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你說咱們這樣做對不對?”李大嬸站在破舊的行李箱前,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老李沉默了許久,看了看緊閉的兒子房門:“走吧,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一年后,當他們顫抖著打開家門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讓兩人瞬間愣在了原地......
01
三伏天的下午,太陽毒辣辣地烤著大地。
老李擦著滿頭的汗水,拖著疲憊的身體爬上了六樓。
一打開門,客廳里煙霧繚繞,茶幾上滿是泡面盒和煙頭。
兒子小強正穿著大褲衩躺在沙發上,手里拿著手機,嘴里叼著煙,眼睛死死盯著屏幕。
“小強,你又抽煙!”李大嬸從廚房跑出來,聲音里帶著顫抖。
小強頭也不抬:“媽,你管那么多干嘛,我都25了。”
老李看著這一幕,心里像被刀割一樣疼。
兩年了,整整兩年了。
自從小強大學畢業回家,就再也沒有出過門找工作。
每天睡到下午兩三點,起床就是游戲,餓了就叫外賣,累了就睡覺。
“兒子,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老李壓著火氣坐到沙發邊上。
“你看看隔壁的小張,比你小兩歲,人家都在銀行上班了。”
小強不耐煩地翻了個身:“爸,你別拿我跟別人比,我不想聽。”
“那你想怎么樣?”老李的聲音開始發抖。
“你總不能一輩子在家里待著吧?”
小強終于抬起頭,眼神里滿是不屑:“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知道,你們別管了。”
李大嬸在一旁偷偷抹眼淚。
這個兒子,從小到大都是她的寶貝疙瘩。
為了供他上大學,兩口子省吃儉用,從來舍不得買一件新衣服。
可是現在,這個寶貝兒子卻變成了她心里最大的痛。
“小強,媽跟你商量個事。”李大嬸小心翼翼地說。
“要不你先去找個工作,哪怕是臨時工也行,總比在家里待著強。”
小強猛地坐起來,眼睛瞪得很大:“媽,我說了多少遍了,我不想找工作!”
“那些工作又累又沒意思,工資還少得可憐。”
“我一個大學生,憑什么要去干那些活?”
老李再也忍不住了,噌地一下站起來:“你一個大學生?”
“你大學畢業兩年了,除了在家里吃白飯,你還會干什么?”
“別說你是大學生,就算你是博士生,不工作也是個廢物!”
小強的臉瞬間變得鐵青:“爸,你說什么呢?”
“我說你是廢物!”老李的聲音越來越大,臉漲得通紅。
“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像個什么東西?”
“25歲的大男人,每天就知道躺在家里玩手機!”
“你對得起我們供你上大學花的那些錢嗎?”
小強騰地一下站起來,手機重重地摔在茶幾上:“夠了!”
“我不想聽你們嘮叨了!”
“你們愛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我就是不去找工作!”
說完,他大步走向自己的房間,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屋子里瞬間安靜了下來,只剩下李大嬸的哭泣聲。
老李癱坐在沙發上,感覺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這還是他的兒子嗎?
那個從小就乖巧懂事的小強哪去了?
李大嬸哭著說:“老李,我們是不是哪里做錯了?”
“為什么兒子會變成這樣?”
老李搖搖頭,眼神里滿是無奈:“我也不知道。”
“也許是我們太寵著他了。”
夜深了,小強的房間里還傳來游戲的聲音。
老李夫妻倆躺在床上,誰也睡不著。
“老李,我們的積蓄只剩下一萬多了。”李大嬸小聲說道。
“再這樣下去,我們連生活費都沒有了。”
老李嘆了口氣:“我知道。”
“可是你看兒子那個樣子,說什么也不肯去找工作。”
“我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餓死吧?”
李大嬸翻了個身,眼淚又開始往下掉:“那怎么辦?”
“我們已經50多歲了,還能工作幾年?”
“如果兒子一直這樣下去,我們老了誰來養?”
