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火葬場的送別廳里,我手捧著江德明的遺像,靜靜地站在那里。
"42年了,我們AA制了整整42年。"我輕聲對著遺像說道。
去年的今天,他過69歲生日。生日第二天,他突然對我說:"蘇梅華,我們離婚吧。"
我當時正在廚房洗碗,連頭都沒回:"好。"
就這樣,我們在民政局辦了離婚手續。鄰居們都說我們這對夫妻真奇怪,AA制過了大半輩子,離婚也離得這么平靜。
現在,整整一年過去了,江德明70歲的生日剛過兩天,他就躺在了這里。
我看著手中的遺像,心里五味雜陳。這個跟我AA制了42年的男人,終究還是先走了一步。
01
我叫蘇梅華,今年70歲,退休前是小學老師。
如果有人問我這輩子最不明白的事是什么,那一定是我和江德明42年的AA制婚姻。
從結婚第一天開始,我們就實行了嚴格的AA制。買菜、交電費、給女兒買衣服,甚至連一包鹽都要算得清清楚楚。
江德明有個專門的小本子,每一筆開銷都記得一絲不茍,到了月底,我們會坐下來像做賬一樣結算。
那時候是1981年,我剛從師范學校畢業,分配到縣城小學教書。江德明比我大兩歲,在郵局工作,算是個不錯的對象。
我們是經人介紹認識的,第一次見面是在縣城最繁華的新華書店門口。
那天下著小雨,我撐著一把藍色的花傘站在書店門口等他。
江德明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中山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茍,遠遠地就看到了我。他走過來,有些靦腆地說:"你就是蘇梅華同志吧?我是江德明。"
"是的,你好。"我打量著這個未來可能成為我丈夫的男人。他長得不算英俊,但看起來很穩重,說話的時候眼神很真誠。
我們一起去了縣城唯一的飯店吃飯。點菜的時候,江德明很認真地問我:"你愛吃什么?不過這頓飯咱們AA制,一人出一半。"
我當時有些意外,但也覺得這樣挺好的。那個年代,女孩子跟男孩子出去吃飯,通常都是男方買單,但江德明不一樣。
"我覺得男女應該平等,你有你的工作和收入,我有我的工作和收入,誰也不應該占誰的便宜。"江德明很認真地說。
那頓飯我們聊了很多,他告訴我他對婚姻的看法:"我覺得夫妻之間應該經濟獨立,各自承擔一半的家庭開支,這樣對誰都公平。女人不應該完全依賴男人,男人也不應該把女人當成負擔。"
我當時覺得這個想法挺新鮮的,甚至有些先進。那個年代,大多數女人結婚后都要上交工資,完全依賴丈夫。但江德明不是這樣,他尊重我的工作,也尊重我的收入。
"行,就按你說的辦。"我很爽快地答應了。
交往了半年后,江德明正式向我求婚。他沒有買鉆戒,而是拿著一張詳細的財務計劃書來到我家。
"梅華,我想娶你。"他把那張紙鋪在桌子上,"這是我做的家庭財務規劃,你看看有什么意見。"
我看著那張密密麻麻寫滿字的紙,上面詳細列出了結婚后的各項開支:房租、伙食費、水電費、甚至連買肥皂的錢都計算在內。每一項費用都標注著"一人一半"。
"德明,結婚是為了過日子,不是為了做生意。"我母親在一旁說道。
"阿姨,正因為要過一輩子的日子,才更要算清楚。"江德明很認真地回答,"這樣梅華在這個家里才有地位,才不會覺得是在依附我。"
我母親搖搖頭,顯然不太理解這種觀念。但我覺得江德明說得有道理,于是同意了這個財務安排。
結婚后的第一個月,江德明就拿出了那個小本子。
"蘇梅華,你看看這個月的賬目。"他把本子推到我面前,"大米15斤,3塊7毛5,咱們一人一半,你出1塊8毛7分5厘。菜錢總共12塊2毛,一人6塊1毛。煤球2毛5一塊,買了20塊,總共5塊錢,一人2塊5。"
我聽得一愣一愣的,這哪里是過日子,簡直像在做生意。
"德明,用得著算這么細嗎?都是一家人。"
"正因為是一家人,才要算清楚。"江德明很認真地說,"我不想讓你覺得在這個家里沒有地位,也不想讓你以為我在占你便宜。再說,你也有工作,為什么要完全依賴我?"
那個時候我還年輕,不太理解他的想法,但既然說好了AA制,我也就照做了。每個月月底,我們都會坐下來結賬,江德明會把每一筆開銷的收據都拿出來,分門別類地計算。
他買菜的時候特別仔細,總是要挑最好的青菜,最新鮮的肉。我有時候會說:"德明,你挑菜怎么這么費時間?"
"菜是要吃到肚子里的,當然要挑好的。"他總是這樣回答。
"可是好菜貴啊,咱們工資也不高。"
"該花的錢就要花,身體最重要。"江德明說完,又補充了一句,"反正是AA制,一人一半,你也不吃虧。"
我以為他是個很會算計的人,但后來發現他其實很大方。比如買肉,他會買最好的里脊肉,但分攤給我的費用卻按照普通肉的價格算。
"德明,這肉明明是8毛錢一斤,你怎么按6毛錢算?"
