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聲明如下:本文情節(jié)純屬虛構(gòu),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媽!您瘋了嗎?兩百塊一個榴蓮?”
鐘愛蓮捧著金黃的榴蓮,手微微顫抖——這是她第一次為自己買“奢侈品”,卻換來女兒的嘲諷與斥責。
退休教師鐘愛蓮,一生為家庭操勞,如今卻淪為女兒家的“免費保姆”。
當她決定為自己活一次時,女兒的懺悔能否挽回她那顆早已疲憊的心?
01
鐘愛蓮?fù)现林氐牟椒ヌと爰议T,無力地坐到沙發(fā)邊,目光落在墻上那張泛黃的合影上。
照片里的她,梳著整齊的發(fā)髻,著一襲灰藍色教師裝,站在講臺前,笑意盈盈。那
時候的她,授課時聲如銀鈴,板書時筆走龍蛇,連校長都親自為她頒發(fā)“教壇楷模”證書,全校師生為之歡呼。
她下意識揉了揉因久站而僵硬的腰背。
今天一早,她便在女兒家開始忙碌:凌晨五點擠上三路公交,為外孫端來熱騰騰的豆?jié){;幫孩子換上校服,扶他上學車;拂塵掃地、擦拭家具,一塵不染;
趕在中午前炒好午飯,又忙著去接那個放學后喊著要吃點心的小家伙;傍晚再陪讀、輔導(dǎo),直到女兒女婿下班。
他們匆匆吃過飯,就催她趕緊回去,說要赴老同學聚會。
“媽,明天照舊早上五點過來,小杰明天要早讀。”
女婿周高潔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一聲“媽”,卻冰冷地將她與真正的母親隔開,只剩下雇傭與被雇傭的距離。
她拖著疲憊的身子走進浴室,熱水撲面而來,帶著水汽的溫熱終于讓她的神經(jīng)稍稍放松。
曾幾何時,她也在這般水聲中暢想退休后的生活:和老伴牽手漫步河畔,去老家看那條熟悉卻日漸荒蕪的小路。
然而老伴卻在她正式退休前一年突發(fā)心梗離世,誓言隨即化為泡影。
洗漱完畢,她掏出手機,熟練地點開銀行App——16000元的退休金剛到賬。
她分了:4000元還車貸、10000元還房貸、2000元償小額消費貸。指尖滑過屏幕,最后剩余四千多元,才是她一個月的全部日常開銷。
關(guān)上燈,她踉蹌著走向冰箱,只見里面空蕩蕩:幾根發(fā)蔫的青菜、半袋早已冷卻的饅頭。
她抓起一個稍顯冰涼的饅頭,撕下一塊硬邦邦的面皮,配著一杯熱開水,匆匆充饑。明天,她還要像往常一樣,五點起床。
躺回狹小的床鋪,天花板的暗影似乎在搖曳。她閉上雙眼,耳邊仿佛又響起老伴的聲音:“愛蓮,咱們退休了,一定要一起去看看這些年錯過的風景。”
可現(xiàn)在,她只能在黑暗中,任憑無聲的淚水滑落。
02
周末一大早,鐘愛蓮剛準備到小區(qū)公園去散步,手機鈴聲便驟然響起:“媽,您今天能不能來一趟?小杰放學沒人接。”
電話那頭,張雯的聲音冰冷而急促:“您是要去和周老師那些老同事敘舊,還是先接您外孫放學?小杰才八歲,可不能讓他自己回家。”
鐘愛蓮胸口頓時一緊,連聲答應(yīng):“好的,我馬上過去。”她放下電話,匆匆脫下剛換上的新衣,換回那件洗得發(fā)白、帶著絲絲棉麻質(zhì)感的襯衫。
她給周桂梅發(fā)去短信:“老周,對不起,今天去不了,得去接外孫放學。”對方回得飛快,卻帶著埋怨:“又放我們鴿子?一周三次了吧,愛蓮,你是真慣著你女兒!”