這個問題像一根刺一樣扎在老李的心里。
他們這一代人,從小就被教育要為了兒女奉獻一切。
可是現在,他們奉獻了一切,換來的卻是兒子的白眼和不屑。
接下來的幾天,家里的氣氛變得更加壓抑。
小強依然我行我素,該吃吃該睡睡。
老李和李大嬸卻像兩個陌生人一樣,誰也不跟誰說話。
直到那個星期天的晚上,矛盾終于爆發了。
李大嬸做了小強最愛吃的紅燒肉,想要緩和一下關系。
“小強,出來吃飯了。”她輕聲叫道。
小強磨磨蹭蹭地走出房間,看到滿桌子的菜,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媽,以后能不能別做這么多菜?”他坐下來說道。
“我一個人又吃不了多少。”
李大嬸愣了一下:“這不是給你做的嗎?你爸也要吃的。”
“那就少做點唄。”小強夾了一塊肉放在嘴里。
“反正我也不餓。”
老李終于忍不住了:“小強,你說話能不能過過腦子?”
“你媽每天變著花樣給你做飯,你就是這個態度?”
小強抬起頭,眼神里滿是煩躁:“爸,我只是提個建議而已。”
“你至于這么大反應嗎?”
“建議?”老李冷笑一聲。
“你還會提建議了?”
“那我也給你提個建議,明天就去找工作!”
小強放下筷子:“我說了,我不想找工作。”
“那你想干什么?”老李的聲音開始發抖。
“你想在家里躺一輩子嗎?”
“我們死了以后,你靠什么活著?”
小強不耐煩地擺擺手:“行了行了,別說這些喪氣話。”
“人活著總有辦法的。”
“什么辦法?”老李猛地站起來。
“啃老的辦法嗎?”
“你知不知道我們為了養你,一分錢都不敢亂花?”
“你知不知道我們連件新衣服都舍不得買?”
小強也站起來,聲音變得很大:“那是你們自己愿意的!”
“我又沒有逼你們!”
這句話像一道閃電一樣擊中了老李。
他瞪大眼睛看著兒子,半天說不出話來。
李大嬸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小強,你怎么能這么說?”
“我們是你的父母啊!”
“父母又怎么樣?”小強梗著脖子說。
“我又沒有求著你們生我!”
“是你們自己要生我的,那就有義務養我!”
老李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要停止跳動了。
這還是他的兒子嗎?
這個白眼狼,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好,好得很!”老李的聲音在顫抖。
“原來在你眼里,我們就是你的提款機!”
“原來我們含辛茹苦養了你25年,就換來這么一句話!”
小強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說過了頭,但是嘴硬地說:“反正我就是這么想的。”
“你們愛怎么辦就怎么辦。”
說完,他轉身就要走。
老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給我站住!”
“今天你必須把話說清楚!”
小強用力甩開老李的手:“沒什么好說的!”
“我就是不想工作,你們管不著!”
“管不著?”老李氣得渾身發抖。
“那好,從明天開始,你自己想辦法活著!”
“我們不管你了!”
小強冷笑一聲:“你們不管就不管,我還怕了你們不成?”
“大不了我出去租房子住!”
“租房子?”老李冷冷地說。
“你拿什么租房子?”
“你有錢嗎?”
小強愣了一下,但很快就說:“我會想辦法的。”
“什么辦法?”老李步步緊逼。
“繼續啃老的辦法嗎?”
小強徹底被激怒了:“夠了!”
“我受夠你們了!”
“天天在我耳邊嘮叨,煩不煩啊!”
說完,他猛地推開老李,大步走向門口。
“你要去哪里?”李大嬸哭著追了過去。
小強頭也不回:“別管我!”
砰的一聲,門被重重地關上了。
屋子里只剩下老李夫妻倆,還有滿桌子已經涼了的飯菜。
李大嬸癱坐在椅子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老李站在原地,感覺自己的世界都坍塌了。
這一次,小強整整三天沒有回家。
02
第四天的早上,老李和李大嬸坐在餐桌前,面對著兩碗白粥。
誰都沒有胃口吃。
“老李,兒子會不會出什么事?”李大嬸紅著眼睛問。
老李搖搖頭:“應該不會,他那么大的人了。”
“可是這么多天不回家,連個電話都不打。”李大嬸的聲音在顫抖。
“萬一他在外面遇到壞人怎么辦?”
