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跳樓了!”
深夜驚叫劃破寂靜。死者竟是十年未踏出家門的女教授林婉清!
“她…她在家整整十年啊!”
鄰人語氣震驚,不敢置信。
警方踏入她位于28樓、如同時間膠囊般的公寓,冰冷的空氣中彌漫著無聲的疑問與壓抑。
這位昔日才華橫溢的學者身上,究竟隱藏著什么秘密,又是什么最終將她推下了深淵?
夜色,如同巨大的黑色絨布,無聲無息地覆蓋了整座城市。
城市的喧囂似乎在這一刻被這塊絨布吸納、吞噬,只剩下遠處隱約傳來的車流聲,像是沉睡巨獸均勻的呼吸。
濱河小區,C棟,28樓的燈光,曾是這片沉寂夜空中一個固執而微弱的注腳。
十年了,那盞燈幾乎是這棟樓不變的風景線,夜夜亮著,直到天明才悄然熄滅,像一個從不失約的承諾。
鄰居們早已習慣了它的存在,也習慣了燈光背后那個從不露面的人。
有人說她是個怪人。
有人說她是個學者,或許是教授,醉心于研究,不問世事。
還有人說,她或許是在躲避著什么。
流言蜚語在樓道間、電梯里悄聲傳遞,卻從未有人真正去敲響過那扇緊閉了十年的門。
今晚,有些不同。
凌晨一點,一聲沉悶的重物墜地聲,打破了小區的寧靜。
聲音并不算特別響亮,卻像一顆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了詭異的漣漪。
最先發現的是夜班保安老王。
他提著手電筒,循著模糊的聲源,繞到C棟樓后的綠化帶。
手電的光柱晃動著,掃過濕漉漉的草坪,最終定格在一處。
老王的瞳孔驟然收縮,手中的手電筒差點脫手。
他看到了,蜷縮在草叢中的,一個人影。
或者說,曾經是一個人。
驚恐瞬間攫住了他的喉嚨,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幾秒鐘后,一聲凄厲的“有人跳樓了”,如同劃破夜空的利刃,響徹整個小區。
寂靜被徹底撕碎。
一扇扇窗戶亮起了燈。
睡眼惺忪的人們探出頭,疑惑地張望。
警笛聲由遠及近,尖銳而急促,劃破了夜的寧靜,也帶來了官方的介入。
紅藍交替的警燈,將C棟的外墻映照得明明滅滅,如同舞臺劇的詭異布光。
警戒線很快被拉起,將好奇和驚慌的居民隔絕在外。
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泥土氣息,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壓抑感。
民警們表情嚴肅,開始勘查現場。
初步判斷,墜樓點位于C棟高層。
死者為女性,衣著完整,但身體的姿態昭示著巨大的沖擊力。
有經驗的老刑警抬頭望向C棟那密密麻麻的窗戶,目光最終鎖定了28樓那個依舊亮著燈的窗口。
“是2801室的住戶嗎?”他沉聲問旁邊的物業經理。
物業經理臉色煞白,點點頭,聲音帶著顫抖:“是的,是的,是那位…那位女教授。”
“她叫什么名字?”
“林,林婉清。”
“家屬呢?”
“沒,沒聽說過她有家屬,她一個人住了快十年了,從來沒見過有人來看她,她也從來,從來沒下來過。”物業經理的聲音越來越低。
十年未出門。
這個信息像一塊冰,投入了在場所有人心頭。
一個在家中自我囚禁了十年的人,為何會選擇在這樣一個深夜,以如此決絕的方式結束一切?
空氣仿佛凝固了。
夜風吹過,帶著一絲涼意,拂過每個人的臉頰,卻吹不散那濃得化不開的疑問和沉重。
通往2801室的電梯,上升得異常緩慢。
或者說,是電梯里的氣氛讓人覺得時間流逝得格外遲滯。
幾名民警站在狹小的空間里,沒有人說話。
電梯壁映照出他們模糊而凝重的面容。
“叮——”
28樓到了。
電梯門緩緩打開,露出安靜得近乎詭異的樓道。
聲控燈因為他們的腳步聲而亮起,散發出略顯昏黃的光芒。
2801室的門,和其他住戶的門一樣,普通,甚至有些陳舊。
門上沒有過年貼春聯的痕跡,也沒有任何裝飾。
干凈,但是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
技術人員上前,小心翼翼地處理門鎖。
鎖沒有被破壞的痕跡。
門,是從內部打開,然后虛掩,或者說,是被風帶上的?
