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第一章
皇叔被細作下了合歡散。
闖進了我的營帳內。
可傾慕他的我,并沒有脫下衣衫,成為他的解藥。
我冷眼瞧著,幾乎要爆裂而亡的他,決然地走出營帳。
皇叔不知道,我是死過一次的。
上一世,他被細作算計,我顧不上其他以身作藥。
他的青梅女將知曉后,紅著眼縱馬離開軍營,最后跌落懸崖。
皇叔明面沒有任何反應,可大婚之日,卻以我未婚先孕讓我名聲盡毀,落得個被皇室除名的下場。
最后我慘死在王府后院,與腹中胎兒一起,被大雪掩埋,活生生凍死。
再睜眼,我回到了皇叔被算計的那一日!
“哭什么?燕棠寧,這不是如你所愿么?!”
男人沙啞的嗓音帶著怒意。
我睜大眼,才發現自己重生了,重生在陸明錚中藥的這一天。
前世,我愛慕陸明錚。
初見是在大燕三年一度的秋獵場上。
與父皇稱兄道弟的異姓王陸明錚騎乘入場,他玉冠高束,文武袍勾勒勁壯的腰身,一眼便是人群中最奪目的存在。
后來刺客突襲,挾持了我,是陸明錚一箭封喉,將我攔腰護下。
那件玄墨披風把我包裹,也將我一顆愛慕的心盡數帶走。
及笄那年,我向比自己大九歲的陸明錚表明心意。
可一向待我寵愛有加的皇叔猛然變了臉色,斥責我小姑娘心性,不明依賴與歡喜。
第二日,鎮北王更是直接向帝王請封,前往漠北封地。
我在宮門前跪了一天,終究是讓寵愛我的父皇心軟,允許我前往漠北。
初到漠北,鎮北王府上的所有人都對我畢恭畢敬,可我在府上一個月,都沒有見到陸明錚一面。
于是我脫下那身精致華服,穿上粗布棉衣,以普通百姓的身份化名唐寧入了軍營,成了鎮北軍中的一名女醫。
在軍中的第三年,陸明錚被軍中內應設計中了藥,我主動走進主帥營帳,以身成為他的解藥。
翌日,兩人衣衫不整的模樣被他的青梅女將宋昭昭撞見,宋昭昭當即崩潰,紅著眼縱馬離開軍營。
不想路上遭遇敵軍埋伏,最后逼至絕境,走投無路后跳下懸崖。
此后,陸明錚便像變了個人。
他與軍中弟兄一起為宋昭昭立了一個衣冠冢,為她追封了將軍英烈,而后又請旨娶了我。
賜婚圣旨抵達漠北的時候,關于我的流言也在大燕傳開。
說我不知廉恥勾引皇叔,不擇手段給陸明錚下藥。
害死了大燕第一女將宋昭昭不談,還利用皇權壓迫,強逼陸明錚娶我。
大婚那日,我的肚子已經顯懷。
我那段時間都在專心養胎,兩耳不聞窗外事地繡嫁衣。
直到大婚之日,我才知曉,皇叔恨我至極!
恨我害死了他的青梅。
恨我愛慕他。
那日之后,大燕再無明媚得寵的小公主。
只有被關在鎮北王府后院日夜受蹉跎的鎮北王妃。
成婚三年,我失去了三個孩子。
第一個孩子,出生后不到三個月便夭折后院,府醫說因藥致孕,哪怕能平安長大恐怕也是個癡呆兒;
第二個孩子,消逝在第四個月時被罰跪;只因那日是宋昭昭的忌日,我不小心打翻給她供奉的酒杯,便被府上丫鬟壓著在牌位前跪了三天,血流一地。
最后一個孩子,已經八個月大了。但漠北遇到百年難遇的風雪,府上所有的院落都提前加固防備,獨獨落下我的。
大雪落了七天,始終沒有露出日頭。
由于漠北百姓早有應付風雪的經驗,城中并無多少傷亡。
但我與腹中胎兒,卻徹底埋葬在那一場風雪之中。
我死后,飄在空中,看見陸明錚將死而復生的宋昭昭緊緊地抱在懷里。
府中上上下下也開心至極,覺得王爺得償所愿,終于向老天爺盼回他心愛之人。
至于被埋葬在風雪里的我,無人在意。
一個從中作梗的惡人,于他人而言,死了再好不過。
或許是老天爺垂憐,見我在軍中三年也救下不少人,竟然讓我重生在陸明錚中藥這天!
