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行大廳里，陽光透過巨大的玻璃窗灑進來，照在大理石地面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李明站在柜臺前，手里攥著一疊皺巴巴的文件，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發抖。

他抬頭看著柜員，眼神里滿是焦急和不解。

“這些證明我都帶來了，你們還要我怎么樣？”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絲沙啞，像是在壓抑著什么。

柜員低頭翻看文件，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冷冷地回了句：“規定就是這樣?！?/p>

李明咬緊牙關，胸口起伏得厲害，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發。

大廳里人來人往，有人拖著行李箱，有人低聲打電話，嘈雜聲此起彼伏。

可當李明的目光掃過柜臺，聲音不自覺地提高時，周圍的顧客停下了手里的動作。

“人都沒了，你們還讓我怎么辦？”

他的聲音因憤怒而微微顫抖，引得周圍辦理業務的顧客紛紛側目。

01

一個月前，李明的世界還籠罩在醫院消毒水的味道里。

病房里光線昏暗，窗簾半拉著，只能透進幾絲灰蒙蒙的光。

父親躺在病床上，瘦得只剩一把骨頭，臉上的皺紋像是被時間刻得更深了。

胰腺癌已經把他折磨得不像樣子，可他還是撐著最后一口氣，抓住了李明的手。

那只手干枯得像老樹皮，冰涼得讓李明心里一顫。

“兒子，我存了點錢，在銀行，四百萬?！?/p>

父親的聲音斷斷續續，像風里的燭火，隨時會滅。

他喘著氣，眼睛半睜半閉，繼續說：“那是做建材生意攢下的，我想讓你開個咖啡館?！?/p>

李明低頭看著父親，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只能點頭。

幾天后，父親走了，走得安靜，像睡著了一樣。

李明站在病床邊，眼淚掉下來，卻沒哭出聲。

他強打精神，操辦了葬禮，送父親最后一程。

殯儀館里人來人往，燒紙的煙嗆得人睜不開眼。

李明忙著招呼親戚，忙著簽字，連悲傷的時間都沒留給自己。

葬禮結束后，他回到家，推開父親書房的門。

屋子里滿是灰塵，書架上擺著幾本泛黃的賬本。

他翻開抽屜，翻遍柜子，手忙腳亂地找著。

終于，在一個舊鐵盒里，他摸到了一張存單。

那張紙已經發黃，邊角有些卷起，可上面的數字清清楚楚。

李明盯著存單，心跳得快了幾分，像是抓住了父親留下的最后一點溫暖。

他小心翼翼地把存單放進包里，決定第二天就去銀行。

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透，李明就出了門。

街上冷風吹過，他裹緊了外套，腳步卻停不下來。

到了銀行，大廳里已經有了幾個人，柜臺前排著隊。

李明走到窗口，把存單遞過去，聲音有點急：“這是我爸留給我的，我想取出來。”

柜員接過存單，低頭看了幾眼，眉頭皺了起來。

“這是定期存款，沒到期只能本人來取。”

柜員的聲音平淡，像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李明愣住了，腦子里一片空白。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可我爸已經不在了啊?！?/p>

他終于擠出一句話，聲音低得像在自言自語。

柜員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神沒什么波瀾。

“那你得證明他是本人，還要證明他去世了?！?/p>

柜員說完，低頭繼續忙手里的活，像沒把這當回事。

李明站在原地，覺得一股涼意從腳底升上來。

他攥緊拳頭，轉身走出大廳，腦子里亂成一團。

回到家，他坐在沙發上，盯著存單發呆。

父親的話還在耳邊，可現實卻像堵墻，硬生生擋在他面前。

他深吸一口氣，決定按柜員說的，去辦證明。

第二天，他先去了殯儀館。

那里人多得擠不動，空氣里滿是燒紙的味道。

他排了半天隊，才拿到一張死亡證明。

接著，他又跑去公安局戶籍科。

戶籍科的窗口前排著長龍，椅子不夠，很多人站著等。

李明填了一堆表，手指都寫得發酸。

好不容易蓋了章，他又趕去公證處。

公證處里人聲嘈雜，辦事的窗口擠滿了人。

他一遍遍解釋情況，遞上材料，等著審核。

每一步都像在泥里走路，慢得讓人心焦。

他一次次地排隊、填表、提交材料，耗費了整整兩周時間，才終于集齊了所有證明。

02

李明拿著厚厚一疊證明，再次走進銀行大廳。

那天天氣陰沉，風從門外吹進來，帶著點涼意。

他站在柜臺前，把文件整整齊齊地擺在柜員面前。

“這些是我爸的死亡證明、公證文件，全都在這兒了?！?/p>

他的聲音里帶著點急切，像在證明自己沒白忙活。

柜員是個年輕女孩，戴著眼鏡，低頭翻看了一會兒。

她抬起頭，語氣還是冷冰冰的：“定期存款沒到期，得本人來取。”

