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李秀娟是清水河村的驕傲，不僅僅因為她那張如同初綻荷花般清麗的面容，更因為她骨子里那股不服輸的韌勁。

清水河村，一個群山環抱的小村莊，貧瘠的土地和封閉的環境，束縛了祖祖輩輩的命運。

女孩子們大多在十幾歲便早早嫁作人婦，重復著母親和祖母的生活軌跡。

但李秀娟不同，她從小就向往著山外的世界，渴望著能用自己的雙手改變命運。

她的父母是村里最普通的農民，面朝黃土背朝天，一輩子辛勤勞作，也僅僅能維持一家人的溫飽。

他們對這個唯一的女兒，最大的期望便是她能嫁個好人家，不用再像他們一樣受苦。

然而，李秀娟的心，早已飛出了這片閉塞的山坳。

她常常在干完農活后，獨自一人跑到村口那棵老槐樹下，眺望著遠方連綿起伏的山巒，想象著山那邊繁華的城鎮，和那些只在收音機里聽到過的新鮮事物。

村里人都說，秀娟是清水河飛出的一只金鳳凰，不僅模樣俊俏，心思也活絡。

她讀書用功，是村小里成績最好的學生。

放學回家，她會幫著父母做家務，喂豬砍柴，從不叫苦叫累。

閑暇時，她喜歡聽村里走南闖北的貨郎講外面的故事，每當聽到那些關于城市的高樓大廈、車水馬龍，她的眼睛里總是閃爍著渴望的光芒。

隨著年齡的增長，李秀娟出落得越發水靈。

細長的柳葉眉，一雙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小巧挺直的鼻梁，櫻桃般紅潤的嘴唇，笑起來嘴角邊還有兩個淺淺的梨渦。

村里的媒婆幾乎踏破了她家的門檻，提親的人絡繹不絕，有鄰村的富裕戶，也有鎮上的小商販。

但李秀娟都一一婉拒了，她知道，一旦嫁了人，她的夢想便可能就此終結。

她想走出去，去看看更大的世界，去闖出自己的一片天。

父母雖然不舍，也為女兒的婚事發愁，但看著女兒那堅定的眼神，他們最終還是選擇了支持。

在那個年代，一個農村女孩有這樣的志向，是需要巨大勇氣的。

李秀娟的這份勇氣，也讓她在清水河村顯得有些“另類”，但更多的是一種令人敬佩的特質。

她就像一株迎風而立的向日葵，即使生長在貧瘠的土地上，也始終向著太陽的方向，努力生長。

她明白，未來的路或許會很艱難，但她已經做好了準備，去迎接未知的挑戰。

02

十八歲那年，李秀娟告別了父母和熟悉的村莊，懷揣著對未來的憧憬和一絲忐忑，踏上了前往省城的火車。

城市的繁華遠超她的想象，高聳入云的建筑，川流不息的車輛，以及行色匆匆的人群，都讓她感到既新奇又有些茫然。

她在老鄉的介紹下，進入了一家紡織廠當女工。

工廠的生活是枯燥而辛勞的。

每天十幾個小時的工作，伴隨著機器的轟鳴聲和棉絮的飛揚，讓她疲憊不堪。

但李秀娟沒有抱怨，她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努力學習操作技術，很快就成了車間里的熟練工。

她把大部分工資都寄回了家，只留下一點點作為自己的生活費。

在休息日，她會去逛書店，或者去公園里走走，努力地吸收著這座城市的一切。

也就是在工廠里，她認識了張強。

張強是廠里的機修工，一個憨厚樸實、勤勞肯干的年輕人。

他比李秀娟大幾歲，不善言辭，但總是在李秀娟遇到困難時默默地伸出援手。

比如，當李秀娟操作的機器出了故障，他總是第一時間趕來修理；當李秀娟因為加班錯過了食堂的飯點，他會悄悄地給她帶來一份熱騰騰的飯菜。

張強的細心和善良，像一股暖流，溫暖了李秀娟在異鄉漂泊的心。

兩人漸漸熟悉起來，有了共同的語言。

他們會一起聊家鄉，聊未來的打算。

張強告訴李秀娟，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在這座城市里扎下根，給父母和未來的妻子孩子一個安穩的家。

