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夜晚，我站在樓下，手里攥著一束白玫瑰。

樓上的燈光透過窗簾灑下來，那里有我即將見面的未來岳父岳母。

我深吸一口氣，想起剛才未婚妻林雅琴在電話里興奮的聲音："浩然，我爸媽都等著見你呢，你可不能緊張啊。"

我笑了笑，推開單元門。

電梯上升的過程中，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十二年前的那個夜晚，同樣是五月，同樣是我站在樓下等一個女人。

只不過，那時候我等的是張思琪。

電梯停在十二樓，我走出去，按響了門鈴。

門開了，一張熟悉的臉出現(xiàn)在我面前。

時間在這一刻靜止了。

我手里的白玫瑰掉在地上，發(fā)出輕微的聲響。

01

十二年前的那個秋天，我和張思琪坐在學校的梧桐樹下。

"浩然，我想考研。"她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么。

我看著她側臉的輪廓，夕陽把她的臉龐染成金黃色。

"考研？"我愣了一下，"你不是說畢業(yè)后我們就結婚的嗎？"

她轉過頭看著我，眼神里有些我讀不懂的東西。

"我想先提升自己，你能理解嗎？"

我握住她的手，感受著她手心的溫度。

"當然理解，但是你知道我家的情況，我爸媽都等著我工作賺錢。"

那時候的我剛剛大四，父母都是普通的工人，家里條件不好。

張思琪的家境比我好一些，她父親是中學校長，母親是醫(yī)生。

"我知道，但是我真的想讀研。"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懇求。

我看著她期盼的眼神，心軟了。

"那好吧，但是你得答應我，讀研期間我們保持聯(lián)系，畢業(yè)后就結婚。"

她點點頭，眼里閃著光。

"我答應你。"

那個冬天，我開始打工賺錢。

白天上課，晚上去餐廳洗盤子，周末去工地搬磚。

我的手變得粗糙，肩膀也越來越寬。

但是每當我看到張思琪收到我給她的學費時臉上的笑容，我就覺得一切都值得。

"浩然，你這么辛苦，我心疼。"她撫摸著我手上的老繭。

"沒關系，等你讀研畢業(yè)，我們就能過上好日子了。"

我抱著她，感受著她身體的溫暖。

春天的時候，張思琪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

我們在學校的櫻花樹下?lián)肀В薜孟駛€孩子。

"浩然，謝謝你。"

我吻了吻她的額頭。

"傻瓜，我們是一家人。"

那個夏天，我開始工作，她開始讀研。

我們的聯(lián)系漸漸變少了。

起初，我每天都會給她打電話，但她總是說在忙學業(yè)，讓我不要打擾她。

后來，我改成每周打一次電話。

再后來，變成了每月一次。

她的聲音在電話里變得越來越陌生，像是隔著很遠的距離。

"浩然，我最近真的很忙，導師的項目需要我全身心投入。"

我聽著她疲憊的聲音，心疼地說："那你要注意休息，不要累壞了身體。"

"我知道，你也要好好工作。"

電話那頭傳來匆忙的聲音，像是有人在叫她。

"我先掛了，導師找我。"

嘟嘟嘟的忙音讓我心里有些不舒服。

我開始疑惑，她的導師是誰？

02

那是一個下雨的夜晚，我撐著傘站在張思琪學校的門口。

我想給她一個驚喜，也想看看她到底在忙些什么。

雨水打在傘面上，發(fā)出細密的聲音。

我看到她從實驗樓里走出來，身邊跟著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大概三十出頭，戴著眼鏡，穿著得體。

他們在雨中說著什么，張思琪的臉上有著我從未見過的表情。

那是一種崇拜，一種仰慕。

男人伸手為她理了理頭發(fā)，那個動作很自然，很親密。

我的心像被什么東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們走向停在路邊的一輛黑色轎車。

男人為她開了車門，她坐進副駕駛位。

車子啟動，雨水從車窗上滑落。

我站在原地，感受著雨水從傘邊滴落到肩膀上的冰涼。

第二天，我給張思琪打電話。

"昨天晚上你在哪里？"

"在實驗室啊，做實驗到很晚。"

"那你是怎么回去的？"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

"導師送我回去的。"

"導師？"

"嗯，我的導師王教授，他人很好，經常關心我們學生的生活。"