鐘愛蓮把手機屏幕亮光收進包里,心底像被悄悄掏空。她一步三回頭地走向站臺,公交車駛來時發(fā)出悶響,搖晃著駛向街角。
車窗外的梧桐樹影飛速倒退,仿佛自己的歲月,一去不復(fù)返。
她憶起教學生涯中最后一個教師節(jié),禮堂里鮮花堆滿講臺,學生們捧著卡片和花束,爭先恐后地說著“謝謝您,鐘老師”。
多年之后,他們有的成了教授、有的成了醫(yī)生,也有人特地趕回來給她送祝福,那時的滿足與驕傲,令她至今心動。
可等她走進女兒家,現(xiàn)實總是冷冰冰的。周末,女兒和女婿應(yīng)酬出門,只留下她一人疲于應(yīng)付。放學的小杰一回到家,抓著手柄就跑向電視,一聲不吭地開始打游戲。
“小杰,先把作業(yè)寫了,我給你煮了紅豆湯。”廚房的臺燈下,鐘愛蓮溫聲喚道。
“不要,我要玩游戲!”小家伙頭也不回,聲音像從遙遠的宇宙?zhèn)鱽怼?/p>
“爸爸媽媽說了,要先完成作業(yè)——”
“那是他們說的,不是我說的!你管不著我!”小杰瞪大眼睛,語氣像個小大人。
那一瞬,鐘愛蓮的心口像被什么狠狠扼住。明明是孩子呵護過她的喊聲,怎么漸漸褪成了冷漠和責難?
她記得小杰還會拉著她的手,說“奶奶,我想你了”,但如今,他只把她當成做飯和收拾殘局的傭人。
廚房里的時鐘指向六點,她趕緊拿起菜刀,切菜的聲音在砧板上“咔嚓”回蕩。
這時手機又響,周高潔的電話音冷得像霜:“媽,今晚我和曉雯有應(yīng)酬,不回家了。您做完飯就回去,不用等我們。”
“好的,我知道了。”鐘愛蓮應(yīng)聲放下電話,望著桌上半截青椒和番茄,悵然若失。
她又一次為別人操勞,卻連一聲“謝謝”都沒有。燈光昏黃,她感到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好長——仿佛在無聲地嘲笑她,為家人奔波的日子,何時才能看見一點溫暖?
03
這天,鐘愛蓮剛走到小區(qū)門口的水果攤,就聽見熟悉的聲音:“鐘老師,好久不見了!”
攤主徐老板從攤后探出身來,笑容可掬地招呼她。
她抬頭,微微頷首回應(yīng):“徐老板,您還好?”
黃昏的光線透過老舊的樓道,映在一排排新鮮的水果上,車厘子的深紅在淡金色的燈光下顯得分外誘人。
徐老板熱情地伸手指著:“這車厘子剛空運過來,個頭飽滿,多汁得很!”
鐘愛蓮看了看標價,輕輕搖頭:“有點超出我的預(yù)算了。”
徐老板不解地皺了皺眉:“您退休金不也有一萬多嗎?偶爾犒勞一下自己,又不會虧。”
她抿嘴一笑,卻沒有多說。
哪能讓人知道,這筆退休金早就大半被女兒一家拿去還房貸了,她每月真正能支配的,也就四千多塊;而且常常被女兒借走一部分,卻從不見歸還。
“那,給我來把香蕉就好。”她最終低聲道。
徐老板嘆了口氣,挑了最熟軟的幾根,又多塞了兩根在塑料袋里:“鐘老師,您教書一輩子,退休了就該好好享受。”
她連聲道謝,拎著裝著香蕉的袋子,腳步輕緩地回到家中。
進門時,客廳的吊燈還沒亮,手機卻震動了三下——全是女兒張雯的未接來電。
她馬上回撥過去,電話那頭立刻傳來急促的催促:“媽,干嘛去了?電話一直打不通!”
“我剛買了點水果,路上信號不太好。”她解釋道。
“行了,別跟我說借口了。我和高潔明天晚上有個很重要的聚會,您能不能來我家照看小杰?”
鐘愛蓮咬著唇,想起明天竟和看腰痛的醫(yī)生預(yù)約撞了時間——這號她等了半個月才輪上。
“可是……”她還沒說完,就被女兒打斷:“媽,您都退休了,時間自由點兒,幫個忙很正常吧?”