李秀娟從張強的眼中，看到了和自己一樣的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他們的愛情，沒有轟轟烈烈的誓言，也沒有浪漫奢華的禮物，卻在平淡的相處中，顯得格外真摯和牢固。

一年后，在工友們的祝福聲中，李秀娟和張強走進了婚姻的殿堂。

他們在城市郊區租了一間不大的房子，雖然簡陋，但收拾得干凈整潔，充滿了溫馨的氣息。

婚后的生活雖然清貧，但卻充滿了幸福和希望。

李秀娟依舊在紡織廠工作，張強則利用業余時間學習駕駛，希望能成為一名貨車司機，賺更多的錢。

不久，他們的愛情結晶降臨了——一個健康可愛的兒子，他們給他取名張明，小名明明，希望他的未來一片光明。

有了孩子后，生活的擔子更重了，但夫妻倆卻覺得更有奔頭。

李秀娟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條，悉心照顧著小明明。

張強也更加努力地工作，他成功考取了駕照，成為了一名長途貨運司機。

雖然聚少離多，但每次張強風塵仆仆地回家，看到妻子溫柔的笑容和兒子可愛的臉龐，所有的疲憊都會煙消云散。

他們憧憬著，等攢夠了錢，就在這座城市里買一套屬于自己的小房子，讓明明接受更好的教育，一家人過上安穩幸福的日子。

那段時光，是李秀娟生命中最快樂、最無憂無慮的歲月。

03

然而，幸福的時光總是短暫得如同流星劃過夜空。

就在明明即將上小學的那一年，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無情地奪走了張強的生命。

那天，張強駕駛著滿載貨物的卡車行駛在高速公路上，因為雨天路滑，與一輛違規超車的貨車相撞，當場身亡。

這個噩耗如同晴天霹靂，將李秀娟的世界徹底擊碎。

她無法相信，那個前幾天還抱著兒子轉圈，笑著說要給明明買最新款變形金剛的男人，就這樣永遠地離開了她。

她哭得撕心裂肺，幾度昏厥過去。

年幼的明明似乎也感受到了母親的悲痛和家庭的變故，他抱著李秀娟的腿，不停地問：“媽媽，爸爸去哪兒了？爸爸什么時候回來？”

李秀娟抱著兒子，淚水再次洶涌而出，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肇事方賠償了一筆錢，但對于一個失去了頂梁柱的家庭來說，這筆錢遠遠無法彌補他們所承受的創傷和未來的艱難。

安葬了張強后，李秀娟仿佛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

她剪掉了心愛的長發，收起了所有的笑容，眼中只剩下對未來的迷茫和沉重的責任。

她必須堅強起來，為了明明，為了這個破碎的家。

她用賠償款的一部分在郊區買了一間很小的二手房，總算有了一個固定的住所。

然后，她開始更加拼命地工作。

紡織廠的工資已經無法支撐母子倆的生活和明明未來的學費。

她辭去了紡織廠的工作，開始同時打幾份零工。

清晨，天還沒亮，她就去給早餐店幫忙，揉面、包包子、炸油條，忙得腳不沾地。

上午，她去給一些寫字樓做保潔，擦拭著光可鑒人的地板，清理著一個個垃圾桶。

下午，她又趕到一家小餐館做洗碗工，油膩的碗碟堆積如山，她一站就是幾個小時。

晚上，她還要從批發市場進一些小飾品或者襪子，到夜市去擺地攤，希望能多賺一點錢。

日子過得異常艱辛，李秀娟每天都像一個上緊了發條的陀螺，不停地旋轉。

她常常累得腰酸背痛，雙手也因為長時間浸泡在冷水和洗滌劑中而變得粗糙不堪。

但只要看到兒子明明的笑臉，聽到他用稚嫩的聲音喊“媽媽”，她就覺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

