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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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救了它,它為什么還要叼走我兒子……”
張永林跪在林邊,臉上的血泥已經干涸,雙手抱著一只斷了線的風箏骨架,像抱著兒子的尸體。
山風獵獵,他卻聽不見了,耳邊只剩下自己的回聲,突然有人在背后喊:“找到足跡了!往東北邊去了!”
張永林猛然坐起,朝著東北方向去,他始終認為,那只老虎,是他親手從死亡線上救回來的,絕對不會傷害他兒子,但趕到那時,眼前腥紅的一幕,讓他久久無法忘懷……
去年深秋,林子里開始結霜,落葉一層層地覆在獸道上,踩下去軟綿綿的,林子東側的溝壑間,傳來一件讓獵戶們都不愿聲張的怪事——有人在雪地里發現了一串老虎的爪印,血跡斑斑,拖痕綿延得看不見盡頭。
順著痕跡找過去,竟看到一只死去的幼虎,躺在半掩的雪窩里,小小的身子已經凍硬,四肢蜷曲,嘴巴微張,眼睛卻睜得大大的——像是到死都沒等到它的母親回來。
張永林當時正在這片區域巡林,掛著一年一簽的小紅牌,干著最苦最累、最沒人搭理的活,他在荒草走了十幾里,沿著斑駁血跡,翻過一個斜坡,才在林子最深處的塌陷地帶,看見那只奄奄一息的母虎。
那一瞬間,空氣仿佛凝住了,母虎蜷縮在一個土坑里,瘦骨嶙峋,皮膚貼在骨頭上,像是被刮掉了一層肉。它的前爪被一個生銹的鐵夾死死咬著,傷口早已潰爛,血肉翻卷,甚至露出白森森的骨頭茬子,但它沒叫,也沒掙扎,只是抬起頭,盯著張永林,目光鈍鈍的,沒有驚恐,也沒有憤怒。
張永林一眼掃過去,就看見坑邊有幾塊凍碎的胎盤和干涸的乳漬——那是產后留下的痕跡,他猛地意識到:這只母虎剛剛產仔不久,而它的崽……正是那只凍死的幼虎。
張永林看到這一幕,心口一緊,他也有孩子,六歲的兒子豆豆,性格懦弱,動不動就躲在他腿后頭哭鼻子,自己常年在林子里跑,陪豆豆的時間不多,可豆豆每次見到他,總是笑著撲上來,摟著他脖子不撒手。晚上還要聽“森林之王”的故事,非得講到老虎怎么護崽、怎么咆哮驅敵,才肯睡。
就在昨天晚上,豆豆還拉著他衣角,小聲問:“爸爸,如果我是你的小老虎,你會不會保護我?”張永林當時揉著他腦袋,笑著說:“爸爸是護林員,當然會保護你,你就是爸爸的命。”
現在這句話一刀一刀割回來,他低頭,看向那具幼虎尸體——瘦得皮包骨,睜著眼,仿佛還在等那來不及回家的母親,他喉嚨發緊,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豆豆也像它一樣倒在冰雪里,沒人救他怎么辦?
正恍惚間,一聲低啞的吼從土坑里傳來,他抬頭,母虎將身子微微一側,像是在護住那只嚴重受傷的前爪,眼神依舊倔強,但像是認命了。
張永林退了兩步,從身后的工具袋里掏出一塊壓縮干糧,小心地拋進坑里,母虎卻連眼皮都沒動一下,它不是沒餓——是餓到不想吃,幼崽死了,它也放棄了活下去的希望。
張永林咬咬牙,打電話叫來兩個老朋友,一起用鋼絲、木桿和鉗子,試圖撬開那鐵夾,過程漫長又艱難,母虎一直沒有動攻擊性動作,只是在鐵夾被松開的那一瞬間,忽然猛地一低頭,叼起身邊那具凍硬的小虎尸體。
動作飛快,咬得很輕,像是怕別人搶走似的,張永林呆呆看著那一幕,心頭某個地方咯噔了一下,那一刻,他分不清自己是在看一只虎,還是在看一個母親,失去孩子之后的絕望和執拗。
母虎傷得不輕,張永林聯系了林業站的臨時收容點,把它運到了護林站后頭的鐵籠里暫養,那幾天,他幾乎把所有時間都撲在了母虎身上。
不知道為何,張永林特別關愛這只母虎,他怕別人對母虎動粗,他就親手給母虎上藥、熬藥渣喂水,每天凌晨三點都來巡籠。
別人眼里,那是一頭野獸,在他眼里——那是一位受傷的母親,有一次,他坐在籠子外頭打盹,迷迷糊糊感覺自己被盯著,一睜眼,就看見母虎正安靜地趴著,隔著鐵欄看他,眼神不像野獸,反倒像個默默守夜的老人。
他忽然笑了:“你是不是,認得我了?”母虎沒吼,只是伸出舌頭舔了舔受傷的爪子。
張永林非但不害怕母虎傷人,還把豆豆帶來了,豆豆聽說張永林救了只母虎,從沒親眼見過老虎的他吵著要來看,妻子有些擔心,那只母虎剛失去孩子,就把豆豆帶過去,會刺激到母虎。
然而張永林根本沒當回事,還說正好,豆豆去了,可以療愈母虎喪子的心,豆豆就這樣來了,他穿著棉背心,凍得鼻頭通紅,張永林讓他小心站在鐵欄前,說:“這是爸爸救的虎,你不是一直想見老虎嗎?”
