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地名人名虛構,請勿與現實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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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二零零五年的夏天,市第一中學門口的梧桐樹已經長得枝繁葉茂。
樹下的陰涼處總是擠滿了等待孩子放學的家長,他們拿著折扇,偶爾扇兩下,又停下來用手背擦拭額頭上的汗水。柏油馬路被烈日炙烤,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灼熱的氣息。
陳默和往常一樣,背著書包從校門口走出來。他個子高挑,眉眼清秀,身上的白襯衫即使在悶熱的天氣里也依然挺括。作為班長,他習慣性地在校門口站了一會兒,目送其他同學離開,然后才轉身走向回家的路。
從學校到他家的小區,需要經過一條狹窄的老街。老街兩旁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建造的筒子樓,樓下開著各種小店鋪,有賣燒餅的,有修鞋的,還有幾家常年不變的小雜貨店。這條街幾乎是城市發展中被遺忘的角落,卻因為連接著幾所學校和居民區,每天依然熙熙攘攘。
陳默走到街道拐角處的時候,前面突然響起一陣嘈雜聲。他抬頭看去,只見一群人圍在路邊的綠化帶旁,有人議論紛紛,卻沒人上前。陳默猶豫了一下,還是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人群中間,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太太倒在地上,她穿著藍色的老式棉布衣褲,臉色蒼白,眉頭緊鎖,嘴里發出微弱的呻吟聲。老太太的購物袋散落在一旁,里面的蔬菜滾落在地上,一根蔥七零八落地搭在綠化帶的邊緣。
"誰知道這老太太家住哪里啊?"有人小聲問道。
"我看著她好像是西邊小區的,平時在菜市場見過。"
"要不要叫救護車?"
"誰知道是不是碰瓷的呢?現在這種事情多著呢。"
議論聲中,沒有人愿意上前一步。陳默站在人群外圍,看著地上痛苦的老人,心里一陣糾結。他記得前幾個月,班主任曾經組織過一次關于助人為樂的主題班會,那時候大家都豪言壯語,說遇到這種情況一定會伸出援手。可是現在,面對現實中的情境,他卻感到一絲猶豫。
猶豫只是一瞬間的事情。陳默深吸一口氣,穿過人群,蹲在老太太身邊。
"老人家,您哪里不舒服?能起來嗎?"陳默小心翼翼地問道。
老太太微微睜開眼睛,嘴唇顫抖著,似乎想說什么,卻只發出了"嗯嗯"的聲音。
陳默看了看周圍,提高聲音問道:"有沒有人認識這位老人家的?知道她家人的聯系方式嗎?"
人群中沒有人回應,有幾個人甚至悄悄地后退了幾步。
"那麻煩幫忙叫個救護車吧。"陳默看向人群中一位拿著手機的中年人。
那人猶豫了一下,點點頭,撥通了急救電話。
陳默又轉向老太太,輕聲道:"老人家,救護車馬上就來,您再堅持一下。能告訴我您家人的電話嗎?"
老太太艱難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個老式翻蓋手機,顫抖著遞給陳默。陳默翻開通訊錄,看到第一個名字是"兒子",便立即撥了過去。
電話很快接通,陳默簡單解釋了情況,對方說會立即趕到醫院。救護車也很快到達,醫護人員將老太太抬上擔架。陳默猶豫了一下,決定跟著一起去醫院,至少等老人的家屬到達。
02
當救護車駛離時,圍觀的人群很快就散開了,仿佛這里什么都沒發生過。只有那些散落的蔬菜,還靜靜地躺在路邊的塵土中。
醫院的急診室里,消毒水的氣味刺鼻而冰冷。陳默站在走廊上,手里握著老太太的手機,緊張地來回踱步。大約二十分鐘后,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匆匆趕來,眉頭緊鎖,神色焦急。
"您好,是王老太太的家屬嗎?"陳默上前問道。
男人上下打量了陳默一眼,點點頭:"我是她兒子,老人現在怎么樣了?"
"醫生正在檢查,還沒出來。"陳默將手機遞給對方,"這是老人家的手機。"
男人接過手機,皺著眉頭問:"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媽她怎么會突然摔倒?"
陳默如實回答:"我放學經過那里的時候,看到老人家已經倒在地上了,具體是怎么摔的,我沒看到。"
男人盯著陳默的校服,眼神逐漸變得復雜起來。就在這時,診室的門打開了,醫生走了出來。
"病人家屬在嗎?"醫生問道。
"我是,"男人快步上前,"我媽怎么樣了?"