"我記錯了。"他總是這樣輕描淡寫地解釋。
鄰居趙嬸總是搖頭:"你們小兩口這是過的什么日子?夫妻之間還要這樣算賬,真是奇了怪了。"
"趙嬸,您不懂,這叫男女平等。"我解釋道。
"平等個屁,夫妻之間還分什么你的我的?"趙嬸撇撇嘴,"我看你們這樣下去,遲早要出問題。"
但我覺得這樣挺好的。我有我的工資,他有他的收入,誰也不欠誰的。江德明從來不會因為我花了什么錢而不高興,我也不用擔心向他伸手要錢時的那種尷尬。
1982年秋天,我們的女兒江曉出生了。坐月子的時候,我想著總該破例一次了吧,畢竟我沒法工作,也沒有收入。
結果江德明依然拿出了那個小本子:"梅華,月子里的開銷我先墊付,等你上班有工資了再還給我。雞蛋2塊錢,紅糖5毛錢,排骨3塊錢,總共5塊5毛錢,你的那一半是2塊7毛5分。"
我當時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也沒說什么。產假結束后,我把欠的錢一分不少地還給了他。
"德明,孩子是咱們兩個人的,為什么坐月子的費用也要AA制?"
"正因為是咱們兩個人的孩子,所以費用才要平攤。"江德明說,"這樣公平,以后江曉長大了,也不會覺得媽媽在這個家里沒有地位。"
隨著女兒漸漸長大,AA制變得更加復雜。江曉的奶粉錢、尿片錢、衣服錢,都要分門別類地計算。有時候我覺得這樣太累了,但江德明總是說:"這樣才公平,對江曉也好,她長大了就會明白,家里的每一分錢都來之不易。"
江曉兩歲的時候,有一次發高燒,我們連夜送她去醫院。掛號費5毛錢,藥費8塊錢,江德明很自然地說:"一人一半,你出4塊2毛5分。"
"德明,孩子生病了,你還要算這個?"我有些生氣。
"越是這種時候,越要算清楚。"江德明說,"我不能因為孩子生病就讓你多承擔費用,這不公平。"
我當時真的很想哭,但看著他認真的表情,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1985年,我們家要買第一臺電視機。那時候一臺14寸黑白電視要800多塊錢,對我們來說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梅華,這臺電視機咱們一人出一半,400塊。"江德明說。
我當時的工資才36塊錢一個月,400塊錢要我攢一年才夠。我有些猶豫:"要不你先買,我慢慢還給你?"
"不行,既然是咱們家的電視,就應該一起出錢。"江德明很堅持,"你可以先欠著,慢慢還。不過要算利息,按照銀行存款利率算,年息3%。"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德明,我是你老婆,不是你的債主!"
"正因為你是我老婆,所以更要算清楚。"江德明說,"這樣你心里才不會有負擔。"
就這樣,我用了整整一年的時間,才把買電視的錢還清,連利息都付了。
1990年代初,改革開放的春風吹到了我們縣城,江德明開始有了做生意的想法。他想用自己的積蓄開個小商店,但需要資金周轉。
"梅華,我想借你1000塊錢做本錢,一年后連本帶利還給你,年息5%。"
"德明,咱們是夫妻,用得著這樣說嗎?"
"正因為是夫妻,才更要分清楚。萬一生意賠了,我也不能連累你。"江德明說著,真的拿出紙筆寫借條,"借條我寫好了,你看看有什么問題。"
我看著那張借條,上面寫著:"今借蘇梅華人民幣壹仟元整,年息5%,一年后連本帶利歸還。借款人:江德明。"
"德明,你這是把我當外人嗎?"我的眼淚差點掉下來。
"不是把你當外人,是尊重你。"江德明認真地說,"你的錢是你辛苦賺來的,我不能隨便用。"
我最終還是借給了他1000塊錢,江德明真的給我寫了借條。一年后,他的小商店生意不錯,真的連本帶利地還給了我1100塊錢。
那個時候我開始有些困惑了。這樣的AA制到底對不對?我們是夫妻,但更像是合伙人。我們有各自的存款,各自的收支計劃,甚至連給彼此買生日禮物都要AA制。
1995年,江德明生日的時候,我想給他買一塊手表。那塊手表要150塊錢,對我來說不算便宜。
"德明,這塊手表是我送給你的生日禮物。"
"多少錢?"江德明問。
"150塊。"
"那我的生日禮物就按150塊錢的標準,我也給你買個150塊錢的禮物。"江德明說,"這樣公平。"
"德明,禮物講究的是心意,不是價格。"
"心意是心意,但價格也很重要。"江德明說,"我不能讓你在經濟上吃虧。"
就這樣,連送禮物都要AA制。我給他買150塊錢的手表,他給我買150塊錢的項鏈。每年生日、結婚紀念日,我們都會互相買等價的禮物。
2000年,女兒江曉考上了南方的大學。學費、生活費,我們依然是一人一半。江德明算得清清楚楚:"學費5000,生活費每月300,一年3600,總共8600,咱們一人4300。"
江曉那時候還小,不太理解:"爸媽,別的同學家都是父母一起供孩子上學,為什么你們還要分得這么清楚?"
"因為這樣公平。"江德明說,"你媽有她的工作和收入,我有我的工作和收入,誰也不應該多承擔。"
江曉撇撇嘴:"那以后我結婚了,也要跟老公AA制嗎?"
