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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河邊洗衣聽見求救聲,正要施救時,奶奶攔住:別去,裝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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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灣村的夏天,暑氣像一床厚重的棉被,密不透風(fēng)地蓋在每個人身上。

午后的太陽更是毒辣,曬得土地冒白煙,連狗都伸著舌頭,躲在墻根下一動不動。

村東頭的響水河,成了村里女人們唯一的清涼地。

林靜雅挎著一大盆臟衣服,沿著田埂小路,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河邊。

丈夫張立軍在城里工地干活,一個月才回來一次,她一個人在家,除了伺候地里的幾分薄田,還要照顧年邁的奶奶,日子過得像一只不停旋轉(zhuǎn)的陀螺。

盆里的衣服堆得冒了尖,有她自己的,有奶奶的,還有幾件是特意攢下的、沾滿汗?jié)n和泥灰的丈夫的工裝。

她想著用河水使勁搓洗,等立軍下次回來,就能穿上帶著陽光味兒的干凈衣服。

想到丈夫憨厚的笑臉,林靜雅嘴角不自覺地彎了彎,腳下的步子也輕快了些。

響水河的水流常年湍急,河中央深不見底,泛著幽幽的墨綠色。

村里的長輩們總說,這河有“脾氣”,所以大家洗衣、取水,都只敢在下游的淺灘。

淺灘邊,幾塊被河水沖刷得光滑圓潤的大青石,是女人們天然的洗衣臺。

“靜雅,又來洗這么多啊?”

隔壁的劉嬸子已經(jīng)在了,她正費力地捶打著一床厚重的被單,水花四濺。

“是啊劉嬸,攢了好幾天的。”

林靜雅笑著回應(yīng),找了塊離她不遠(yuǎn)的青石,放下木盆,挽起袖子。

冰涼的河水漫過手腕,瞬間驅(qū)散了身上的燥熱,舒服得讓她長出了一口氣。

她熟練地將衣服一件件浸濕,打上肥皂,然后在青石板上用力搓揉。

嘩啦啦的水聲,肥皂的清香,還有女人們東家長西家短的閑聊聲,構(gòu)成了月牙灣村午后最尋常的景象。

“聽說了沒,上游李家那小子,前天晚上回來,說是瞧見河里有東西了。”

劉嬸子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湊過來說。

“什么東西?”

林靜雅手上的動作沒停,好奇地問了一句。

“說不清,就講黑燈瞎火的,看到水面上飄著個影子,還以為是大魚,結(jié)果那影子一晃就不見了,嚇得他連滾帶爬跑回了家。”

劉嬸子說得活靈活現(xiàn)。

“這幾天,村里都傳開了,說咱們這響水河,不干凈。”

林靜雅心里咯噔一下。

她從小在河邊長大,關(guān)于響水河的各種傳說聽了不下百遍,但大多都是老一輩人嚇唬小孩的。

可劉嬸子說得這么具體,讓她后背莫名有些發(fā)涼。

她下意識地朝河中央望了一眼,那墨綠色的河水緩緩流淌,看不出任何異樣,只有午后的陽光在水面上灑下一片碎金。

也許是心理作用,她總覺得今天的河水比往常要安靜一些,連帶著周圍的蟬鳴都小了聲。

就在這時,一陣風(fēng)順著河道吹來,風(fēng)里似乎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聲音。

“……救……救……”

聲音很輕,又很遙遠(yuǎn),像是從水里傳出來的,又像是風(fēng)刮過樹葉的嗚咽。

“劉嬸,你聽見什么聲沒?”

林靜雅停下手中的活,側(cè)耳傾聽。

“聲音?沒啊。”

劉嬸子捶得正起勁,頭也沒抬。

“不就是風(fēng)聲嘛,咋了?”

林靜雅皺了皺眉,也許真是自己聽錯了。

她搖搖頭,剛想繼續(xù)搓衣服,那個聲音又飄了過來,這次比剛才清晰了一點。

“救……命……”

是個女人的聲音!

而且充滿了恐懼和絕望!

這次絕不會錯!

林靜雅猛地站起身,心臟“咚咚”地狂跳起來。

她丟下手中的衣服,緊張地望向聲音傳來的上游方向。

河道在那里拐了一個彎,被茂密的蘆葦叢擋住了視線,根本看不見對岸的情形。

但那微弱的呼救聲,就像一根細(xì)細(xì)的針,扎在她的心上。

“劉嬸!真的有人在喊救命!”