醫生推了推眼鏡:"初步檢查顯示,病人右側髖部骨折,考慮到病人年齡大,需要盡快手術治療。具體情況還需要進一步檢查確定。"
男人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手術?那得多少錢?。?
"這種手術加上后期康復,大概需要七八十萬吧。"醫生說完,轉身離開了。
走廊里突然安靜下來。男人的目光緩緩轉向陳默,眼神中帶著一種陳默從未見過的銳利。
"小伙子,你是哪個學校的?"男人語氣平靜地問道。
"市一中。"陳默回答。
"你撞倒我媽的?"男人突然提高了聲音。
陳默愣住了:"不是,我沒有撞到老人家,我是看到她摔倒了,去幫忙的。"
男人冷笑一聲:"現在的年輕人,做了事情不敢承認?那么多人看著呢,你撞了人還想跑?"
"我真的沒有撞人,"陳默急忙解釋,"我是看到老人家摔倒了,才去幫忙的,還幫忙叫了救護車,聯系了您。"
"叫救護車?聯系我?"男人聲音更大了,"撞了人,這是你應該做的!現在醫生說了,我媽髖骨骨折,需要手術,你知道這得花多少錢嗎?"
陳默感到一陣眩暈,他沒想到事情會突然轉變成這樣。就在這時,一個護士推著老太太從檢查室出來。老太太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眼睛半閉著。
"媽,"男人立刻上前,"您覺得怎么樣?是不是這個學生撞倒您的?"
老太太緩緩睜開眼睛,目光落在陳默身上,然后輕輕點了點頭。
陳默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老人家,您為什么要這樣說?我真的沒有撞到您??!"
老太太微微顫抖著,又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
男人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勝利的笑容:"你聽到了,我媽親口說是你撞的。識相的,趕緊叫你家長來,把這事處理了。"
陳默站在原地,手腳冰涼。他知道自己沒有撞人,可是現在,所有的證據似乎都對他不利。他掏出手機,顫抖著撥通了父親的電話。
病房外的走廊上,一個小男孩站在角落里,默默地看著這一切。他約莫八九歲的樣子,穿著藍白相間的襯衫,黑色的短褲,臉上還帶著稚氣。這就是王輝,王老太的孫子。他剛剛被父親從學校接出來,直接帶到了醫院。站在病房門口,他看著里面陌生的少年臉上驚慌失措的表情,聽著奶奶和父親的對話,眼神中閃爍著困惑。
03
陳默的父母來到醫院時,天已經完全黑了。陳父穿著略顯陳舊的格子襯衫,臉上帶著長年累月的疲憊;陳母則穿著樸素的碎花連衣裙,神情焦急。他們在醫院大廳找到陳默時,他正一個人坐在長椅上,雙手緊握,眼神空洞。
"默兒,怎么回事???"陳母一把抓住兒子的手,上下打量著,生怕他受了傷。
陳默簡單地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聲音里帶著從未有過的顫抖:"爸,媽,我真的沒有撞到那位老人家,我只是想幫忙而已。"
陳父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我相信你,咱們去看看那位老人,把事情說清楚。"
病房里,王老太躺在床上,她的兒子站在床邊,看到陳默一家進來,臉上立刻露出警惕的表情。
"你們就是那個學生的家長?"他問道。
陳父點點頭:"您好,我是陳默的父親。聽說老人家摔倒了,我們很關心。請問老人家現在怎么樣了?"
"怎么樣?"王老太的兒子冷笑一聲,"骨折了,需要手術,花費七八十萬。你兒子撞的人,這錢你們得負責。"
"這位先生,"陳父的聲音依然平靜,"我兒子說他只是路過,看到老人家摔倒了,去幫忙的。他沒有撞人。"
"放屁!"王老太的兒子突然提高了聲音,"我媽親口說是他撞的!你們是不是想賴賬?"
陳默站在父親身后,看著病床上的老太太。老太太此時眼睛睜開了一條縫,目光閃爍,卻沒有看向他們。
陳母上前一步,語氣懇切:"老人家,您能不能再說一遍,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兒子一直是個誠實的孩子,如果他真的做錯了事,我們一定不會推卸責任。"
王老太慢慢轉過頭,看了陳默一眼,然后虛弱地說道:"是他...撞的...我剛從菜市場買菜回來...他突然沖過來..."
陳默感到一陣眩暈:"老人家,我真的沒有撞您?。∥沂强吹侥さ沽耍湃兔Φ陌?!"
王老太的兒子冷笑道:"我媽會冤枉你嗎?這么大年紀了,平時走路穩著呢,怎么可能自己摔倒?"