李明愣住了，覺得耳朵里嗡嗡作響。

他指著那疊文件，聲音大了些：“人都沒了，怎么來?。俊?/p>

柜員沒抬頭，只是重復：“規定就是這樣，我也沒辦法?！?/p>

李明覺得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喘不過氣。

他咬咬牙，壓著火氣說：“那你們總得給我個說法吧？”

柜員抬頭看了他一眼，推了推眼鏡。

“你可以找我們經理談談，他在后面辦公室?！?/p>

李明點點頭，轉身朝柜員指的方向走去。

大廳里人來人往，有人低聲抱怨排隊太慢。

他穿過人群，敲響了標著“經理室”的門。

門開了，一個穿西裝的中年男人坐在里面。

他叫王偉，頭發梳得油光發亮，臉上掛著職業化的笑。

“請坐，有什么事嗎？”

王偉指了指對面的椅子，語氣挺客氣。

李明坐下，把文件推過去，盡量讓聲音平穩。

“我爸去世了，這是他的存款，我想取出來?！?/p>

他簡單說了經過，眼睛盯著王偉，等著答復。

王偉翻了翻文件，眉頭微微皺起，又很快松開。

“這個情況啊，按規定，得存款人本人來。”

他靠在椅背上，雙手交叉，語氣慢悠悠的。

李明攥緊拳頭，覺得一股火氣往上涌。

“我爸已經不在了，你們還讓我怎么辦？”

他聲音有點抖，盡量讓自己冷靜。

王偉笑了笑，站起身，走到李明身邊。

他彎下腰，聲音壓得低低的，像在說悄悄話。

“其實也不是沒辦法，走個綠色通道就行?！?/p>

李明一愣，抬頭看著他，不明白啥意思。

王偉頓了頓，臉上笑意更深了些。

“交四萬塊手續費，我就能幫你快點辦好?！?/p>

他直起身，雙手插兜，像在說一件小事。

李明腦子里轟的一聲，覺得惡心又憤怒。

他想起父親常說的那句話：“做人要光明正大。”

那聲音像在耳邊回響，讓他瞬間清醒。

“我不干這種事?！?/p>

李明站起身，聲音硬邦邦的，像在咬牙。

王偉聳聳肩，坐回椅子，臉上笑意沒變。

“你不愿意就算了，反正規定在這兒?！?/p>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李明盯著他，氣得手都在抖。

“我要投訴你們，到總行，到監管部門！”

他一字一句地說，聲音在大辦公室里回蕩。

王偉放下杯子，抬頭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里帶著點嘲弄，像在看笑話。

“投訴？你有證據嗎？”

他語氣輕飄飄的，像一點不怕。

李明愣住了，腦子里亂成一團。

他確實沒錄音，也沒錄像，手里只有一堆證明。

可那股火氣還在胸口燒，讓他沒法退縮。

“你等著，我不會就這么算了。”

他扔下這句話，轉身就往外走。

門砰的一聲關上，聲音在走廊里傳開。

王偉坐在椅子上，嘴角微微上揚。

他拿起電話，按了幾個鍵，低聲說了幾句。

辦公室里安靜下來，只?？照{的嗡嗡聲。

李明走出銀行，風吹在臉上，冷得刺骨。

他站在路邊，低頭看著手里的文件袋。

兩周的奔波，換來的還是這個結果。

他心里憋著一口氣，覺得又累又無力。

路邊有輛車按喇叭，聲音尖銳得讓人心煩。

他抬頭看了看天，烏云壓得低低的。

“爸，你讓我怎么辦？”