"那是你的選擇。"江德明笑了笑,"但我覺得AA制挺好的,至少你媽在這個家里很有地位,從來不用看我臉色花錢。"
確實,42年來,我從來沒有因為錢的事情受過江德明的氣。我想買什么就買什么,想給娘家人多少錢就給多少錢,從來不用向他匯報。
但有時候我也會想,夫妻之間的感情真的可以這樣量化嗎?AA制讓我們保持了經濟獨立,但也讓我們在情感上變得疏離。我們很少有親密的舉動,很少深入地交流,更像是禮貌的室友而不是相愛的夫妻。
2010年,我退休了。退休金只有1800塊錢,比在職時的工資少了很多。我擔心這會影響我們的AA制生活。
"德明,我退休了,收入少了很多。"
"沒關系,家庭開支按你現在的收入重新計算。"江德明很快拿出計算器,"你現在的退休金是1800,我的工資是2200,咱們按收入比例分攤家庭開支。你承擔45%,我承擔55%。"
我松了一口氣,還以為他會堅持一人一半的原則。
"不過,你媽的護理費還是你自己承擔,這個不能算在家庭開支里。"江德明補充道。
我母親那時候已經80多歲了,身體越來越不好,需要住進養老院。每個月的護理費和醫藥費要2800元,對我來說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德明,我媽也算是你照顧了大半輩子的人。"
"那是你媽,不是我媽。"江德明的態度很堅決,"各人有各人的責任,這個不能混淆。"
我當時心里很不舒服,但也沒有多說什么。畢竟我們AA制了這么多年,突然要他幫我承擔母親的費用,確實說不過去。
從那以后,我每個月都要拿出一大半的退休金給母親交護理費,自己的日子過得很緊巴。但我從來沒有向江德明抱怨過,因為我知道他不會改變主意。
02
2023年春節剛過,一個普通的下午,我和往常一樣在客廳織毛衣。外面下著小雨,屋里很安靜,只有織毛衣針的輕微響聲。江德明突然從臥室走出來,手里拿著一份文件。
"蘇梅華,我想和你商量個事。"他的語氣很平靜,仿佛在討論今天吃什么菜。
我抬起頭看他,發現他的表情比平時更加嚴肅。他在我對面的沙發上坐下,把那份文件放在茶幾上。"我想和你離婚。"
手中的毛線球滾到了地上,我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什么?"
"我說,我想和你離婚。"江德明重復了一遍,語氣依然很平靜,就像在說今天要下雨一樣自然。
我放下手中的毛衣,仔細看著他的臉。42年的夫妻,我以為我很了解這個男人,但此刻我覺得他很陌生。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人也比以前瘦了不少,但眼神很堅定。
"為什么?"我問。
"沒什么特別的原因,就是覺得沒必要再繼續了。"他把茶幾上的文件推向我,"我已經準備好了財產分割方案,你看看有什么問題。"
我拿起那份文件,發現是他親手寫的,字跡工整,內容詳細。上面列出了我們的共同財產:這套80平米的老房子,按現在的市價大概值60萬;我們各自的存款保持不變,互不干涉;家具電器各取一半,具體分配方案附在后面。
我翻了翻后面的清單,連電飯煲、電風扇這樣的小家電都列得清清楚楚。
"你什么時候準備的這些?"我問。
"想了有一段時間了。"江德明說,"梅華,我們都69歲了,江曉也在外地有了自己的生活。咱們兩個人湊合了這么多年,其實已經沒什么感情了。與其這樣繼續下去,不如各自過各自的。"
"湊合?"我重復著這個詞,心里有些刺痛,"你覺得我們這42年是在湊合?"
"不是嗎?"江德明看著我,"我們分房睡了十幾年,平時除了每月底結賬,幾乎沒什么話說。這樣的生活還有什么意義?"
我無言以對。確實,這些年來我們的感情早就淡了,更像是室友或者合伙人,而不是相愛的夫妻。
"你想好了?"我問。
"想好了。"江德明點點頭,"房子可以暫時不賣,我先去江曉那里住一段時間,等找到合適的住處再說。這樣你也不用搬家,可以繼續住在這里。"
我看著這個跟我AA制了42年的男人,突然覺得很陌生。他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決絕了?以前的江德明雖然話不多,但做任何決定都會征求我的意見,哪怕是買一袋米都要跟我商量。
"你都安排好了?"我問。
"基本安排好了。"江德明說,"江曉那邊我已經跟她說過了,她同意我過去住一段時間。"
"那就離吧。"我的話說出口,連我自己都有些意外。
江德明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我會這么爽快地答應。他原本可能準備了一大堆說辭,準備應對我的哭鬧、挽留或者質問,但現在都用不上了。
"你...你同意了?"他有些不敢相信。
"同意了。"我說,"你都想好了,我還能說什么?"
"那...那我們明天就去民政局辦手續?"
