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咔嚓!”
一聲骨頭撞擊石板路的脆響,緊接著是老人沙啞的喊叫聲:“疼死我啦,我的腿啊!”
何曉勇正背著書包,腳步匆匆地往學校趕。
聽到這聲音,他猛地剎住腳步,轉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巷子拐角處,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太太蜷縮在地上,旁邊一個裝著包子的塑料袋散落著,幾個包子滾到了路邊。
何曉勇趕緊跑過去,蹲下身子,手懸在半空,猶豫著不敢貿然去碰老人,他小心翼翼地問:“老人家,您能試著站起來不?”
蔣紅霞布滿皺紋的臉疼得都扭曲了,她扯著嗓子,帶著幾分怒氣說道:“你這小崽子,跑那么快干啥?我這把老骨頭哪經得住你撞啊!”
何曉勇的手指僵在了那里,趕忙解釋:“奶奶,我沒撞您,我是聽到聲音才跑過來的。”
“胡說八道!”蔣紅霞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指甲深深掐進他的皮膚里,“就是你!我親眼看見你從我旁邊沖過去,把我撞倒的!”
這時周圍開始有人停下來圍觀。
一個提著豆漿的大媽湊過來,好奇地問:“這是咋回事啊?”
“這沒良心的小畜生把我撞倒了還想跑!”蔣紅霞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不少,帶著哭腔。
何曉勇的臉“唰”地一下就紅了,他著急地說:“阿姨,我真的只是路過,沒撞她。”
“現在的小年輕啊,真是一點良心都沒有。”一個穿著睡衣的大爺在一旁搖頭嘆氣,“撞了人還不承認。”
“我真的沒有!”何曉勇的聲音開始有點發抖,他看了看手表,著急地說,“我還要去上早自習呢,我……”
“先送老太太去醫院!”一個穿著皮夾克的中年男人用力擠進人群。
“我是這條街的居委會主任,小伙子,你叫啥名字?哪個學校的?”居委會主任一臉嚴肅地問道。
何曉勇感覺喉嚨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他艱難地說:“我叫何曉勇,是一中的學生。但真的不是我撞的……”
“行了!”居委會主任打斷他的話,“先送醫院,有啥話到醫院再說。”
旁邊一個圍觀的大哥也附和道:“現在爭也爭不出個結果,趕緊帶老太太上醫院檢查一下,要是真是撞的,該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也不是今天就能定下來的事。”
何曉勇攥緊拳頭,心里憋著一股火,可又不知道該說啥。
他心里明白,眼下不是爭辯的時候,老奶奶疼得厲害,圍觀的人也越來越多,再這么拖下去,對自己肯定更不利。
他深吸一口氣,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扶起蔣紅霞,和居委會主任一起在路邊攔了輛車,朝區中心醫院駛去。
一路上,何曉勇心里還存著一絲希望,想著檢查結果能證明自己的清白。
可他不知道,這個決定,只是他噩夢的開始。
何曉勇的父母都是普通工廠的工人。
他的父親何建國在一家瀕臨倒閉的國企造紙廠工作了快三十年。
他從最基層的工人干起,一步步做到車間調度,可這么多年,位置一直沒挪過。
這些年廠子的效益越來越差,工資經常拖欠,每個月到賬的錢,連一家人的基本生活都難以維持。
何建國性格木訥,不太愛說話,唯一的消遣就是下班后,蹲在小區樹下和幾個老工友下象棋。
要是偶爾贏一局,他能高興一整天,回家的路上還會哼上幾句小曲。
母親李美娟原來在紡織廠當擋車工,后來工廠停產倒閉了。
為了養家糊口,她不得不在早市支起一個煎餅攤。
每天凌晨四點,天還黑咕隆咚的,李美娟就悄悄起床,輕手輕腳地洗漱,生怕吵醒熟睡的丈夫和兒子。
她來到廚房,簡單熱了點昨晚剩下的飯菜,匆匆吃了幾口,就推著煎餅車出門了。
到了早市她熟練地支起攤子,開始準備食材。
晚上八點早市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她才拖著疲憊的身體收攤回家。
不管是刮風下雨,還是嚴寒酷暑,她一天都沒落下過。
她手腳特別麻利,做的煎餅又香又軟,口感特別好,附近許多居民都愛來她的攤子買煎餅。
可她掙的錢,大部分都攢下來供何曉勇讀書,自己卻連一件像樣的外套都舍不得買。
有一年冬天特別冷,何建國看著妻子穿著那件洗得發白的舊棉襖,心疼地說:“美娟,你去買件新棉襖吧,別凍壞了。”
李美娟卻笑著說:“買啥新棉襖啊,這舊棉襖還能穿,省點錢給曉勇買學習資料。”
何曉勇是夫妻倆唯一的希望。
這孩子從小就特別懂事,學習成績在班里一直名列前茅,各種獎狀貼滿了家里那面已經褪色的舊墻。
街坊鄰居提起他,都忍不住豎起大拇指,夸贊道:“老何家這孩子,將來肯定有出息!”
