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上顯示著"未接來電86次"，全部來自老公王志強。

我坐在廣州的酒店房間里，望著窗外的車水馬龍，手指懸在通話鍵上方，遲遲不敢按下。

房間里的空調嗡嗡作響，卻驅散不了心中的煩躁。一個月前，當他興致勃勃地說要接四個侄女來家里過暑假時，我就預感到了什么。

電話鈴聲再次響起，還是他。

這一次，我終于接了。

01

"陳麗娟，你到底在搞什么？"

王志強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帶著明顯的疲憊和憤怒。

"我在工作，你呢？"我盡量保持平靜，望著桌上攤開的合同文件。

"工作？你丟下四個孩子跑到廣東工作？她們現在哭著要找你，你知道嗎？"

我深吸一口氣，回想起一個月前的那個晚上。

"老婆，我哥嫂子要出國培訓三個月，想把四個女兒送到我們家過暑假。"王志強一邊看電視一邊說道，語氣輕松得像在討論明天吃什么。

我當時正在廚房洗碗，聽到這話，手中的碗差點滑落。

"四個？她們多大了？"

"大的十二歲，小的才五歲。都是女孩子，很乖的。"王志強走進廚房，從身后摟住我，"你不是一直說想要個女兒嗎？這不是現成的嘛。"

我轉過身，認真地看著他："志強，你想過沒有，四個孩子意味著什么？吃飯、洗澡、做作業、哄睡覺，每一樣都不簡單。"

"有什么難的？我小時候家里兄弟姐妹一大堆，不也過來了。"他滿不在乎地擺擺手，"再說了，暑假兩個月，很快就過去了。"

我看著他那副理所當然的表情，心里涌起一陣無名火。

"你確定你能照顧好她們？"

"當然，我是她們的叔叔，她們聽我的。"

那一刻，我就知道這個暑假注定不會平靜。

四個女孩到家的第一天，我就被徹底打敗了。

大女兒王小悅十二歲，正值青春期，對什么都不感興趣，整天抱著手機；二女兒王小琪十歲，活潑好動，一刻也停不下來；三女兒王小萱八歲，敏感愛哭，動不動就掉眼淚；最小的王小怡五歲，黏人得很，走到哪里都要跟著。

王志強上班去了，留下我一個人面對四個孩子。

"嬸嬸，我想吃冰淇淋。"小怡拽著我的衣角。

"嬸嬸，小萱又哭了。"小琪大聲喊道。

"嬸嬸，WiFi密碼是什么？"小悅頭也不抬地問。

我感覺自己的頭要炸了。

02

"媽媽，我們什么時候回家？"小萱抱著我的腿，眼淚汪汪地問。

我蹲下身子，輕撫她的頭發："萱萱，爸爸媽媽去學習了，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回來。"

"我想媽媽了。"小萱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看著她委屈的樣子，我心里一陣酸澀。這些孩子離開父母，來到相對陌生的環境，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我努力調整情緒，決定給她們安排一些活動。

"我們來畫畫好不好？"我拿出彩筆和紙張。

"我不會畫。"小萱搖搖頭。

"沒關系，嬸嬸教你。"

就這樣，我帶著四個孩子開始了艱難的看護生活。

每天早上六點起床，準備四個人的早餐；上午帶她們去公園玩耍，下午陪她們做作業；晚上哄她們睡覺，經常要到十點多才能消停。

王志強每天下班回來，總是一副疲憊的樣子，吃完飯就窩在沙發上看電視。

"志強，你能不能幫我哄一下小怡？她不肯睡覺。"我抱著哭鬧的小怡走到客廳。

"我上了一天班，累死了。"他連頭都沒抬，"你哄哄就好了。"

"我也累啊！"我的聲音有些顫抖，"從早到晚都圍著她們轉，我什么時候休息過？"

"不是你一直想要孩子嗎？現在有了四個，你還不滿足？"

我愣住了，看著他那副理所當然的表情，心里涌起一陣寒意。

"志強，這不是我們的孩子。"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區別？"

我沒有再說話，抱著小怡回到房間。

那一晚，我坐在床邊，看著熟睡的四個孩子，心里五味雜陳。

她們確實很可愛，但我也確實累了。

第二天，王志強的大哥王志剛打來電話，詢問孩子們的情況。

"嫂子，孩子們怎么樣？有沒有給你們添麻煩？"

"沒有，她們都很乖。"我強打精神回答。

"那就好，志強那個人粗心，你多擔待一點。我們這邊的培訓還要一個多月才能結束。"