時間一晃，明明上了初中。

初中的學費、輔導班費用、以及孩子成長所需的各種開銷，像一座座大山壓在李秀娟的肩上。

她發現，即使自己再怎么省吃儉用，再怎么拼命工作，收入的增長也遠遠跟不上開支的增加。

明明很懂事，學習成績也很好，他從不向李秀娟提任何物質上的要求，甚至主動提出要利用周末去發傳單，為媽媽分擔壓力，但都被李秀娟拒絕了。

她不希望兒子過早地承擔生活的重擔，她希望明明能和其他孩子一樣，無憂無慮地學習和成長。

一個周末的傍晚，李秀娟拖著疲憊的身體從餐館下班回家，路過市中心一個高檔別墅區。

別墅區門口的招聘啟事吸引了她的目光——“誠聘女性安保員，形象氣質佳，月薪八千，包食宿”。

八千！

這個數字像一道閃電，瞬間照亮了李秀娟灰暗的內心。

她現在幾份工加起來，一個月也才四千多塊，而且辛苦異常。

如果能拿到這份工作，明明的學費和生活費就都有了著落。

她有些猶豫，自己快四十歲了，雖然風韻猶存，但早已不復當年的青春靚麗。

“形象氣質佳”這幾個字讓她有些底氣不足。

而且，高檔別墅區的保安，聽起來就不是那么簡單。

但高額的薪水對她來說，實在是太有誘惑力了。

為了明明，她決定去試一試。

第二天，她特意找出自己最好的一件衣服穿上，懷著忐忑的心情，走進了那片名為“金水灣”的豪華別墅區。

面試過程出乎意料的順利，負責招聘的保安隊長只是簡單地問了幾個問題，又上下打量了她幾眼，便當場通知她下周一來上班。

巨大的喜悅沖擊著李秀娟，她覺得生活似乎又有了新的希望。

04

周一清晨，李秀娟按照要求，提前半小時來到了金水灣別墅區。

她換上了嶄新的保安制服——筆挺的深藍色套裝，白色襯衫，配上一頂別致的貝雷帽，腳上是锃亮的小皮鞋。

鏡子里的自己，雖然眼角已有細微的紋路，但身姿依舊挺拔，眉宇間也因這份新工作而多了一絲神采。

然而，當她和其他幾位新入職的女保安一同被帶到別墅區大門口的崗位上時，她才漸漸感覺到這份工作似乎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簡單。

她們的任務，并非是巡邏或者登記，而是像儀仗隊一樣，分成兩列，筆直地站在大門入口的兩側。

她們被嚴格要求，要時刻保持微笑，目光平視前方，不能隨意交談或有小動作。

金水灣不愧是本市最高檔的別墅區，進出的車輛非富即貴，每一輛都光鮮亮麗，價值不菲。

車窗搖下，露出一張張或雍容華貴、或意氣風發的面孔。

而這些富豪名流們在經過大門時，目光總會有意無意地從她們這些女保安的臉上一一掃過，那種眼神，不像是在看提供安全服務的保安，更像是在審視和挑選貨架上的商品，帶著一種漫不經心卻又極具穿透力的審視。

李秀娟感到渾身不自在，臉上職業性的微笑也變得有些僵硬。

她努力挺直腰板，目不斜視，但那些毫不掩飾的打量目光，如同無形的探照燈，讓她如芒在背。

她不明白，為什么一個保安的崗位，需要如此強調外在的“形象”，又為什么需要她們像展品一樣站在這里。

一天下來，李秀娟的雙腿站得酸痛無比，但更讓她感到疲憊的，是那種被物化、被審視的屈辱感。

就在她以為可以松一口氣，準備下班的時候，保安隊長王海找到了她。

王海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身材微胖，臉上總是帶著一種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李秀娟，跟我來一下辦公室。”王海的語氣聽不出喜怒。

李秀娟心中有些忐忑，跟著王海走進了不遠處的保安亭。

保安亭內部的辦公室裝修得倒也雅致，與外面站崗的辛苦形成了鮮明對比。

“坐吧。”王海指了指辦公桌對面的椅子。

李秀娟拘謹地坐下。

王海從抽屜里拿出一個文件夾，翻了翻，然后抬頭看著李秀娟，嘴角微微上揚：“李秀娟，恭喜你啊，第一天上班就表現不錯。”

李秀娟有些不解：“王隊，您指的是……”

“今天，有八位業主都對你表示了‘特別關注’。”王海的用詞很微妙，“他們都覺得你很符合他們的‘眼緣’。”