何建國和李美娟每次聽到這樣的夸贊,只是憨厚地笑笑,心里卻比誰都高興。
他們省吃儉用,平時連醫院的掛號費都舍不得多花,就盼著兒子能考上好大學,將來找個體面的工作,改變這個家的命運。
何曉勇也確實很爭氣。
他從小就明白父母的艱辛,學習從來不需要人督促。
他的目標是全國頂尖的理工科強校——清華大學的計算機科學與技術專業,這是他從初中起就堅定的理想。
再過不到兩個月,高考就要來臨了,他為此已經努力了整整十二年。
他的班主任張老師經常在班會上點名表揚他說:“何曉勇這孩子基礎扎實,學習態度又端正,只要正常發揮,考上名校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
每次聽到老師的表揚,何曉勇心里都暗暗給自己鼓勁,他告訴自己一定要更加努力,不辜負父母的期望。
除了學習何曉勇在日常生活中也是個熱心腸的人。
他經常幫鄰居家的小朋友輔導功課,看到小區里有老人提著重物,也會主動上前幫忙。
那天清晨天還沒完全亮,城市還籠罩在一片朦朧的晨霧中。
何曉勇便匆匆起床,他輕手輕腳地走進廚房,看到母親留的熱粥,胡亂扒了幾口,就背起書包趕往學校上早自習。
他必須在早讀前趕到教室,因為今天要背誦重要的英語課文,而且數學老師還會檢查前天的作業。
時間特別緊迫,他小跑著穿過晨霧籠罩的街道,腦子里還在不停地默念著單詞和公式。
一切看起來都和往常一樣,平靜而安穩。
何曉勇憧憬著即將到來的高考,他信心滿滿,覺得自己一定能考上理想的大學,迎接美好的未來。
然而命運的轉折往往就發生在最不經意的瞬間。
那個拐角處,他看到了摔倒在地的蔣紅霞。
那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早晨,何曉勇出于本能,沒有多想就趕緊跑過去,上前扶起了她。
他甚至沒覺得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畢竟母親從小就教導他,要做一個善良、樂于助人的人。
可他萬萬沒想到,這個看似微不足道的善意舉動,卻讓他的命運徹底偏離了原本既定的軌道。
從那一刻起,一切開始慢慢崩塌。
蔣紅霞被骨科醫生確診為右腿股骨頸骨裂。
醫生拿著X光片,指著那道裂縫對高武和陳莉莉說:“雖然骨頭沒有完全斷開,但這種情況也得馬上住院,特別是患者年紀大了,還有骨質疏松,恢復起來會很慢。”
高武和陳莉莉剛趕到醫院,還沒等醫生說完,就急切地問起后續情況。
醫生嘆了口氣說:“出院后,老太太得長期臥床休養,還得做康復理療,而且很有可能留下后遺癥,影響以后走路。”
這時何曉勇和父母何建國、李美娟也趕到了病房。
高武四十多歲,身材魁梧,眼神兇狠,一看就不是好說話的人。
陳莉莉瘦得像根竹竿,尖嘴猴腮,說話聲音又尖又細,一副潑辣相。
兩人一沖進病房,根本不給何家人解釋的機會。
高武用力拍著床頭柜,震得上面的水杯直晃,水都灑了出來。
他瞪大眼睛,滿臉怒氣,唾沫星子亂飛,沖何家人吼道:“我媽都快七十了,身子骨這么脆,被你們撞了,說不定下半輩子都得坐輪椅!這事兒沒50萬解決不了!”