這一世,我只想做一件事——
成全陸明錚和宋昭昭!
第二章
眼見衣衫就要被陸明錚撕碎,我連忙用力把他推開,飛速地跑出營帳。
“寧小大夫,你怎么出來了!王爺情況如何了?”
營帳外圍著的都是陸明錚的親兵,見到我出來,個個面色焦急。
“王爺情況不太好,施針不行,你們速速去請宋副將前來!”
我緊緊抓著衣衫,只慶幸北地冬日長,如今身上穿得厚實。
“情況不好你出來做什么?還要去請他人,不是浪費時間嗎!”
“萬一耽誤了王爺金軀,你一個小小軍醫,擔待得起?”
幾個高大的猛漢厲聲呵斥,我卻不肯挪動一步。
好在有人去找宋昭昭,不多時便把人帶了過來。
一身勁裝的少女翻身下馬,停在我面前。
她狐疑問:“寧小大夫,你搞什么鬼?你費盡心思成為王爺的貼身軍醫,不就是想嫁入王府,給自己謀個好前程嗎?現在不趁虛而入,反把我叫過來,是何用意?”
風雪壓人,我仿若又置身于死前的那一天。
絕望得幾乎讓我喘不過氣。
我手指緊攥,抬眸看向宋昭昭:“你若再不進去,恐怕里頭那個真要出事了。”
話音剛落,營帳內傳來一陣隱忍的悶哼聲。
宋昭昭臉色一變,一鞭子卷開我,立刻掀開簾子入帳。
不多時,營帳里便傳來衣衫撕碎的聲音。
聽得人面紅耳赤。
男人的低吼和女人的尖銳聲中,夾雜著物件跌落在地,發出巨大聲響。
可見兩人之激烈。
那一聲聲愉悅的歡好聲宛如冰錐落下屋檐,一下下撞擊在我心口,刺得血肉模糊。
“你別說,咱們王爺還挺兇猛,聽這聲音……嘖嘖。”
“幸好進去的是宋副將,真要把寧小大夫留在里頭,以她那小身板,恐怕抬出來就會沒了氣息,哪里還有富貴享受?”
耳畔親兵的葷話也壓得我喘不過氣。
我像是被抽干了精血,失魂落魄,跌撞著從主帳離開。
淚水在進入自己溫暖的營帳時,終究是再無法忍住,爭先恐后地從眼角滑出。
起初是壓抑的哽咽聲,而后放聲嚎啕,像是要把兩輩子的委屈盡數傾訴。
這一夜,主帥營帳的燈火一宿未歇。
我亦一夜未眠。
天亮時,我梳洗干凈從軍醫營帳中走出,借著外出采買藥材的馬車離開了軍營,走進了城中最大的藥材鋪。
掌柜的瞧見我,立刻紅著眼迎了上來:“公主,你怎么……弄成這樣?”
我知曉自己此刻不太好看,哭了一夜,雙眼紅腫。
身上穿的衣服還被宋昭昭一鞭子甩破,現下只隨意被我縫了幾針,狼狽不堪,看著就可憐。
哪里還有半點公主的模樣。
藥鋪掌柜的也不是別人,是父皇自小就安排在我身邊的女護衛清影,看著護著我長大的人,自然心疼我不過。
但我沒時間和我解釋傾訴。
死過一次的我撲到人懷里,紅著眼哽咽:“煩請清姨傳信父皇,我要回京!”
第三章
“好好好,公主您終于想通了!”
清影看著自己護著長大的小公主被蹉跎成如今模樣,心痛不已,也跟著紅了雙眼。
“陛下早就說過,鎮北王非你良配。若非公主執著,哪里會吃這些苦頭。不過幸好,公主醒悟及時。待您回京,讓陛下親自替您物色一位好駙馬,屆時在京都有陛下撐腰,絕不會再讓公主您受半點委屈。”
這番話讓我本就紅腫的眼睛又一次溢滿了淚水。
前世我來漠北之前,父皇也這樣勸過自己。
可我非但不聽,還在宮門前跪地求來恩典,跑到漠北蹉跎了一生。
至死都沒再見到我父皇一面。
我攥緊了手,扯出一抹笑。
“是我從前不懂事,讓父皇擔憂,往后再也不會了。”
往后,我不會再執著陸明錚。
也再不敢了……
從醫館出來后,我又乘著馬車回到軍營。
我在軍營里的身份是登記在冊的,斷不能就這樣跟著清影回京。
即便要離開漠北,也得把手上的事情都處理好,將傷患都處置妥當。
此外,還有一樁邊關要事需告知父皇。
我信得過的人只有清影,是以我提筆一封,讓清影立刻帶回京。
我只需再等一等。
等愛我的人來接我……回家。
想到自己很快就能離開,我整個人都輕松了幾分,終于露出一道淺淺的笑容。
可當我掀開營帳的簾子走入,正好就與坐在其中的男人撞了個正著。
陸明錚披著中衣,露出有一道傷痕的腹部,視線往上,便是那些密密麻麻的痕跡。
上輩子被陸明錚欺凌過無數次的我自然知曉那是什么。
我臉上的笑容凝固,迅速挪開視線:“你怎么會在我的營帳?”