她無奈地摁住電話簽字:“好,我去。”
掛斷后,她倚在書柜邊,長嘆一聲。拿起手機,打開日歷,果斷在“腰痛復(fù)診”那一欄畫了個大叉,又點擊“取消預(yù)約”。
這是第三次退號了,下一次究竟要等到何年何月,沒人知道。
她的腰痛已經(jīng)折騰許久,每天做家務(wù)都疼得直不起腰,可在女兒眼里,這都無關(guān)緊要。
心頭一陣酸楚,她踱到廚房,見臺面上那幾根黃澄澄的香蕉,忽然想起了別的什么。她從口袋里掏出那本小存折——這是老伴走后,她暗暗攢下的積蓄。
打開存折,只剩下5000元整。那是她五年間每月省吃儉用,從僅存的生活費中一點點攢下來的。
指尖劃過那些冰冷的數(shù)字,那里包含她所有的“奢侈”幻想:想偷偷去趟海邊,或是在換季時買件新外套,可每次都被女兒的需要壓回心底。
“媽媽常說,要為自己活一次……”她輕聲自語,把存折又小心地放回口袋。
04
雜貨店昏黃的燈光下,鐘愛蓮蹲在貨架前,指尖輕觸兩瓶洗發(fā)水的標簽,仔細權(quán)衡著各自的標價與成分。
空氣中彌散著陳舊地板與塑料包裝混合的味道,伴著輕微的風扇嗡鳴。
“愛蓮?真的是你嗎?”一道帶著驚喜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她抬頭轉(zhuǎn)身,眼前赫然是多年未見的老同事——周桂梅。兩人四目相對,瞬間熱絡(luò)地擁在一起。
“桂梅!”鐘愛蓮心頭一暖,聲音都有些顫抖。茶色外套下,她仿佛一下回到了當年在講臺上神采飛揚的自己。
“天哪,咱們有多久沒碰面了?上次班級聚會,你又放我們鴿子,從那以后一次都沒出現(xiàn)!”周桂梅挽著她的胳膊,語氣里全是關(guān)切和抱怨。
鐘愛蓮露出歉意的微笑,手背輕抹了一下額角:“對不起啊,我……”
“別提那些了。既然今天偶遇,就去喝杯茶,慢慢聊!”周桂梅爽快地拉她走向門口。
茶館門口掛著紅木匾,門內(nèi)檀木香與茉莉花香交織,令人神清氣爽。兩人坐定,茶香裊裊升起,熱氣在瓷杯邊泛起淡淡水霧。
桂梅滔滔不絕地講起自己退休后的日子:五月在洱海畔漫步,感受湖水拍岸的節(jié)奏;
七月又到拉薩朝圣,在布達拉宮的大殿前抬頭仰望金頂;后來還報名了太極拳班,每日清晨隨教練緩緩?fù)剖郑橹吨榕c薄靄。言語間,她臉上洋溢著恣意的從容。
“你呢,愛蓮?退休后都忙些什么?”茶盞輕碰桌面,發(fā)出清脆聲響。
鐘愛蓮抿了口溫熱的菊花茶,指尖劃過杯沿,回答得有些局促:“沒…沒什么,就是幫女兒照看外孫,打理家務(wù),日子平平淡淡。”
桂梅上下打量她,目光在她肩上的舊風衣與干凈整潔的發(fā)型間來回落:“這衣服……難道是當年春游時那件?都十幾年了,還穿著?”
一陣羞赧襲上鐘愛蓮的臉頰,她輕聲應(yīng)道:“還能穿就別浪費。”
“別為省那點周委屈自己!你不是說養(yǎng)老金有一萬六?比我還多呢!”桂梅皺眉,“我才一萬,還能常去旅游。”
鐘愛蓮輕輕低下頭,沒再作聲。
桂梅直覺敏銳,坐直身子問:“是不是全給女兒花了?愛蓮,你可得為自己留點。”
她眼眶微熱,把頭轉(zhuǎn)向窗外:“曉雯和高潔買了房要還貸,小家伙小杰又要上輔導(dǎo)班……我不幫他們,誰幫?”