50萬對何家來說,簡直就是個天文數字。
何建國和李美娟都是普通工人,兩人月收入加起來才五六千。
每個月除去家里的日常開銷,還有何曉勇的學雜費、補課費,根本剩不下什么錢。
他們現在住的房子是五十多平米的老舊公房,產權還在單位,就算想賣,也賣不了多少錢,根本湊不齊這50萬。
李美娟急得滿臉通紅,聲音都嘶啞了,她著急地解釋道:“我們真沒撞人,是老太太自己摔倒的,我兒子好心去扶她。你們要是不信,可以問問當時在場的路人。”
陳莉莉雙手抱在胸前,翻著白眼,扯著嗓子尖叫道:“自己摔倒?
我媽身體好著呢,每天早上都去公園打太極,走路穩穩當當的,怎么會平白無故摔倒?
就是你家這沒教養的小子,走路不長眼撞了人還不承認!
現在我婆婆躺在這兒就是人證,你們還想抵賴?”
其實所謂的人證,除了蔣紅霞一口咬定是何曉勇撞的,就是事發時聽到聲音聚攏過來的街坊鄰居。
可這些鄰居也沒看到事情的完整經過,只看到何曉勇扶著蔣紅霞,又聽到蔣紅霞哭喊著指責何曉勇,說話也是模棱兩可的,有的甚至還幫著高武家說話。
而且現場根本沒有物證能證明是何曉勇撞的。
何建國是個老實人,面對高武夫婦的咄咄逼人和惡語相向,氣得渾身發抖,嘴唇直哆嗦,他結結巴巴地說:“我們真沒撞人,你們得講道理啊,凡事都得講證據!”
高武一聽,臉變得猙獰起來,他惡狠狠地威脅道:“講道理?我媽疼得滿頭大汗,躺在病床上起不來,這就是最大的道理!
今天你們要么痛痛快快地拿出醫藥費和賠償款,要么我就報警,讓你兒子去派出所蹲幾天,看他怎么參加高考!
聽說他學習好,要考重點大學,要是因為故意傷人留了案底,這輩子都別想抬頭做人!”
何曉勇聽了這話,心里像被刀割一樣難受,他低著頭不敢看父母的眼睛。
蔣紅霞確診骨裂后,接下來的日子,成了何家三口怎么也甩不掉的噩夢。
高武夫婦每隔三天就會準時出現在李美娟的煎餅攤前,就像兩尊惡神一樣,堵在煤氣罐旁邊。
那天傍晚六點多,正是下班高峰期,煎餅攤前本來還有幾個等公交的上班族在買煎餅。
陳莉莉雙手叉腰,堵在三輪車的玻璃罩前,扯著嗓子大聲叫嚷:“都來看啊!撞了老人不賠錢的黑心人家屬就在這兒攤煎餅!”
她這么一喊,把路過的街坊鄰居都吸引了過來。
高武趁機把一摞塑料袋掀翻在地,蔥花和香菜撒了滿車斗。
李美娟攥著鏟子的手直發抖,她著急地說:“我們沒撞人……”
話還沒說完,高武就一腳踩住了她想撿的塑料袋,瞪著眼睛說:“沒撞?你說沒撞就沒撞?我媽現在還躺在醫院呢,花的錢誰出?”
高武一邊說著,唾沫星子濺到了煎鍋邊緣。
他又接著威脅道:“再不給錢,明天就把你這破三輪砸了!”
這時常來買煎餅的李叔看不下去了,想站出來勸句公道話:“你們也不能這么不講理啊,事情還沒弄清楚呢。”
陳莉莉一聽,狠狠地瞪了李叔一眼,惡狠狠地說:“老頭子別多管閑事,小心面糊濺你一身!”
