1985 年的中秋夜，，那個時代農(nóng)村的夜晚，總是來得格外早，農(nóng)村人也沒有太多的娛樂節(jié)目，條件好的人家還能吃個月餅，條件不好的就只能“望月興嘆”了。

我家條件還算不錯，在附近幾個村子都頗有名氣，主要就是承包到戶那年，因為我們家房子就在村上的桔園旁，不出意外地承包了村上的桔園，每年都能給我們家?guī)聿簧俚氖杖搿?/p>

這不，明明的中秋夜，21歲的我也沒有閑著，趕在天黑前和家人一起吃了晚飯，口袋里又裝了個月餅，直接就來到了桔園中間的小棚子里。

正是桔子成熟的季節(jié)，但我和父親已經(jīng)很有經(jīng)驗，沒準(zhǔn)備現(xiàn)在就摘去賣，而是想等過幾天下幾場霜后，桔子皮會更加金黃，不但賣相更好而且口味也更甜，賣的價格當(dāng)然也更好一些。

我都21歲了，當(dāng)然要讓父親在家休息，這段時間一直都是我來看守桔園。月亮出來了，或許是有點薄霧的緣故，雖然月光很好，可桔園這個山坡還是一片朦朧。

這個桔園，可以說是我們一家人全年的心血，父母早就和我說了，今年賣完桔子就能有一大筆錢，明年就能給你建三間紅磚瓦房娶媳婦。

85年的農(nóng)村，物資還是比較匱乏，人們心目中對于私有財產(chǎn)的定義還不是特別強烈，“桃李果木，一人一半”的說法還很有市場。也就是說，別人家種的水果，順手摘幾個吃吃沒有任何的心理負(fù)擔(dān)。

但這個桔園卻寄托了我們一家人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希望，我不敢懈怠，整個晚上都不敢合眼，總是在桔園里巡查。

因為桔園在村旁的小山坡上，站在這里能看到村里的零星燈火，憑著記憶，我就能知道誰家還有燈光，誰家還傳來陣陣歡笑聲。

時間一點點過去，村里的燈光逐漸熄去，除了偶爾傳來的幾聲狗叫，村里幾乎聽不到什么動靜了。

我們村的治安氛圍還是相當(dāng)不錯的，一直以來，在桔園守夜的我，還真沒有遇到過偷桔子的人。除了白天有路過的人偶爾會主動討要兩個嘗嘗新之外，幾乎沒有遇到過小偷小摸的現(xiàn)象。

因為月光越來越亮，我甚至都不用打開手電筒，在桔園周圍轉(zhuǎn)了一圈之后就回到了茅棚，準(zhǔn)備坐下來抽支煙休息一下。

突然，一陣輕微的響動打破了桔園的寧靜。我的心猛地一緊，警惕地站起身來，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因為距離稍微有點遠(yuǎn)，也不知道是看花眼了還是真的有人，遠(yuǎn)處一棵桔子樹旁有一團模糊的黑影。

我把剛拿出來的煙裝回?zé)熀校b手躡腳朝黑影那邊走去，因為對桔園里的一草一木太熟悉了，一路走去沒有發(fā)出半點聲響。

越來越近了，我終于看清楚了那個黑影，甚至都看得出來，那個黑影有點纖細(xì)，應(yīng)該是個女孩子。

我在她背后的一棵桔子樹旁停下，看著她動作敏捷卻又小心翼翼，心里竟然沒有生氣，反倒抱著一種“看你玩什么花樣”的心情在看熱鬧。

那個女的絲毫沒有察覺到我就在背后，伸手小心翼翼地摘了幾個桔子裝在口袋里，又朝另外一棵樹走去。

看到這一幕，我再也忍不住了，你竟然每棵樹上摘那么兩三個，就是為了不讓主人發(fā)現(xiàn)么？

“誰？” 我大喝一聲，同時加快了腳步，一個箭步?jīng)_上前去，一把抓住了那個女人的胳膊。

“啊！” 一聲驚恐的尖叫聲響起，聲音中充滿了恐懼和無助。

我打開手電朝她晃了晃，看清楚原來是一個姑娘，貌似還有點面熟。只見她身材有點嬌小，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藍(lán)色布衫，頭發(fā)簡單地束在腦后，幾縷發(fā)絲因為剛才的慌亂而散落下來，遮住了她的半張臉。

借著月光，我能看清楚她那雙大眼睛里閃爍著淚花，眼神里滿是驚慌失措。

“你…… 你是誰？為什么要偷我家的桔子？” 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嚴(yán)厲一些，但內(nèi)心卻因為她的柔弱而有些不忍。

“我…… 我……” 姑娘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著，聲音顫抖得厲害，“我不是故意的…… 我實在是太餓了……”

聽到她的回答，我心中的怒火頓時消了大半。看著她那瘦弱的身軀和充滿哀求的眼神，我突然意識到，她或許有著不得已的苦衷。可隨即又有了一個疑問，都包產(chǎn)到戶幾年了，還有人吃不飽肚子嗎？

“餓了也不能偷東西啊！” 我的語氣又硬了幾分，說道，“你家里人呢？為什么不管你？”

“我…… 我沒有家人了。” 姑娘的聲音變得更低了，淚水順著臉頰滑落下來，“我父母都去世了，只剩下我和行走不便的奶奶……”