林靜雅的聲音都有些變調(diào)了。

劉嬸子這才停下來,她也站起身,擦了擦額頭的汗,疑惑地朝上游望了望:

“有人?不能吧,這個天,誰會去上游那片深水區(qū)啊?”

話音剛落,那呼救聲第三次傳來,這一次,氣若游絲,仿佛隨時都會斷絕。

林靜雅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她不再有絲毫猶豫。

救人要緊!

這是她腦子里唯一的念頭。

她踢掉腳上的布鞋,提著裙擺就想往河里沖,準(zhǔn)備沿著岸邊的淺水區(qū)向上游跑去。

“哎!靜雅你干嘛去!危險!”

劉嬸子嚇了一跳,想要拉住她,卻沒來得及。

林靜雅的半只腳已經(jīng)踏進了冰冷的河水里,就在她準(zhǔn)備邁出第二步時,一個蒼老但異常嚴(yán)厲的聲音,像一道驚雷,在她身后炸響。

“站住!你要是敢再往前走一步,就別認(rèn)我這個奶奶!”

林靜雅渾身一僵,回過頭,看見奶奶趙秀蘭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了岸上。

老人家拄著拐杖,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平日里慈祥的臉龐此刻竟是一片鐵青,眼神里是她從未見過的驚恐和決絕。



奶奶趙秀蘭在月牙灣村是出了名的好脾氣。

七十五歲的年紀(jì),腰板依舊挺直,除了耳朵有點背,記性時好時壞之外,身子骨還算硬朗。

她待人總是笑瞇瞇的,尤其是對孫媳婦林靜雅,更是疼到了心坎里。

林靜雅嫁到張家五年,婆婆早逝,公公也另組了家庭,家里的大小事務(wù),都是她和奶奶兩個人操持。

她剛嫁過來時,對農(nóng)活一竅不通,是奶奶手把手地教她種菜、喂豬。

晚上她給在外打工的丈夫張立軍打電話,奶奶總會悄悄地把煮好的雞蛋塞到她手里,讓她多補補。

在林靜雅心里,奶奶就像自己的親奶奶一樣,是這個家里最溫暖的依靠。

可她從未見過奶奶像今天這樣。

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沒有一絲往日的慈愛,只有一種近乎冷酷的嚴(yán)厲。

“奶奶……您……”

林靜雅被那樣的眼神看得心頭發(fā)慌。

“您聽見了嗎?上游有人喊救命,我得去看看!”

“我什么都沒聽見!”

趙秀蘭打斷她的話,聲音不大,卻斬釘截鐵。

“你也給我回來,就當(dāng)什么都沒聽見!”

“可是……”

“沒有可是!”

趙秀蘭用拐杖重重地敲了一下地面,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

“天大的事,也沒你的命重要!給我回來!”

呼救聲已經(jīng)徹底消失了,河面上恢復(fù)了死一般的寂靜。

林靜雅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救人的黃金時間可能已經(jīng)過去了。

她不明白,一向教育自己要與人為善的奶奶,今天為何會如此冷漠。

旁邊的劉嬸子也看傻了眼,她走上前,勸道:

“大娘,您別動氣。靜雅也是一片好心……要不,我去村里喊幾個人過來看看?”

“用不著!”

趙秀蘭瞪了她一眼。

“都給我回家去!這河邊,不是你們該待的地方!”

說完,她不再理會任何人,轉(zhuǎn)身就走,步履蹣跚卻異常堅決。

走了幾步,她似乎不放心,又回過頭,死死地盯著林靜雅,那眼神像是在說:你要是敢不聽話,就試試看。

林靜雅最終還是沒有追上去。

她看著奶奶的背影,又看了看那盆泡在水里的衣服,心里五味雜陳。

她默默地走回岸邊,穿上鞋,失魂落魄地收拾起東西。

回家的路上,劉嬸子還在旁邊小聲嘀咕:

“你奶奶今天這是咋了?跟變了個人似的。那響水河,難不成真有什么臟東西,把老人家給嚇著了?”

林靜雅沒有接話。

她知道奶奶不是那種會信口胡說的人。

她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

可到底是什么理由,能讓一個善良的老人,眼睜睜地看著一條人命可能就此消逝而無動于衷?