老李心里也很擔心,但嘴上還是硬著:“他不是說要自己想辦法活著嗎?”
“讓他在外面吃點苦頭也好。”
話雖然這么說,但老李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
他總是想起小強小時候的樣子。
那時候的小強多乖啊,從來不讓大人操心。
上學從來不用催,成績也一直很好。
鄰居們都夸他們教子有方。
可是現在呢?
一切都變了。
那個乖巧懂事的小強,什么時候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李大嬸更是度日如年。
她每天都要跑到窗邊往下看好幾次,希望能看到兒子的身影。
每次聽到樓道里有腳步聲,她都要側著耳朵聽,看看是不是小強回來了。
“老李,要不我們去找找兒子吧?”第三天晚上,李大嬸終于忍不住了。
“萬一他真的出什么事,我們怎么辦?”
老李沉默了很久:“去哪里找?”
“這么大的城市,我們上哪里找他去?”
李大嬸想了想:“要不給他打個電話?”
老李搖搖頭:“打了也白打,他根本不會接。”
果然,當李大嬸撥通小強的電話時,傳來的是關機的提示音。
“手機都關了。”李大嬸眼淚又掉了下來。
“這孩子到底要我們怎么辦?”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兩人同時屏住了呼吸,仔細地聽著。
腳步聲在門口停了下來,然后傳來了鑰匙開門的聲音。
小強回來了。
他推開門走進來,頭發亂糟糟的,衣服也皺巴巴的。
臉上滿是疲憊,眼神有些躲閃。
“兒子!”李大嬸立刻撲了過去。
“你這幾天去哪里了?媽都快急死了!”
小強推開她的手:“我在朋友家住了幾天。”
“朋友家?”老李冷冷地問。
“什么朋友?”
小強不耐煩地說:“你們管那么多干嘛?”
“反正我回來了就行了。”
雖然嘴上這么說,但老李能看出來,兒子這幾天過得并不好。
他的眼神里少了那種囂張,多了一些疲憊和無奈。
“兒子,你餓了吧?”李大嬸趕緊說。
“媽給你下碗面條。”
小強點點頭,一聲不吭地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看著兒子的背影,老李心里五味雜陳。
一方面,他擔心兒子在外面受苦。
另一方面,他又希望兒子能夠通過這次的經歷,明白一些道理。
但是接下來的幾天證明,他想多了。
小強回家后,又變成了原來的樣子。
每天睡到下午,起來就是游戲,餓了就喊媽媽做飯。
仿佛前幾天的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更讓老李難以接受的是,小強對他們的態度變得更加冷漠。
以前起碼還會跟他們說幾句話,現在連話都懶得說了。
吃飯的時候也是匆匆吃幾口就回房間,好像在外面吃飯一樣。
“老李,我覺得我們必須想個辦法了。”一天晚上,李大嬸小聲對老李說。
“再這樣下去,我們的積蓄就要花光了。”
老李點點頭:“我也在想這個問題。”
“要不我們都出去找份工作?”
李大嬸愣了一下:“可是我們都50多歲了,誰還要我們?”
“總比坐吃山空強。”老李苦笑一聲。
“我聽說城東的工廠在招工,雖然工資不高,但包吃包住。”
“那兒子怎么辦?”李大嬸擔心地問。
“讓他一個人在家里,會不會出什么事?”
老李想了想:“也許這樣對他反而是好事。”
“沒有我們在身邊伺候著,他總得想辦法自己活下去吧?”
李大嬸猶豫了:“可是萬一他真的......”
“萬一什么?”老李打斷了她的話。
“萬一他餓死嗎?”
“25歲的大男人,還能餓死不成?”
雖然嘴上這么說,但老李心里也沒底。
兒子從小到大都沒有吃過苦,突然讓他一個人生活,真的可以嗎?