"那條路上有沒有監控?"陳父突然問道。
"有是有,"王老太的兒子神色微變,"但那有什么用?人證在這里,我媽親口說是你兒子撞的。"
"如果我兒子沒撞人,監控會證明這一點。"陳父堅定地說。
房間里一時陷入沉默。就在這時,一個小小的身影從門口探進來。是王輝,他手里捧著一杯水,似乎是給奶奶送來的。看到房間里緊張的氣氛,他停在了門口,猶豫著不敢進來。
王老太看到孫子,眼神閃爍了一下,轉向自己的兒子:"輝輝,別站在那里,快進來。"
王輝慢慢走進房間,將水杯放在床頭柜上,然后站到父親身邊,怯生生地看著陳默一家。
"看看,"王老太的兒子指著王輝說,"我兒子還得照顧我媽,你們撞了人就想跑,還有沒有良心?"
陳父深吸一口氣:"我們明天去調監控,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我兒子真的撞了人,我們一定負責;如果不是,還請你們還我兒子清白。"
"調就調,"王老太的兒子滿臉不屑,"不過這手術費不能等,我媽年紀大了,耽誤不得。"
陳父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老人家的身體要緊,手術費用我們先墊付,等事情查清楚再說。"
走出醫院時,夜色已深。陳默低著頭,一言不發。他不明白,為什么自己好心幫忙,卻換來這樣的結果。
"爸,媽,我真的沒有撞人。"回家的路上,陳默再次說道。
"我們相信你,默兒。"陳母握住兒子的手,"明天調了監控,一切就清楚了。"
但事情并沒有陳默一家想象的那么簡單。第二天,當他們去查看事發地點的監控時,卻發現那個路段恰好是監控的盲區。附近的幾個店鋪雖然有自己的攝像頭,但角度都無法拍到事發地點。
陳默絕望地站在那條街上,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那個放學時圍觀的人群早已散去,沒有人能為他作證。
04
接下來的日子如同噩夢。陳默的父母四處奔波,希望能找到當時的目擊證人,但那些曾經圍觀的路人,不是聯系不上,就是不愿意出面作證,生怕惹上麻煩。
與此同時,王老太那邊卻不斷施壓,要求盡快解決賠償問題。他們甚至請了律師,威脅要告陳默故意傷人。在這種情況下,案子很快被送到了法院。
法庭上,陳默再次見到了王老太。老太太坐在輪椅上,看上去比上次更加蒼老和虛弱。
她的兒子站在旁邊,臉上帶著勝券在握的表情。而王輝則沒有出現,據說是被送到親戚家去了。
"我沒有撞人,"面對法官的詢問,陳默堅定地回答,"我只是看到王老太摔倒了,去幫忙的。"
"那你有證據證明你沒撞人嗎?"法官問道。
陳默低下頭:"沒有...但我真的沒撞人。"
王老太的律師站起來,聲音洪亮:"我方當事人已經明確表示,是被告陳默撞倒了她。現在被告沒有任何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而我方當事人因為這次事故,需要進行髖部手術,花費巨大,后期還需要長期康復治療。我們要求被告賠償醫療費、護理費、精神損失費等共計八十萬元。"
最終,法院建議雙方調解。在沒有確鑿證據的情況下,陳默一家被迫接受了賠償八十萬的方案。
為了湊齊這筆錢,陳默的父母變賣了家里唯一的房子,又向親戚朋友借遍了錢。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這個原本普通的家庭一夜之間背上了沉重的債務。
更糟糕的是,整個事件對陳默的打擊極大。曾經陽光開朗的他變得沉默寡言,學習成績也直線下滑。最終,他做出了一個讓父母心痛的決定:輟學,跟著父親一起去工地打工,分擔家里的經濟壓力。
就這樣,一個原本有望考上重點大學的優秀學生,因為一次善意的舉動,失去了繼續學業的機會,被迫過早地踏入了社會的殘酷現實。
而在城市的另一邊,王老太家里,手術很順利,老太太正在慢慢恢復。那筆賠償款有一部分用于醫療,剩下的則被存了起來。王輝從親戚家回來后,常常看到奶奶坐在陽臺上,望著遠處發呆。
"奶奶,您在想什么呢?"有一天,王輝問道。
王老太轉過頭,摸了摸孫子的頭:"奶奶在想啊,這個世界上,老實人是要吃虧的。輝輝,你記住,以后做事情,一定要為自己打算。"
王輝點點頭,但心里卻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那天在醫院看到的那個高中生的臉,那種絕望和不解的表情,時常在他夢中出現。
05
時光如水,轉眼間,二十年過去了。
