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跡斑斑的衣服散落在醫院走廊的椅子上。
王建國雙手顫抖著點燃第三根煙,煙灰掉在鞋面上也渾然不覺。
"爸爸,大黃真的死了嗎?"病房里傳來兒子小聲的詢問。
王建國的手僵在半空中,那根煙差點掉落。
他想起一個小時前院子里的慘烈場面——兒子小軍滿身是血地躺在地上,那條養了三年的土狗大黃就蹲在旁邊,嘴角還掛著血絲。
憤怒讓他失去理智,鐵鍬重重砸下去的那一刻,大黃甚至沒有躲閃。
現在醫生正在給小軍做詳細檢查,而他卻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做錯了什么。
01
三天前的傍晚,夕陽西下,村子里炊煙裊裊。
王建國扛著鋤頭從地里回來,遠遠就聽見院子里傳來孩子的笑聲。
"大黃,坐下!握手!"七歲的小軍正在教那條黃色的土狗做動作。
大黃是三年前王建國從鎮上帶回來的,當時還是只巴掌大的小狗崽。
這些年來,大黃一直溫順得像個孩子,從不咬人,連村里的雞鴨都不追。
王建國推開院門,大黃立刻搖著尾巴跑過來,圍著他的腿轉圈。
"爸爸回來了!"小軍扔下手里的狗繩,撲向父親。
王建國蹲下身抱住兒子,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和那種孩子特有的奶香。
"今天和大黃玩得開心嗎?"
"開心!大黃學會新動作了,它能聽我的話轉圈圈。"小軍興奮地比劃著。
王建國看向蹲在一旁的大黃,它正安靜地看著這對父子,眼神溫和。
"你媽呢?"王建國四處張望。
"媽媽去奶奶家了,說晚上才回來。"小軍牽起大黃的繩子,"爸爸,我餓了。"
王建國摸摸兒子的頭發:"走,爸爸給你做飯。"
廚房里,王建國系上圍裙開始忙活。
小軍就坐在門檻上,一只手摸著大黃的頭,一只手托著下巴看父親做飯。
"爸爸,為什么隔壁李叔叔家的狗要關在籠子里?"小軍突然問道。
王建國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因為那狗脾氣不好,會咬人。"
"那大黃呢?大黃會咬人嗎?"
"不會。"王建國很肯定地說,"大黃是世界上最溫順的狗。"
大黃似乎聽懂了,搖搖尾巴,舔了舔小軍的手。
晚飯時分,妻子劉美芳回來了。
她提著一袋水果,看起來心情不太好。
"媽,你怎么了?"小軍敏感地察覺到母親的異常。
劉美芳勉強擠出笑容:"沒事,媽媽只是累了。"
但王建國知道,肯定是婆婆又說了什么難聽話。
自從兩年前公公去世后,婆婆就變得越來越挑剔,總是對兒媳婦橫挑鼻子豎挑眼。
"要不明天我陪你去?"王建國小聲建議。
劉美芳搖搖頭:"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飯桌上,一家三口安靜地吃著飯。
大黃就趴在小軍腳邊,時不時小軍會偷偷給它夾點肉。
"小軍,不要喂狗吃飯桌上的東西。"劉美芳提醒道。
"為什么呀?大黃也餓了。"
"狗有狗糧,人有人的食物,不能混在一起。"
小軍撅起嘴,不太情愿地收回手。
王建國看在眼里,心想妻子最近確實壓力太大,連對大黃都變得嚴厲起來。
夜深了,小軍已經睡著。
王建國和劉美芳在院子里收拾衣服。
大黃在自己的小窩里打盹,偶爾抬頭看看他們。
"建國,我總覺得最近大黃有點不對勁。"劉美芳突然說道。
"怎么不對勁?"王建國手里拿著晾衣桿。
"說不上來,就是感覺它看人的眼神變了,有時候會發呆,叫它也不理。"
王建國看向大黃,它正好抬起頭看過來,眼神確實有些深沉。
"可能是天氣熱的緣故吧。"王建國沒太在意,"狗也會有情緒的。"
劉美芳點點頭,但心里的不安并沒有消除。
02
第二天早上,王建國照例要去地里干活。
小軍還在賴床,劉美芳已經起來準備早餐。
"今天我要早點回來,下午帶小軍去鎮上買文具。"王建國一邊穿衣服一邊說。
"好,正好我也想去買點東西。"劉美芳在廚房里應著。
王建國走到院子里,發現大黃的狗碗還是滿的,狗糧一粒都沒動。
這很奇怪,平時大黃的食欲一向很好。
他蹲下身摸摸大黃的頭:"怎么了,大黃?不舒服嗎?"