這個疑問,像一塊石頭,沉甸甸地壓在了她的心頭。

晚上,林靜雅做了一桌子菜,都是奶奶平時愛吃的。

土豆燉得爛爛的,南瓜粥熬得又香又糯。

可飯桌上,祖孫倆誰都沒有說話,氣氛壓抑得可怕。

奶奶只是默默地吃飯,吃得比平時少了一半。

林靜雅幾次想開口問白天的事,可話到嘴邊,看到奶奶那張陰沉的臉,又咽了回去。

吃完飯,奶奶沒像往常一樣去看電視,而是直接回了自己房間,關(guān)上了門。

林靜雅收拾完碗筷,心里實在憋悶,就給丈夫張立軍打了個電話。

電話那頭,是嘈雜的工地噪音。

“喂,靜雅啊,咋了?”

張立軍的聲音帶著疲憊。

“沒事……就是想問問你,在那邊還好嗎?”

林靜雅的聲音有些哽咽。

“好著呢,就是活兒有點趕,天天加班。”

張立軍察覺到妻子的情緒不對。

“家里出啥事了?是不是跟奶奶吵架了?”

林靜雅猶豫了一下,還是把白天河邊發(fā)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久到林靜雅以為信號斷了。

“立軍?你在聽嗎?”

“在……”

張立軍的聲音聽起來很復(fù)雜。

“靜雅,你聽我說。這件事,你別怪奶奶。她……她有她的苦衷。總之,以后離那條響水河遠(yuǎn)一點,特別是上游那段,千萬別去。聽我的,啊?”

丈夫非但沒有覺得奶奶做得不對,反而和奶奶是同一個口徑。

這讓林靜雅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這條看似平靜的響水河,到底藏著什么秘密,能讓奶奶和丈夫都如此諱莫如深?



自從那天河邊的事發(fā)生后,林靜雅和奶奶之間的氣氛就變得很微妙。

奶奶不再像以前那樣拉著她閑話家常,很多時候,林靜雅都看見她一個人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樹下,對著響水河的方向發(fā)呆,眼神空洞而悠遠(yuǎn)。

林靜雅也不敢再提那天的事,她把所有的疑惑都埋在心底,只是默默地把家里的活干得更利索,想以此來緩和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

村子里的流言蜚語卻像長了翅膀一樣,傳得到處都是。

有人說,林靜雅那天根本沒聽見什么求救聲,是中了邪,看見幻覺了。

也有人說,趙秀蘭老太太是知道河里有“水鬼”,怕孫媳婦被拉去做替身,才攔著不讓救。

說得有鼻子有眼的,版本越傳越離奇。

林靜雅走在村里,總能感覺到背后有人指指點點。

連關(guān)系最好的劉嬸子,看她的眼神都帶著幾分同情和……畏懼。

這讓她感到無比的壓抑和孤獨。

禍不單行,家里的經(jīng)濟也出了問題。

兒子小寶在縣城上初中,正是花錢的時候。

前幾天,學(xué)校老師打來電話,說要交一筆一千塊錢的輔導(dǎo)班費用。

林靜雅翻遍了家里所有的抽屜,才湊出三百多塊錢。

她本指望著丈夫這個月寄錢回來,可左等右等,錢沒到,卻等來了張立軍的一個電話。

“靜雅,對不住。工地上出了點事,項目方的款沒結(jié)下來,我們這個月的工錢……都得先欠著。”

張立軍的聲音充滿了歉意和無奈。

這個消息對林靜雅來說,無異于雪上加霜。

掛了電話,她一個人坐在門檻上,看著院子里蔫頭耷腦的青菜,心里一陣陣發(fā)慌。

一千塊錢,對城里人來說可能不算什么,但對她來說,卻是一座難以逾越的大山。

她想過去借,可村里家家戶戶日子都過得緊巴巴,誰又能輕易拿出這筆錢?

就在她一籌莫展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了奶奶的那個小木箱。

那是奶奶的“百寶箱”,里面鎖著她一輩子的積蓄和一些金銀首飾,是準(zhǔn)備留著養(yǎng)老和應(yīng)付突發(fā)狀況的。

林靜雅心里很矛盾。

她知道,那是奶奶的命根子,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動。

可眼下,除了這個辦法,她實在想不到別的路了。

晚上,等奶奶睡下后,林靜雅躡手躡腳地走進奶奶的房間。

月光從窗戶灑進來,照在奶奶安詳?shù)乃樕稀?/p>

林靜雅在床邊站了很久,心里充滿了愧疚。

她輕輕地拉開床頭柜的抽屜,那個上了銅鎖的小木箱正靜靜地躺在里面。

她沒有鑰匙,也不可能去偷。

她只是想看看,然后明天鼓起勇氣,跟奶奶開口借。

就在她準(zhǔn)備關(guān)上抽屜的時候,她的目光無意中瞥到了箱子底下壓著的一個紅布包。

布包已經(jīng)洗得發(fā)白,邊角都磨損了。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將那個紅布包輕輕地抽了出來。