"好。"
那天晚上,我們各自回房間睡覺,誰也沒有再提離婚的事。我躺在床上,回想著42年的婚姻生活,心情很復雜。
第二天早上,我們像往常一樣各自吃早飯,各自收拾,然后一起出門去民政局。路上我們都沒說話,就像去完成一件普通的事務。
到了民政局,辦事人員都是年輕人,看到我們兩個老人來離婚,都有些意外。
"兩位老人家,你們確定要離婚嗎?"工作人員問。
"確定。"江德明說。
"有什么不可調和的矛盾嗎?還是說需要冷靜一段時間再決定?"工作人員繼續問,"像你們這個年紀,能夠相伴走到今天很不容易。"
"沒有矛盾,就是覺得沒必要繼續了。"我說。
"沒有財產糾紛嗎?沒有子女撫養問題嗎?"
"沒有。"江德明把我們準備的財產分割協議遞過去,"都在這里了。"
工作人員翻看了我們的協議,又看看我們平靜的表情,顯然覺得很奇怪。她可能遇到過各種各樣的離婚理由,但像我們這樣平靜的還是很少見。
"那...那我們按程序辦理手續。"
辦手續的過程很順利,我們提前準備好了所有的材料。填表的時候,江德明的手有些顫抖,但他的表情依然很平靜。
"離婚原因怎么填?"工作人員問。
"性格不合。"江德明說。
我看了他一眼,想說什么,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拿到離婚證的那一刻,我有種奇怪的感覺。42年的婚姻就這樣結束了,沒有爭吵,沒有眼淚,甚至連一聲嘆息都沒有。我們走出民政局,站在門口,都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
"梅華,我下午就收拾東西搬走。"江德明先開口說。
"不急,你慢慢收拾。"我說。
"還有,以后有什么事你就給我打電話。雖然我們離婚了,但該幫的忙我還是會幫的。"
"知道了。"
回到家,江德明開始整理自己的東西。他的衣服、書籍、一些小物件,其實也沒有多少。我在廚房準備午飯,聽到他在臥室里翻箱倒柜的聲音。
"梅華,這個茶杯是你買的還是我買的?"他拿著一個白瓷茶杯問我。
"記不清了,你拿走吧。"
"那不行,咱們要分清楚。"江德明很認真地說,"我想想,這個杯子是1995年買的,當時是你去商店買的,一套四個,總共12塊錢,咱們一人出了6塊錢。"
我忍不住笑了:"都離婚了,還要算這么細?"
"正因為離婚了,才要算清楚。"江德明說,"一套四個杯子,一人拿兩個,這樣公平。"
"德明,你這人啊,一輩子都在算賬。"我搖搖頭。
"算清楚了才心安。"江德明說著,把兩個杯子放進自己的箱子里。
就這樣,連茶杯都要AA制地分配。他又拿起一個搪瓷臉盆,開始回憶這是什么時候買的,誰出的錢。
"這個臉盆是1988年買的,當時我出錢買的,你拿走。"
"為什么我拿走?"
"因為這些年你用得比較多。"江德明說。
下午,江德明拖著一個行李箱準備離開。他的東西并不多,一個箱子就裝完了。
"有什么事給我打電話。"他在門口停下,"還有,每月底的煤氣費、水電費,你先交著,我再把我的那一半給你。"
"德明,咱們都離婚了,你還要分攤這些?"
"離婚是離婚,但在我找到住處之前,我還是這個家的一半主人。"江德明很認真地說,"該承擔的責任我不會推卸。"
"那你什么時候找到住處?"
"可能需要一段時間,我先在江曉那里住著。"江德明說,"不過我會經常回來取一些東西,不會打擾你的。"
我看著他拖著行李箱下樓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42年了,第一次家里只剩下我一個人。
03
江德明搬走后的第一個月,我以為生活會很平靜,但實際上我變得更加困惑了。
這個男人總是找各種理由回來。今天說忘記拿老花鏡,明天說要取落下的血壓藥,后天又說需要整理一些舊書。每次來都會在家里坐很久,有時候我做飯多了,還會習慣性地給他盛一碗。
"德明,你這血壓藥不是剛買的嗎?怎么又要拿?"我看著他在藥柜里翻找。
"哦,是這樣的,江曉說她那邊的藥房沒有這個牌子的,讓我多拿幾盒。"他的解釋聽起來有些牽強。
"可是上次你不是已經拿了三盒了嗎?"
"那幾盒...可能放在什么地方找不到了。"江德明避開了我的眼神,"年紀大了,記性不好。"
我沒有多想,繼續做我的事。但是接下來的幾天,我發現了更多奇怪的現象。
冰箱里突然多了一些營養品,都是對老年人身體好的那種。有深海魚油、鈣片、維生素,還有一些我從來沒見過的保健品。
"德明,這些東西哪來的?"我問他。
"哦,是江曉寄來的。"江德明說得很自然,"她說你年紀大了,要注意補充營養。"
"江曉什么時候這么孝順了?以前她可從來不關心這些。"我有些疑惑。
"孩子長大了,懂事了。"江德明說,"她在外面工作這么多年,現在想起來要孝敬父母了。"
我覺得有些奇怪,但也沒有多想。晚上給江曉打電話的時候,我順便問了一句。
"曉曉,謝謝你寄來的營養品。"
"什么營養品?"江曉在電話那頭很疑惑,"媽,我最近工作很忙,哪有時間給你們買營養品?是不是搞錯了?"
"可是你爸說是你寄來的。"
"我爸?"江曉更疑惑了,"你們不是離婚了嗎?他怎么還在家里?而且我也沒有寄過什么營養品啊。"
我突然不知道該怎么解釋。確實,我們已經離婚了,但江德明還是經常回來,我也習慣性地給他做飯,這算什么關系?