但是他們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積蓄快要花光了,如果再不想辦法賺錢,一家三口都要喝西北風。
“我們再想想吧。”李大嬸最終還是沒有同意。
但是現實很快就逼著他們做出了決定。
第二天,老李去銀行取錢的時候,發現賬戶里只剩下8000多塊錢了。
這點錢,最多只能維持兩個月的生活費。
“大嬸,我們必須出去工作了。”老李回到家后,嚴肅地對妻子說。
“再不工作,我們就真的沒錢了。”
李大嬸看著銀行卡上的余額,眼淚又掉了下來。
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因為幾千塊錢而發愁。
“那我們什么時候走?”她哽咽著問。
“越快越好。”老李咬咬牙。
“我明天就去工廠問問,如果合適的話,我們下個星期就走。”
當天晚上,老李夫妻倆在床上躺了很久,誰也睡不著。
“老李,我總覺得我們這樣做不對。”李大嬸小聲說。
“兒子畢竟是我們的孩子,我們怎么能扔下他不管呢?”
老李也在猶豫:“可是不這樣做,我們還能怎么辦?”
“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家三口都餓死吧?”
“也許兒子離開我們一段時間,反而能夠想明白一些事情。”
李大嬸嘆了口氣:“希望如此吧。”
第二天,老李真的去了城東的工廠。
那是一家生產電子零件的工廠,環境不太好,工作強度也很大。
但是工資還算可以,每個月能有4000多塊錢,而且包吃包住。
“我們夫妻倆都可以來上班嗎?”老李問廠長。
廠長看了看他們的年齡:“可以是可以,但是工作很累,你們能受得了嗎?”
“能受得了。”老李肯定地點頭。
“我們什么苦都吃過。”
就這樣,老李夫妻倆的工作定了下來。
下個星期一就可以去上班。
回到家后,老李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李大嬸。
李大嬸的眼淚又流了下來:“真的要走嗎?”
“真的要扔下兒子一個人嗎?”
老李點點頭:“沒有別的辦法了。”
“我們總不能三個人一起等死吧?”
當天晚上,他們開始收拾行李。
其實也沒有多少東西,就是幾件換洗的衣服。
老李從抽屜里拿出3000塊錢,這是他們留給兒子的生活費。
按照小強平時的花銷,這些錢大概能用兩個月。
“要不要給兒子留張紙條?”李大嬸問。
老李想了想,搖搖頭:“不用了。”
“他又不是小孩子,自己會想辦法的。”
其實老李心里也很舍不得兒子。
畢竟是自己的親骨肉,從小養到大的寶貝疙瘩。
但是現在的小強,讓他們感到既心疼又絕望。
也許只有讓他真正地獨立一次,才能讓他明白父母的不容易。
也許這樣的分離,對大家都是好事。
星期一的早上,天還沒有完全亮。
老李夫妻倆就起床了。
他們輕手輕腳地收拾好行李,把3000塊錢放在餐桌上。
小強的房間里還傳來輕微的鼾聲,顯然他還在睡覺。
李大嬸站在兒子的房門前,眼淚不停地往下掉。
她多想推開門,再看兒子一眼。
多想抱抱他,告訴他爸爸媽媽要走了。
但是她忍住了。
她知道,如果讓兒子知道他們要走,他肯定會阻止的。
不是因為舍不得他們,而是因為舍不得他們的照顧。
“走吧。”老李輕聲說道。
李大嬸點點頭,最后看了一眼這個生活了20多年的家。
然后,兩人拖著行李箱,輕輕地關上了門。
樓道里很安靜,只有他們的腳步聲在回響。
走到樓下的時候,李大嬸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六樓的窗戶還是黑的,兒子顯然還在睡覺。
也許他醒來的時候,會很驚訝吧。
也許他會生氣,會抱怨。
但是也許,這樣的經歷能夠讓他成長。
老李攔了一輛出租車。
“師傅,去城東工業區。”
汽車啟動了,載著這對夫妻駛向了未知的生活。
他們不知道接下來會遇到什么。
他們只知道,為了生存,為了這個家,他們必須這樣做。
03
小強是中午才醒的。
他懶洋洋地走出房間,準備叫媽媽給他做午飯。
“媽,我餓了。”他沖著廚房喊了一聲。
沒有人回應。
“媽?”他又喊了一聲,還是沒有人回應。
小強這才發現,家里安靜得有些不正常。
平時這個時候,媽媽應該在廚房里忙活著,爸爸應該在客廳里看電視。
可是現在,整個房子里靜悄悄的。
他走到父母的房間門口,推開門一看,床是空的。
被子疊得整整齊齊,顯然已經起床很久了。
“奇怪,他們去哪里了?”小強自言自語。
他來到客廳,這才發現餐桌上放著一沓錢。
3000塊錢,整整齊齊地擺在那里。
小強拿起錢,四處看了看,沒有發現任何字條。
他開始有些慌了。
父母從來沒有這樣不聲不響地出去過。
而且這3000塊錢是什么意思?