布包里裹著的,不是什么值錢的東西,而是一沓泛黃的舊報紙和幾張黑白照片。

林靜雅展開其中一張報紙,借著月光,她看清了上面的標(biāo)題——《響水河驚現(xiàn)“吃人”漩渦,一晚連吞三人》。

報紙的日期,是二十五年前的七月。

她的心猛地一縮,呼吸都停滯了。

報道里詳細(xì)描述了當(dāng)年發(fā)生的一場悲劇。

因為連日暴雨,響水河水位暴漲,在上游拐彎處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當(dāng)時有三名村民不慎落水,瞬間就被卷了進去,連尸體都沒找到。

報道還特別提到,這種漩渦極其罕見,平時河面風(fēng)平浪靜,根本看不出任何異常,只有在特定的水文條件下才會突然出現(xiàn),威力巨大,如同水下張開的巨口。

林靜雅拿著報紙的手,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她又翻看那幾張黑白照片。

其中一張合影里,一個年輕的女人笑靨如花地站在中間,林靜雅一眼就認(rèn)出來,那是年輕時的奶奶趙秀蘭。

而在奶奶身邊,還站著一個和她年紀(jì)相仿的女人,兩人親密地挽著手臂。

林靜雅心里升起一個可怕的猜測。

她將照片翻過來,背面用鋼筆寫著一行娟秀的小字:

“秀蘭與月娥,攝于響水河畔,一九九零年夏。”

月娥……王月娥!

林靜雅想起來了,那是村里老一輩人偶爾會提起的名字,聽說是在很年輕的時候就“投河自盡”了。

難道說,當(dāng)年被漩渦吞噬的三個人里,就有奶奶最好的姐妹王月娥?

這個發(fā)現(xiàn),讓林靜雅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

她終于有些明白,奶奶對響水河的恐懼,源自何處了。



第二天一早,林靜雅頂著兩個黑眼圈,心事重重地做著早飯。

她把那個紅布包原封不動地放了回去,但報紙上的每一個字,都像烙印一樣刻在了她心里。

飯桌上,她終于鼓起勇氣,試探著開口:

“奶奶,我聽村里老人說,您以前有個特別好的姐妹,叫王月娥?”

正喝著粥的趙秀蘭,握著勺子的手猛地一抖,幾滴熱粥灑在了桌上。

她抬起頭,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驚慌,隨即又被深深的悲傷所取代。

“好端端的,提她干什么?”

奶奶的聲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語。

“都過去那么多年了……”

“我……我就是聽人說,她是在響水河沒的……”

“別說了!”

趙秀蘭厲聲打斷了她,情緒激動地站了起來。

“吃飯!吃完飯把院子里的草拔了!”

說完,她放下碗筷,又一次把自己關(guān)進了房間。

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林靜雅心里難受極了。

她知道自己觸碰到了奶奶最深的傷疤。

二十五年前,親眼目睹最好的姐妹被河水吞噬,那種恐懼和無助,恐怕已經(jīng)成了奶奶一輩子都醒不來的噩夢。

她也終于理解了,為什么那天奶奶會攔著她。

奶奶不是冷漠,她是害怕,是怕當(dāng)年的悲劇在自己孫媳婦身上重演。

在奶奶心里,任何事情,都比不上家人的安危重要。

想通了這一點,林靜雅心里釋然了許多,但對奶奶的擔(dān)憂卻更重了。

這個心結(jié),在奶奶心里埋了二十五年,已經(jīng)成了一個膿瘡,一碰就痛。

下午,林靜雅正在院子里拔草,郵遞員騎著一輛老舊的二八自行車,在門口喊道:

“林靜雅,有你的信!”

林靜雅很意外,現(xiàn)在這個年頭,除了賬單,誰還會寫信。

她接過信,信封上沒有寄件人地址,只貼著一張郵票,郵戳顯示是從鄰縣寄過來的。

她拆開信封,里面只有一張薄薄的信紙,上面是用圓珠筆寫的幾行字,字跡歪歪扭扭,像是小孩子寫的:

“你是張立軍的家人嗎?他在這里出事了,被抓起來了。快帶錢來救他,不然他們就要打死他了!地址是……”

信的末尾,留了一個鄰縣某個偏僻鄉(xiāng)鎮(zhèn)的地址。

林靜雅感覺自己的血一下子沖到了頭頂,耳朵里嗡嗡作響。

信紙從她顫抖的手中飄落在地,她眼前一黑,險些暈倒。

立軍出事了?