他低聲嘀咕了一句，眼眶有點熱。

可他知道，不能停下，得想別的辦法。

他深吸一口氣，把文件塞進包里。

腳步沉重地往前走，腦子里全是父親的臉。

那張存單還在包里，像個沉甸甸的承諾。

他攥緊背包帶，決定再找人問問。

銀行大廳里，柜員們還在忙碌。

王偉的辦公室門關著，像什么事都沒發生。

可李明知道，這事沒完。

他回頭看了一眼銀行的招牌，眼神冷了下來。

王偉卻只是冷笑一聲，不以為然地說：“你連證據都沒有，投訴又能怎樣？”

03

李明失魂落魄地走出銀行，腳步沉得像灌了鉛。

天色暗了下來，街邊的路燈一盞盞亮起，投下昏黃的光。

他低頭看著手里的文件袋，覺得那疊紙輕得像嘲笑。

風吹過，卷起幾片落葉，在他腳邊打轉。

他站在路邊，腦子里全是王偉那張笑臉。

“沒證據，投訴又能怎樣？”

那句話像根刺，扎在他心上拔不出來。

就在這時，有人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

他一回頭，看見柜員張悅站在身后。

她穿著銀行制服，手里攥著一張小紙條。

“你別急，我有個辦法?！?/p>

張悅聲音很低，像怕被人聽見。

她把紙條塞進李明手里，轉身就走。

李明愣了愣，低頭一看，紙條上寫著幾個字：“法院司法確認?！?/p>

他攥緊紙條，覺得心里亮起了一點光。

第二天一早，他直奔法院。

法院大廳里人擠人，空氣里滿是紙張和汗味。

他找到咨詢窗口，把情況說了個大概。

工作人員遞給他一堆表格，語氣平淡。

“填好這些，再交材料，等審核。”

李明接過表格，手指有點抖。

他找了個角落坐下，一張張填起來。

字寫得歪歪扭扭，可他不敢停。

填完表，他又跑去復印店，把證明全抄了一份。

材料交上去，工作人員說要等18天。

李明點點頭，心里算著日子。

這18天，他過得像在熬時間。

每天早上，他都盯著手機，生怕錯過消息。

晚上，他翻來覆去睡不著，滿腦子都是父親。

第18天，他終于接到法院電話。

“確認書下來了，來拿吧?！?/p>

那聲音平靜，可李明卻差點跳起來。

他趕到法院，拿到那張蓋著紅章的紙。

紙上寫著父親的死訊，字字像刀。

他小心收好，心想這下總該行了。

再次走進銀行，他徑直找到王偉。

辦公室里空調開得很足，可李明卻覺得熱。

他把確認書遞過去，聲音盡量穩。

“這是法院的證明，你看看?！?/p>

王偉接過紙，掃了幾眼，嘴角微微動了動。

“規定還是那樣，得本人來?！?/p>

他把紙推回來，語氣硬得像石頭。

李明瞪著他，覺得血都沖上了頭。

“我跑了這么多地方，你還這么說？”

他聲音大了些，引得門外有人探頭。

王偉靠在椅子上，臉上笑得更深了。

“想快點辦，就走綠色通道。”

他頓了頓，又壓低聲音：“四萬塊，馬上搞定?！?/p>

李明攥緊拳頭，指甲掐進肉里。

他咬著牙，硬擠出一句：“我不干?！?/p>

說完，他轉身就走，門摔得震天響。

出了銀行，他站在街邊，覺得天都塌了。

風吹在臉上，冷得像針扎。

他低頭看著手里的確認書，眼眶紅了。

“爸，我盡力了。”

他低聲說了句，聲音被風吹散。

絕望像潮水，淹得他喘不過氣。

他漫無目的地走著，腳下像沒方向。

不知不覺，他走到了一家咖啡館。

櫥窗里透出暖黃的光，空氣里有咖啡香。

他推門進去，看見張強站在柜臺后。

張強是大學好友，個子高高瘦瘦，笑起來很暖。

“喲，怎么這副模樣？”