大黃抬起頭看看他,但沒有像往常那樣搖尾巴,而是又低下頭趴著。
王建國心里有些擔心,但想著可能真的是天氣太熱的緣故。
"美芳,大黃今天沒吃東西,你注意觀察一下。"
"知道了。"劉美芳端著粥從廚房出來,"要不下午帶它一起去鎮上,讓獸醫看看?"
"也好。"
上午十點,小軍終于起床了。
他穿著小短褲就跑到院子里找大黃。
"大黃,我們去玩球吧!"小軍拿著一個紅色的皮球。
但大黃只是看了他一眼,沒有動。
小軍有些失望,但還是堅持把球扔了出去:"大黃,去撿球!"
以前這種時候,大黃總是會興奮地跑過去把球叼回來。
可今天,它只是看了看球的方向,然后又趴下了。
"媽媽,大黃是不是生病了?"小軍跑進屋問劉美芳。
"可能有點不舒服,下午我們帶它去看醫生。"
小軍點點頭,又跑回院子里陪大黃。
他坐在大黃身邊,小手輕輕撫摸著它的毛發。
"大黃,你哪里不舒服呀?告訴我好不好?"
大黃轉過頭看著小軍,眼神里似乎有種說不出的深沉。
中午時分,王建國回來吃午飯。
"大黃還是沒吃東西嗎?"他一進門就問。
"沒有,連水都沒怎么喝。"劉美芳有些擔心,"我覺得應該馬上帶它去看看。"
王建國走到院子里仔細觀察大黃。
它的鼻子是濕潤的,呼吸也算正常,就是精神狀態不太好。
"大黃,過來。"王建國叫道。
大黃慢慢站起來,走向王建國,但步子有些沉重。
王建國摸摸它的額頭,溫度似乎正常。
"下午早點去鎮上吧。"他對妻子說。
午飯后,一家人準備出門。
小軍特意穿上最喜歡的小背心,還帶上了大黃最愛的玩具骨頭。
"大黃,我們去鎮上玩,那里有很多好玩的。"小軍試圖讓大黃開心起來。
但大黃只是安靜地跟在他們身后,沒有往日的活潑。
路上,他們遇到了鄰居李嬸。
"哎呀,大黃這是怎么了?看起來沒精神啊。"李嬸關心地問。
"可能有點小病,我們帶它去看看。"劉美芳解釋道。
"這狗平時多乖啊,希望沒什么大事。"李嬸摸摸大黃的頭。
奇怪的是,面對李嬸的撫摸,大黃竟然往后退了一步。
這讓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因為大黃從來不拒絕任何人的親近。
"咦,怎么回事?"李嬸有些尷尬。
"可能真的不舒服。"王建國連忙解釋,心里卻更加擔心了。
到了鎮上,獸醫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姓張,在這里開了二十多年診所。
"讓我看看這小家伙。"張醫生戴上眼鏡,開始檢查大黃。
他摸摸大黃的肚子,看看它的眼睛,又檢查了嘴巴和牙齒。
"體溫正常,外表也沒什么異常。"張醫生邊檢查邊說,"最近有什么特殊情況嗎?"
"就是突然不吃東西,也不愛動了。"王建國詳細描述著。
"有可能是消化不良,也可能是情緒問題。"張醫生思考著,"狗和人一樣,也會有心理壓力。"
"心理壓力?"劉美芳有些不解。
"比如環境變化,主人情緒變化,或者其他刺激。"張醫生解釋,"我先開點助消化的藥,觀察幾天看看。"
小軍在一旁緊張地看著,小手緊緊握著大黃的繩子。
回家的路上,大黃的狀態似乎好了一些,至少愿意走在前面了。
03
連續三天,大黃的狀況時好時壞。
有時候它會恢復往日的活潑,陪小軍玩一會兒,但更多時候它顯得心不在焉。
王建國開始懷疑是不是家里發生了什么變化讓大黃感到不安。
這天傍晚,他特意早早回家,想仔細觀察一下情況。
院子里,小軍正在寫作業,大黃就趴在他腳邊。
看起來一切都很正常,但王建國總覺得哪里不對。
"小軍,最近有什么人來過家里嗎?"王建國隨口問道。
"沒有啊。"小軍頭也不抬地繼續寫字。
"那大黃有沒有和別的狗打架?"