王教授。

我記住了這個名字。

接下來的幾個月，我開始留意關于王教授的信息。

我發(fā)現(xiàn)他是學校里的年輕教授，三十二歲，未婚，在學術界小有名氣。

而且，他和張思琪經常一起出現(xiàn)在各種學術活動中。

我開始坐立不安。

那個冬天，我終于找到機會去了一趟張思琪的學校。

我在學校的咖啡廳里等她。

她來的時候，臉上帶著疲憊和不耐煩。

"浩然，你怎么突然來了？"

"我想你了。"

我看著她，她的臉比以前瘦了，但是眼神里有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光芒。

"你最近很忙？"

"是的，研究生的課業(yè)很重。"

"那你的導師對你怎么樣？"

她的身體微微一顫。

"很好，他是個很有才華的人。"

"有才華？"

"是的，他的學術水平很高，而且很關心學生。"

我看著她說話時眼神里的光，心里有了不好的預感。

"思琪，你對我還是和以前一樣嗎？"

她避開了我的目光。

"浩然，我們都在變化，我希望你能理解。"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們還年輕，不應該這么早就把自己綁定在一個人身上。"

我感覺天旋地轉。

"你是要和我分手？"

她點點頭，眼里含著淚水。

"我們不合適。"

"為什么？因為那個王教授？"

她的臉刷地紅了。

"不要胡說。"

"那你告訴我，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她站起來，眼淚流了下來。

"浩然，我們結束吧。"

她轉身離開，留下我一個人坐在咖啡廳里。

外面的雪下得很大，像是在為我們的分手送別。

03

分手后的那個春天，我像行尸走肉一樣度過。

工作上的事情我都是機械地完成，回到家就是一個人坐在沙發(fā)上發(fā)呆。

我刪了張思琪的手機號碼，也刪了她的微信。

但是我忍不住會想起她，想起我們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我想起她喜歡吃的糖醋排骨，想起她喜歡的那首歌，想起她睡覺時的樣子。

朋友們都勸我早點走出來。

"浩然，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

我的室友李明軒拍著我的肩膀。

"我知道，但是我真的很愛她。"

"那她愛你嗎？"

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夏天的時候，我從一個共同的朋友那里聽到了關于張思琪的消息。

"聽說思琪要和她導師結婚了。"

我手里的啤酒瓶差點掉在地上。

"什么？"

"就是那個王教授，聽說他們在一起很久了。"

我感覺胸口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

"什么時候？"

"好像是下個月。"

我那天晚上喝了很多酒。

醉倒在路邊的時候，我給張思琪打了電話。

"思琪，你真的要結婚了嗎？"

電話那頭的聲音很平靜。

"浩然，你喝酒了。"

"回答我的問題。"

"是的，我要結婚了。"

"為什么？"

"因為我愛他。"

這四個字像刀子一樣割在我心上。

"那你愛過我嗎？"

她沉默了很久。

"浩然，我們都要向前看。"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曾經愛過你，但是那已經過去了。"

我掛了電話，蹲在路邊哭了很久。

那是我二十二歲的時候，第一次為了一個女人哭得這么傷心。

秋天的時候，我收到了張思琪的結婚請柬。

請柬很精美，上面寫著"王志遠與張思琪結婚典禮"。

我看著那個名字，想起了那個雨夜里為她撐傘的男人。

我沒有去參加他們的婚禮。

那一天，我一個人去了我們曾經約會的地方。

公園里的梧桐葉子已經黃了，風一吹就滿樹金輝。

我坐在我們曾經坐過的長椅上，想起她當時說要考研的樣子。

如果我當時阻止她，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但是我知道，沒有如果。

她選擇了她的導師，選擇了她認為更好的未來。

而我，只是她人生路上的一個過客。

從那以后，我再也沒有主動打聽過她的消息。

我搬了家，換了工作，開始了新的生活。

我告訴自己，要忘記張思琪，要重新開始。

但是有些人，一旦愛過，就很難真正忘記。

04

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藥。

三年后，我已經能夠坦然地面對過去。

我的事業(yè)也漸漸有了起色，從一個普通的職員升到了部門主管。

我開始相親，開始接觸新的女孩。

但是每次約會，我都會不由自主地把她們和張思琪比較。

這個女孩的笑容沒有她甜美。

那個女孩的性格沒有她溫柔。

朋友們都說我太挑剔了。

"浩然，你這樣下去什么時候才能找到合適的人？"