桂梅握著她的手,聲音柔軟卻堅定:“可你也該為自己而活。你知道群里都在說什么嗎?大家都念著當年你的教誨。黃瀾成現(xiàn)在當校長了,經(jīng)常提起,說是你當年的課堂和耐心引導(dǎo),讓他走上了教育這條路。”
“真的嗎?”她眼中閃過一絲光亮。
“當然!下個月我們要辦同學聚會,你得來。”桂梅語氣里帶著期盼。
鐘愛蓮嘴角輕揚,又立刻垂下:“我…我盡量。”
桂梅看出她的顧慮,只是輕輕點頭。
離開茶館時,天色已晚,路燈投下斑駁影子。桂梅又抱了她一下:“愛蓮,記住,你首先是你自己,才是別人的母親、媳婦。為自己活一次吧。”
鐘愛蓮眼含熱淚,點頭致意。
回家途中,晚風帶著些許梅雨季的潮濕味道。她掏出手機,屏幕上跳出女兒的信息:
“媽,明天來我家,高潔和我出差三天,您要照顧小杰。”
這條信息冰冷如同北風,不容商量。
她撫摸屏幕,一聲長嘆從指尖溢出。手機上,女兒冷漠的字句被一滴淚水浸濕,模糊了視線。
記憶中,那個站在講臺上意氣風發(fā)、受人敬仰的“鐘老師”早已遠去;如今,她只剩下被女兒女婿指派的那個“家務(wù)保姆”。
一滴淚悄無聲息地劃過手機屏幕,擊在冰冷的光面上,融入夜色。
05
鐘愛蓮站在文具店的玻璃柜臺前,目光落在那支與自己共度三十載教學生涯的鋼筆上。
“師傅,這支筆修好了嗎?”她聲音低緩,像是囑咐,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店主搖了搖頭,神色歉意:“鐘老師,筆尖壞得太厲害了,修理費得180元以上。”
鐘愛蓮伸出手,指尖輕觸筆桿冰涼的金屬,那是當年一位成績最突出的學生精心挑選的禮物。她微微皺眉:“那……我再想想吧。”
走出店門,夜色已深,她的腳步不自覺地沉重起來。對別人而言微不足道的180元,此刻對她每月只有4000元補貼的生活,是一筆不小的負擔。
路過菜市場的攤位,她停下腳步,蹲身挑選價格實惠的青菜。一個熱情的叫賣聲飄來:
“鐘老師,來點肉吧!今天的五花肉特別鮮!”
她抬頭,勉強笑了笑:“不了,吃素更健康。”——其實,她已經(jīng)許久沒買過肉了。每當去女兒家做飯,她總會精心準備葷菜;可回到自己小屋,卻只能以幾根白菜、一撮粉絲的清湯度日。
回到家,一放下菜籃,手機鈴聲便急促響起。
“媽,今晚能過來一趟嗎?我們家冰箱壞了,里頭的東西快要全壞掉了,你能把能吃的都拿走。”電話那端,張雯的聲音平淡如常。
“好的,我馬上來。”鐘愛蓮應(yīng)了一句,掛斷電話時,唇邊卻浮起苦澀的笑。女兒從未主動想到她,唯有冰箱將壞,她才想起有她這個“回收站”。
她上了公交,透過車窗望向車水馬龍的街道。
霓虹燈下,高樓拔地而起,行人匆匆而過,似乎都在追趕著更快的生活節(jié)奏。這座城市飛速更新,而她,仿佛被歲月遺落在角落。
來到女兒家,客廳里燈光明亮,張雯正坐在沙發(fā)上看綜藝,周高潔在書房埋頭工作,孫子小杰嘟囔著在房間里打游戲。
“媽,冰箱里的吃的你自己拿吧,能吃的都拿走。”張雯頭也不抬地說。
鐘愛蓮點點頭,輕聲擠到廚房,掀開冰箱門。里面堆著發(fā)軟的蔬菜和即將變質(zhì)的牛奶,她小心翼翼地挑出還能使用的食材。
忽然,一個黑色筆盒映入眼簾,微微傾斜地躺在冷藏室的角落。她彎身取出,才發(fā)現(xiàn)是一支價值不菲的萬寶龍。
“這……怎么放在這里?”她疑惑地問。
張雯也湊過來,眉目間帶著幾分不以為然:“哦,那是高潔上周新買的鋼筆,他說把墨水放冰箱里能防干,你別動它。”
鐘愛蓮看向筆桿上隱約可見的價格標簽:¥3280。
她胸口猛地一緊。那幾千塊周,對她一個月的補貼而言,幾乎等同于一整個月的吃穿開銷。女婿卻輕描淡寫地花掉——還覺得普通、不值一提。
這時,周高潔走進廚房,視線從她手中的筆掃過,輕笑一聲,語氣里滿是不屑:“這種筆也就這樣,拿去送客戶都嫌寒磣。”
她默默把筆放回原位,心里卻翻江倒海。——一支180元的修筆費,她猶豫再三才舍得;而他,卻隨手買下了幾千元的禮物,卻還要嫌它“普通”。
她收拾好這些還能用的食物,準備離開。門口,張雯提醒道:“媽,小杰鋼琴班這個月又要交費了,能不能先支援兩千?下個月我一定給您還。”
鐘愛蓮身體僵了一下,卻還是從口袋里掏出周包:“多少?”