"沒有,大黃最乖了,從來不打架。"
王建國點點頭,但心里的疑惑并沒有解除。
晚飯時,劉美芳提起一件事:"建國,我覺得最近村里的氣氛有點不對。"
"怎么說?"
"今天我去買菜,聽幾個婆婆在議論,說是隔壁村有人家的狗咬了孩子。"
王建國放下筷子:"嚴重嗎?"
"聽說挺嚴重的,孩子縫了十幾針。"劉美芳壓低聲音,"現在村里人都在議論要不要把狗都管起來。"
小軍聽到這話,下意識地看向大黃。
"大黃不會咬人的,對吧爸爸?"他有些擔心地問。
"當然不會。"王建國安慰兒子,但心里卻想起了大黃最近的異常表現。
那天夜里,王建國失眠了。
他走到院子里,發現大黃也沒有睡,正蹲在那里看著夜空。
"大黃,你也睡不著嗎?"王建國在它身邊坐下。
大黃轉過頭看看他,眼神里有種復雜的情緒。
王建國輕撫著大黃的毛發,心里說不出的不安。
他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見到大黃的情景,那時它還是只小奶狗,怯生生地躲在籠子角落。
是小軍第一個伸手摸它的,從那時起,大黃就把小軍當成了最重要的伙伴。
三年來,一人一狗形影不離,從沒出過任何問題。
"應該只是暫時的。"王建國自言自語,"你只是累了,對不對?"
大黃沒有回應,但輕輕靠在了王建國身上。
第二天上午,意外發生了。
王建國正在田里除草,突然聽到村里傳來爭吵聲。
他遠遠看去,發現是李叔家門口圍了一群人。
放下鋤頭走過去一看,原來是李叔家的大狼狗咬傷了路過的小孩。
"這狗平時就兇,早就該拴起來!"一個村民憤怒地說。
"現在咬了人,你看怎么辦?"孩子的家長指著李叔質問。
李叔滿臉愧疚:"我賠錢,賠醫藥費,這事是我的錯。"
"光賠錢有什么用?萬一留下疤痕怎么辦?"
爭吵聲越來越大,最后村長出面,決定讓李叔把狗送走,再賠償醫藥費。
王建國看著這一幕,心里五味雜陳。
回到家,他把這件事告訴了劉美芳。
"看來村里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劉美芳皺著眉頭,"要不我們也把大黃拴起來?"
"大黃不會咬人的。"王建國堅持,"它性格溫順,從小就是這樣。"
"可是最近它的表現確實有些異常。"
"那只是身體不舒服,過幾天就好了。"
劉美芳看著丈夫堅決的表情,沒有再說什么,但心里的擔憂并沒有減少。
下午,小軍放學回來,一進門就去找大黃。
"大黃,我回來了!"他高興地喊著。
大黃站起來迎接他,看起來精神好了一些。
小軍放下書包,拿出一個小包子:"這是學校發的點心,我留給你吃。"
大黃嗅了嗅,竟然開始吃起來。
這是三天來它第一次主動進食。
"媽媽,大黃吃東西了!"小軍興奮地跑進屋報告。
劉美芳也松了一口氣:"看來是好轉了。"
晚上,王建國回家看到這個情況,心情也輕松了不少。
"我就說沒什么大問題。"他摸摸大黃的頭,"可能就是天氣熱,沒胃口。"
一家人的心情都好了起來,小軍甚至提議要和大黃一起睡覺。
"不行,狗不能上床。"劉美芳拒絕了。
"那我在院子里陪大黃睡。"
"外面有蚊子,不許去。"
小軍有些失望,但還是乖乖回了自己房間。
不過他偷偷開著窗戶,時不時往院子里看看大黃。
夜里,大黃確實安靜了許多,看起來像是恢復了正常。
王建國和劉美芳都以為這個小插曲就這樣過去了。
但他們不知道,真正的考驗還在后面。
04
又過了兩天,大黃的狀態基本恢復了正常。
它重新開始追著小軍滿院子跑,也恢復了往日的食欲。
王建國和劉美芳都松了一口氣,以為之前的擔心是多余的。
這天是周六,小軍不用上學。
一早起來,他就纏著要帶大黃到村外的小河邊玩。
"那里水深,太危險了。"劉美芳不同意。
"我們不下水,就在岸邊玩。"小軍撒嬌道,"大黃好久沒出去了。"
王建國覺得兒子說得有道理:"那我陪你們去,這樣總可以了吧?"