張強端了杯咖啡過來，語氣輕松。

李明坐下，盯著杯子，半天沒說話。

張強也不急，靠在柜臺邊等著。

咖啡館里人不多，背景音樂輕輕響著。

李明深吸一口氣，終于開了口。

“我爸留了筆錢，我想取出來?！?/p>

他聲音低低的，像在壓著什么。

張強點點頭，示意他接著說。

“可銀行不讓取，我跑了多少地方都沒用?！?/p>

李明抬起頭，眼里滿是疲憊。

他把這一個月的事全說了出來。

從父親去世，到殯儀館排隊。

從公安局填表，到法院等確認。

還有王偉那張冷笑的臉，全都倒了出來。

張強聽著，眉頭越皺越緊。

咖啡館里燈光柔和，可氣氛卻沉重。

李明說完，低頭喝了口咖啡。

那味道苦得讓他皺眉，可他沒停。

張強沉默了一會兒，端起自己的杯子。

“你這事，太憋屈了?！?/p>

他聲音不高，卻帶著點火氣。

李明苦笑一聲，搖搖頭。

“我都不知道還能怎么辦了。”

他放下杯子，手撐著額頭。

張強看著他，眼里閃過一絲光。

他放下杯子，湊近了些。

“其實，我有個想法。”

他聲音壓得很低，像在醞釀什么。

李明抬頭，愣愣地看著他。

張強頓了頓，臉上露出點笑。

“有點大膽，你敢不敢試？”

他沒說是什么，只留了個眼神。

李明心跳快了幾分，有點懵。

他張了張嘴，想問清楚，可沒出聲。

張強靠回柜臺，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想想吧，反正你也沒退路了。”

他語氣平靜，可話里藏著火。

李明腦子里亂成一團，心跳得更厲害。

他看著張強，覺得那笑里有種說不出的勁。

絕望像根繩子，拉著他往下沉。

可張強的話，又像根線，吊著他往上。

他咬咬牙，攥緊杯子。

“好，我試?！?/p>

他聲音不大，卻像下了決心。

04

計劃定下的那天，李明一夜沒睡好。

天還沒亮，他就起了床，站在鏡子前發呆。

鏡子里的人眼圈發黑，臉上滿是疲憊。

他換上一身黑西裝，衣服有點舊，袖口磨得發白。

“今天得成。”

他對著鏡子低聲說了一句，像在給自己打氣。

窗外天色陰沉，烏云壓得低低的，像要下雨。

他深吸一口氣，推開門，風撲面而來。

街上行人不多，空氣里帶著濕冷的味道。

李明攥緊包里的文件，腳步沉重地往前走。

銀行大廳離得不遠，可他卻覺得路長得走不完。

到了門口，他停下腳步，抬頭看了一眼。

玻璃門反射著陰沉的天，顯得冷冰冰。

他推門進去，大廳里人比平時少些。

柜臺后幾個柜員低頭忙著，偶爾傳來敲鍵盤的聲音。

李明穿過大廳，徑直走向王偉的辦公室。

他敲了敲門，沒等回應就推了進去。

王偉坐在椅子上，手里拿著一杯茶。

看見李明，他挑了挑眉，放下杯子。

“又來啦？還是那件事？”

王偉聲音懶洋洋的，帶著點笑。

李明站在門口，沒坐下，眼神冷冷的。

“今天，我按你的要求來。”

他聲音不高，可每個字都咬得很重。

王偉愣了一下，臉上笑意僵了僵。

“什么意思？”

他放下腿，坐直了些，像在試探。

李明沒回答，轉身撥了個電話。

他對著電話低聲說了幾句，然后掛了。

大廳外，隱約傳來一陣奇怪的響動。

李明回頭看了王偉一眼，眼里閃過一絲光。

“你等著吧?！?/p>

他語氣硬邦邦的，像在憋著什么。

王偉皺起眉，站起身，走到窗邊。

他推開窗簾，往外看了一眼。

大廳里的顧客也察覺到不對，紛紛轉頭。

有人小聲嘀咕：“外面怎么了？”

聲音還沒落，嘈雜聲越來越近。

李明站在原地，雙手插兜，表情平靜。

可他心里卻像擂鼓，跳得停不下來。

王偉瞇著眼睛，盯著窗外，臉色變了變。

“這是鬧哪出？”

他低聲說了句，轉頭看向李明。

李明沒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他。

大廳里的氣氛一下子緊繃起來。

柜員們停下手里的活，探頭張望。

門外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像有車停下。

幾個顧客忍不住走到窗邊，擠在一起看。

“哎呀，外面怎么回事？”

一個大嬸捂著嘴，小聲驚呼。

李明站在辦公室門口，背對大廳。

王偉推開窗，探出身子往外看。

就在這時，他的臉色刷地白了。

他腿一軟，差點沒站穩，手扶著窗框。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