李叔被這么一懟,也不好再說什么了。
一來二去老主顧們都繞著走,煎餅攤支了兩個小時,只賣出去三個雞蛋灌餅。
李美娟蹲在地上,數著手里皺巴巴的零錢,眼圈紅紅的,心里委屈極了。
林明為了這件事,跑了三趟派出所。
負責處理這件事的王警官翻著筆錄,無奈地直嘆氣:“老何啊,老太太一口咬定是你兒子撞的,現場又沒有監控,證人也說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高武跟在后面,大聲咋呼道:“就是他撞的!我媽七十歲的人了,能訛人嗎?”
王警官揉著眉心,耐心地勸道:“要不你們走法律程序吧,讓法院來判。”
可何建國捏著皺巴巴的律師咨詢單,看著上面寫著“前期代理費2萬”,手心里全是汗。
他心里清楚,家里存折加起來都不到三千塊,何曉勇下個月的補課費都還沒著落呢,現在連煎餅攤子的面粉都快買不起了。
高考倒計時牌撕到了第47天,何曉勇的壓力越來越大。
這次模擬考,他的排名掉了二十名。
深夜十一點,他對著數學卷子發呆,白天高武在樓下的叫罵聲還在他腦子里嗡嗡響。
李美娟端著熱豆漿推門進來,看見兒子課本下壓著一張揉皺的紙,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50萬”。
她心里一陣心疼,輕聲說:“曉勇,別想太多,先喝點豆漿。”
何曉勇嗓子啞啞的說:“媽,要不就算了吧……我不想你們天天被人堵在攤前罵。”
何建國剛推門進來,就聽見了兒子的話,他大聲吼道:“放屁!沒做過的事認什么錯?我就算去工地搬磚,也不能讓你背這黑鍋!”
他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抓起桌上的繳費單,想撕又舍不得,最后猛地攥成了一團。
李美娟趕緊把丈夫往屋外推,轉身時偷偷抹了把眼淚,對兒子說:“曉勇別聽你爸的,先好好復習……其他的事爸媽想辦法。”
可她話音剛落,樓下就傳來高武踹鐵門的巨響,還大聲喊道:“何建國!再不賠錢我把你家煎餅攤澆上汽油!”
防盜門被踹得咚咚響,何曉勇看著父親抄起墻角的扁擔要沖出去,母親死死抱著父親的腰,不讓他出去。
墻上的掛鐘指向十二點,秒針每走一格,都像踩在何曉勇的心上。
他看見草稿紙背面寫著“清華大學”的字樣,那是三個月前他用紅筆認真描上去的,現在墨跡被手指蹭得有些模糊了。
窗外高武還在罵罵咧咧,樓道里鄰居開門又迅速關上的聲音此起彼伏,何曉勇心里煩躁極了。
他慢慢蜷起身子,額頭抵著冰冷的桌面,喉嚨里突然涌上一股腥甜,他咬住拳頭,強忍著沒讓自己哭出聲來。
離高考只剩三十五天,林皓軒失眠的癥狀愈發嚴重了。
凌晨三點,他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那里有幾處墻皮已經剝落,露出細長的裂縫。
他開始無意識地數著那些裂縫,仿佛這樣能讓自己的思緒平靜下來。
廚房里傳來母親揉面的聲音,和面機嗡嗡作響,混著他腦海里高武上周在學校門口的叫罵聲,攪得他心煩意亂。
自從家里的煎餅攤被鬧得開不下去后,母親李美娟就改在凌晨做饅頭批發。
每天這個時間,她都會起來和面、揉面,準備早市上的生意。
林皓軒知道,母親這么做是為了多賺點錢,供他上大學。
早讀課上,何曉勇盯著課本上的“牛頓第二定律”公式,眼前卻浮現出蔣紅霞兒子堵在校長室門口的情景。
他記得那天,蔣紅霞的兒子帶著幾個親戚,氣勢洶洶地沖進校長室,大聲嚷嚷著:“不開除他,我們就去教育局鬧!”
