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六十八歲的林母拖著濕漉漉的行李箱站在兒子家門口，看著那扇緊閉的防盜門。

她顫抖的手指按下門鈴，里面傳來匆忙的腳步聲。

門開了，兒媳婦蘇晴站在門口，臉上的表情有些復雜："媽，您怎么這么晚才到？"

"飛機晚點了。"林母拖著行李箱走進客廳，環顧四周，"明軒呢？"

"加班還沒回來。"蘇晴接過行李箱，"您先休息吧，房間我已經給您收拾好了。"

林母點點頭，心里卻涌起一陣說不出的酸楚。

她來這里養老，真的是對的選擇嗎？

01

三個月前，林母在老家摔了一跤，髖骨骨折住院。

病床上，她撥通了兒子林明軒的電話："明軒，媽摔了，現在在醫院..."

"什么？嚴重嗎？"林明軒的聲音透著急切。

"醫生說需要手術，還要長期康復。"林母的聲音有些虛弱，"我一個人在老家，實在是..."

"媽，您別擔心，我馬上請假回去看您。"

一周后，林明軒趕回老家，看著病床上憔悴的母親，心中五味雜陳。

"明軒，媽想跟你們去城里住一段時間。"林母握著兒子的手，"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一個人真的撐不下去了。"

林明軒沉默了很久，最終點頭："好，媽，您跟我們一起走。"

回到城里后，林明軒和妻子蘇晴商量母親的安排。

"媽年紀大了，一個人在老家確實不安全。"蘇晴一邊整理餐具一邊說，"不過咱們家的開銷本來就不少，多一個人的話..."

"我知道。"林明軒打斷她，"媽的生活費我會承擔的，不會影響到咱們的AA制。"

蘇晴停下手里的動作，轉頭看著丈夫："你確定？你媽的醫藥費、生活費，還有以后的護理費用，這可不是小數目。"

"我會想辦法的。"林明軒的語氣堅定，"畢竟是我媽。"

蘇晴點點頭，沒再說什么，但心里已經開始盤算這筆賬。

結婚十五年來，他們一直實行嚴格的AA制度，各自負責自己的開銷，連家用電器都有明確的出資比例。

現在多了一個老人，這個平衡會被打破嗎？

02

林母搬來的第一個月，一切看起來都很和諧。

她主動承擔了大部分家務，每天早起為林明軒和蘇晴準備早餐，晚上等他們回來再一起吃晚飯。

"媽，您別這么辛苦，我們平時都是各自解決的。"蘇晴看著滿桌的菜肴，有些不自在。

"閑著也是閑著，做點什么總是好的。"林母笑著盛飯，"明軒從小就愛吃我做的紅燒肉。"

林明軒夾了一塊肉放進嘴里，眼中閃過一絲懷念："還是媽做的好吃。"

蘇晴默默地吃著飯，心里卻在計算著這頓飯的成本。

食材是她買的，按照以往的習慣，她和林明軒各自承擔一半的生活費。

但現在多了林母，這個比例應該怎么算？

飯后，林明軒主動洗碗，蘇晴則回房間處理工作。

林母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聲音調得很小，生怕打擾到別人。

"媽，您別這么客氣，這里就是您的家。"林明軒從廚房走出來，坐到母親身邊。

"我知道，我知道。"林母拍拍兒子的手，"你們工作都忙，我不添麻煩就行。"

林明軒心中一酸，母親的話聽起來那么小心翼翼。

"媽，您想看什么節目就看什么，別總是遷就我們。"

"沒事，我這個年紀了，什么都無所謂。"林母擺擺手，"能和你們在一起就很知足了。"

深夜，林明軒和蘇晴躺在床上，各自刷著手機。

"明軒，你媽的醫藥費報銷了多少？"蘇晴突然開口。

"百分之七十吧，剩下的我自己承擔。"

"那每個月大概需要多少？"

林明軒放下手機，側身看著妻子："你擔心什么？"

"我沒擔心，就是想了解一下情況。"蘇晴的語氣很平靜，"畢竟咱們家現在多了一個人，開銷肯定會增加。"

"我說了，媽的費用我來承擔，不會影響咱們的AA制。"

"但是水電費、暖氣費這些怎么算？還有食材費用，媽現在每天都做飯，用的都是咱們買的菜。"

林明軒愣了愣，他確實沒想過這些細節。

"那... 咱們三個人平攤？"

"也行。"蘇晴重新拿起手機，"我明天開始記賬，把媽的那部分也算進去。"

03

第二個月，林母開始感受到這個家庭特殊的氛圍。

"晴晴，我去超市買點菜，你們有什么想吃的嗎？"林母換好外套，準備出門。

蘇晴從房間走出來，手里拿著一張紙："媽，您稍等一下，我把購物清單給您，按照這個買就行。"

林母接過清單，上面密密麻麻地寫著各種食材，后面還標注著價格范圍。

"這個... 這么詳細啊？"

"是的，這樣比較好控制預算。"蘇晴解釋道，"咱們家一直都是這樣的，比較透明。"

林母點點頭，心里卻覺得有些別扭。

在老家的時候，她從來不會這樣精確地計算每一頓飯的成本。

超市里，林母按照清單一項項地挑選，每選一樣都要看價格標簽。

結賬時，總價格比預算超出了二十多塊錢。

回到家，蘇晴看了看購物小票，皺了皺眉："媽，您買的這些比預算多了二十六塊。"

"對不起，有些菜漲價了，我沒注意。"林母有些慌張。

"沒關系，下次注意一點就行。"蘇晴把小票放進一個文件夾，"這些我都會記賬的。"