"媽,你們這離婚離得真奇怪。"江曉說,"別的人離婚都是老死不相往來,你們倒好,比不離的時候還要親近。"
"我們只是...只是還沒有完全分開。"我解釋道。
"那你們到底是離了還是沒離?"江曉問。
"離了,法律上已經離了。"
"那爸爸為什么還要往家里拿東西?為什么還要給你買營養品?"
江曉的問題讓我無法回答。確實,江德明的行為很奇怪。
有一天晚上,我突然發燒了,頭暈得厲害,連起床倒水的力氣都沒有。我模模糊糊地睡了一整天,期間好像聽到有人進門的聲音,但我燒得太厲害,以為是在做夢。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我發現床頭柜上放著退燒藥和溫開水,還有一碗還有余溫的白粥。粥里放了瘦肉和青菜,熬得很爛,正適合病人吃。
我以為是鄰居趙嬸送來的,第二天特意去感謝她。
"趙嬸,昨天真是麻煩您了。"
"麻煩我什么?"趙嬸一臉疑惑,正在院子里曬被子。
"就是我發燒的時候,您送的藥和粥。"
"我昨天一整天都在女兒家,沒回來過啊。"趙嬸更疑惑了,"你發燒了?好點了沒有?怎么不早說?"
"我以為是您照顧我的。"
"不是我。"趙嬸想了想,"會不會是江德明?他不是有鑰匙嗎?"
我突然想起來,確實只有江德明有家里的鑰匙。可是他沒有跟我說過這件事,我也沒有告訴他我生病了。他是怎么知道的?
從那以后,我開始注意觀察。江德明回來的頻率越來越高,而且每次都會悄悄往家里放一些東西。一袋好大米,一瓶優質醬油,一包我愛吃的紅棗,一盒進口的燕麥片。
"德明,這些東西你總往家里拿干什么?咱們都離婚了。"我問他。
"反正也不值錢,放著也是放著,你用吧。"他的回答總是很輕松,但我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可是這些東西都不便宜啊。這袋大米是五常大米,一袋要80塊錢呢。"
"沒關系,我朋友送的。"江德明說。
"什么朋友這么大方?"
"就是以前的同事,他們家開米店的。"江德明的解釋聽起來有些勉強。
更奇怪的是,江德明開始關心我的身體。以前他從來不會問這些,但現在每次見面都要問我血壓怎么樣,有沒有按時吃藥。
"梅華,你最近臉色有些不好,是不是沒休息好?"他仔細看著我的臉。
"沒有啊,我睡得挺好的。"
"那為什么眼圈發黑?"江德明說,"你要注意身體,別太累了。"
"梅華,你這個血壓計是不是不準了?要不要去醫院檢查一下?"他拿起我的血壓計看了看。
"這個血壓計才買了兩年,應該沒問題。"
"但是我看你的血壓有些高,還是去醫院看看比較好。"江德明很堅持。
"梅華,我看電視上說老年人要多補鈣,你平時注意了嗎?"
"我有吃鈣片啊。"
"那個鈣片牌子不太好,我給你買了進口的,效果更好。"江德明從包里拿出一盒鈣片。
這些關心讓我覺得很別扭。42年的夫妻生活中,江德明很少表達關心,更不會主動詢問我的身體狀況。我們雖然AA制,但在生活上一直都是各顧各的。我生病了他最多問一句,從來不會主動照顧我。
現在離婚了,他反而變得比以前更關心我了。
最讓我不解的是,江德明開始頻繁地問起我母親的情況。
我母親今年92歲了,住在縣城的養老院。因為患有老年癡呆,記憶越來越差,有時候連我都認不出來了。她需要專人照護,每個月的護理費和醫藥費要2800元,對我來說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以前江德明從來不過問這些事,他總是說:"那是你媽,不關我的事。"每次我要他陪我去看母親,他都會找各種借口推脫。
但現在他總是主動詢問。
"你媽最近身體怎么樣?"
"護理費夠不夠?要不要我幫忙?"
"她的那個老年癡呆有沒有加重?"
"要不要我陪你去看看她?"
最后一個問題讓我特別驚訝。42年來,江德明去看我母親的次數屈指可數,每次都是我強迫他去的,而且去了也是坐一會兒就要走。
現在他主動提出要陪我去,這太反常了。
"德明,你怎么突然這么關心我媽了?"我忍不住問。
"年紀大了,想明白了一些事。"他的回答很模糊,"她也算是我照顧了大半輩子的人,現在雖然我們離婚了,但該有的關心還是要有的。"
"可是以前你總說那是我媽,跟你沒關系。"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江德明說,"人老了就會想這些事,覺得應該對身邊的人好一點。"
我覺得這個解釋說得過去,但心里總是有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
有一天,我在垃圾桶里發現了一些被撕得很碎的紙片。我好奇地拼了幾片,發現好像是醫院的化驗單,但字跡被撕得太碎,我拼不出完整的內容。只能看到幾個模糊的字:"血常規"、"腫瘤標志物"、"胃鏡檢查"之類的。
"德明,這些化驗單是你的嗎?"我拿著那些紙片問他。
"什么化驗單?"他看了一眼,表情有些不自然,"哦,可能是之前體檢留下的,我隨手撕了扔掉了。"
"你最近身體有什么不舒服嗎?"