后排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何曉勇數著黑板上的粉塵,努力讓自己的注意力集中。
這是他第七次把跑神的思緒拽回課本了。
他心里明白,現在正是高考沖刺的關鍵時刻,不能因為這些事情分心。
月考成績出來那天,何曉勇看著成績單上的排名,鮮紅的“48名”刺得他眼眶發疼。
三個月前他的名字還牢牢釘在光榮榜前三的位置。
他嘆了口氣,心里五味雜陳。
“曉勇,跟老師說說吧?”班主任李老師把保溫杯推到他面前,杯口飄著幾顆胖大海。
李老師是個和藹可親的中年人,對何曉勇一直很關心。
何曉勇盯著杯底的茶葉,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說:“我沒事,老師。”
他知道老師是真心為他好,想要勸他,可是有些事情,真的不是靠意志力想放下就能輕易放下的。
上周在辦公室,高武拍著桌子要調他的檔案,唾沫星子濺在李老師的教案本上。
何曉勇記得那一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憤怒。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沖動,不能因為一時的情緒而毀了自己的前程。
“你這孩子,我當你班主任六年了,我還不知道你?”
李老師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有什么事情,別憋在心里,跟老師說說。”
何曉勇點了點頭,但心里還是沒有說出那些事情。
這件無妄之災就像一張無形的大網,將他困在其中,讓他喘不過氣來,也看不到任何掙脫的希望。
何建國和李美娟看在眼里,急在心頭。
他們知道兒子心里苦,卻又毫無辦法。何
建國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揣著打印的監控截圖在事發的巷子里挨個敲門詢問。
“那天早上您真沒看見什么嗎?”
何建國一遍又一遍地問著,盡管經歷過無數次的搖頭和拒絕,但他仍然不放棄。
而周家人的攻勢卻變本加厲。
他們不僅繼續在小區里大肆散播謠言,還跑到校長辦公室和教務處又哭又鬧,強烈要求學校開除何曉勇的學籍,給他一個嚴厲的處分。
學校方面在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后,頂住了來自周家的巨大壓力,并沒有對何曉勇做出任何不公正的處理。
這讓何曉勇感到一絲安慰,但內心的壓力卻絲毫沒有減輕。
高考前最后一次模擬考,何曉勇握著筆的手一直在抖。
他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思緒卻像脫韁的野馬一樣難以控制。
監考老師提醒還有十五分鐘時,他才發現作文紙還空著大半。
成績單下來那天,他蹲在操場角落,把59分的英語卷子撕成細條。
風卷著紙片掠過單杠,遠處傳來初二學生的嬉笑。
他突然想起自己曾在這片操場拿過年級長跑冠軍,那時的自己多么意氣風發啊。
深夜的家靜得瘆人。李美娟對著賬本抹眼淚,計算器按鍵聲和著她的抽泣。
何曉勇推開房門,看見母親嘴角的燎泡結了痂,父親鬢角的白發又多了幾縷。
電視里傳來小品演員的夸張笑聲,鏡頭掃過滿桌的年夜飯,而他們家的飯桌中央,只擺著半碗冷透的面條。
“媽,爸,你們別這樣。”何曉勇心里一陣酸楚,他走到父母身邊,輕聲說道,“我會努力考好的,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李美娟抬起頭,看著兒子憔悴的臉龐,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好,我們相信你。”
何曉勇摸黑回到房間,月光爬上堆滿試卷的書桌。
那張寫著“清北等我”的便利貼現在看起來只覺得蒼白和可笑。
他望著漆黑的房間,心中一片絕望。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放棄,不能就這樣被擊垮。
高考前三天的清晨,何曉勇被樓下的砸門聲驚醒。
他揉了揉眼睛,透過窗簾縫隙向外看去。
只見高武帶著三個流里流氣的青年,正用紅色油漆在樓道墻上刷字。
“嚴懲撞人高考生!還我公道!”幾個歪扭的大字就像針一樣扎進何曉勇的眼里。他感到一陣憤怒和屈辱涌上心頭。
李美娟抓著門把手的手在抖:“報警吧,老何,再這樣下去可怎么辦啊?”