豆豆往前湊了湊,先是有點怕,后來睜著眼睛仔細看了母虎幾秒,然后輕聲說:“它……好像很難過。”
母虎看到其他人都緊張害怕,但看到豆豆,它沒有叫,也沒有撲,只是緩緩站起身,走到欄桿前,在離豆豆只有半米的位置停下,垂下頭,并且四只爪子并攏,姿勢幾乎像是在匍匐、低伏,盯著豆豆的眼神——柔和得幾乎不像一頭猛獸。
豆豆畢竟還是孩子,這么大一只猛獸近在眼前,他嚇了一跳,后退了一大步,這動作換做其他猛獸,早就跳起來了,張永林連忙把豆豆護住,但母虎沒動,反而輕輕地、極輕地低吼了一聲,像是在……回應。
那一刻,張永林忽然明白了,母虎把豆豆,當成了它死去的孩子,那是動物的“母性錯覺”——哪怕隔著鐵欄,它的眼神里都有一種近乎溫柔的執念。
從那之后,只要豆豆一來,母虎就會從角落慢慢走來,趴在欄前,眼睛始終盯著他,有時,豆豆還會把手貼在欄桿上,母虎也會用鼻子輕輕湊上去,像是聞著熟悉的氣味。
張永林站在一旁看著,被人和動物的感情感動,眼眶有些發熱,可同事們坐不住了老袁第一個找上門:“永林,你這是干啥?讓孩子天天來看老虎?那是猛獸,不是貓狗!”
老李也說:“這虎有點不正常,一沒看到你兒子就發脾氣,撞籠子,撞得滿嘴是血,你不覺得這不對勁嗎?”
張永林不以為意:“你們放心,有我在,它不會傷到豆豆的。”
老袁急了:“你怎么知道不會?它要是把你兒子當自己崽,哪天真發瘋了,你擋得住?”
張永林抽了口煙,語氣很平:“我看著呢,不會讓他們靠太近。”
“可你現在已經很近了!”老李搖頭,“它已經依賴了你們家小子了,永林,再不拉開關系,你遲早會后悔。”
張永林沒再說話,只是抬頭看了眼籠子——豆豆正蹲在欄桿外,一邊說著什么,一邊逗著那只母虎,母虎趴著,眼神一眨不眨地看著孩子,尾巴有節奏地拍打地面,像是在哄豆豆安心,那畫面像極了一對親密的母子。
張永林有那么一刻,真有點擔心,母虎對豆豆產生別樣的依戀,但他們是人虎兩個物種,會有那種依戀嗎,張永林喉嚨動了動,最終只低聲說了一句:“它不會傷豆豆的,我信它。”
張永林留下豆豆,去給母虎拿點肉吃,母虎慈愛地看著活潑的豆豆,張永林還不知道,他這一信,埋下了最深的伏筆。
三個月后,母虎的傷終于痊愈了,獸醫檢查完,說它的恢復情況“比預期快很多”,再過幾天就能放歸森林。
張永林遲遲沒有點頭,他蹲在鐵籠前,看著那只趴著的母虎,心里五味雜陳,這些天來,他幾乎是用“親人”的方式照料這頭獸——信任它,憐憫它,也敬重它,
更難以割舍的,是豆豆和它之間那種安靜卻詭異的“親近感”。
他知道,母虎不是寵物,它屬于森林,可他也知道——母虎早已把豆豆,當成了自己失去的崽,一旦放歸,那就是另一場“母子分離”。
母虎似乎察覺到了什么,這幾天,變得煩躁易怒,只要不是張永林或豆豆靠近,它就會低吼、閃身、甚至用頭猛撞鐵欄。
可豆豆一來,它就安靜了,甚至還會像只家貓一樣,把頭貼在鐵籠最底部,用鼻尖輕輕蹭著欄桿,等豆豆伸手貼過來。
有一回,豆豆隔著籠子小聲說:“媽媽說老虎兇,可它不兇啊,它像一只……很想我陪著的貓。”
張永林聽到這話,心里狠狠地一沉,這就是他最擔心的——母虎纏得太緊,真到分離那天,它會不會失控?會不會做出什么……連它自己都無法理解的舉動?