他拿起手機,撥通了老李的號碼。
“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又撥李大嬸的號碼,還是關機。
小強的心開始往下沉。
他想起了前幾天的那次爭吵。
爸爸說過,不管他了。
難道他們真的走了?
真的扔下他一個人了?
小強在房子里轉了一圈,發現父母的一些衣服不見了。
連那個舊行李箱也不見了。
這下他徹底明白了。
父母真的走了。
他們不辭而別,只留下了3000塊錢和一個空蕩蕩的家。
小強坐在沙發上,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孤獨。
以前不管他怎么鬧,怎么發脾氣,父母都在身邊。
就算吵架,過幾天也就和好了。
可是現在,他們真的走了。
沒有一句解釋,沒有一句告別。
就這樣走了。
開始的幾天,小強還有些不以為然。
沒有父母在身邊嘮叨,他覺得反而清靜了。
想睡就睡,想玩就玩,沒有人管他。
餓了就叫外賣,反正有錢。
他甚至覺得,這樣的生活挺不錯的。
但是時間一長,問題就來了。
首先是錢的問題。
以前他從來不知道生活費是多少,反正想買什么就買什么。
現在才發現,原來生活是這么貴的。
一頓外賣就要30多塊錢,一天三頓就是100塊。
還有水電費,網費,手機費。
3000塊錢看起來很多,其實花起來很快。
更嚴重的是精神上的孤獨。
以前每天都有父母在身邊,雖然有時候覺得他們很煩。
但是現在沒有人跟他說話,家里安靜得可怕。
特別是晚上,一個人躺在床上,聽著外面的風聲。
那種孤獨感,讓他幾乎要窒息。
他試著給父母打電話,但是每次都是關機。
顯然,他們是鐵了心要跟他斷絕聯系。
半個月后,小強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慌。
錢花得比他想象的要快,照這樣下去,最多再有一個月就要花光了。
然后呢?
他總不能真的餓死在家里吧?
可是讓他出去找工作,他又覺得拉不下面子。
畢竟前段時間還在父母面前夸下海口,說自己有辦法活下去。
現在如果去找工作,不就等于承認自己錯了嗎?
小強在糾結中度過了一天又一天。
與此同時,在城東的工廠里,老李夫妻倆也在承受著痛苦。
這份工作比他們想象的要辛苦得多。
每天早上6點就要起床,晚上10點才能下班。
中間只有半個小時的吃飯時間,其余時間都要站在機器前工作。
老李的工作是搬運電子零件,每個零件雖然不重,但是一天下來要搬幾千個。
晚上回到宿舍,他的腰都直不起來。
李大嬸的工作是在流水線上檢查產品質量。
她要一直盯著傳送帶,不能有一點疏忽。
幾天下來,眼睛都花了。
但是最痛苦的不是身體上的勞累,而是對兒子的思念。
特別是李大嬸,每天晚上都會偷偷地哭。
“老李,你說兒子現在怎么樣了?”她小聲問。
“會不會餓著了?”
老李也很想兒子,但是嘴上還是硬著:“他那么大的人了,不會餓著的。”
“可是他從小就沒有照顧過自己。”李大嬸擔心地說。
“萬一他不會做飯怎么辦?”
“萬一他生病了怎么辦?”