陸明錚瞇了瞇眸,將我的表情收入眼底,目光最后落在我泛紅微腫的眼眶上。
他涼涼嗤了聲,“寧小大夫作為本王的軍醫,本王受了傷,來找你包扎不是再正常不過?”
我聞言蹙眉。
我作為陸明錚的軍醫,包扎這種事情自然常有。
但往日都是把我喚去主帥營帳,鮮少有陸明錚來我這里的時候。
不過我到底什么都沒有問,只默默地拿出藥箱,過來替陸明錚換藥。
男人腰腹被細作劃了一刀,血肉模糊,加上昨晚他用力過猛,此刻傷口又添了幾分猙獰,沾血的繃帶取下后,顯得十分可怖。
放在我剛到軍營的時候,定會被嚇得手抖落淚。
但如今,我再無半點膽怯。
金瘡藥灑在傷口上時,陸明錚又冷聲開了嗓:“昨夜發生的事情,想來寧小大夫也聽說了。本王已經傳下去,不日將迎娶昭昭。你既還在軍中,從前那種荒唐的話,不要再說。”
我垂眸,平靜回復:“我知道了,小皇叔。”
小皇叔三個字出來的一瞬間,聽得陸明錚格外的不習慣。
他低眸深深看了一眼跟前的小姑娘。
他都記不清自己有多久沒聽到過這個稱呼了。
只記得在京都時,小公主總喜歡賴在鎮北王府,甜甜地喊他‘小皇叔’。
到后來,我有了別的心思,對他便是各種稱呼,總歸不肯再叫那句皇叔。
他皺了皺眉,正要開口,營帳的簾子又被掀開,將他們之間詭異的平靜打破。
“阿錚,我行李已經搬來了,你和寧小大夫說了沒有?”
陸明錚回神,立刻將我推開,起身朝宋昭昭走去,“不是讓你好好休息,一會兒我差人去搬嗎?”
溫柔的話音落下,扭頭看向被推跪在地上的我時,嗓音頓時冷厲。
“你這間營帳離主帥營帳最近,往后就讓昭昭住這里,立刻把你的東西收拾出來,搬到軍醫營帳那邊去。”
宋昭昭靠在陸明錚懷里,軟著嗓音道:“阿錚,這樣會不會不太好?寧小大夫都在這里待了快三年……要不,我還是住原來的營帳吧。”
我說著就要離開,卻被陸明錚勾住細腰。
“往后你就是鎮北王妃,想住哪里就住哪里。若非你我還未成婚,本王就要讓你搬到主帥營帳的。”
他溫聲安撫完宋昭昭,才施舍我一個冰涼的目光。
“至于寧小大夫,總歸要習慣自己的身份。”
我這才明白過來,陸明錚出現在這里是為了讓我認清,他心里永遠不會有我的位置。
是為了讓我滾遠點,讓心上人離他近些。
我壓下滿口苦澀,拍了拍衣衫起身,“我現在就收拾東西,立刻搬走。”
反正很快,我就要離開。
回到京都,回到父皇身邊。
我會離開漠北,永遠不會再踏足這里。
第四章
我又搬回剛來軍營的小營帳。
一張床榻周圍,堆積著氣味難聞的藥材,還有角落里等人浣洗的紗布,上面滿是血跡,帶著鐵銹的臭味。
我還記得自己剛來軍營時百般嫌棄,纏了陸明錚好久,才終于搬去了主帥隔壁的營帳。
不過如今再搬回來,心境卻全然不同。
總歸比我上輩子死前住的地方要好。
起碼不會讓我凍死在風雪之中。
接下來幾日,我慢慢將手上的病患都交付出去,每天跟著采藥車早出晚歸,只等著清影來接我回京。
軍營中這幾日也熱鬧的緊。
無論我走到哪里,都能聽到陸明錚如何疼愛宋昭昭。
為了能盡快娶到心上人,陸明錚特地選了最近的一個黃道吉日,一個月后便大婚。
饒是如此,該有的規格一點都不能少。
聽說宋家為宋昭昭準備的嫁妝少,陸明錚特地開了私庫,抬了108擔貴重物件去宋家,當做宋昭昭的嫁妝。
再加上陸明錚給的聘禮,這樁婚事可謂是舉世無雙。
我只靜靜聽著。
偶爾跟著大家附和幾句,祝福王爺王妃恩愛兩不凝、相思到白頭。
這日,我照舊早早跟著采藥車準備離開軍營。
可當我踩著凳子就要上馬車時,手腕驟然一疼。
陸明錚攥著我的細腕,把我拽到一旁。
“你這幾日,在躲本王?”