可那一天,終歸還是來了。,大家挑了個天氣晴朗的日子,為了緩解焦慮,獸醫給母虎打了一針輕鎮靜劑,又提前喂了一大塊肉,可母虎一口沒動,反而在籠子里團團轉,不停地探頭望外,尋找豆豆的身影。
張永林沒辦法,只好帶著豆豆過來送別,豆豆安安靜靜地望著籠子,像是在忍耐,也怕自己一哭,母虎會更難受,同事們小聲嘀咕:“早說過別讓孩子跟猛獸攪太熟……感情這玩意兒,不管人還是虎,一旦粘上,就割不掉了。”
張永林聽著這些話,心里后悔了,可現在說這些,已經太晚,他只是低頭跟豆豆說:“我們走吧,送它最后一程。”
大伙把母虎裝進鐵籠,運往幾十公里外的無人林地,心想著距離遠點,母虎就無法再見到豆豆,車開到半山腰的時候,張永林忽然有點后悔,也許不該帶豆豆來……可豆豆拉著他袖子不撒手,只說:“我要看看它走。”
張永林點了點頭,沒再阻攔,放生前,母虎沒掙扎,只是死死盯著張永林的臉,鼻尖微微顫動,像是在確認什么味道,外面就是大自然——母虎的家園,母虎卻沒動,靜靜望著豆豆,尾巴一下一下拍著地面,豆豆悄悄探頭出來,輕輕地揮了揮手。
母虎的眼神,忽然黯淡了下去,它像是明白了——這不是一次游戲,不是短暫的分開,而是永久的分別,它低下頭,慢慢轉身,一步一步走進森林,每一步都不快,像是在等人喊它一聲“回來”。
可就在它走出五六米后,忽然停住,猛地回頭,盯著張永林,發出一聲低沉的哈氣,帶著無法忽視的敵意,那一聲,像極了一種情緒的爆發:仿佛張永林把豆豆從它身邊搶走了。
所有人都怔住了,張永林更是渾身汗毛一豎,那一刻,連獸醫都低聲問:“它……是不是記恨你了?”
張永林沒有回答,只是抱緊了豆豆,低聲說:“走吧,回家了。”
回程的車上,豆豆難得地沉默了很久,快到地方了,他才小聲問:“爸爸,它會回來嗎?”
張永林望著后方一片連綿的青山,輕輕點頭:“也許會。”
同事聽了這話,卻并不樂觀,老袁搖頭嘆氣:“你是真把老虎當人了,但不一定是好事。它是猛獸,肯定記得味道,你讓孩子天天接近那東西,遲早有一天會出事。”
老李也說:“虎能感情深到這個地步,就能成瘋魔。你家小子天天跟它混一塊,你敢保證哪天真來了,它會不會叼走你家小子?”
張永林笑笑,不作聲,他一直相信:動物也有情,只是表達方式不一樣,而這頭虎,不會傷豆豆。
張永林把這份情,放進心里最深的位置,時間很快到了夏天,他再也沒見過那只母虎,在林子巡邏時,也沒再聽到那熟悉的低吼,一個普通的下午,豆豆像往常一樣,坐在他值班的小屋,抱著畫板安安靜靜地畫畫,張永林接了個電話,前腳剛出門倒水,回頭再進來——人沒了。
椅子歪倒在地,筆蓋還開著,風輕輕一吹,紙被卷到了門口,他心頭一緊,沖出屋外大喊豆豆的名字,整個林邊都在回聲,幾分鐘后,他在林子邊緣看到地上的幾道印子。
張永林瘋了一樣,追著地上的拖痕跑進林子深處,鞋子陷進泥里都顧不上拔,他心跳如鼓,直到在一棵粗大的黃杉樹下,看見了那熟悉的腳印——巨大的貓爪印,前后對稱、深深踩進落葉泥土中。
張永林一眼認出那是老虎的腳印,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樣,僵在原地,喉嚨發緊,隨即歇斯底里地大喊:“豆豆——!”
