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大哥,行行好,洋煙,正宗的洋煙……換點糧票,換個窩頭就行……”弟弟許德強用沙啞得快要冒煙的嗓子,有氣無力地向身邊一個看起來衣著尚算體面的中年男人兜售。
他的聲音很低,像蚊子叫,充滿了膽怯和不確定。
哥哥許德富則警惕地環顧四周,他的眼神像一頭受了驚的野獸,時刻提防著潛在的危險。
這包煙是他們最后的希望,也是最大的風險。
果然,他們鬼鬼祟祟的舉動和那包扎眼的香煙,很快就吸引了車站工作人員的注意。
一名穿著褪色藍色制服、戴著紅袖章的工作人員領著兩個民兵,大步流星地穿過人群,徑直向他們走來。
“干什么的!”一聲厲喝如同平地驚雷,在嘈雜的環境中炸開。
周圍的人群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間向四周蕩開一圈,空出一片場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兩個可憐的“商販”身上。
“同志,我們……我們沒干什么……”許德富慌忙將香煙往懷里塞,身體下意識地擋在弟弟身前。
“沒干什么?拿出來!”工作人員的目光銳利如鷹,死死盯住他鼓囊囊的懷中,“好家伙,哪來的洋煙?你們這兩個叫花子,還做起投機倒把的買賣了?這是挖社會主義墻角!”
“投機倒把”這頂帽子在那個年代足以壓垮任何人。
許德強嚇得臉色慘白,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
許德富情急之下,脖子一梗,用盡全身力氣高聲辯解道:“我們不是投機倒把!我們不是叫花子!這煙是我三哥給的!”
01.
許家的根,深植于湖南長沙縣東鄉蘿卜沖那片濕潤而堅韌的土地上。
這是一個典型的中國式大家庭,子女眾多,生活清貧。
然而,這片平凡的土地卻孕育出了一位不凡的人物——許光達。
許光達,在家中排行第三,自青年時代便投身革命洪流。
他從黃埔軍校的課堂走向炮火連天的戰場,歷經北伐戰爭、南昌起義、土地革命、萬里長征,在與死神的無數次交鋒中淬煉成鋼。
抗日戰爭的烽火中,他遠赴蘇聯療傷求學,歸國后在晉綏軍區屢建奇功。
解放戰爭的硝煙里,他率領的兵團更是所向披靡,為新中國的誕生立下了赫赫戰功。
1955年,中華人民共和國首次授銜,許光達名列十位開國大將之一,被授予大將軍銜,成為了整個家族乃至整個湖南的榮耀。
然而,這潑天的榮耀,對于留在家鄉的許氏兄弟們而言,卻遙遠得如同天上的星辰。
許德富,家中行四。
許德強,家中行六。
他們的人生軌跡與三哥許光達截然不同,他們走的是一條最普通、最傳統的農家子弟的道路。
當三哥在外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時,他們正赤著腳,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自家那一畝三分地里,用汗水澆灌著稀薄的收成。
他們的童年記憶,是由泥土的芬芳、稻禾的清香和勞作的辛勞交織而成的。
許德富性情沉穩內斂,像一頭默默耕耘的老牛。
他話不多,但心思縝密,從小就懂得為弟弟們著想。
家里缺糧時,他會偷偷把自己的那份飯撥給年幼的弟弟;農忙時節,他總是搶著干最累的活,寬厚的肩膀早早地為這個家撐起了一片天。
許德強則恰恰相反,他天性活潑樂觀,是家里的開心果。
哪怕是在最艱苦的日子里,他也能從田埂上抓來一只螞蚱,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他嘴甜,愛講些道聽途說的奇聞異事,總能給灰色的生活涂抹上一絲亮色。
他常常仰著臉問哥哥們:“你說,三哥在外面打仗,是不是像評書里說的薛仁貴一樣,萬軍從中取上將首級?”