被抓起來了?

還要錢去救?

一連串的疑問和恐懼像潮水一樣將她淹沒。

她第一個念頭就是,這是假的,是騙子!

可那歪歪扭扭的字跡,和那個具體的地址,又讓她不敢掉以輕心。

她瘋了一樣跑回屋里,拿起手機,撥打丈夫的號碼。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

一遍,兩遍,三遍……聽筒里傳來的,永遠(yuǎn)都是那句冰冷的女聲。

林靜雅徹底慌了神。

她不知道該怎么辦,不知道該向誰求助。

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奶奶。

她沖進奶奶的房間,哭著把那封信遞了過去:

“奶奶!您看!立軍出事了!”

趙秀蘭正在打盹,被她嚇了一跳。

她戴上老花鏡,顫巍巍地接過信紙,逐字逐句地看了起來。

奶奶看得非常慢,非常仔細(xì)。

林靜雅在一旁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然而,奶奶的反應(yīng)卻出乎她的意料。

看完信后,趙秀蘭的臉上沒有林靜雅預(yù)想中的驚慌失措,反而是一種奇怪的、混雜著憤怒和凝重的平靜。

她取下老花鏡,將信紙小心翼翼地對折好,然后抬起頭,看著滿臉淚痕的孫媳婦,用一種異常清晰和冷靜的語氣說道:

“靜雅,別慌。也別哭。”

她頓了頓,拿起桌上的那把大蒲扇,緩緩地扇著風(fēng),眼睛卻瞇了起來,閃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

“這封信,是假的。立軍,不會有事。”

“假的?”

林靜雅愣住了,她不明白奶奶為何能如此篤定。

“可是……可是立軍的電話打不通啊!”

“打不通,不代表就出事了。工地那種地方,手機沒電、沒信號,都是常有的事。”

趙秀蘭的鎮(zhèn)定,與林靜雅的慌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你仔細(xì)想想,如果立軍真被人抓了,對方要的是錢,為什么不直接打電話給你?寫信?多慢啊,等信寄到,黃花菜都涼了。這不合情理。”

奶奶的一番話,像一盆冷水,澆在了林靜雅發(fā)熱的頭腦上。

她仔細(xì)一想,確實是這個道理。

綁匪求財,講究的就是一個“快”字,怎么可能用這種最原始、最低效的方式來勒索?

“那……那這封信是誰寄的?為什么要這么做?”

林靜雅還是心有余悸。

趙秀蘭沒有直接回答,她站起身,在屋里踱了兩步,然后走到窗邊,看向外面那條靜靜流淌的響水河,目光變得深邃起來。

“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啊……”

她沒頭沒腦地說了這么一句。

接著,她轉(zhuǎn)過身,對林靜雅說:

“這兩天,你哪也別去,就待在家里。村里不管誰來找你,說什么,你都別信,也別理。記住,特別是那些打聽響水河情況的,離他們遠(yuǎn)一點。”

奶奶的話,讓林靜雅一頭霧水。

一封恐嚇信,怎么又和響水河扯上關(guān)系了?