一個多月？我的心沉了下去。

"嫂子，她們是不是很想家？"

"有一點，特別是小萱，經常哭著要媽媽。"

"辛苦你了。"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愧疚，"等我們回來一定好好感謝你。"

掛斷電話后，我坐在客廳里發呆。

窗外的蟬鳴聲一陣陣傳來，提醒著我這個夏天才剛剛開始。

03

"嬸嬸，我肚子疼。"小怡在半夜突然哭了起來。

我趕緊起床，摸摸她的額頭，有些發燒。

"志強，快起來，小怡發燒了。"我推醒身邊的人。

"什么？"王志強迷迷糊糊地坐起來，"嚴重嗎？"

"摸著有點燙，我們去醫院吧。"

凌晨三點，我們抱著小怡沖進醫院急診科。

醫生檢查后說是普通的感冒發燒，開了退燒藥。

"小朋友，要按時吃藥哦。"醫生溫和地對小怡說。

小怡點點頭，緊緊抱著我不肯松手。

回到家已經是早上五點，我幾乎沒有睡意。

王志強倒頭就睡，很快就打起了呼嚕。

我坐在小怡床邊，看著她紅撲撲的小臉，心里涌起一陣憐愛。

"嬸嬸，我想媽媽了。"小怡虛弱地說。

"媽媽很快就回來了。"我輕撫她的頭發，"現在嬸嬸陪著你。"

"嬸嬸，你會一直陪著我嗎？"

"會的。"我點點頭，心里卻有些忐忑。

接下來的幾天，四個孩子輪流生病。

先是小怡的感冒傳染給了小萱，然后小琪也開始咳嗽，連一向身體好的小悅也沒能幸免。

我每天奔波于醫院和家之間，給她們喂藥、量體溫、做營養餐。

王志強偶爾會幫忙，但大多數時候還是我一個人在忙碌。

"你看起來很累。"公司的同事林雅靜打電話給我，"要不要申請幾天假？"

"不行，四個孩子離不開人。"我揉揉太陽穴，"再堅持一下吧。"

"麗娟，你不能這樣下去。"林雅靜的聲音有些擔憂，"我看你都瘦了。"

確實，照鏡子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憔悴了許多。

眼圈黑了，臉頰也凹陷了一些。

"沒關系，她們的父母過段時間就回來了。"

"那也不能把自己累垮啊。"

掛斷電話后，我坐在陽臺上，看著樓下玩耍的孩子們，心里涌起一陣說不出的情緒。

我愛這四個孩子，但我也需要自己的空間。

可是，我能說什么呢？她們只是需要一個臨時的家。

04

"麗娟，你這個月的工作效率明顯下降了。"

部門經理張偉民坐在我對面，臉色嚴肅。

"對不起，張經理，我家里有些事情。"我低著頭，心里忐忑不安。

"家里的事情確實重要，但工作也不能耽誤。"他翻看著我的工作報告，"這幾個項目的進度都有延誤。"

"我會盡快趕上的。"

"麗娟，你是我們部門的骨干，我不希望看到你這樣。"張偉民的語氣緩和了一些，"如果真的需要幫助，可以和我說。"

"謝謝您的理解。"

回到家，四個孩子正在客廳里玩耍。

"嬸嬸，我們餓了。"小怡跑過來抱住我的腿。

"好，嬸嬸給你們做飯。"我強打精神走向廚房。

"今天吃什么？"小琪好奇地問。

"西紅柿雞蛋面。"

"又是面條？"小悅有些不滿，"能不能換個口味？"

我停下手中的動作，深吸一口氣："那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肯德基。"

"我也想吃！"小琪立刻附和。

看著她們期待的眼神，我的心又軟了。

"好吧，我們去買肯德基。"

肯德基里人很多，我們等了半個小時才買到食物。

四個孩子圍著桌子吃得津津有味，我卻沒有什么胃口。

"嬸嬸，你不吃嗎？"小萱關心地問。

"嬸嬸不餓。"我摸摸她的頭。

其實我很餓，但看著賬單上的數字，我有些心疼。

這個月光是給孩子們買零食和玩具就花了不少錢，現在又是肯德基，我的工資快要見底了。

回到家，王志強已經下班了。

"怎么這么晚才回來？"他看著手里的肯德基袋子，"又去買這些垃圾食品？"

"孩子們想吃。"我把袋子放在桌上，"你吃晚飯了嗎？"

"吃了。"他瞥了一眼袋子，"以后少買這些東西，對孩子不好。"

"那你來做飯？"我終于忍不住了，"我每天從早忙到晚，你除了挑毛病還會什么？"