“報啥警?”何建國抄起掃帚想沖出去,卻又被妻子拽住,“上次報警后,高武他們在派出所門口罵了半小時,說咱們家報假警。”
此刻樓道里傳來鄰居開門又迅速關上的聲音,沒人愿意探頭看一眼。何曉勇知道,大家都怕惹上麻煩。
何曉勇退回房間,把枕頭蒙在頭上,但擋不住油漆桶摔在地上的巨響。
他感到一陣絕望和無助,仿佛整個世界都拋棄了他。
三天來,他沒吃過一口飯。
李美娟端來的雞蛋羹還在桌上,已經涼透了,凝結成白色的膠狀物。
昨晚他聽見父母在廚房低聲商量,母親說要把陪嫁的金鐲子當了。
“媽,爸,你們別這樣。”何曉勇心里一陣難過,他走到廚房門口,輕聲說道,“我會想辦法解決這件事情的。”
“你能有什么辦法?”李美娟嘆了口氣,說道,“咱們家現在這種情況,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6月6日下午,樓下突然響起刺耳的喇叭聲。
何曉勇掀開窗簾,看見蔣紅霞坐在輪椅上,高武舉著個紅色擴音器在她身后。
“何曉勇你個小兔崽子!”老太太的聲音通過喇叭放大,震得窗戶玻璃嗡嗡響,“你們一家人撞了我就躲著,我告訴你們,50萬少一分都不行!”
李美娟沖下樓時,蔣紅霞正拍著大腿哭喊:“我七十多的人了,被你們兒子撞成這樣,你們良心讓狗吃了!”
她看見李美娟下來,立刻換了副嘴臉:“喲,舍得下來了?沒錢就把房子抵給我!”
何建國跟著跑下來,想把妻子拉回去:“咱們回家說,別在這里鬧。”
卻被高武帶來的青年攔住:“想走?沒那么容易!”
“我真沒撞她……”何曉勇靠在窗框上,嘴唇哆嗦著。
他感到一陣委屈和憤怒涌上心頭,卻無處發泄。
三天前他還在背英語作文模板,現在腦子里全是蔣紅霞那句話:“我七十多了,你能拿我怎么辦?”
這句話像一把刀一樣反復切割著他的神經。
07
他站在窗邊,目光沉重地掃視了一眼樓下,那里蔣紅霞一家正和何建國、李美娟爭執著什么。
他深吸了一口氣,猛地轉過身,腳步急促地沖出了房門,一路小跑上了樓頂的天臺。
“曉勇!”何建國和李美娟在樓下隱約聽到了樓上的摔門聲,心里頓時涌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他們驚恐地大喊著,急忙追了上去。
當他們氣喘吁吁地跑到天臺時,只見何曉勇已經站在了天臺的邊緣,背對著他們,身形顯得格外單薄。
兩口子心如刀絞,疼得說不出話來。
“兒子!孩子,你快下來!這件事你沒錯!你還年輕,千萬別做傻事啊!”
李美娟聲嘶力竭地哭喊著,雙腿一軟,癱倒在了地上。
天臺上的何曉勇似乎動了動,李美娟的哭聲戛然而止,緊張地盯著兒子的背影。
何曉勇緩緩轉過身,李美娟這才看清兒子通紅的眼眶,知道他心里有多苦。
“爸,媽,對不起,兒子不孝,讓你們失望了……”
何曉勇的聲音哽咽,話音未落那個單薄的身影突然向后仰去,像斷了線的風箏,從七樓的天臺墜落下去。
“不!……”何建國發出一聲絕望的嘶吼,瘋了一樣地沖向天臺邊緣,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孩子墜落。
樓下傳來一聲悶響,整棟樓似乎都跟著搖晃了一下,接著是幾聲短促的驚呼,然后是一片死寂。
何建國踉踉蹌蹌地沖下樓,巨大的悲傷讓李美娟已經站不住了,她一步一摔地跟在后面。
當他們跑到樓下時,只見何曉勇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身下一片殷紅的血跡迅速蔓延開來。
李美娟爬到兒子身邊,雙手顫抖著想要抱住兒子。
何建國也雙腿一軟,跪倒在兒子身邊,顫抖著伸出手,輕輕抱起何曉勇那還帶著一絲余溫的身體。
那一刻他的心仿佛被撕裂成了碎片。
接下來何建國的舉動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感到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