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還能自己買菜。"李素芬對著鏡子喃喃自語,鬢角白發在晨光里晃出細碎的影。
當兒子邀她同住電梯房時,她盯著枯萎的多肉拒絕,卻不知獨居老屋里,外孫的土狗阿黃正隔著紗門望她。
這只被送來的寵物,后來成了她與外界唯一的聯結。
直到樓道飄來腐臭,鄰居才驚覺三樓已寂靜太久。
那扇反鎖的防盜門后,究竟藏著怎樣被時光掩埋的秘密?
1
清晨六點半,老城區的巷子還浸在薄霧里。
李素芬坐在窗邊,看著樓下早餐攤的王師傅支起油鍋,油星子濺在青石板上,發出"滋滋"的響。
她數著墻上的掛鐘擺了三十下,才慢慢站起身,膝蓋骨發出"咔噠"的輕響。
"還能自己買菜。"
她對著鏡子里的自己嘟囔,鬢角的白發又多了幾縷,用小黑卡子別著,歪歪扭扭的。
兒子上周來電話,說"媽,搬去跟我住吧,小區有電梯",她捏著聽筒,盯著陽臺上干癟的多肉植物,那是外孫三年前送的,早枯成了一團灰棕色的毛球。
"不了,"她吸了吸鼻子,"你媳婦剛生了二胎,我去了添亂。"
廚房里,鋁鍋坐在煤氣灶上,水燒得"咕嘟咕嘟"冒泡。
她往鍋里撒了把掛面,又切了半根腌黃瓜,這就是早飯了。
老伴走后的第八年,她不再蒸包子,那個雕花的竹蒸籠擱在吊柜頂層,落了厚厚的灰。
空屋子只有電視開著,早間新聞的聲音飄過來,主持人說著"今晨氣溫回升",她卻覺得脊背發涼,順手裹緊了身上的藍布褂子。
八點鐘,她揣著布錢包出門。
巷口早餐攤前,王師傅正給顧客裝油條。
"李婆婆,還是老樣子?"
他手里的長筷子夾起兩根油條,在油鍋里轉了個圈。
"嗯。"她遞過硬幣,"再來個茶葉蛋。"
"好嘞!"
王師傅把蛋敲在鍋沿上,殼子裂開細小的紋路,"您兒子昨天又來電話了?"
她接過裝著油條的紙袋,手指觸到溫熱的油漬,"嗯,讓我去住。"
"去唄,電梯房多方便。"
"不去。"
她搖搖頭,轉身往回走,塑料袋拎手勒得指節發白。
陽光透過老槐樹的縫隙照下來,在地上投出斑駁的影子,她盯著自己的腳印,一步一步,像踩在棉花上。
回到家,電視還在響,屏幕上閃過一只獅子追捕羚羊的畫面。
她把油條放在桌上,突然覺得索然無味。
窗臺的多肉掉了一片葉子,她蹲下身去撿,膝蓋"咯吱"響了一聲,眼前發黑,扶著桌子才站穩。
"老了。"
她嘆了口氣,起身時看見玻璃門后蹲著個影子。
2
那是只土黃色的狗,蹲在防盜門后,黑亮的眼睛隔著紗門望進來。
李素芬認得它,外孫高中時買的阿黃,去年外孫大學畢業,在市郊租了間閣樓,房東不讓養狗。
"外婆,"外孫在電話里聲音發悶,"我問了流浪站,他們說明天來接......"
她當時正織著毛衣,針腳亂了幾針。
"別送流浪站,"她突然說,"送來我這兒。"
阿黃是三天前被送來的。
外孫把它塞進一個舊航空箱,臨走時拍著箱子說:"阿黃乖,在外婆家聽話。"
狗在箱子里嗚嗚叫,爪子扒拉著鐵絲網。
現在,它就蹲在門外,尾巴輕輕掃著地面,像在敲門。
"餓了?"
李素芬走過去,打開門。
阿黃立刻鉆進來,在她腳邊轉了兩圈,然后臥在地板上,肚皮貼著冰涼的瓷磚,眼睛卻一直盯著她。
她從櫥柜里找出個舊碗,倒了些昨天剩下的米飯,又拌了點腌黃瓜。
阿黃湊過來聞了聞,卻沒吃,只是用頭蹭她的膝蓋。
"咋了?"