每當這時,許德富總是摸著他的頭,眼中既有向往,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低聲說:“三哥做的是大事,我們把家里的田種好,就是幫他了。”
兄弟們對三哥的印象,大多停留在零星的家信和那些從報紙、廣播里聽來的消息上。
他們知道三哥成了大官,成了大英雄,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驕傲。
村里人提起許家,無不豎起大拇指,稱他們家出了“真龍”。
這份榮耀,讓許家兄弟在鄉里鄉親面前挺直了腰桿,但也帶來了一種無形的隔閡。
1950年代初,隨著許光達被調往北京,擔任裝甲兵司令員,他與家鄉的聯系便不可避免地漸漸疏遠了。
并非他忘記了親情,而是身居高位,軍務繁忙,加之當時的通訊和交通條件限制,使得這份血脈親情只能被深埋在心底。
他會定期寄錢和糧票回家,但信件越來越短,內容也多是些“注意身體,努力生產”的公式化囑咐。
許德富和許德強兄弟倆,則依舊在蘿卜沖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他們娶妻生子,將父輩的土地一代代耕耘下去。
他們從未想過要去沾三哥的光,在他們樸素的觀念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本分。
三哥的本分是保家衛國,他們的本分就是種田養家。
他們小心翼翼地維系著這份來之不易的平靜,將對三哥的思念和崇拜,連同那些印著他照片的畫報,一同珍藏在箱底。
他們以為,生活就會這樣,像村口那條小河一樣,平淡無波地流淌下去。
他們誰也沒有料到,一場席卷全國的巨大災難,會將他們逼上絕路,并最終讓他們與那位聲名顯赫的兄長,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再次產生交集。
02.
時間的車輪滾入1958年,“大躍進”的狂熱之風吹遍了中國的每一個角落。
緊隨其后的,便是連續三年的自然災害,一場前所未有的饑荒,如同一張巨大的黑網,籠罩了整個神州大地。
湖南,這個素有“魚米之鄉”美譽的省份,也未能幸免。
起初,只是收成減少,村里的公共食堂還能勉強供應稀粥。
漸漸地,粥變得越來越稀,清得能照出人影。
到了1960年,情況急轉直下,田地龜裂,禾苗枯黃,許多地方甚至顆粒無收。
村里的糧食儲備早已告罄,家家戶戶的米缸都見了底。
饑餓,像一個無形的惡魔,悄無聲息地潛入每一個家庭。
起初,人們吃糠咽菜,后來吃草根、樹皮,甚至觀音土。
村莊里昔日的歡聲笑語消失了,取而代信的是死一般的沉寂,偶爾傳來幾聲孩子因饑餓而發出的微弱哭聲。
許德富和許德強的家也陷入了絕境。
他們眼睜睜地看著家里的存糧從一小袋米,變成一小捧米,最后變成幾顆米。
孩子們餓得面黃肌瘦,整天無精打采地躺在床上。
許德強的妻子因為長期營養不良,身體極度虛弱,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了。
村里開始有人四散逃荒,去往傳說中“不缺糧”的地方。
起初,許德富還抱著一絲幻想,固執地守著這片生于斯長于斯的土地。
他總覺得,熬一熬,情況會好起來的。
然而,當家里最后一塊紅薯干也被分著吃光后,他徹底絕望了。
那天傍晚,許德富一言不發地坐在破舊的屋檐下,雙眼無神地盯著那個空空如也的米缸。
夕陽的余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顯得孤寂而悲涼。
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刻滿了深深的無力感。
“四哥,”許德強有氣無力地挪到他身邊,聲音沙啞地開口,“我們……我們不能就這么坐著等死啊。”
許德富沒有回頭,只是從喉嚨里發出一聲沉悶的嘆息,喃喃道:“能怎么辦?地里連草根都快被挖光了。”
沉默在兄弟倆之間蔓延。
“四哥,我們……我們去找三哥吧!”
許久,許德強眼中閃過一絲微弱的光芒,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用盡力氣說:
“三哥?”許德富渾身一震,猛地回過頭。
這個念頭,他不是沒有想過,但很快就被他自己掐滅了。
三哥是國家的大將,日理萬機,他們這樣拖家帶口地去投奔,不是給三哥添亂嗎?
再說,他們連去北京的路費都沒有。
“對!就是三哥!”許德強的聲音大了一些,仿佛這個名字本身就蘊含著某種力量,“他是大將軍,在北京,他總會有辦法的!哪怕……哪怕只是讓我們吃上一頓飽飯,也比在這兒餓死強!”
許德富看著弟弟眼中那份絕望的期盼,又看了看屋里躺著的奄奄一息的家人,心中那份農民式的固執和自尊,終于在生存的本能面前土崩瓦解。
他緊緊地攥住拳頭,骨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最終,他像是做出了一個無比艱難的決定,重重地點了點頭。
“好!我們去找三哥!”