這一切都需要后續的勘查。
隨著一聲輕微的咔噠聲,門被打開了。
一股混合著書卷氣、灰塵以及某種難以形容的、長期密閉空間的沉悶氣息,撲面而來。
民警們交換了一個眼神,魚貫而入。
玄關很小,地上整齊地擺放著一雙早已看不出原色的舊拖鞋。
鞋柜上空空如也,只有一層薄薄的灰塵。
客廳的陳設簡單到了極致。
一張舊沙發,一個茶幾,一臺老舊的電視機蒙著防塵罩。
所有的物品都擺放得井井有條,甚至可以說是一絲不茍。
但這種整齊,卻透著一種死氣沉沉的味道,仿佛時間在這里早已停滯。
窗簾緊閉,厚重的材質將外界的光線和視線完全隔絕。
只有角落里一盞落地燈亮著,散發出溫暖卻孤獨的光暈。
那光暈,恰好照亮了通往陽臺的玻璃門。
玻璃門是打開的,夜風正從那里灌入,吹動著窗簾的一角,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那里,就是她最后離開的地方。
一位年輕的民警走到陽臺邊,向下望了一眼,立刻又縮了回來,臉色有些發白。
老刑警沒有過去,他的目光掃視著整個房間。
沒有打斗的痕跡。
沒有外人闖入的跡象。
一切都指向,這是一場無人打擾的、獨自策劃并實施的…告別。
餐桌上,放著半杯涼透了的茶水,旁邊是一本攤開的書。
書頁上沒有任何折痕或者標記,仿佛只是隨意放在那里。
廚房收拾得干干凈凈,看不到任何鍋碗瓢盆使用過的痕跡。
冰箱里只有幾瓶礦泉水和一些速凍食品。
生活的氣息極其微弱,微弱到讓人懷疑這里是否真的有人長期居住。
這個空間,與其說是家,不如說是一個巨大的、隔離的繭。
而關于這個繭的主人,林婉清,初步的信息開始在老刑警的腦海中匯集,勾勒出一個模糊而矛盾的輪廓。
林婉清,五十二歲。
這個年齡,對于一位大學教授而言,本該是學術生涯的黃金時期,是知識沉淀與思想噴發的巔峰。
她的名字,在本地學術界并非籍籍無名。
雖然警方暫時還未聯系校方或其舊同事,但一些信息碎片已經通過網絡和初步的背景核查顯現出來。
她是比較文學領域的知名學者。
據說年輕時就是一位才華橫溢的高材生,一路讀到博士,留校任教。
發表過多篇有影響力的論文,出版過兩本學術專著。
她的課堂,曾是許多文學院學生趨之若鶩的選擇。
有零星的、不知真偽的網絡評論提到,林教授的課旁征博引,見解獨到深刻。
她講課時,語速不快,條理清晰,聲音平靜,卻有一種能讓人沉浸其中的魔力。
她似乎不善言辭,甚至有些內向,但在講臺上面對她熱愛的文學和思想時,會散發出獨特的光彩。
她對學術的要求極為嚴格,一絲不茍,甚至到了苛刻的程度。
據說她指導的研究生,論文常常需要反復修改十幾次才能勉強過關。
她不常參加公開的學術會議,也不熱衷于各種社交活動。
比起觥籌交錯,她似乎更愿意待在圖書館或者自己的書房里。
她的形象,在這些零散的描述中,逐漸清晰為一個純粹的、專注于精神世界的知識分子。
這樣一個醉心學術、有著體面社會地位和穩定事業的女性,是同事眼中嚴謹的學者,是學生心中可敬的導師。
然而,這一切,都在十年前戛然而止。
那一年,她申請了長期病休,理由模糊不清。
從此,她便從公眾視野,甚至是從所有熟人的生活中,徹底消失了。
沒有人知道她生了什么病。
也沒有人知道,這十年間,她是如何度過的。
她的同事們,或許曾有過疑問,有過關心,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也漸漸淡忘了這位曾經的同僚。
學術界新人輩出,她的名字,除了偶爾在舊的期刊或引用中出現,已很少被人提起。
她就像一顆流星,在短暫劃過天際后,便墜入了無邊的黑暗。
而這間公寓,就是她為自己選擇的、隔絕一切的隕坑。
十年。
整整十年。
一個足以讓嬰兒長成少年,讓繁華街道變遷模樣的跨度。
她是如何在這四壁之內,對抗那無邊無際的孤獨和時間?
支撐她活下去的,是什么?
讓她最終選擇放棄的,又是什么?
老刑警看著眼前這過于整潔、幾乎沒有人氣的房間,內心充滿了疑惑。
這里的每一件物品,似乎都在訴說著主人的某種偏執。
一種對秩序的極端追求,仿佛是在以此抵抗內心的某種混亂。
墻壁是干凈的白色,沒有任何裝飾畫或者照片。
看不到任何能夠透露主人個人情感、回憶或牽絆的物件。
沒有家人的合影,沒有旅行的紀念品,沒有朋友贈送的禮物。
仿佛她刻意抹去了所有與外部世界的連接,所有可能引起情感波瀾的痕跡。
這種極度的空曠和整潔,反而比雜亂無章更讓人感到壓抑和不安。
它暗示著一種深不見底的內心荒蕪。
空氣中那若有若無的書卷氣,似乎是這個空間里唯一殘存的、屬于“林教授”的印記。
但就連這書卷氣,也顯得陳舊而凝滯,缺乏流動的生命力。
她曾經引以為傲的智識和才華,在這十年里,是否也和這房間一樣,被封存,被蒙塵?