“兩千就行,回頭我轉(zhuǎn)給您。”
她數(shù)了數(shù)鈔票,那幾張紙幣幾乎是半個月的生活費。她清楚,所謂“回頭轉(zhuǎn)給您”的承諾,恐怕只是一句客氣話。
走進電梯,門一關(guān)上,眼淚終于不受控制地滑落。懷里的塑料袋里是稍顯新鮮的蔬菜;而口袋里的那點積蓄,已在幾筆開銷間化為烏有。老屋里依舊點著電燈,卻照不亮她此刻沉重的心。
她不知道,這本該安享的退休生活,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06
八月的陽光如同灼烤的火焰,炙熱地鋪滿大地。鐘愛蓮?fù)现林氐牟椒ィぴ诨丶业氖迓飞稀K齽倧呐畠杭译x開——一整天的奔波。
她在女兒和女婿帶著外孫小杰去游樂場的空隙里,打掃屋子、洗滌衣物,又忙著準備晚餐,期盼他們歸來時能得到一句感謝,可等來的只有沉默和冷漠。
“鐘老師!鐘老師!”身后忽然傳來急促的呼喊,是街角水果店的徐老板。鐘愛蓮?fù)W∧_步,側(cè)過身,嘴角帶著疲憊卻真誠的笑意:“徐老板,您找我?”
徐老板喘著粗氣,湊到她面前,舉起一枚金黃色的泰國金枕榴蓮:“鐘老師,新鮮到貨了,香甜得很,您要不要嘗一點?”
她的視線落在那綻裂的果殼和晶瑩的果肉上,腦海中倏地浮現(xiàn)出與老伴的夏日儀式。
他總會在每年八月為她帶來榴蓮,那是他們的小浪漫。自從他去世,這熟悉的味道就再沒出現(xiàn)在她的生活里。
“多少一個?”她輕聲問,仿佛怕打破這份回憶。
“198元一個,雖說貴了些,但絕對值!”徐老板拍了拍榴蓮?fù)怀龅臍ぜ猓瑹崆榈乇WC。
她撫摸了一下自己的小周包,心跳不由得加速。198元,對她一位退休教師來說,是筆不小的開銷。
但今天,她忽然特別想念老伴,想把那段甜蜜回憶拾回片刻。她深吸一口氣:“那…就這個吧。”
數(shù)出鈔票付過后,徐老板又用報紙和繩子將榴蓮包得結(jié)實,“鐘老師,您慢慢品,保證沒失望!”
懷抱沉甸甸的榴蓮,鐘愛蓮的心頭竟一時亮堂,這是多年來,她第一次為自己買下這樣一件“奢侈品”。
她決定把這份珍貴帶回女兒家,與全家人一起分享,也算是為已逝的老伴留個紀念。
推開女兒家的大門,客廳里張雯正盯著電視,周高潔在沙發(fā)上刷手機,小杰則在地毯上拿著小零食啃。她輕聲說:“曉雯,我給你們帶了榴蓮,一起吃吧。”將那金黃果實放到茶幾中央,散發(fā)出淡淡清香。
張雯抬眼瞥了一眼價簽,“媽!您瘋了嗎?兩百塊一個榴蓮?”聲音驟然拔高,幾乎刺破了空氣。
鐘愛蓮怔住:“我…我只是想和你們一起嘗嘗……”
“就這么揮霍您的退休金?”張雯毫不留情地質(zhì)問,“你配嗎?”
周高潔放下手機,冷笑一聲:“媽,您每個月退休金不就四千塊嗎?花這冤枉周,不如給小杰多報個英語班。您知道現(xiàn)在輔導(dǎo)班多貴嗎?”
鐘愛蓮的手指一顫,榴蓮差點跌落。她萬萬沒料到,自己唯一的一次“寵愛”,會換來如此的嘲諷與羞辱。
“我…我只是…”她哽咽,聲音微弱。
“分享?分享您的浪費?”張雯譏笑,“家里有這錢,不如省著點給我們用!”