"沒有,就是年紀大了,定期檢查一下。"江德明說得很輕松,"你也應該去檢查檢查,咱們這個年紀,身體是最重要的。"
但我發現江德明的臉色確實不太好,人也瘦了不少。以前他雖然話不多,但精神狀態還不錯。現在的他總是顯得有些疲憊,眼神也不如以前有神。
"德明,你真的沒事嗎?我看你人瘦了不少。"
"可能是因為一個人住,吃飯不太規律。"江德明說,"等我適應了就好了。"
"那你要注意身體,別虧待了自己。"
"知道了。"江德明點點頭,"你也是,一個人在家要照顧好自己。"
04
離婚半年后,我發現了更多讓我困惑的事情。
這天我去養老院看母親,護工小柳神秘兮兮地把我拉到一邊。小柳是個年輕姑娘,剛來養老院工作不久,人很善良,對老人們都很耐心。
"蘇老師,我有個事想問你。"她的表情有些為難。
"什么事?"我停下手中的活。
"就是那個經常來看老奶奶的叔叔,他說是老奶奶的女婿。可是您不是說您離婚了嗎?"小柳一臉困惑,"我有些搞不清楚。"
我心里一緊:"什么叔叔?"
"就是那個瘦瘦高高的,戴眼鏡的,每次都帶很多營養品來的。人特別好,每次來都會陪老奶奶聊天很久,還會給她喂飯、陪她散步。"小柳說,"他來得比您還勤呢,幾乎每個星期都來,有時候一個星期來兩次。"
我的心跳開始加快。江德明去看我母親?這怎么可能?
"他...他什么時候開始來的?"我努力保持聲音的平靜。
"有好幾年了吧,我剛來的時候他就經常來了。剛開始我以為是老奶奶的兒子,后來他說是女婿,我才知道是蘇老師您的愛人。"小柳說,"他還說讓我們照顧好老奶奶,錢的事不用擔心。"
錢的事不用擔心?我每個月都按時交護理費,從來沒有拖欠過。
"小柳,我媽的護理費是怎么交的?"我問。
"這個我不太清楚,您得問財務室。不過那位叔叔確實對老奶奶特別好,老奶奶雖然有老年癡呆,但每次看到他都很高興,好像還認得他。"小柳說,"上次老奶奶生病的時候,他比您來得還早,在病房里守了一夜。"
"什么時候的事?"
"就是上個月,老奶奶突然發燒,我們給您打電話的時候您的手機關機了。后來那位叔叔來了,說您可能有事,讓他先照顧著。"
我記得上個月確實有一天手機沒電了,我以為養老院沒有什么事情,就沒有及時充電。原來那天母親生病了,是江德明在照顧她?
我的心里開始翻江倒海。江德明背著我去看我母親,而且已經好幾年了?這完全不像他的風格。以前我每次要他陪我去看母親,他都各種推脫,說是"那是你媽,跟我沒關系"。
我匆匆看完母親,就去找財務室的人了解情況。
"蘇老師,您母親的費用一直都按時繳納,從來沒有拖欠過。"財務人員翻著記錄說。
"都是我繳納的嗎?"
"這個...我需要查一下詳細記錄。"財務人員在電腦上操作了一會兒,"有些奇怪,顯示的繳費人確實是您,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有時候繳費的時間和您來看望的時間對不上。比如這個月,記錄顯示是3號繳費的,但您是8號才來的。上個月也是這樣,顯示15號繳費,您是20號來的。"
我的心里更加疑惑了。我明明記得是每次來看母親的時候才交費,怎么記錄顯示的時間不對?
"會不會是系統出錯了?"我問。
"應該不會,我們的系統很準確的。"財務人員說,"而且每次繳費都有簽字確認,不可能出錯。"
"那能看看簽字的記錄嗎?"
"可以的。"財務人員翻出一疊繳費單據,"您看,每次都有簽字,字跡確實是您的。"
我看了看那些單據,簽字確實是我的字跡,但我完全不記得在3號和15號來過養老院。
回到家,我開始回想這些年的生活。我的退休金是1800元,每個月除了給母親交費2800元,還要承擔自己的生活開支,按理說應該入不敷出才對。
但奇怪的是,我從來沒有感到經濟緊張過。每次去交費的時候,賬戶里的錢總是夠用的。我以為是自己平時省吃儉用存下來的,但現在仔細想想,這樣的收支情況下,我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積蓄?