老李心里也在擔心,但是他知道,現在不能心軟。
如果他們回去,一切都會回到原點。
兒子還是會繼續啃老,他們還是會為了生活發愁。
只有讓兒子真正地獨立一次,才有可能改變這種局面。
“再堅持一段時間吧。”老李說道。
“如果兒子真的有什么事,鄰居會告訴我們的。”
但是實際上,他們連鄰居的聯系方式都沒有留下。
他們不敢留,因為害怕自己忍不住回去。
工廠的生活是單調而枯燥的。
每天除了工作就是睡覺,沒有任何娛樂。
宿舍里住著四個人,老李夫妻倆是年紀最大的。
其他兩個室友都是20多歲的年輕人,跟他們沒有什么共同話題。
有時候躺在硬板床上,老李會想起家里軟軟的床。
想起李大嬸做的熱騰騰的飯菜。
想起兒子小時候撒嬌的樣子。
那個時候,他們一家三口多么溫馨啊。
雖然沒有大富大貴,但是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
什么時候開始,這種幸福變成了現在的痛苦?
也許是從兒子上大學開始的。
那時候為了供他上學,兩口子省吃儉用,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兒子身上。
他們以為,只要兒子有了知識,有了文憑,就能過上好日子。
可是現實給了他們狠狠的一巴掌。
文憑并沒有讓兒子變得優秀,反而讓他變得更加眼高手低。
他覺得自己是大學生,不應該去做那些“低級”的工作。
可是他又沒有能力去做那些“高級”的工作。
就這樣,他在家里一待就是兩年。
兩年啊,整整兩年。
如果這兩年他能出去工作,現在應該已經有一定的經驗和積蓄了。
可是現在,他什么都沒有。
除了一張沒有用的文憑,他一無所有。
三個月過去了。
老李夫妻倆已經適應了工廠的生活。
雖然累,但是每個月能拿到8000多塊錢的工資。
這在以前是他們不敢想象的。
但是對兒子的思念,卻一天比一天強烈。
特別是看到工廠里那些年輕人給家里打電話的時候。
李大嬸總是忍不住想哭。
“老李,我們給兒子打個電話吧?”一天晚上,她終于忍不住了。
“就聽聽他的聲音,看看他還好不好。”
老李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他們也想知道兒子現在的情況。
李大嬸撥通了小強的電話。
響了很久,才有人接。
“喂?”小強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
“小強,是媽媽。”李大嬸的眼淚立刻掉了下來。
“媽媽想你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
“媽,你們去哪里了?”小強的聲音有些哽咽。
“為什么不告訴我就走了?”
李大嬸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她不能告訴兒子他們在打工,因為那樣兒子會覺得愧疚。
“我們...我們在外地有點事情。”她支支吾吾地說。
“什么事情?”小強追問。
“什么時候回來?”
“過段時間就回去了。”李大嬸說道。
“你在家里要照顧好自己。”
“媽,我......”小強欲言又止。
“你怎么了?”李大嬸著急地問。
“沒什么。”小強最終沒有說出口。
他不能告訴母親,自己的錢快花光了。
不能告訴她,自己每天都在為明天的生活發愁。
更不能告訴她,自己開始后悔當初的任性和叛逆。
“那我掛了。”小強說道。
“小強......”李大嬸還想說什么,電話已經掛斷了。
她拿著手機,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
“兒子的聲音聽起來不太對。”她對老李說。
“好像很疲憊的樣子。”
老李心里也很擔心,但是他強忍著說:“也許他感冒了吧。”
“過段時間再打個電話問問。”
但是他們沒有機會再打電話了。
因為從第二天開始,小強的手機就停機了。
他們這才意識到,兒子可能真的遇到困難了。
“老李,我們是不是應該回去看看?”李大嬸著急地說。
“萬一兒子真的出什么事......”
老李也很想回去,但是理智告訴他,現在還不是時候。
“再等等吧。”他說道。
“如果兒子真的有危險,他會想辦法聯系我們的。”
可是他們怎么聯系?