"我上班也很累好不好？"

"我不上班嗎？"

我們的爭吵聲驚動了孩子們，她們從房間里探出頭來，眼神中滿是不安。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平靜下來："沒事，叔叔嬸嬸在討論問題。"

孩子們半信半疑地回到房間。

我和王志強相視無言，氣氛尷尬而沉重。

05

"嬸嬸，我們想去游樂園。"小悅拿著手機給我看，"這個游樂園看起來很好玩。"

我看了看手機屏幕，是城市另一端的一個大型游樂園。

"這個有點遠，而且門票很貴。"我有些為難。

"求你了，嬸嬸。"四個孩子圍著我撒嬌，"我們從來沒去過游樂園。"

"好吧，但是只能去一次。"

周末的游樂園人山人海，我緊緊牽著最小的小怡，生怕她走丟。

"嬸嬸，我要玩那個！"小琪指著遠處的過山車。

"你還太小，不能玩那個。"我擦擦額頭的汗，"我們去玩旋轉木馬吧。"

整整一天，我們從一個項目排隊到另一個項目。

我的腳已經疼得不行了，但孩子們依然興致勃勃。

"嬸嬸，你怎么不玩？"小萱拉著我的手。

"嬸嬸在這里看著你們就好了。"我強顏歡笑。

其實我恐高，很多項目都不敢玩，但我不想掃她們的興。

回到家已經是晚上九點，四個孩子都累得不行，很快就睡著了。

我坐在客廳里，算了算今天的花費：門票、餐費、紀念品，加起來快一千塊了。

王志強從書房里走出來："玩得怎么樣？"

"還好。"我有些疲憊，"孩子們很開心。"

"你看起來不太好。"他皺皺眉，"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沒事。"

其實我很想告訴他，我真的很累。

不僅是身體的累，更是心理的累。

我需要一個人的時間，需要安靜的空間，需要不用時刻擔心四個孩子安全的時光。

但是看著他那副理所當然的表情，我又把話咽了回去。

"對了，我哥今天打電話來了。"王志強坐在沙發上，"他們的培訓可能要延長到三個月。"

"什么？"我愣住了。

"他說培訓效果很好，公司希望他們多學一些內容。"

我的心沉了下去。

三個月，還有兩個月。

"那孩子們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繼續在我們家住著唄。"王志強說得輕松，"反正她們也習慣了。"

我沒有說話，心里卻涌起一陣絕望。

06

"麗娟，你的狀態不太對。"

林雅靜在公司茶水間里找到我，我正獨自坐在角落里發呆。

"我沒事。"我勉強笑了笑。

"別騙我了，你都瘦了一圈。"她在我對面坐下，"是不是家里的事情太多了？"

我點點頭，忽然很想找個人傾訴。

"四個孩子，我真的快撐不住了。"

"那你老公呢？他不幫忙嗎？"

"他覺得照顧孩子是我的事情。"我苦笑，"每天下班回來就是看電視，什么都不管。"

"這也太過分了。"林雅靜憤憤不平，"這些孩子又不是你的義務。"

"可是她們確實需要人照顧。"

"那也不能全壓在你一個人身上啊。"她想了想，"要不然你申請調崗？去外地出差一段時間？"

我愣住了："出差？"

"是啊，廣東那邊的項目不是一直缺人嗎？你可以申請過去，正好換換環境。"

我的心動了。

如果能離開一段時間，讓王志強自己體驗一下照顧四個孩子的感覺，也許他就能理解我的辛苦了。

"這樣會不會不太好？"我有些猶豫。

"有什么不好的？"林雅靜拍拍我的肩膀，"你已經付出得夠多了，也該為自己考慮一下。"

當天晚上，我和王志強提起這件事。

"你要去廣東出差？"他放下手中的遙控器，"多長時間？"

"一個月。"

"不行，孩子們怎么辦？"

"你照顧啊。"我理所當然地說，"她們是你侄女，不是我的。"

"我哪有時間照顧她們？我還要上班。"

"我不上班嗎？"我的聲音有些激動，"這一個多月我是怎么過來的，你知道嗎？"

"但是你是女人，女人照顧孩子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我看著他，心里涌起一陣悲涼。

"王志強，你聽聽你在說什么？"

"我說錯了嗎？"他理直氣壯，"從古到今，不都是女人帶孩子嗎？"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那好，既然你覺得女人照顧孩子天經地義，那我去廣東的這一個月，你就體驗一下當女人的感覺。"

"你不能走！"

"我已經申請了。"

其實我還沒有正式申請，但這一刻我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