她蹲下身,手指觸到它脖頸上的項圈,繩子磨得有些毛邊。
阿黃突然伸出舌頭,舔了舔她的手背,濕乎乎的。
那一刻,李素芬覺得心里某個地方軟了一下。
空了八年的屋子,好像突然有了點聲響。
她起身去廚房拿了塊雞胸肉,那是昨天買的,本來想給自己燉湯,現在切成小塊,放進阿黃的碗里。
"吃吧。"她說。
阿黃這才低下頭,大口吃起來,尾巴在地上掃得"啪嗒啪嗒"響。
李素芬坐在小馬扎上,看著它吃飯的樣子,突然想起外孫小時候,也是這樣扒著碗,吃得滿臉都是。
她笑了笑,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起。
晚上看電視時,阿黃臥在她腳邊,尾巴時不時掃過她的拖鞋。
屏幕上播放著《動物世界》,趙忠祥的聲音低沉磁性:"春天來了,萬物復蘇......"
李素芬打了個哈欠,眼皮越來越沉。
等她醒來時,電視還在響,阿黃趴在她腿上睡著了,口水沾濕了她的褲腳。
她沒動,只是輕輕拍了拍阿黃的背,像拍著外孫小時候。
3
收養阿黃后,李素芬的日子突然有了盼頭。
每天清晨七點,阿黃準時用濕鼻子拱她的手心,把她從睡夢中叫醒。
她穿上藍布褂子,系上圍裙,給阿黃準備早飯:米飯拌雞胸肉,有時還會加個雞蛋。
阿黃總是蹲在廚房門口,尾巴搖得像個小刷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急啥?"她笑著說,"又跑不了。"
吃過早飯,她牽著阿黃去巷口公園散步。
公園里有幾棵老槐樹,樹下擺著幾張石桌石凳,常有老人聚在那兒打牌。
王奶奶看見她,隔著老遠就喊:"李婆婆,遛狗呢?"
"嗯。"她點點頭,阿黃卻掙著繩子,想去聞王奶奶腳邊的菜籃子。
"這狗真精神。"王奶奶遞過半個饅頭,"給它吃吧。"
阿黃叼起饅頭,躲到李素芬腳邊慢慢啃。
張大爺坐在石凳上,抽著旱煙,瞇著眼看阿黃:"李婆婆,這狗得打疫苗啊,不然容易生病。"
"知道了。"
她應著,心里卻想,上哪兒打疫苗呢?
兒子上次說要帶她去醫院體檢,她都沒去。
日子一天天過去,李素芬漸漸和街坊們熟絡起來。
有時她會坐在石凳上,看阿黃和別的狗玩耍,聽張大爺講他年輕時當木匠的事。
"我那時候......"張大爺唾沫星子橫飛,她就安靜地聽著,偶爾點點頭。
阿黃玩累了,就跑回來趴在她腳邊,伸出舌頭喘氣。
晚上,她會坐在沙發上,給阿黃講老伴的事。
"你爺爺啊,"她撫摸著阿黃的毛,"最愛吃我包的韭菜餃子,可惜......"
阿黃抬起頭,用濕乎乎的鼻子蹭她的手。
她笑了笑,又接著說:"我女兒在外地,兩年才回一次,兒子忙,孫子......"
她說著說著,聲音就低了下去。
阿黃舔了舔她的手腕,尾巴輕輕搖著。
她還學會了用老年機拍視頻。
那天阿黃叼著她的拖鞋跑來跑去,她舉著手機,手抖得厲害,拍了好幾遍才成功。
視頻里,阿黃搖著尾巴,嘴里叼著拖鞋,樣子滑稽可笑。
她把視頻發給外孫,外孫很快回了消息:"外婆,阿黃胖了!等我放假去看你們!"
看著手機屏幕,李素芬笑了,眼角的皺紋里好像都盛著陽光。
她把手機放在桌上,阿黃湊過來,把頭擱在她膝蓋上。
"聽見沒?"
她摸著阿黃的頭,"他說放假來看我們。"
阿黃"嗚"了一聲,尾巴在沙發上掃了兩下。
4
三月初,驚蟄剛過,天氣漸漸暖和起來。
李素芬卻覺得屋子里越來越冷。
阿黃已經一個星期沒叫了,以前聽見樓道里有動靜,它總會跑到門口叫兩聲,現在卻只是趴在沙發上,眼睛半睜半閉,連尾巴都懶得搖。
"阿黃,咋了?"