老李夫妻倆的手機號碼,小強根本就不知道。
他們離開的時候,故意換了新號碼,就是為了斷絕聯系。
現在想起來,這個決定是多么的愚蠢。
如果兒子真的遇到危險,他們連知道的機會都沒有。
在接下來的日子里,老李夫妻倆變得心不在焉。
工作的時候總是出錯,晚上也睡不好覺。
他們開始后悔當初的決定。
也許他們不應該這樣不辭而別。
也許他們應該給兒子一個緩沖的時間。
也許這樣的“狠心”,對誰都沒有好處。
但是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他們只能繼續堅持下去。
希望兒子能夠在這次的磨練中成長起來。
希望當他們再次見面的時候,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
半年過去了。
老李夫妻倆攢了一些錢,但是對兒子的思念卻越來越強烈。
特別是快到春節的時候,這種思念達到了頂點。
“老李,我們回去過年吧。”李大嬸說道。
“不管怎么樣,一家人總要團聚的。”
老李點點頭:“好,我們回去。”
他們也想知道,這半年來,兒子過得怎么樣。
這半年的分離,到底有沒有讓他改變。
春節前一個星期,他們請了假,踏上了回家的路。
路上,李大嬸一直在擔心:“你說兒子會不會怨我們?”
“會不會不理我們?”
老李也很忐忑:“不管怎么樣,我們都要面對。”
“畢竟我們是一家人。”
汽車在熟悉的街道上行駛著。
看著窗外熟悉的景色,兩人的心情都很復雜。
既有回家的興奮,又有面對兒子的忐忑。
這一年的分離,改變了太多東西。
他們不知道,等待他們的會是什么。
04
臘月二十八,下午三點。
老李夫妻倆拖著行李站在汽車站,看著眼前熟悉的城市。
一年了,整整一年沒有回來。
這座城市似乎也變了很多,到處都在建設,到處都是新的建筑。
但是變化最大的,恐怕是他們自己。
一年的工廠生活,讓他們都蒼老了很多。
老李的頭發白了一大半,臉上的皺紋也深了許多。
李大嬸原本就不算年輕的臉,現在看起來更加憔悴。
她的手因為長期在流水線上工作,變得粗糙而干燥。
“老李,我們真的要回去嗎?”李大嬸站在路邊,忽然有些猶豫。
“萬一兒子不在家怎么辦?”
“萬一他搬走了怎么辦?”
老李心里也沒底,但還是說:“不管怎么樣,我們都要回去看看。”
“這是我們的家,他總不能把房子賣了吧?”
他們攔了一輛出租車。
“師傅,去文化路小區。”老李報出了地址。
司機啟動了車子,載著這對忐忑的夫妻駛向了他們的家。
路上,李大嬸一直在胡思亂想。
兒子現在過得怎么樣?
還在家里嗎?
會不會已經找到工作了?
會不會已經有女朋友了?
會不會...會不會恨他們?
想起一年前的那次爭吵,李大嬸就心如刀絞。
兒子當時說的那些話,確實很傷人。
但是他們這樣不辭而別,對兒子的傷害恐怕更大。
一個25歲的大男人,從來沒有獨自生活過。
突然間失去父母的照顧,他是怎么熬過來的?
“師傅,能開慢點嗎?”李大嬸忽然說道。
“我們不著急。”
司機從后視鏡里看了她一眼:“怎么了?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就是......”李大嬸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她只是想晚一點面對那個可能已經面目全非的家。
想晚一點面對那個可能對他們滿懷怨恨的兒子。
老李理解妻子的心情,他自己也很緊張。
一年了,他們父子之間會以什么樣的方式重新見面?
兒子會高興嗎?會生氣嗎?還是會無動于衷?
汽車慢慢地駛進了文化路小區。
這個小區已經有些老舊,樓房的外墻都有些斑駁。
但是對于老李夫妻倆來說,這里就是他們的全世界。
他們在這里生活了20多年,見證了兒子從一個蹣跚學步的小娃娃,長成了一個大學生。
只是現在,這個大學生變成了他們心中最大的痛。
“就停在這里吧。”老李對司機說。
他們下了車,站在樓下仰望著六樓的那扇窗戶。
窗戶是關著的,看不到里面的情況。
“老李,我有點害怕。”李大嬸緊緊抓住老李的胳膊。
“萬一兒子真的不在了怎么辦?”