劉美芳想了想,點頭同意了。
小河邊很安靜,只有幾個村民在洗衣服。
小軍拿著樹枝逗大黃玩,大黃興奮地跳來跳去,看起來完全恢復了活力。
"爸爸,你看大黃多開心啊!"小軍笑得很燦爛。
王建國坐在河岸上,看著一人一狗的互動,心情很好。
這時,村里的王大爺走過來。
"建國啊,聽說你家大黃前幾天病了?"
"沒什么大事,現在好了。"王建國客氣地回應。
"那就好,那就好。"王大爺看著正在玩耍的大黃,"這狗跟了你們三年了吧?"
"是啊,從小就很乖。"
王大爺點點頭,但表情有些復雜:"建國,我想提醒你一句,最近村里接連出了狗咬人的事,大家都有些緊張。"
"我知道,但大黃不會咬人的。"
"話是這么說,但狗畢竟是畜生,有時候連主人都認不出來。"王大爺語重心長地說,"尤其是小孩子,不懂得保護自己。"
王建國聽著這話,心里有些不舒服,但還是客氣地點頭應著。
王大爺走后,小軍跑過來:"爸爸,王爺爺剛才說什么了?"
"沒什么,就是問大黃好了沒有。"王建國不想讓兒子擔心。
玩了一個多小時,他們準備回家。
路上,小軍突然問:"爸爸,大黃真的永遠不會咬我嗎?"
王建國有些意外:"你怎么突然問這個?"
"我聽到有人說狗會咬人,我就想知道大黃會不會。"小軍的聲音有些不安。
王建國蹲下身,認真地看著兒子:"小軍,大黃是我們的家人,它愛你就像愛自己的孩子一樣,永遠不會傷害你。"
"真的嗎?"
"真的。"王建國很肯定地說,"但是你也要記住,不能故意弄疼大黃,不能拉它的尾巴或者耳朵,知道嗎?"
小軍點點頭:"我知道,我從來不會弄疼大黃的。"
回到家,劉美芳已經準備好了午飯。
"玩得怎么樣?"她問道。
"很好,大黃恢復得差不多了。"王建國說。
但他沒有提王大爺的話,不想讓妻子再擔心。
午飯后,小軍要午睡,大黃就趴在他床邊陪著。
看著這溫馨的畫面,王建國心想,那些擔心確實是多余的。
下午,劉美芳要去婆婆家。
"你們在家注意安全。"她臨走前叮囑道。
"知道了,你路上小心。"王建國送妻子到門口。
劉美芳走后,家里就剩下王建國、小軍和大黃。
王建國在院子里修理農具,小軍在一旁寫作業,大黃就安靜地趴在中間。
一切都很平靜,很溫馨。
但平靜往往在不經意間被打破。
下午四點左右,小軍寫完作業,想要和大黃玩游戲。
"大黃,我們玩捉迷藏吧!"小軍興奮地說。
他找了個紙箱子,想要藏進去讓大黃找他。
但紙箱子有些小,小軍努力往里鉆,結果被卡住了。
"爸爸,幫幫我!"小軍在箱子里喊道。
王建國聽到聲音,放下手里的活走過來。
"你這孩子,怎么鉆到里面去了?"他笑著幫兒子從箱子里出來。
但就在這時,小軍的衣服被箱子邊緣劃破了,手臂上出現了一道小口子。
雖然不深,但還是滲出了一點血。
"疼嗎?"王建國關心地問。
"不疼,就是破了一點皮。"小軍看著自己的傷口。
王建國正要帶兒子進屋處理傷口,卻發現大黃的反應有些異常。
它站起身,鼻子在空中嗅著,眼神變得有些不同尋常。
"大黃,怎么了?"王建國叫道。
但大黃沒有回應,而是一步步走向小軍。
它的步伐很慢,很謹慎,眼睛緊緊盯著小軍手臂上的傷口。
小軍也注意到了大黃的異常:"大黃,你怎么了?"
就在這一瞬間,王建國心里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05
時間仿佛靜止了幾秒鐘。
大黃站在距離小軍不到一米的地方,鼻子輕微抽動著,眼神專注地盯著那道小傷口。
王建國的心跳開始加速,他緩緩伸出手,想要把兒子拉到自己身后。
"小軍,慢慢走到爸爸這邊來。"他盡量讓聲音聽起來平靜。
但小軍沒有察覺到危險,反而主動伸出受傷的手臂給大黃看:"大黃,你看我受傷了,疼不疼?"
就在小軍的手伸向大黃的那一刻,意外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