小孫子小杰也學著大人的口氣,皺著鼻子說:“這榴蓮好臭,我才不吃呢!”
鐘愛蓮眼中涌出淚水,她抬頭看向這一家三口,又低頭望了望手中的榴蓮,忽然明白:在他們眼里,她不是母親、不是奶奶,不過是一個無底的提款機和食物搬運工。
她的付出,從未被珍惜;她的需求,從未被尊重。
她攬緊懷中的榴蓮,轉(zhuǎn)身離去,連一句道別也未留下。跨出小區(qū)圍墻,鐘愛蓮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下,淚水再也止不住。
榴蓮散發(fā)著熟悉的甜香,卻如同無情的刀刃,將她的心一點點割裂。
她抹去淚痕,抬眸望向西沉的夕陽。晚霞映紅天際,正如此刻她燃燒的悲憤與失望:她何時開始,只是他們理所當然的付出者?她何時失去了,作為母親應(yīng)有的尊嚴?
07
夜已深沉,路燈在小區(qū)走廊里投下昏黃的光影。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后響起:“愛蓮?怎么是你?這么晚了,一個人在這兒做什么?”
鐘愛蓮應(yīng)聲回頭,映入眼簾的是剛提著購物袋回家的周桂梅。超市的塑料袋里,青菜和日用品微微晃動。
“桂梅……”她哽咽著應(yīng)了一聲,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
周桂梅一眼就看見了懷中的榴蓮,又看到她淚眼婆娑的臉龐,心下一緊,“發(fā)生什么事了?快告訴我。”她擠到鐘愛蓮身側(cè),聲音里滿是擔憂。
淚水像決堤的河流,終于壓不住。鐘愛蓮哽咽著,把剛才在女兒家里的遭遇一字不落地傾訴:從她懷念已故丈夫,特意買來那最愛吃的榴蓮,到女兒和女婿的冷眼斥責,每一句都像刀割般刺痛她的心。
“我……只是想吃點他生前常買給我的水果,結(jié)果……”聲音哽住,鼻腔里一陣酸楚。
聽完這一切,周桂梅氣得渾身微微發(fā)抖:“這算什么人干的事?你每個月給他們轉(zhuǎn)一萬,還要自己留四千生活費。他們把你當提款機看了嗎?”
鐘愛蓮低頭,淚珠滴落在榴蓮刺鼻的果皮上,滾落成水珠:“也許,他們說得對……我不該隨便花。”
“胡說!”周桂梅拍著她的肩膀,“愛蓮,你曾是那么尊敬的教師,學生敬佩你、同事敬重你。現(xiàn)在連去買個水果,都得被指責?這公平嗎?”
“可……他們確實需要錢……”
“需要就該自己掙!”周桂梅斬釘截鐵,“成年人了,都有穩(wěn)定工作,憑什么還要你替他們背房貸?這不是贍養(yǎng),這是在縱容!”
鐘愛蓮沉默無語,眼神卻閃過一絲猶豫。
“你知道嗎,上次班級聚會,張明成還專門掛念你。他現(xiàn)在在市重點中學當校長,多虧了你當年的嚴格教導(dǎo)。”
“他真這么說?”鐘愛蓮抬眸,淚光在眼里閃爍。
“當然!不僅是他,很多學生都記得你的好。可你的女兒呢?對你付出那么多,連最基本的尊重都沒有。”
鐘愛蓮的目光越發(fā)凝重。
周桂梅輕聲勸道:“你得讓曉雯明白,父母的付出是愛,而非理所當然的義務(wù)。繼續(xù)縱容,只會讓她越發(fā)不懂感恩。”
“那……我該怎么辦?”鐘愛蓮聲音帶著無助。
“斷供。”周桂梅語氣堅定,“從下個月起,不再給他們?nèi)魏五X。貸款,他們自己還;退休金,你自己支配。”
“這……太突兀了,他們一定不會接受。”
“接受不了就得學會接受!”周桂梅堅定地看著她,“你不是在幫他們,是在害他們。逼他們自己走路,才是最好的愛。”
回憶像潮水涌來:曉雯小時候的甜蜜笑臉,婚禮上她鄭重承諾的孝順話語,如今卻變成冷漠的斥責。
周桂梅拍拍她的手背,“記得我們教書時常說:嚴是為了成才,松只會害了孩子。”
鐘愛蓮深吸一口夜風,似乎也在其中找回了久違的力量。她擦去淚痕,聲音變得堅定:“桂梅,你說得對。我不能再這樣下去。我也該為自己活一次,讓曉雯學會獨立。”
周桂梅欣慰地笑了:“這才是我認識的鐘老師,桃李滿天下的鐘愛蓮!”