我又翻出江德明留下的那個記賬本,想看看有沒有什么線索。這個本子記錄著我們42年來的所有開支,密密麻麻的字跡見證了我們的AA制生活。
但我發現了一個問題:所有標注"蘇梅華應付"的費用,實際數額都比市價低很多。比如買菜,他記錄我應該付15元,但我知道那些菜至少要25元。買米,他記錄我應該付20元,但那種五常大米至少要30元。買肉,他記錄我應該付25元,但那種好肉要35元一斤。
這些細微的差價,42年來積累下來,是一個不小的數目。
我開始重新審視我們的AA制婚姻。表面上看,我們各自承擔一半的家庭開支,公平合理。但現在想起這些年的一些細節,總覺得哪里有些奇怪。
我想起年輕時候的一些事情。江德明總是在菜市場挑最好的菜,我說他浪費時間,他只是笑笑不說話。江德明總是買最好的米,最好的油,最好的肉,但分攤給我的費用都不貴。我以為他記錯了價格,他也從來不辯解,只是說"記錯了"或者"算錯了"。
還有那些營養品,那些突然出現在家里的好東西,江德明總是說"反正也不值錢"或者"朋友送的"。
42年來,我以為我們是真正的AA制,各自承擔各自的份額。我一直為自己的獨立自主感到驕傲,認為自己在這個婚姻中有著平等的地位。
但現在我開始懷疑,這個看似公平的制度背后,是不是隱藏著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05
我拿著這些疑問,心情變得更加復雜。第二天晚上,江德明又回來了,說是要取一些過冬的衣服。他的臉色比上次更差了,人也更瘦了,但還是保持著那種溫和的表情。
"德明,我想問你個事。"我決定直接問他一些問題。
他看了看我,表情有些緊張。"什么事?"
"你最近為什么總是回來?我們都離婚了。"
江德明沉默了一會兒,說:"這里畢竟是我住了42年的家,有些舍不得。而且我想看看你過得怎么樣,有什么需要幫忙的。"
"你還在照顧我。"我說。
"習慣了。"江德明笑了笑,但笑容很勉強。
"那些營養品真的是江曉寄來的嗎?"我直接問。
江德明的表情變得有些不自然:"當然是,孩子孝順。"
"可是我問過江曉,她說沒有寄過。"
"可能...可能她忘了。"江德明避開了我的眼神。
我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閃躲和隱瞞。這個跟我AA制了42年的男人,現在還在對我隱瞞什么?
"德明,你身體到底怎么樣?我看你人瘦了很多。"
"沒事,就是年紀大了,吃飯不太規律。"江德明說,"梅華,你不用擔心我,我在江曉那里住得很好。她每天給我做飯,照顧得很周到。"
"那你為什么看起來這么憔悴?"
"可能是因為換了環境,還沒適應。"江德明說,"你也是,一個人在家要照顧好自己。"
我覺得他的解釋都很勉強,但他顯然不想多說。
第二天,我決定主動去找江曉。我給她打電話,說想去看看她。
"媽,您怎么突然要來?"江曉有些意外。
"就是想你了,想去看看。"
"可是...爸爸這幾天身體不太舒服,正在家里休養呢。"江曉的話證實了我的猜測。
"他到底怎么了?"
"就是有些感冒,沒什么大事。您要是來的話,我怕傳染給您。"
"感冒?"我不相信這個說法,"江曉,你跟媽媽說實話,你爸爸到底怎么了?"
"媽,真的只是感冒。"江曉的聲音有些不自然,"您別擔心,我會照顧好他的。"
我決定直接過去。到了江曉家,她顯得有些緊張。
"媽,您怎么真的來了?"
"我來看看你爸爸。"
江曉有些為難地說:"爸爸在睡覺,您小聲點。"
我走進客廳,看到江德明正躺在沙發上,蓋著一條毛毯。他的臉色蒼白,人明顯瘦了一圈,看起來很虛弱。
"爸,媽媽來了。"江曉小聲說。
江德明睜開眼睛,看到我時明顯愣了一下:"梅華,你怎么來了?"
"我來看看你。"我坐在他身邊,"德明,你到底怎么了?"
"真的只是感冒,過幾天就好了。"江德明掙扎著想坐起來。
"你躺著別動。"我按住他,"江曉,你去給你爸爸煮點粥。"
江曉走開后,我仔細看著江德明的臉。他的眼窩凹陷,顴骨突出,完全不像是感冒的樣子。
"德明,你跟我說實話,到底是什么病?"
"梅華,真的只是感冒。"江德明避開我的眼神,"你別擔心,我身體一向很好的。"
但我從江曉的眼神中看到了擔心和無奈。這個孩子明顯知道什么,但不敢說。
我在江曉家待了一個下午,發現了更多奇怪的地方。江德明的藥很多,而且都不是治感冒的。我看到了一些我不認識的藥物。
"江曉,這些藥都是治什么的?"我趁江德明睡著的時候問女兒。
"就是...就是一些常用藥。"江曉的回答很含糊。
"江曉,你跟媽媽說實話,你爸爸到底是什么病?"
江曉的眼圈紅了:"媽,爸爸不讓我告訴您。他說您知道了會擔心,會影響您的生活。"
"什么病這么嚴重?"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媽,您別問了,爸爸會生氣的。"江曉哭了,"他說讓您好好照顧自己就行了,不要管他。"
我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江德明一定是得了什么重病,而且瞞著我。但具體是什么病,為什么要瞞著我,我還是不知道。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秋天。江德明的70歲生日快到了,按照以往的慣例,我應該給他準備生日禮物。但現在我們已經離婚了,還要不要過這個生日呢?
我想起母親已經很久沒去看了,正好趁這個時間去養老院看看她。也許護工們知道一些什么,畢竟小柳說過有人經常去看母親。
我心里有很多疑問需要答案,但江德明和江曉都不肯告訴我真相。或許從別的渠道能了解到一些情況。
06
臨近江德明70歲生日的時候,我又去了一次養老院看母親。母親的狀態比上次更差了,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偶爾醒來也認不出我是誰。
護工小柳神秘兮兮地把我拉到一邊:"蘇老師,我有個東西要給您。"
她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厚厚的信封:"這是那位叔叔讓我轉交給您的,他說如果有一天他不能再來了,就把這個給您。"
我的手顫抖著接過信封。"他什么時候給你的?"