“皇叔,我沒有。”我搖了搖頭。
陸明錚黑沉的目光盯著我,步步緊逼。
直至我退無可退,他才冷聲開口:“還說沒有?身為本王的軍醫,卻每日跟著采藥車早出晚歸,看到本王連招呼都不打一聲,這還不是在躲著我?”
“為何?就因為本王要娶宋昭昭?”
我連忙搖頭,“不是的皇叔,您能娶到心上人,作為晚輩我很替您高興。棠寧祝福皇叔有情人終成眷屬,等您與王妃回京入玉蝶,我定會用心準備一份大禮。”
“皇叔您放心,我已經認清自己的身份,也清楚您不會喜歡我的事實。所以,我已經將皇叔您放下,不會再讓你為難的。”
我語氣平靜地說出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但陸明錚臉色卻越來越沉,只覺得這些話格外刺耳。
她已經將他放下?
這大概是他聽過最荒唐可笑的話。
“燕棠寧,本王可不吃欲擒故縱這一套!”
“皇叔,我沒有!”
“沒有?”
陸明錚嗤笑一聲,攥著我的手把我丟進營帳。
原本擱置藥材的桌上,此刻放著一個木匣子。
我臉色一變。
“你說沒有,那還故意把這些書信、畫稿留在昭昭的營帳里,惹得她不高興。你死纏爛打這么多年,從京都追到漠北,突然說放下就放下了,你說的這些話你自己信嗎?”
我看著桌上的木匣子,眼眶酸脹。
那里面放著的是這些年我偷偷寫給陸明錚的紅箋,還有我偷偷描繪陸明錚的畫像。
重生回來,我早忘記這份被自己藏在最深處的小木匣。
卻不想,竟被陸明錚親自扔到了自己面前。
我知道自己說放下這種話很可笑,畢竟我從前沒少耍這種小聰明,就為了待在他身邊。
而跟前的男人又不知道我死過一次,自然會覺得我又在耍把戲。
可我的的確確不敢再喜歡了。
“小皇叔,我是喜歡過你很久。可您和宋副將的婚事已定,我身為公主,還不至于做出搶他人姻緣的事情。”
我紅著眼深深看了陸明錚一眼。
隨后,把箱子里的紙張全都拿出來,當著陸明錚的面,扔進營帳里的炭火之中!
“燕棠寧!”
火光燃起的剎那,陸明錚含著怒意的嗓音也驟然響起。
第五章
余光映照熊熊烈火,我看到陸明錚的臉色不見喜悅,反而愈加陰沉。
正當我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時,陸明錚冰冷的語氣陡然落下。
“裝,繼續裝!燕棠寧,你給本王記住,無論你耍什么手段,我喜歡的人都只有昭昭!”