聽了她的話，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同情。想不到她是一個失去父母孤兒，原本是團圓的中秋夜，她卻只能出來偷桔子吃。

“那你也不能偷桔子啊，這是我們家一年的收成。” 我雖然同情她，但還是堅持自己的原則。

“我知道錯了……” 姑娘低下頭，小聲說道，“只要你不吭聲，你讓我做啥都行…… 我實在是沒辦法了……”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凄涼。

“你…… 你說什么？” 我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道，心中充滿了疑惑和好奇。

在我們這樣偏遠(yuǎn)的農(nóng)村里，人們的思想還是很保守的。她一個妙齡少女，竟然說出“做什么都行”的話，難道真的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

“我說，你別吭聲，讓我做啥都行……” 女孩又一次重復(fù)那句話，但聲音里帶著一絲決絕。她抬起頭直直地盯著我，眼里的淚水在手電光下閃爍，我看到了她的無奈和絕望。

我的手電光在她全身上下照了一遍，還別說，她雖然穿著很舊的衣服，可凹凸可見的身材，清秀姣好的面容，瞬間讓我怦然心動。

但我心里不由得一陣慌亂，趕緊松開了她的胳膊，往后退了一步。

“你別胡說！” 我說道，“我…… 我只是想要你不要再偷我的桔子了，沒有你想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說這番話的時候，我感覺到自己的臉有些發(fā)燙，甚至感覺自己的心思會被她看穿了一樣。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姑娘問道，她的聲音變得有些哽咽，“我真的沒有辦法了，我已經(jīng)兩天沒有吃東西了…… 如果你把我偷桔子的事說出去，那我以后還怎么做人？”

看著她那可憐的模樣，我的心徹底軟了下來。我知道，她如果不是真的山窮水盡，絕對做不出這樣的事來。民以食為天，饑餓能讓人忘記所謂的尊嚴(yán)。

“這樣吧，” 我想了想，說道，“你跟我回家，我給你弄點吃的。但是你要答應(yīng)我，以后不能再偷東西了。”

“真的嗎？” 姑娘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你真的愿意幫我？”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 我點了點頭說道，“但是你今后真的不能再偷東西了，今晚是遇到我，要是換個人，你說會有什么后果？”

我希望她能夠明白，我?guī)退⒉皇且驗樗哪蔷湓挘浅鲇谡嬲纳屏己屯椤?/p>

“謝謝你……” 姑娘的眼中再次涌出淚水，這一次，是感激的淚水，她的聲音雖然很輕，但卻充滿了力量。

我?guī)е隽私蹐@，沿著那條小路朝我家走去。一路上，月光似乎更加明亮，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又細(xì)又長。

姑娘一直低垂著頭，走的很慢，我偶爾悄悄轉(zhuǎn)頭打量一下她，月光下她消瘦的側(cè)臉輪廓，臉上的憔悴與無助，讓我更加心生憐惜。

終于，在快到村口時，我忍不住再次開口詢問：“你剛才說父母都不在了，家里只有一個行動不便的奶奶，那你們靠什么生活？”

她頓了頓，腳步也隨之停下，緩緩抬起頭看向天上的月亮，像是在回憶，又像是在整理思緒。

過了很久，她才緩緩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絲哽咽：“我叫胡小梅，胡家灣的人。我很小的時候，母親就死了，我現(xiàn)在都記不起她的模樣。父親前年走的他突然患了一場重病，為了給他治病，家里能賣的都賣了，還欠了不少債。”

胡家灣我知道，離我們這里有四五里路的樣子。

說到這里，她的眼眶再次濕潤：“現(xiàn)在，就只剩下我和奶奶相依為命。”

我輕聲問道：“那你奶奶呢？她身體怎么樣？”

“奶奶她……” 胡小梅的聲音再次顫抖起來，“奶奶以前中過風(fēng)，只能拄著拐杖勉強走幾步，連家門都出不來。

這應(yīng)該是胡小梅最傷心的事，只見她的淚水奪眶而出：“今天是中秋，我想讓奶奶吃點好的，可家里一分錢都沒有了，我…… 我才會來偷你們的桔子，想著拿去賣了換點錢，給奶奶買個月餅吃。”

我靜靜地看著她，心里卻五味雜陳。我不知道該怎么去安慰她，也不知道該怎么幫助她。沉默了一下，最后只能說了句不痛不癢的話：

先跟我回家吧，吃點東西再說。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到時候有什么困難，你可以來找我，千萬別再去偷東西了。

胡小梅聽了我的話，眼中閃過一絲驚喜與感激，她用力地點了點頭，說道：“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于是，我們繼續(xù)朝著村子走去。這一次，她的腳步似乎輕快了一些，但我的心情卻依舊沉重。

突然，我心里一動：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胡小梅年輕能干，想要幫她的話，最好的辦法就是給她找份工，那樣才能徹底斷絕她“偷東西”的念頭。

“這樣吧，” 我想了想，說道，“我家桔子也快成熟了，過幾天需要人手幫忙采摘。如果你愿意的話，可以來我家?guī)兔Γ視凑帐袌鰞r格付給你工錢。這樣你就可以靠自己的勞動賺錢，也能解決你和奶奶的生活問題。”

我看著她，眼神中充滿了期待，希望她能夠接受我的提議。

胡小梅聽了我的話，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可是…… 我什么都不會，我怕我做不好……” 她的聲音有點低，充滿了自卑和擔(dān)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