我苦笑著搖頭。

"我也不知道。"

五年后，我遇到了林雅琴。

那是在一個朋友的聚會上。

她坐在角落里，安靜地看著手機。

當我走過去的時候，她抬頭看了我一眼。

那一瞬間，我的心跳了一下。

不是因為她長得像張思琪，而是因為她的眼神里有一種清澈的東西。

"你好，我叫林浩然。"

她微笑著點頭。

"林雅琴。"

我們聊了很久，從工作聊到興趣愛好，從電影聊到書籍。

我發(fā)現(xiàn)她是個很有趣的女孩。

她做平面設計，喜歡攝影，也喜歡旅行。

她說話的時候眼睛會發(fā)光，笑的時候會露出小虎牙。

我們開始約會。

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我感受到了久違的輕松。

她不會像張思琪那樣讓我覺得有壓力，也不會讓我覺得自卑。

她會夸我做的菜好吃，會在我工作累的時候給我按摩。

她會和我一起看電影，一起逛街，一起計劃未來。

慢慢地，我發(fā)現(xiàn)自己愛上了她。

這種愛和當年對張思琪的愛不一樣。

對張思琪的愛是熾熱的，是占有欲很強的。

對林雅琴的愛是溫暖的，是平和的。

我們交往了兩年，我向她求婚了。

那是在一個雪花飛舞的夜晚，我在她家樓下點了一百根蠟燭。

"雅琴，嫁給我吧。"

她哭著點頭。

"我愿意。"

我們擁抱在一起，雪花落在我們的肩膀上。

那一刻，我真的以為自己已經完全忘記了張思琪。

我以為自己已經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幸福。

但是命運總是喜歡開玩笑。

在我們準備結婚的前一個月，林雅琴提出要見雙方的家長。

"浩然，我們應該正式見見彼此的父母了。"

我點點頭。

"當然，你安排時間吧。"

她笑著抱住我。

"我爸媽都很期待見你呢。"

我也笑了。

我從來沒有想過，命運會在這個時候給我一個如此巨大的驚喜。

或者說，是驚嚇。

05

見家長的日子定在了五月的一個周末。

我精心準備了禮物，買了新衣服，還去理了發(fā)。

林雅琴在電話里反復叮囑我。

"浩然，你不要緊張，我爸媽人很好的。"

"我知道，我不緊張。"

其實我還是有些緊張的。

畢竟是第一次見未來的岳父岳母。

那天下午，我提前到了他們家附近。

我在樓下的花店買了一束白玫瑰，然后在樓下等林雅琴。

她很快就下來了，穿著一條白色的連衣裙，看起來很漂亮。

"浩然，你今天很帥呢。"

我笑著摸摸她的頭。

"你今天也很漂亮。"

我們一起上了樓。

在電梯里，林雅琴握著我的手。

"浩然，我爸媽知道你的事情，他們很欣賞你。"

"什么事情？"

"就是你自己打拼出來的，還有你對我的好。"

"我會好好對你的。"

電梯停在了十二樓。

我們走出電梯，來到了1205號房間前。

林雅琴按了門鈴。

"爸媽，我們到了。"

門開了。

開門的是一個中年男人，大概五十多歲，戴著眼鏡，看起來很儒雅。

"雅琴回來了，這就是浩然吧？"

我禮貌地鞠躬。

"叔叔好，我是林浩然。"

他笑著點頭。

"好好好，快進來，你阿姨在廚房準備晚飯呢。"

我們走進客廳，房子裝修得很溫馨。

客廳里擺著很多照片，都是林雅琴從小到大的照片。

"雅琴，你帶浩然坐，我去叫你媽媽。"

林雅琴拉著我坐在沙發(fā)上。

"怎么樣，我爸還不錯吧？"

"很好，很親切。"

這時候，廚房里傳來了腳步聲。

"雅琴，你們到了？"

一個女人的聲音從廚房里傳來。

那個聲音讓我心里一震。

我感覺那個聲音很熟悉，但是一時想不起來在哪里聽過。

"媽，我們到了，你快出來見見浩然。"

腳步聲越來越近。

我站起來，準備見我的未來岳母。

一個女人從廚房里走出來，手里還拿著圍裙。

我的眼睛瞪大了。

時間在這一刻完全停止了。

那個女人也看見了我，她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