"就在上個星期,他來看老奶奶的時候。那天他的臉色特別不好,人也很虛弱,坐了一會兒就說頭暈。我還想勸他去醫院看看呢。"
小柳擔心地說,"走的時候他特別囑咐我,說這個信封很重要,一定要親手交給您。"
我撕開信封,里面掉出一摞銀行轉賬記錄。我隨手拿起一張,上面的數字讓我瞬間愣住——每個月2800元,收款人是我的銀行賬戶,轉賬人是江德明。
怎么可能?我從來沒收到過他的錢!
我繼續翻看,一張、兩張、三張...整整10年的轉賬記錄,每一張都顯示著同樣的操作。我的手越抖越厲害,腦子里一片空白。
這些錢的數額,和我每個月給母親交的護理費分毫不差。
信封里還有一封信,我展開來看,上面是江德明熟悉的字跡:
"蘇梅華,如果你看到這封信,說明我可能不在了。這10年來,我一直在幫你承擔母親的費用。你每次交錢的時候,實際上交的都是我提前存進去的錢。我知道你母親的醫藥費很重,但我也知道以你的性格,絕對不會接受我的幫助。所以我只能用這種方式。
AA制確實是我提出的,但不是因為我小氣,而是因為我想讓你永遠保持獨立和自信。可是在涉及到你和你家人的時候,我從來就沒有真正AA制過。
這些年來,我看著你為了母親的護理費省吃儉用,看著你為了交費而焦慮,心里很難受。但我知道如果直接幫你,你會覺得沒面子,會覺得自己沒用。所以我只能偷偷地往你賬戶里存錢,讓你以為那是你自己的積蓄。
現在你知道真相了,可能會生氣,會覺得被欺騙了。但我希望你明白,我這樣做不是不信任你,而是太愛你了。我愛你的自尊,愛你的倔強,愛你永遠不肯低頭的樣子。
如果有來生,我們不要AA制了,好嗎?"
看完這封信,我整個人都傻了。原來這些年,江德明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撐著我的生活,而我卻渾然不知。我一直以為自己在獨立地照顧母親,一直為自己的孝心感到驕傲,但實際上這一切都是他的功勞。
我急忙掏出手機查詢銀行流水,當看到那些我以為是自己積蓄的進賬記錄時,眼淚瞬間模糊了雙眼。每一筆2800元的進賬,時間都是在我去養老院交費之前的幾天。江德明算準了我交費的時間,提前把錢存進我的賬戶。
42年的AA制,原來從一開始就是個謊言!
但這封信是什么意思?為什么他說"如果有一天他不能再來了"?為什么現在要把真相告訴我?
我拿著那封信,腦子里一片混亂。小柳在一旁看著我,表情也很擔心。
"小柳,江叔叔最近來的時候,有什么異常嗎?"我努力平復心情。
"蘇老師,您的臉色怎么這么白?"小柳擔心地問,"那位叔叔...他最近幾次來,好像身體真的不太好。上次來的時候,陪老奶奶坐了一會兒就說頭暈,我們還想勸他去醫院看看呢。"
"他來了多少年了?"
"我來這里三年了,他從我來的第一天就在了。聽老員工說,他來了至少有七八年了。"小柳說,"他對老奶奶特別好,比很多兒女都要好。老奶奶生病的時候,他總是第一個趕到。"
我的心里更加震撼。江德明照顧我母親竟然有七八年了?而我直到現在才知道?
"他平時都跟我媽說什么?"
"就是一些家常話,問她身體怎么樣,吃飯怎么樣。有時候老奶奶不認識人,他就靜靜地坐在那里陪著她。"小柳說,"他還經常給老奶奶帶她愛吃的東西,桃酥、芝麻糖什么的。"
我想起母親年輕時確實愛吃桃酥和芝麻糖,沒想到江德明還記得這些細節。
"蘇老師,那位叔叔是不是生病了?"小柳問,"他最近看起來很憔悴。"
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因為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但現在我可以確定,江德明一定隱瞞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當我重新抬起頭看向小柳時,發現她的表情也很奇怪,似乎還有什么話想說。
"小柳,還有什么事嗎?"
"蘇老師,其實我一直想問您一個問題。"小柳猶豫了一下,"那位叔叔上次來的時候,說了一些奇怪的話。"
"什么話?"
"他跟老奶奶說,可能以后不能經常來看她了,讓她要好好照顧身體。
老奶奶雖然有老年癡呆,但好像聽懂了,一直拉著他的手不讓他走。"
我的心跳加速:"他還說了什么?"
"他說讓老奶奶不要擔心,會有人繼續照顧她的。
還說如果有機會,一定會再來看她。"小柳的表情很困惑,"蘇老師,他是不是要搬到很遠的地方去?"
我沒有回答,但心里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江德明的話聽起來更像是在告別,而不是搬家。
當我看到信紙上那句"你每次交錢的時候,實際上交的都是我提前存進去的錢"時,整個人徹底傻了。
我急忙掏出手機再次查詢銀行流水,當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轉賬記錄時,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