充斥怒火的嗓音砸在我心頭,壓得我幾乎喘不上氣。
這時,營帳外忽然傳來急報。
陸明錚的親衛傳信,說附近一座村莊遭遇蠻夷搶掠,宋昭昭帶兵前去,此刻被圍困其中,急需支援。
聞言,陸明錚臉色大變。
“趕緊拿上藥箱,隨本王前去!”他掃了我一眼,而后掀簾疾步離開,像生怕宋昭昭出了什么意外。
營帳內火勢未減,我整個人卻像在外面的雪地里待了很久。
放在從前,陸明錚從不會讓我跟著上戰場。
哪怕是戰事結束,清掃戰場這種事。
一來是我的身份,二來我好歹也是他護著長大的。
誰能保證去了戰場會不會出現意外。
是以,這三年我都在軍營里,處理那些被抬回來的病患傷勢。
這是頭一次,他把我帶出去。
怕的就是宋昭昭受傷,不能及時得到治療。
我壓下心中酸澀,手腳麻利地把藥材準備好。
不管如何,我如今的身份還是軍營里的軍醫,軍令如山,我會走完最后一段路的。
因為擔心宋昭昭,陸明錚先一步領兵前往村落。
我則跟著陸明錚的親衛一起。
抵達的時候,蠻夷已經被趕走,將士們正在幫村落的百姓收拾殘局。
我沒有看到陸明錚,便拎著藥箱去替傷患包扎。
只是還沒有包扎完一位傷患,就被喊了過去。
說是宋昭昭被蠻夷劃了一刀,陸明錚急得不行,點名要軍醫過去處理。
“快點吧寧小大夫,若是王爺怪罪,咱們都擔當不起!”
我本想把這個活兒推給別人,架不住親衛催促,只好拎著藥箱前往。
暖意洋洋的屋內,宋昭昭依偎在陸明錚懷里,見我進來,才緩緩地伸出右手。
纖細的素腕上,只有一道淺淺的擦傷,連絲毫血跡都沒有。
我蹙了蹙眉,難以理解這種傷勢把我喊進來做什么,外面那些險些斷了胳膊的將士不是更需要軍醫嗎?
“我都說了傷勢不要緊,都是王爺擔憂,非得要寧小大夫來瞧瞧。”
陸明錚見我不動,也沉了嗓:“聽不懂人話?”
我抬眸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取了藥過來給她涂抹傷口。
“嘶~”金瘡藥灑在宋昭昭傷口上時,她忽地發出隱忍的嗓音。
“很疼?”陸明錚擔憂的目光立刻投來,隨后不滿的嗓音朝我刺去,“你輕一些。”
我看得清他眼底的警告,無非是覺得我在拈酸吃醋,故意對宋昭昭的傷口下手。
我沒解釋。
因為知道解釋也沒用。
“好了阿錚,你對寧小大夫那么兇做什么?本來就是一點小傷,忍一忍就過去了,你非得這么興師動眾!”
宋昭昭埋在陸明錚懷里,嬌嗔說道。
陸明錚滿是嚴肅,“你可是未來的鎮北王妃,一點小傷都受不得。”
兩人仿佛我不存在一般,示弱無人地親昵。
我此刻只慶幸這傷口小,灑些藥粉便可以離開,不必在這里多忍受折磨。
處理完宋昭昭的傷口,我火速逃離屋內。
再多待一刻,我只怕要窒息而亡。
但可惜,有人偏不肯放過我。
就在我把傷患都包扎好,拎著藥箱打算跟著隊伍回軍營時,宋昭昭攔住了我的去路。
“棠寧公主?我可有記錯公主身份?”
我眉心微蹙,沉眸看著面前的女人。
鎮北軍中,除了陸明錚的幾個親衛,沒人知曉我的身份。
宋昭昭自幼在漠北長大,又是如何得知?
可沒等我開口,對方已經輕笑出聲,侵染十足的輕蔑嘲諷。
“大梁國的公主,也不過如此。自甘墮落,又自降身份,跑到這滿是男人堆的軍營里做個小軍醫,不覺得丟人嗎?”
這番話聽得我十分刺耳。
我擰眉,“你不也在軍營里,又何必說我。何況,你我都是為了大梁的將士百姓,又何必說這種話?”
宋昭昭笑了,“我與公主可不一樣。”
我沒理她。
她嘴里的不一樣,無非是說自己是女將,而我卻是一介什么人都要照顧的軍醫。
沒什么好辯駁的。
我拎著醫藥箱打算離開,面前的宋昭昭忽然跪下,紅著眼哭訴。
“公主,我知曉不該覬覦王爺!你要如何對我都行,千萬不要對宋家如何……”
我錯愕在原地,不等我反應過來,身后傳來陸明錚擔憂的聲音。
“昭昭!”
陸明錚疾步把宋昭昭扶起,看到僵在原地的我后,目光怒意陰沉,抬手就是一掌!
“啪——”
我被打偏了腦袋,雙耳嗡嗡作響。
我只覺得四周都變得寂靜,只剩陸明錚的怒音響個不停。
“燕棠寧!我就說你最近怎么變得這樣安靜,原來是在背地里仗勢欺人!”