他跌跌撞撞沖進林子,撥開灌木,踉蹌跪倒在一片離爪印不遠的草叢前,草地上,有幾滴已經干涸的血跡,還有一撮橘黃色的毛,一看就是虎毛,虎毛旁邊,還一只小小的運動鞋,鞋帶斷了,鞋面上沾著血泥——這只鞋,正是豆豆出門前穿的那雙。
“是它。”老袁站在他身后,咬著牙,臉色鐵青,“我早就說過,那母虎不是普通的猛獸,野性太重,讓它回林子里就是放虎歸山!”
“張哥,我們都提醒過你,別讓豆豆太靠近它。”老李沉聲道,“你把它當親人,可它一直把你當食物供給者。”
張永林渾身顫抖,腦子亂成一團,他不敢相信母虎會傷豆豆,可地上的血跡、,還有那些腳印,全都在往一個殘酷的方向拉扯。
破鞋
“不可能……它不會傷人……豆豆跟它玩過那么多次,它怎么會吃他?”張永林聲音發啞,卻沒多少底氣,“是不是還有別的可能?林子里有別的猛獸?林子這么大……不一定是它……”
張永林說著說著,忽然像瘋了一樣,拔腿朝更深處沖去,林子越來越密,枝葉劃破了他的胳膊,血絲滲出來,他卻毫無知覺。
忽然,他透過一片灌木,看見前方有一團熟悉的橘黃色——一只老虎,正蹲伏在地上,低著頭咀嚼著什么,尾巴緩緩擺動,腹部隆起得不正常,似乎吃了一個孩子那么大的羊,可這林子里哪有羊,莫非……
張永林想到豆豆,孤零零在林子里,都沒有發出半分呼救,肯定遭遇了不測,一瞬間,一股冷氣順著脊梁骨,直沖張永林后腦勺,張永林雙腿像灌了鉛,腳步僵在了原地,連呼吸都變得細碎而遲緩,那只老虎仍然蹲在地上,背對著他,低著頭,在咀嚼著什么。
血,正從老虎嘴角緩緩滴下,腹部高高鼓起,尾巴輕輕甩動,像是吃得滿足,又像是正處于警戒,張永林強迫自己慢慢往前走,直到他終于看清了老虎腳下那一堆模糊的物體,那是一堆破碎的毛發、血跡,和一攤剛被撕碎的生肉,張永林眼前一花,呼吸一下子亂了,終于高喊出聲:“豆豆!”
那一聲喊,像是張永林在給自己的心臟判刑,的那只老虎對豆豆的名字有強烈反應,它猛地抬頭,一雙琥珀色的瞳孔四處張望,肉都不吃了,血從嘴邊順著胡須滑下來,氣氛瞬間死寂。
“果然是你……”張永林喃喃著,聲音帶著幾近扭曲的恨意,“你裝得真像……什么通人性,全是假的……你就是個披著皮的惡獸!”
原本張永林還不相信,這只老虎就是他救的那只母虎,但它對豆豆的名字有反應,張永林確定了它的身份,忍無可忍,哆嗦著從背后取出獵槍,舉槍瞄準母虎,要為豆豆報仇。
母虎還沒發現,張永林瞄準了它,又低頭撕咬地上的肉塊,牙齒咔哧作響,那聲音在張永林耳中,卻像刀子在刮骨。
“你居然還敢吃豆豆的肉……”
張永林一邊瞄準,一邊眼淚涌出來,后悔當初救了這只母虎,咬著牙,重新上膛一顆最大口徑的鉛芯穿透彈,豆豆才八歲,張永林一天天把他養大,母虎居然殘忍吃了他,張永林雙手舉好槍,槍口帶著仇恨的寒光,對準了母虎的腦袋,他一定要母虎以百倍代價還回來。
張永林死死盯著那團橘黃色的背影,眼睛充血,幾乎炸裂,他把槍抬得更穩了些,手指扣在扳機上,關節泛白,然而他即將扣下扳機,千鈞一發之際——母虎忽然像是察覺到了什么,猛地轉過身來,身子低伏,頭微微偏斜,正好面對著張永林,它嘴里,還叼著東西。
張永林猛地一怔,眼睛死死盯著那一幕,他像是看見了什么,又像是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看見的東西,整個人仿佛被人迎頭砸了一棍,瞳孔猛地放大,呼吸頓住,嘴微微張開,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他的手一松,槍“哐啷”一聲落在地上,接著,他整個人后退一步,腳下一滑,踉蹌跪倒在泥地上,臉上寫滿了驚愕,風吹過林間,樹葉沙沙作響,只聽見林子里傳來張永林一聲,帶著顫音的哭聲:“不!不可能……你嘴里……你嘴里叼著什么?!你怎么會叼著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