這個決定,是他們唯一的生路。
兄弟倆安頓好家人,將僅有的一點能入口的東西都留給了妻兒,只揣著幾件破爛的換洗衣物,帶著對未來的渺茫希望,踏上了北上的逃荒之路。
這趟旅途的艱辛,遠超他們的想象。
他們沒有錢買票,只能扒運煤的貨車,或者徒步。
他們翻山越嶺,忍饑挨餓。
餓得實在受不了了,就放下所有的尊嚴,向路人乞討。
他們見過太多的人間慘劇,路邊倒斃的餓殍,易子而食的傳聞,都讓他們的心一點點變得麻木和堅硬。
一路風餐露宿,當他們衣衫襤褸、面黃肌瘦地出現在北京那繁華而陌生的街頭時,感覺像是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高大的建筑,寬闊的馬路,以及行色匆匆卻面色紅潤的市民,都與他們沿途所見形成了鮮明對比。
經過多方打聽,他們終于找到了三哥許光達的住所。
站崗的警衛看到他們這副模樣,起初還以為是來鬧事的,嚴加盤問。
直到許德富報出自己的名字和與許光達的關系,警衛才半信半疑地進去通報。
很快,大門打開了。
不變的大將,眼圈瞬間就紅了。
許光達快步走了出來,當他看到兩個弟弟這副凄慘的模樣時,這位在戰場上泰山崩于前而色
“德富!德強!你們……你們怎么搞成這個樣子!”他沖上前,緊緊抓住兄弟倆的手,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兄弟重逢,百感交集。
許德強“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將一路上的委屈和辛酸盡數傾瀉。
許德富也紅了眼眶,只是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許光達將他們領進屋,讓炊事員馬上準備飯菜。
看著兩個弟弟狼吞虎咽的樣子,他心如刀絞。
他詳細詢問了家鄉的災情和家里的情況,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然而,兄弟倆在北京并沒有待上幾天。
許光達雖然心疼他們,但軍務實在太過繁忙,各種會議和文件堆積如山。
他不能將親屬長期留在身邊,這在當時是嚴格的紀律要求。
而且,他也深知“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的道理,長期的接濟并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臨別前,許光達給了兄弟倆一些錢和全國糧票,足夠他們回家并支撐一段時間。
除此之外,他還從自己的特供份額里,拿出幾包平常用來招待外賓的進口香煙,塞到了許德富的懷里。
“德富,德強,”他語重心長地囑咐道,“這些錢和糧票你們省著點用。
這煙……你們帶回去,也別自己抽,要是實在碰到難處,或許能派上點用場。
路上千萬要小心,到家了給我來封信報個平安。”
兄弟二人對三哥感激涕零,他們小心翼翼地將錢、糧票和那幾包珍貴的香煙貼身藏好。
在他們看來,這包煙不僅僅是煙,更是三哥的關懷和情誼,是他們身份的一種隱秘證明。
他們滿心以為,有了這些東西,回家的路會順利許多。
卻未曾料到,正是這幾包被他們視若珍寶的香煙,即將把他們推入一個意想不到的命運漩渦。
03.
返鄉的路途,同樣充滿了變數。
許氏兄弟倆謹記三哥的囑咐,將錢和糧票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
然而,在那個混亂的年代,兩個面帶菜色、身懷“巨款”的鄉下人,就像是黑夜里的螢火蟲,太容易招來餓狼的覬覦。
在從北京南下的火車上,人擠得像沙丁魚罐頭,連個轉身的空間都沒有。
許德富和許德強被擠在一個角落里,渾渾噩噩地隨著火車的節奏搖晃。
就在一次劇烈的顛簸和人群的涌動中,許德富猛然感覺懷里一空,他心中大叫不好,伸手去摸,那個裝著錢和糧票的布包,已經不翼而飛。
這個打擊對兄弟倆來說是致命的。
他們瘋了一樣在擁擠的車廂里尋找,卻哪里還有蹤影。
車上的人都用冷漠或警惕的眼神看著他們,沒有人愿意伸出援手。
等火車到下一站,他們被絕望地推下了車。
這里是河南安陽,一個他們完全陌生的地方。
身無分文,饑腸轆轆。
北京之行帶來的那點希望,瞬間化為泡影。
他們再次淪為了不折不扣的乞丐。
在安陽車站的候車室里,他們已經滯留了兩天。
寒冷和饑餓像兩條毒蛇,瘋狂地啃噬著他們的身體和意志。
許德強的身體本就比哥哥虛弱,此刻更是餓得頭暈眼花,他虛弱地靠在一根冰冷的柱子上,嘴唇干裂,不住地發抖。
他感覺自己的生命正在一點點流逝。
“四哥……我……我快不行了……”他的聲音細若游絲。
許德富看著弟弟這副模樣,心如刀割。
他自己的肚子也餓得咕咕直叫,但他強撐著。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顫抖著手從貼身的衣兜里,掏出了那個被體溫捂熱的硬紙包——那是三哥許光達送給他們的進口香煙。
這個紙包,因為之前的小心保護,居然奇跡般地躲過了小偷的黑手。
看著包裝上精美的外國畫和字母,許德強原本黯淡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絲微弱的火苗。
他攥著那包煙,像是攥住了救命的稻草,對哥哥低聲提議道:“四哥……要不……我們賣幾支煙吧,換點吃的,不然……我們真要餓死在這兒了。”
這個念頭在許德富的腦海里也盤旋了很久。
這是三哥的心意,他本不愿將其變賣。
但眼下的情況,弟弟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他猶豫了片刻,看著弟弟幾乎要熄滅的生命之火,終于狠狠心,點了點頭。
“好!賣!”