第六章
這一巴掌力道極大,直接將我掀翻在地。
我的臉迅速紅腫起來,嘴里也溢出一陣鐵銹味。
我顫抖著手撫摸上自己的臉,在觸碰到巴掌印的一瞬間,眼淚爭先恐后地往下流。
這是前后兩輩子,陸明錚第一次扇我巴掌。
我抬起眸,什么都看不清,視線被淚水模糊,只有一道居高臨下的身影。
“天吶,寧小大夫竟是棠寧公主?她怎么會出現在漠北的軍營里。”
“聽說啊,棠寧公主一直覬覦鎮北王呢。王爺本來在京都好好的,就是因為她才回到邊疆。”
“她若是棠寧公主,那豈不是得叫王爺皇叔?這、這豈不是……”
“真是丟了皇室臉面啊!”
議論聲從四面八方傳來,我忽然覺得置身于上輩子的婚禮上。
沒有任何人的祝福,只有各種冷嘲熱諷。
說我不知廉恥給鎮北王下了藥,大著肚子嫁入王府;
說我不顧世俗倫理,竟然死活要嫁給我父皇的好兄弟;
說我蛇蝎心腸、不擇手段,設計害死了陸明錚的心上人……
兩世的聲音逐漸重合,宛如魔音般在我腦海里嗡嗡作響。
最后,各種密密麻麻的聲音都化作陸明錚的怒音,宛若一道驚雷,在我腦海里炸開。
“燕棠寧,向昭昭道歉!”
我撐著手臂從地上站起來,雙眸通紅。
“我憑什么道歉?”
上輩子是我錯了,所以不得好死我認。
可這輩子,我做錯了什么?又憑什么去道歉!
劇烈的冷風從四面八方吹來,讓我本就單薄的身軀更顯搖搖欲墜。
可我沒有倒下。
我直直盯著陸明錚,滿是倔強:“我沒做過的事情,我沒做錯的事情,我不會道歉!”
陸明錚怒不可遏:“仗著公主身份欺負人,你還有理了?”
我聞言笑出了聲。
我仗著公主身份欺負人?
倘若我要仗勢欺人,又何必在軍營里隱瞞身份三年。
這三年來我因為身份而受的委屈,還不少嗎?
若我真要欺負宋昭昭,至于等到如今!
這些道理顯而易見,可惜陸明錚對我偏見頗多,一顆心思也全在宋昭昭身上,根本不會聽我解釋。
饒是如此,我仍然不肯低頭道歉。
我沒做過的事情,就不可能低頭。
“燕棠寧,你要本王對你軍法處置嗎!”
陸明錚盯著那張紅腫的臉,胸口怒意滔天。
他不明白,昔年在他府上被他養得軟糯乖巧的小姑娘,怎么變成了如今這模樣。
僵持之際,人群中忽然一陣騷亂。
“雪崩了!”
“雪崩了,快跑!”
眾人往村落的山頂望去,只見山頭的白雪宛如倒塌的大山,朝著他們奔涌而來。
“走!”
陸明錚攔腰抱起宋昭昭,翻身上馬,迅速帶領眾人撤退。
留給我的,只剩男人的一個背影。
昔年在獵場上把我從箭矢下救下來的高大身影,仿佛在這一刻,轟然倒塌。
宛若身后奔涌而來的雪山,將我與跑不過雪崩的人們淹沒其中……
我仿佛又回到了死前的場景。
刺骨的嚴寒從外到內,將我慢慢吞噬包裹。
我只覺得自己的心跳越來越慢,思緒也越來越模糊……
最后,我緩緩閉上了眼睛,徹底失去了意識。
第七章
再次醒來時,我發現自己躺在了鎮北王府中,床邊坐著神情嚴肅的陸明錚。
見我醒來,他終于松了口氣。
“可算是醒了。”
我十分詫異,他竟會害怕我死了么?
但轉念一想,又釋然了。
我好歹也是大梁公主,若是死在漠北,他定然不好向父皇交代。
“一會兒昭昭過來,好好向她道個歉并道謝一番,別再任性胡鬧。”
“這次若非你欺負昭昭,耽誤了大家行程,也不至于讓大家遭遇雪崩。是昭昭在將士面前為你求情,才免了你的處罰,你好好道謝。”
“我知道你對我賊心不死,可燕棠寧,你我身份世俗不容。我不可能喜歡一個比我小九歲的小姑娘,你和我,永遠不可能!”