或者,它們變成了另一種東西,一種不斷內耗、最終吞噬了自己的力量?
老刑警無法想象,一個曾經在講臺上閃耀著智慧光芒的女性,是如何一步步退守到這個狹小的空間里,最終走向陽臺那冰冷的邊緣。
這其中的落差,太過巨大,也太過觸目驚心。
鄰居們對林婉清的印象模糊而統一:神秘、孤僻、從不與人交流。
十年前,她搬來時,還曾和樓下的幾戶人家簡單打過招呼,但很快就深居簡出,直至徹底不再露面。
日常所需,全靠網絡購物和外賣。
快遞和外賣員,也只是將東西放在門口,從未見過她的真容。
偶爾有人在深夜聽到她房間里傳來模糊的說話聲,像是在講課,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她的社會關系似乎也斷絕了。
學校那邊,十年前她就辦理了長期病休,之后幾乎與所有同事都斷了聯系。
沒有親屬前來探望,也沒有朋友拜訪。
她就像一顆主動脫離了星系的行星,獨自漂浮在孤寂的宇宙里。
“現場沒有發現遺書。”負責初步搜索的民警搖了搖頭。
這讓調查陷入了僵局。
沒有遺書,就意味著缺少了最直接了解她動機的線索。
是突發性的情緒崩潰?
還是長期壓抑后的必然結果?
或者,這背后是否還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老刑警眉頭緊鎖,目光再次掃過這個一塵不染卻毫無生氣的家。
他的視線最終落在了那扇通往書房的、同樣緊閉的門上。
“去書房看看。”他命令道。
對于一個學者來說,書房或許才是她真正的內心世界。
書房的門被輕輕推開。
與客廳的“家徒四壁”相比,這里完全是另一個世界。
房間不大,但三面墻壁都被頂天立地的書架占據,上面密密麻麻地塞滿了各種書籍。
從文學、歷史到哲學、心理學,甚至還有一些冷門的語言學專著。
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舊書紙張的味道。
一張寬大的書桌擺放在房間中央,正對著窗戶。
窗戶同樣被厚重的窗簾遮擋著。
書桌上,一臺筆記本電腦合著,旁邊堆放著幾摞整齊的打印稿和筆記。
桌面上還有一個精致的筆筒,里面插著幾支看起來價值不菲的鋼筆。
一切都顯得井然有序,充滿了學術的氛圍。
但仔細看去,那些書籍和文稿,似乎很久沒有被翻動過了。
桌面上,和書架上一樣,都落著一層均勻的薄灰。
電腦的電源線沒有插。
打印稿的紙張邊緣微微泛黃。
這里,似乎也和外面的客廳一樣,在某個時間點,被按下了暫停鍵。
民警們開始仔細地檢查書房的每一個角落。
書架上的書被一本本抽出,檢查是否有夾帶的東西。
抽屜被一個個拉開。
第一個抽屜,是空的。
第二個抽屜,放著一些全新的信紙和信封。
第三個抽屜,是一些過期的學術期刊。
搜查似乎并沒有什么突破性的進展。
這個書房,就像它的主人一樣,安靜、整潔,卻又透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疏離感。
老刑 C 靠在門框上,觀察著手下們的工作。
他的目光在房間里逡巡,試圖從這滿屋的書籍和紙張中,找到一絲屬于林婉清最后心緒的痕跡。
一個搞比較文學的教授,她的內心世界,應該比這房間里的任何一本書都要復雜。
“隊長,你看這里。”一名年輕民警的聲音帶著一絲不確定。
他正半蹲在書桌前,拉開了最底層的那個抽屜。
這個抽屜看起來也空空如也。
但他的手指在抽屜的內壁上輕輕敲了敲,發出了與其他地方不同的、略顯空洞的聲音。
老刑警走上前去。
年輕民警用手指小心地在抽屜底部摸索著,似乎在尋找什么機關。
片刻之后,他輕輕按壓了抽屜底部的一個角落。
只聽“咔噠”一聲微響,抽屜底部一塊與整體顏色幾乎完全一致的木板,向上彈起了一個小小的縫隙。
是一個夾層。
極其隱蔽的夾層。
在場所有人的心跳,似乎都漏跳了一拍。
年輕民警小心翼翼地將那塊薄木板移開。
夾層里,靜靜地躺著一個東西。
不是什么貴重物品,也不是什么能直接解釋死亡原因的文件。
那是一個看起來有些年頭的記事本。
棕色的皮質封面,邊緣已經磨損得有些發白,沒有任何標識。
老刑警戴上白手套,鄭重地將記事本從夾層中取了出來。
記事本并不厚,甚至有些單薄。
他翻開了封面,扉頁是空白的。
他繼續向后翻。
終于,在第二頁,出現了字跡。
不是打印體,而是清秀、雋永的手寫字體,屬于林婉清。
然而,當看清那上面書寫的內容時,不僅是老刑警,包括湊過來看的幾名民警,全都愣住了。
空氣,在這一瞬間,仿佛徹底凝固。
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