她蹲在沙發前,摸了摸它的額頭,不燙。
阿黃睜開眼,看了她一眼,又閉上了,喉嚨里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陽臺上的衣服已經好幾天沒換了,她也懶得收。
窗簾一直緊閉著,陽光透不進來,屋子里陰沉沉的。
她開始覺得累,走幾步路就喘,做飯也沒了心思,常常是煮點掛面,就著咸菜對付一頓。
阿黃也吃得越來越少,碗里的飯總是剩下一半。
一天下午,王奶奶來敲門,手里端著一碗剛蒸的饅頭。
"李婆婆,嘗嘗我蒸的饅頭。"
她敲了敲門,沒人應。
"李婆婆?"她又敲了敲,聲音大了些,還是沒人應。
王奶奶皺了皺眉,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了聽,里面靜悄悄的,連電視聲都沒有。
"奇怪。"她嘟囔著,把饅頭放在門口的牛奶箱上,轉身走了。
第二天,王奶奶路過李素芬家門口,發現牛奶箱上的饅頭還在,已經有些變硬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又敲了敲門,還是沒人應。
樓道里飄來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剩飯餿了,又有點像什么東西壞了。
接下來的幾天,那股味道越來越濃,從剩飯餿味變成了刺鼻的腐臭。
王奶奶每次路過三樓,都忍不住捂住鼻子。
她看見李素芬家門口的牛奶盒已經三天沒動了,上面落了一層灰。
"不對勁。"
王奶奶找到張大爺,"李婆婆家咋回事?好幾天沒見人了,狗也不叫,還有股怪味。"
張大爺抽了口旱煙,眉頭緊鎖:"我也覺得奇怪,要不......問問她兒子?"
王奶奶撥通了李素芬兒子的電話,響了很久才接。
"喂?"電話那頭聲音嘈雜。
"是小李嗎?我是你家對門的王奶奶。"
"哦,王奶奶,有事嗎?"
"你媽......你媽這幾天咋樣啊?"
王奶奶猶豫著說,"我好幾天沒見她了,她家......有點味道。"
"我媽?"兒子的聲音頓了一下,"她不是好好的嗎?我前兩天還打電話了,她說在家呢。"
"可是......"
王奶奶還想說什么,電話那頭卻傳來小孩的哭聲,"行了王奶奶,我這兒忙著呢,我媽沒事,可能是最近不愛出門。"
說完就掛了電話。
王奶奶拿著手機,愣在原地。
樓道里的腐臭味越來越濃,像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扼住了她的喉嚨。
5
第十四天清晨,王奶奶再也忍不住了。
她找到社區居委會,接待她的是小劉,一個剛畢業的小姑娘。
"小劉啊,"王奶奶喘著氣,"你快去看看三樓的李婆婆吧,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小劉跟著王奶奶來到三樓,還沒走到李素芬家門口,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腐臭味。
"這......這什么味啊?"小劉捂住鼻子,臉色發白。
王奶奶指著李素芬的家門:"就這兒,好幾天了,越來越臭,敲門也沒人應。"
小劉試著敲了敲門:"李婆婆?在家嗎?"
沒人應。
她又敲了敲,聲音更大了些:"李婆婆,我是社區的小劉,開開門好嗎?"
門內一片死寂,只有那股腐臭味從門縫里源源不斷地涌出來,熏得人頭暈眼花。
小劉皺緊眉頭,拿出手機:"王奶奶,我覺得不對勁,得報警。"
第十五天清晨,警察來了。
為首的是陳警官,他四十多歲,眉頭緊鎖,看著緊閉的防盜門,又聞了聞空氣中的味道,臉色變得嚴肅起來。
"準備開鎖。"他對身后的警員說。
開鎖師傅很快就到了,他蹲在門口,手里的工具在鎖孔里轉動。
"咔噠"一聲,鎖開了。
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腐臭味猛地沖了出來,比之前聞到的還要刺鼻,帶著一股腥冷的氣息,熏得人眼淚直流。
王奶奶當場就嘔了出來,小劉也臉色慘白,扶著墻才站穩。
陳警官戴上口罩和手套,打亮手電筒,慢慢走進屋里。
"都別進來。"他回頭叮囑道。
屋里一片昏暗,窗簾緊閉,陽光透不進來。
陳警官的手電筒光柱在屋里晃動,照亮了翻倒的桌椅,地上有暗褐色的斑跡,黏糊糊的,一看就很久了。
墻上的掛鐘停在5:16,指針一動不動。
報紙散落在地上,上面有模糊的泥印和爪痕。
"李婆婆?"
陳警官喊了一聲,聲音在空蕩的屋子里回蕩,沒有任何回應。
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腳下突然踩到一個硬邦邦的東西。
撿起來一看,是個狗項圈,繩子已經磨破了,上面刻著兩個字:阿黃。
就在這時,他聽到一陣輕微的"咔嚓"聲,像是爪子在刨地。
聲音是從衣柜后面傳來的。
陳警官的心猛地一沉,他握緊手電筒,慢慢走向衣柜。
手電筒的光柱照向衣柜縫隙,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見。
他深吸一口氣,彎下腰,將手電筒湊近——
那一刻,他的瞳孔驟然收縮,手電筒差點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