我靠在床上,心中思緒千萬。
可到底,化作一句長嘆。
“我知曉了,皇叔……”
我真的,不喜歡他了。
如陸明錚所愿,在宋昭昭過來之后,我拖著虛弱的身軀向她道歉又道謝。
他要什么,我都照做。
軍營那邊陸明錚也說我不用再去了。
如今所有人都知曉我的身份,再加上這次雪崩,折損了幾位將士,他們都怪罪到我頭上,去了只怕也得不到一個好臉色。
甚至軍營里還開始傳開我的各種不堪……
我沒想到,重活一世,我依舊落得名聲狼藉的下場。
我現在只祈禱,父皇不會怪罪我……
我也期望著,清影能來得快些。
快些把我接回家……
可我到底沒等到清影。
我在王府休養了幾日,這段時間府上在準備陸明錚和宋昭昭的婚事,沒人管我。
我樂得輕松。
可我沒想到,在我能到院里走一走的第二天,就被人打暈了。
再次睜開眼,我發現自己被綁到了懸崖邊。
另一邊,宋昭昭也被同樣的姿勢綁著。
而他們跟前,站著的是兩個提刀的蠻夷人。
我一陣心驚。
我困惑在王府里的自己怎么會和宋昭昭一起被綁到這里……
我也困惑上輩子宋昭昭是如何在這山崖里死而逃生,在她消失的那幾年里,她又在哪里……
山谷颯颯的寒風回蕩在我耳邊。
一個膽大的念頭忽然在我腦海里生出——宋昭昭,和這群蠻夷人認識!
可我無法質問,所有說出口的話全都變成了風聲。
我發不出聲音了!
宋昭昭似乎看我的困惑,扯出一抹笑:“小公主,不要費勁了。這藥效要等到明天才能解,乖乖等著吧。”
“我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看看,在真正的生死面前,他到底會選誰。”
聽到這番話,我心里一陣悲涼。
還有什么好選的。
上一次的雪崩,還不夠證明的嗎?
且上輩子,因為誤會宋昭昭的死,他硬是讓自己賠了性命。
甚至不止一條。
不多時,收到消息的陸明錚孤身一人出現在懸崖邊。
他冷厲的目光掃過兩人,最后落在那蠻夷人身上,厲聲問:“你們要什么,都可以商量,放了她們!”
“大梁的王爺,我綁她們可不是為了什么。”
陸明錚神情微變,“什么意思?”
蠻夷人將刀貼近兩人,“你們大梁殺了我們族中兄弟多人,我聽說這兩個女人,一個是你即將過門的妻子,一個是你護著長大的小公主。你只能救下一個,另外一個……要被我丟下山谷祭奠我的兄弟們!你選吧!”
說完,綁匪手上的繩子微松。
被綁在懸崖的兩人眼看著就要墜落見不低的山谷。
宋昭昭被嚇得臉色蒼白,聲音止不住地顫抖。
但她卻哭著給我求情:“阿錚,救救小公主吧!我是你的副將,本就該死在蠻夷人手里!你救下小公主,陛下定不會責怪你,我和肚子里的孩子,也算死得其所。”
陸明錚的心瞬間被提起,“放了昭昭!”
答案已經出現了。
綁匪滿意地笑了,連故意作出驚嚇模樣的宋昭昭也松了口氣。
她被綁匪放下來,流著眼淚,感動地朝陸明錚慢慢走過去。
可陸明錚卻下意識看向另一邊的我。
他以為我會崩潰大哭,會絕望,可我的臉上只有平靜。
不知道為什么,看著寒風里小公主平靜的模樣,陸明錚莫名心頭發慌。
那張無波無瀾的面龐,他像是在哪里見過……
腦海里浮現一張在風雪中凍得蒼白的臉,但不等他看清,轉瞬即逝。
陸明錚壓下心悸,抬了抬手,正要讓暗中部署的下屬動手。
可動作還未落下,身上忽然一重。
“阿錚!我有孕了,我差點以為我和孩子會再也見不到你……”
陸明錚下意識把撲到他懷里的人抱緊。
下一瞬,他瞳孔緊縮。
只見綁著我的繩子被一刀割斷,我整個人宛如斷翅的蝴蝶,在呼嘯的寒風中,直直朝著山谷墜落!
“棠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