兄弟倆找了一個人流相對較多的角落,由許德強捧著煙盒,許德富則在一旁放風。
他們不敢大聲叫賣,只是小心翼翼地向一些看起來比較“體面”的過路人低聲兜售。
“同志,要煙嗎?進口的,好煙……”
果然,這包香煙的異國包裝在當時極具吸引力。
不少人都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然而,當他們的目光從精致的香煙移到兄弟倆那破爛不堪的衣衫和蠟黃的臉上時,好奇立刻就變成了懷疑和鄙夷。
一個衣著光鮮的“干部”模樣的人,甚至不屑地“呸”了一口,繞道而行。
他們的生意始終沒能做成。
就在他們幾乎要放棄的時候,一個中年民警注意到了他們。
這位民警姓王,是車站派出所的老警察了,見多識廣,眼神毒辣。
他一眼就看出了這兩個“乞丐”與他們手中的“高檔貨”之間那極不協調的反差。
王民警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會兒,然后大步走了過去。
他那雙常年與各色人等打交道的眼睛里,帶著職業性的審視和威嚴。
“站住!干什么的!”他的聲音不高,但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權威。
許德富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識地想把香煙藏起來,但已經來不及了。
王民警走到他們面前,目光如炬地盯著那包煙,厲聲質問:“哪來的進口貨?從實招來!”
“同志……這是……這是我三哥給的……”許德富緊張得說話都有些結巴。
“你三哥?”王民警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冷笑一聲,“你三哥是誰啊?能搞到這種東西?”
許德富深吸一口氣,他知道,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再隱瞞也無濟于事,反而會加重嫌疑。
他鼓足勇氣,挺起胸膛,大聲說出了那個在他心中分量最重的名字:“我三哥是許光達!”
此言一出,周圍本來只是看熱鬧的人群立刻發出了響亮的哄笑聲。
“許光達?他還說他哥是許光達大將呢!”
“這人是餓瘋了吧?凈說胡話!”
“就是,你看他那德行,給許大將提鞋都不配!”
王民警的臉色也沉了下來,他覺得這兩個人是在戲耍他,是在公然挑戰他的權威。
他臉上的最后一絲耐心也消失了。
“我看你們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還敢冒充大將的親屬,罪加一等!跟我走一趟!”
說著,他便掏出了手銬。
“我們沒有說謊!我們真的是!”許德強急得哭喊起來,但他的聲音很快被周圍的嘲笑聲淹沒。
冰冷的手銬“咔嚓”一聲鎖住了許德富的手腕,那股寒意,瞬間傳遍了他的全身。
許德強因為極度的虛弱和恐懼,身體一晃,幾乎就要癱倒在地。
王民警一手一個,像拎小雞一樣將他們從地上拽起來,推搡著往不遠處的車站派出所走去。
兄弟倆的辯解和掙扎,在眾人看來,不過是騙子被揭穿后拙劣的表演。
就在被押往派出所的路上,一行人路過一盞昏黃的電燈。
燈光下,許德富的臉上閃過一絲決絕的神色。
他猛地停下腳步,用另一只沒有被銬住的手,費力地從自己貼身最里層的、一個用油布包著的小口袋里,掏出了一件東西。
那是一封信,信封已經因為汗水和長時間的摩擦而變得皺皺巴巴,甚至有些破損,但上面的字跡依然清晰可辨。
“等一下!”許德富用盡全身的力氣喊道,他將那封信舉到王民警的面前,“你不信我們,那你看看這個!看看這個,你們就明白了!”
王民警皺了皺眉,本不想理會,但看著許德富那雙幾乎要噴出火來的、充滿血絲的眼睛,他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腳步。
他臉上帶著一絲不耐煩和譏諷,一把從許德富手中奪過了那封信。
“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樣來!”他嘟囔著,借著昏暗的燈光,撕開了信封,抽出了里面的信紙。
展開信紙,他的目光落在第一行字上。
瞬間,王民警臉上的表情凝固了。
周圍的嘈雜聲、寒風的呼嘯聲,在這一刻似乎都離他遠去。
他拿著信紙的手,開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起來。
他愣在原地,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