“萬一房子里空空如也怎么辦?”
老李拍拍她的手:“別瞎想,我們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們拖著行李走向樓梯。
這樓梯他們爬了20多年,閉著眼睛都能走上去。
但是今天,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
一樓,二樓,三樓......
李大嬸的心跳得越來越快。
她突然想起兒子小時候的樣子。
每次他們下班回家,小強總是會趴在窗戶邊等著他們。
看到他們的身影,就會興奮地大喊:“爸爸媽媽回來了!”
然后蹬蹬蹬地跑下樓,撲到他們懷里。
那時候,這個家里充滿了歡聲笑語。
那時候,他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變成現在這樣。
四樓,五樓......
馬上就要到六樓了。
李大嬸的腿開始發軟,她感覺自己快要走不動了。
“老李,我們休息一下吧。”她坐在樓梯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不是累,是緊張。”
老李也很緊張,但是他強撐著說:“馬上就到了,別在這里坐著了。”
“萬一鄰居看到,還以為我們怎么了呢。”
李大嬸站起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好,我們上去。”
六樓到了。
他們站在自己家門口,看著那扇熟悉的防盜門。
門上的油漆有些脫落,把手也有些松動。
一切都和一年前一樣,又似乎什么都不一樣了。
老李掏出鑰匙,在門前停頓了很久。
“老李,你說兒子在家嗎?”李大嬸小聲問。
“這個時候,他應該在睡覺吧?”
一年前,這個時候小強確實在睡覺。
他每天都要睡到下午兩三點才起床。
但是現在,他們不知道兒子的作息時間是否還和以前一樣。
“不管了,我們進去看看。”老李把鑰匙插進鎖孔。
就在這時,對門的王大媽開門了。
“哎呀,老李老婆子,你們回來了!”王大媽驚訝地看著他們。
“這一年去哪里了?怎么一點消息都沒有?”
老李和李大嬸對視了一眼,不知道該說什么。
“我們...我們在外地有點事情。”李大嬸勉強笑了笑。
“現在回來過年。”
王大媽點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你們不在的這段時間,我還挺擔心的。”
“擔心什么?”李大嬸緊張地問。
“我們家小強...他還好吧?”
王大媽的表情有些奇怪:“小強啊......”
“他怎么了?”老李也緊張起來。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王大媽搖搖頭:“倒沒有出什么大事。”
“就是......”
她欲言又止的樣子,讓老李夫妻倆更加緊張。
“大媽,您就直說吧。”李大嬸央求道。
“我們都快急死了。”
王大媽看了看他們,又看了看緊閉的房門:“你們還是自己上去看看吧。”
“有些事情,我也不好多說。”
這話說了等于沒說,反而讓老李夫妻倆更加擔心。
“大媽,求您了,就給我們透個底吧。”老李說道。
“我們這做父母的,一年沒見著孩子,您說我們能不擔心嗎?”
王大媽嘆了口氣:“那我就簡單說兩句吧。”
“小強這一年...變化挺大的。”
“什么變化?”李大嬸急切地問。
“是好的變化還是壞的變化?”
王大媽想了想:“這個...你們自己看了就知道了。”
“反正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說完,她就進屋關門了。
留下老李夫妻倆在門外面面相覷。
“什么叫變化挺大?”李大嬸擔心地說。
“什么叫和以前不太一樣?”
“會不會是兒子學壞了?”
“會不會是交了什么不好的朋友?”
老李也很擔心,但是現在說什么都沒用,只有進去看看才知道。
“別想那么多了。”他說道。
“我們進去吧。”
他把鑰匙插進鎖孔,輕輕地轉動。
咔嗒一聲,門開了。
但是老李的手停在了門把手上,不敢推門進去。
“老李,怎么了?”李大嬸問。
“推門啊。”
老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在想,萬一兒子不在家怎么辦?”
“萬一房子里亂得不成樣子怎么辦?”
“萬一......”
“別萬一了。”李大嬸打斷了他的話。
“再萬一下去,我們就不用進去了。”
老李點點頭,慢慢地推開了門。
門開了一條縫,他們透過這條縫往里面看,頓時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