林明軒從書房走出來，看到這一幕，心里很不是滋味。

"晴晴，就二十幾塊錢，沒必要這么計較吧？"

"我沒計較，我只是在記賬。"蘇晴的語氣很平靜，"咱們家一直都是這樣的，不是嗎？"

林明軒無言以對，因為蘇晴說的是事實。

結婚十五年來，他們確實一直是這樣精確地分攤每一筆開銷。

以前只有他們兩個人，這套制度運行得很順利。

但現在多了母親，一切都變得復雜起來。

晚上，林母在廚房洗碗，蘇晴在客廳算賬。

"媽這個月的生活費是八百塊，醫藥費自付部分是一千二，水電費按三分之一算是一百五..."蘇晴念念有詞地記錄著。

林明軒坐在沙發上，看著忙碌的母親和認真算賬的妻子，心中五味雜陳。

這個家，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冰冷了？

04

第三個月，矛盾開始顯現。

"媽，您的藥怎么又沒了？不是剛買過嗎？"蘇晴看著空藥盒，語氣中帶著一絲不耐煩。

"這種藥一天要吃三次，消耗得快。"林母小心翼翼地解釋。

"一盒藥兩百多，這個月已經買了三盒了。"蘇晴翻看著賬本，"您不是還有其他的藥嗎？"

"醫生說這種藥不能停，停了關節會疼。"

蘇晴嘆了口氣："我知道，我去給您買。不過這個費用..."

"我來出。"林明軒從廚房走出來，"媽的醫藥費我負責。"

"那您記得把收據給我，我要記賬。"蘇晴站起身，拿起包準備出門。

林母看著兒媳婦離開的背影，心里涌起一陣酸楚。

"明軒，我是不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媽，您別這么想。"林明軒坐到母親身邊，"晴晴就是習慣了記賬，沒有別的意思。"

"可是我總覺得她看我的眼神..."林母欲言又止。

林明軒知道母親想說什么，但他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蘇晴確實在改變，自從母親搬來后，她對每一筆開銷都變得格外敏感。

以前他們的AA制是建立在相互理解和尊重基礎上的，但現在卻帶上了一絲冷漠和計較。

晚上，蘇晴買藥回來，把收據遞給林明軒。

"二百八十塊，您記一下。"

"好。"林明軒接過收據，"晴晴，我覺得咱們需要談談。"

"談什么？"蘇晴坐下，臉色有些疲憊。

"關于媽的事情。我感覺您對她有些..."

"有些什么？"蘇晴打斷他，"我哪里做得不對嗎？我照顧她起居，陪她聊天，幫她買藥，我還要怎樣？"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您是不是對開銷的事情太敏感了？"

蘇晴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說："明軒，您知道這三個月咱們家的開銷增加了多少嗎？"

"多少？"

"一千八百塊。"蘇晴拿出賬本，"食材費增加了六百，水電費增加了三百，其他雜費九百。"

"這些我都會承擔的。"

"我知道您會承擔，但關鍵是，這打破了咱們十五年來的生活習慣。"蘇晴的聲音有些顫抖，"我不知道這種狀態還要持續多久。"

林明軒看著妻子，第一次意識到，母親的到來，給這個家帶來的不僅僅是溫暖，還有無法回避的現實問題。

05

第四個月，林母開始主動回避一些開銷。

"媽，您怎么不開空調？這么熱的天。"林明軒下班回家，發現母親在客廳扇扇子。

"沒事，我不熱。"林母笑著擺手，"再說開空調費電。"

"媽，您別為了省電費委屈自己。"

"我真的不熱，年紀大了，怕冷不怕熱。"

林明軒知道母親在撒謊，她額頭上的汗珠說明了一切。

晚飯時，林母只吃了一小碗米飯和一點青菜。

"媽，您怎么吃這么少？"蘇晴問道。

"年紀大了，胃口不好。"林母放下筷子，"你們吃，別管我。"

"媽，您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林明軒擔心地問。

"沒有，就是最近沒什么食欲。"

其實林母心里清楚，自己是在盡量減少開銷。

每次看到蘇晴記賬時皺起的眉頭，她就覺得自己是這個家的負擔。

深夜，林母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隔壁房間傳來林明軒和蘇晴的爭吵聲。

"她明明就是在故意節省，您看不出來嗎？"蘇晴的聲音壓得很低，但仍然傳到了林母耳中。

"那又怎樣？媽愿意節省不是好事嗎？"

"可是她這樣讓我很有壓力，好像我在苛待她一樣。"

"您本來就在苛待她！"林明軒的聲音突然拔高，"您看看您現在的樣子，每天拿著賬本算來算去，媽在這個家里哪里還有一點尊嚴？"

"我怎么苛待她了？我哪里做錯了？"蘇晴的聲音也高了起來，"我只是在維護咱們家的財務制度，這有什么錯？"

"財務制度？"林明軒冷笑，"您把我媽當成什么了？租客嗎？"

房間里突然安靜下來。

過了很久，蘇晴才開口："明軒，我們結婚十五年了，一直都很和睦，為什么您媽一來，咱們就變成這樣？"

"因為您變了。"林明軒的聲音很冷，"您變得斤斤計較，變得冷漠。"

"我沒有變，是您變了。您現在只看得到您媽，看不到我的感受。"

爭吵聲逐漸平息，但林母知道，這個家的裂痕已經無法修補了。

她偷偷抹掉眼角的淚水，心中做出了一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