城市的面貌早已煥然一新,曾經陳默上學時經過的那條老街,如今已經被拓寬改造成了一條繁華的商業步行街。當年的筒子樓拆除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棟棟現代化的高樓。唯一沒變的,可能就是那些已經長得更加高大的梧桐樹,依然在夏日里為行人提供著蔭蔽。
這二十年里,陳默的人生軌跡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工地小工開始,他憑借著踏實肯干的作風和過人的領悟能力,一步步晉升為施工隊長,然后是項目經理。在建筑行業摸爬滾打了十五年后,他通過自學考取了建筑工程師的資格證,又憑借豐富的實踐經驗和專業知識,進入了市住建局,成為了一名副局長,主管基建工作。
此時的陳默,已經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了。兩鬢微霜,眉宇間刻著歲月的痕跡,但那雙眼睛依然炯炯有神,透著一種堅定和冷靜。他的辦公室在市政府大樓的西側,窗外是城市的天際線,每天清晨,第一縷陽光會穿過窗戶,灑在他的辦公桌上。
陳默的工作能力得到了上級和同事的一致認可。他審核項目時一絲不茍,特別是對涉及老年人設施的工程,更是格外關注。每次有老年公寓或養老院的建設項目,他都會親自到現場檢查防滑坡道、監控覆蓋情況等細節。
辦公室抽屜里,他常年放著一本《民法典》,每次遇到工作中的法律問題,他都會翻閱查找,從不馬虎。同事們都說,陳局長做事公正嚴明,一碗水端平,從不偏袒任何人。
但在私下里,陳默卻很少與人深交。他獨居在一套簡單的公寓里,沒有結婚,也很少參加同事間的聚會。偶爾有人問起他的過去,他只是笑笑,輕描淡寫地說自己是從工地干起來的。
那個改變他命運的夏天,那個善意被辜負的瞬間,仿佛被他深深地埋在了記憶的角落,不愿再提及。
而在城市的另一邊,王輝的人生軌跡則是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
在奶奶和父親的嚴格管教下,王輝一路讀了重點高中、名牌大學,畢業后通過公務員考試,進入了市住建局工作。這個選擇與他的專業并不完全相符,但在父親看來,公務員是最穩定的職業選擇。
二十八歲的王輝,身材修長,面容英俊,舉止得體,是住建局新一批年輕干部中的佼佼者。盡管從小被灌輸"老實人會吃虧"的觀念,但王輝內心深處,卻始終保持著對公平的渴望。他記得大學時,自己選修過一門法律課,教授曾說過:"法律的存在,就是為了保護每一個善意的行為。"這句話不知為何,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腦海里。
報到的前一天晚上,王輝的奶奶——如今已是八十多歲高齡的王老太,拉著他的手,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話。
"輝輝啊,明天就去單位報到了,奶奶有幾句話要叮囑你。"王老太的聲音已經有些顫抖,但眼神依然犀利,"在單位里,一定要機靈點,不要太老實,別被人欺負了。現在的社會,老實人是要吃虧的。"
王輝笑著點點頭:"知道了,奶奶。您放心吧,我會處理好的。"
王老太又說:"你爸給你找了這么好的工作,你一定要好好干。以后有能力了,別忘了照顧家里人。"
"我不會忘記的,奶奶。"王輝握著奶奶的手,感到一陣溫暖。
06
第二天一早,王輝穿上早已準備好的西裝,打上領帶,來到市住建局報到。接待他的是人事科的李科長,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性,笑容溫和。
"王輝同志是吧,歡迎加入住建局。"李科長翻看著他的檔案,"你被分配到基建科工作,主要負責老舊小區改造項目的協調工作。這個項目很重要,是市里的重點工程。"
王輝點點頭:"謝謝李科長,我一定會努力工作的。"
"走吧,我帶你去見見你們科室的同事,還有分管基建的陳局長。"李科長站起身,帶著王輝穿過長長的走廊。
走廊的盡頭是一扇深褐色的木門,門上掛著"副局長辦公室"的牌子。李科長輕輕敲了敲門,里面傳來一個沉穩的男聲:"請進。"
李科長推開門,王輝跟在后面,手里拿著自己的檔案資料。辦公室不大,但布置得很整潔??看暗霓k公桌后,坐著一個兩鬢微霜的中年男人,正在審閱文件。
"陳局長,這是新來的王輝同志,分配到基建科工作。"李科長介紹道。
那人抬起頭,目光落在王輝身上。一瞬間,辦公室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王輝手里的文件"啪"地一聲掉在了地上,臉色瞬間變得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