兩人站起身,榴蓮的香氣在夜風中彌漫。周桂梅挽著她的手臂,說:“走,咱們回家,一起把這榴蓮吃了。”
“好。”鐘愛蓮點頭,步伐雖緩,卻比以往堅定。
這是她退休以來,第一次真正為自己而做的決定。
08
夜色中,鐘愛蓮走進家門,燈光映在餐桌上,她低頭看著手機屏幕——女兒張雯留下的好幾個未接來電,卻沒有一個被回撥。
她需要時間理清思緒,也需要勇氣迎接即將到來的變化。
整夜無眠,她腦海中翻騰著畫面。記憶里,昔日的講臺上,黑板粉筆的粗糙感、學生翹首期盼的目光,校長和同事們目送退休的依依不舍;
還有老伴在病榻前輕輕握住她的手,讓她答應(yīng)要“好好照顧自己,去看那些還未一起看過的風景”。
這些畫面,如潮水般涌來。
黎明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紗窗灑進臥室。
她起身,洗臉時能感覺到冷水滑過臉頰的清冽。換下一襲舊棉衫,選了那件兒子最后一次為她精心挑選的襯衣——那是老伴生前送的最后一件生日禮物。
鏡中,她不再是佝僂著背的老人,而是一個依舊精神、目光堅定的女性。
手機突然響起——是張雯的來電。這一次,她深吸一口氣,才按下接聽鍵。
“媽!昨晚您去哪兒了?電話也不接!”女兒的聲音夾雜著責備。
“我有些事情要處理。”她語氣平靜。
“什么事比照顧小杰更重要?”曉雯不耐地嚷道,“算了,不提這個了。今天您一定要來,我和高潔還有應(yīng)酬,小杰放學沒人接。”
依舊是命令的口吻,沒有一點商量余地。
鐘愛蓮沉默片刻,說:“好,我會去。不過,今晚你們回來后,我想和你們好好談?wù)劇!?/p>
“行,到時候再說。記得別忘了給小杰準備午飯!”曉雯匆匆掛斷。
她放下手機,指尖還殘留按鍵的微微溫熱。打開抽屜,摸出那本存折,又切到手機銀行APP,看到剛到賬的16000元退休金。
與往常不同,她沒有立刻轉(zhuǎn)賬,而是把手機隨意放在一旁,起身準備出門。
走在街道上,空氣中混雜著路邊燒烤攤的炭火香和早市蔬果的清新氣息。
她買了孫子愛吃的薯片,又逛進超市,挑選最新鮮的肉和時令蔬菜。若這是最后一次去女兒家當保姆,她要用一桌豐盛的晚餐為自己告別。
到了張家小區(qū),門口的風鈴輕響,曉雯和周高潔已拎著外出的行囊。
“媽,您終于來了!我們要遲到了!”曉雯看鐘表的動作帶著明顯的不耐煩,“午飯您自己安排,冰箱里有菜。我們晚上八點回來。”
周高潔補充:“小杰下午四點半有英語補習,地址您記得吧?”
鐘愛蓮點頭:“知道了。”
兩人連“辛苦了”都沒說,便匆匆消失在樓道里。
客廳里,小杰正盯著電視,手里的游戲手柄握得緊緊,連頭也不抬。
淡黃色的燈光下,這一幕讓她心頭一酸,卻更堅定了心意。今天之后,一切都將不同。
晚上八點整,門鎖“咔噠”一聲響,曉雯和高潔先后邁進門。客廳里,一張布置得整潔的餐桌,白瓷碗盤里盛著熱氣騰騰的菜肴,茶幾上還冒著香氣。
兩人愣在原地,目光在她和平整的桌面之間往返。
“媽,這……怎么回事?”曉雯疑惑地開口。
“曉雯,高潔,我有事要跟你們談?wù)劇!彼穆曇羧岷蛥s帶著不容忽視的堅定。
二人對視,臉色瞬間刷白——她接下來的話,像一把利刃,刺入他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