李秀娟的心猛地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了上來。

“王隊，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王海笑了笑，身體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小李啊，你是個聰明人，有些話我就不明說了。咱們金水灣是什么地方？住在這里的都是些什么人？他們不缺錢，缺的是新鮮感，是‘陪伴’。這份保安的工作，薪水為什么這么高，你真以為只是站站崗那么簡單嗎？”

李秀娟的臉瞬間變得煞白，她緊緊攥住了衣角，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您的意思是……”

“沒錯，”王海的笑容變得有些露骨，“這八位業主都希望能‘進一步’了解你，也就是我們通常說的……‘包養’。當然，這完全是自愿的，我們從不強迫。不過，你也知道，如果能得到他們的‘青睞’，好處自然是少不了的。隨便一個小費，可能就頂你辛辛苦苦干好幾個月。”

李秀娟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耳邊嗡嗡作響。

她萬萬沒想到，這份看似體面的高薪工作背后，竟然隱藏著如此齷齪的交易。

憤怒、屈辱、惡心，各種情緒在她心中交織翻滾。

“我不是那樣的人！”她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句話。

王海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一些，但語氣依舊平淡：“小李，別急著拒絕。我知道你家里情況比較困難，還有個孩子要上學。機會擺在眼前，就看你愿不愿意抓住了。今天晚上，你就先去張總家里‘熟悉熟悉情況’。張總為人很大方，只要你表現好，小費絕對讓你滿意。”

他遞過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一個別墅的門牌號碼和一些注意事項。

李秀娟猛地站起身，胸口劇烈起伏：“我不去！我就是再窮，也不會做這種事！”

王海的臉色也沉了下來：“李秀娟，我勸你考慮清楚。這份工作不是那么好找的。如果你不‘配合’，明天你就可以不用來了。到時候，你拿什么供你兒子讀書？”

兒子！

這兩個字像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了李秀娟的心上。

是啊，如果失去了這份工作，明明怎么辦？

那些催繳學費的通知單，孩子渴望的眼神，如同夢魘一般纏繞著她。

她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憤怒和屈辱依舊在燃燒，但現實的殘酷卻像一盆冰水，將她的火焰一點點澆熄。

她看著王海那張虛偽的臉，又想到了在家等待她的兒子，心中的天平開始劇烈地搖擺。

錢，她太需要錢了。

如果只是……只是陪他們說說話，應酬一下，也許……

王海似乎看出了她的動搖，語氣緩和了一些：“小李，我知道你一時難以接受。但你要明白，這只是各取所需。他們得到他們想要的，你得到你需要的。就當是工作的一部分，沒什么大不了的。先去張總那里看看，就當是去認個門，聊聊天。不會有事的。”

李秀娟的嘴唇顫抖著，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她死死地咬著下唇，不讓眼淚掉下來。

許久，她才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好，我去。”

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

她知道，一旦踏出這一步，可能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但為了兒子，她覺得自己別無選擇。

05

夜幕像一塊巨大的黑布，緩緩籠罩了整個城市。

金水灣別墅區內，一盞盞華燈亮起，將每一棟別墅都映襯得如同宮殿般輝煌。

李秀娟按照王海給的地址，懷著無比沉重和忐忑的心情，走向了其中一棟亮著溫暖燈光的別墅。

她的手心里全是冷汗，每走一步都感覺腳下如同灌了鉛一般。

晚風吹過，帶著一絲涼意，卻吹不散她心中的燥熱和屈辱。

她不斷地在心里告誡自己，只是去應酬一下，為了明明，忍一忍就過去了。

她甚至不敢去想，如果那位“張總”提出更過分的要求，她該怎么辦。

別墅的門虛掩著，她輕輕推開，走了進去。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極其奢華寬敞的客廳，巨大的水晶吊燈散發著柔和而明亮的光芒，真皮沙發，名貴地毯，墻上掛著看不懂但感覺很昂貴的油畫，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淡淡的雪茄和紅酒混合的香氣。

李秀娟局促地站在玄關處，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來了？”一個略顯沙啞的男聲從客廳深處傳來。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朝著聲音的方向走去。

繞過一個巨大的裝飾屏風，客廳的全貌展現在她眼前。

然而，當她看清客廳里的人數時，整個人如遭雷擊，瞬間僵在了原地，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