接下來的兩天,林靜雅過得提心吊膽。

她幾乎每隔半小時就給丈夫打一次電話,但依舊是關(guān)機。

那封信就像一根毒刺,扎在她心里,雖然理智告訴她奶奶的分析是對的,但情感上的擔(dān)憂卻無法消除。

而村子里,也確實像奶奶預(yù)料的那樣,開始變得有些不尋常。

先是村口開雜貨鋪的王二麻子,神秘兮兮地跟她說,前天晚上有兩個外地口音的男人向他打聽,村里最近有沒有人掉進河里。

緊接著,劉嬸子也跑來告訴她,說在河邊的蘆葦叢里,發(fā)現(xiàn)了一只嶄新的女士皮鞋,但村里沒聽說誰丟了鞋。

這些零零碎碎的消息,都指向了一個方向——響水河。

似乎有一張看不見的大網(wǎng),正在以響水河為中心,慢慢地張開。

最讓林靜雅感到不安的,是奶奶的變化。

奶奶變得比以前更加沉默,也更加警惕。

她甚至把院子門口那把生了銹的鐵鎖重新上了油,每天天一黑,就催著林靜雅把大門鎖好。

好幾次,林靜雅半夜起來上廁所,都看見奶奶房間的燈還亮著,能聽見她輾轉(zhuǎn)反側(cè)的嘆息聲。

這天下午,天氣悶熱得讓人喘不過氣,眼看一場暴雨就要來臨。

林靜雅惦記著院子里晾曬的干豆角,想趁下雨前收回來。

她走到院子門口,正準(zhǔn)備打開門鎖,忽然從門縫里看到,有兩個陌生的男人正在村里的小路上,朝著她家的方向走來。

那兩個男人都穿著黑色的短袖,剃著寸頭,胳膊上還有文身。

他們一邊走,一邊探頭探腦地朝各家院子里張望,眼神不善,一看就不像是好人。

林靜雅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她想起了那封恐嚇信,想起了奶奶的叮囑。

她立刻蹲下身子,大氣都不敢出。

那兩個男人走到她家門口,停了下來。

“是這家嗎?”

其中一個矮個子男人問。

“地址沒錯,張立軍家。”

高個子男人回答,然后抬手就要砸門。

就在這時,奶奶的聲音忽然從林靜雅身后傳來,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威嚴(yán):

“靜雅,回來。把門閂插上。”

林靜雅回頭,看見奶奶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了堂屋門口,手里……竟然還拿著一把磨得锃亮的砍柴刀!

“咣!咣!咣!”

沉重的砸門聲粗暴地響起,伴隨著高個子男人不耐煩的叫罵:

“開門!再不開門老子就踹了!”

林靜雅嚇得渾身發(fā)抖,臉色蒼白地躲在奶奶身后。

她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陣仗。

“奶奶……他們……”

“別怕。”

趙秀蘭將孫媳婦護在身后,她那瘦小的身軀,此刻卻像一座山。

她沒有去看門外的人,而是緊緊盯著院子角落里那口用來蓄水的大水缸,渾濁的眼睛里閃爍著令人費解的光芒。

外面的叫罵聲越來越難聽,砸門的力道也越來越大,那扇老舊的木門發(fā)出“吱呀”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林靜雅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她不明白,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真是為丈夫的事而來,為什么前兩天只是寄信和打探,今天卻直接找上門來,如此囂張?

就在她六神無主的時候,門外的聲音忽然停了。

一切都安靜了下來,靜得有些詭異。

緊接著,一個女人的聲音,尖銳而凄厲,劃破了這短暫的死寂。

“救命啊——!殺人啦——!”

是劉嬸子!

林靜雅聽得真真切切,聲音就是從隔壁劉嬸子家傳來的!

門口那兩個男人似乎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搞懵了,只聽見他們低聲咒罵了一句,然后便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朝著劉嬸子家的方向跑去。

危機似乎暫時解除了。

林靜雅長長地松了一口氣,腿一軟,差點癱坐在地上。

可奶奶趙秀蘭的表情,卻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沒有絲毫放松,反而握緊了手里的砍柴刀,快步走到院墻邊,踩著一塊墊腳石,探頭朝外面張望。

林靜雅也趕緊跟了過去。

她看見,村里已經(jīng)亂成了一團。

許多人從家里跑出來,都朝著劉嬸子家圍了過去。

門口那兩個兇神惡煞的男人,也被幾個膽大的村民攔住了去路,正和他們爭吵著什么。

“奶奶,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靜雅徹底糊涂了。

趙秀蘭沒有回答她,而是跳下墊腳石,快步走到院子中央,抬頭看了看天。

天空烏云密布,黑壓壓的,像一口倒扣的鐵鍋,沉悶的雷聲在云層里滾動。

“要下雨了。”

奶奶喃喃自語,眼神里充滿了焦灼。

“來不及了……要來不及了……”

她忽然抓住林靜雅的手,力氣大得驚人:

“靜雅,你聽我說,現(xiàn)在馬上去河邊!”

“啊?”

林靜雅被奶奶這跳躍性的思維搞蒙了。

“去河邊干什么?外面那么亂……”

“別問為什么!快去!”

奶奶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容置喙的命令。

“就去你平時洗衣服的那個地方,把那盆沒洗完的衣服,全都給我泡到河里去!記住,一件都不能少,必須全部浸濕!”

盡管滿心困惑,但看到奶奶那焦急到近乎哀求的眼神,林靜雅還是點了點頭。

她知道,奶奶這么做,一定有天大的理由。

她打開后門,抄小路,飛快地朝著響水河的方向跑去。

天空越來越暗,狂風(fēng)卷起地上的塵土和落葉,吹得人睜不開眼。

當(dāng)林靜雅跑到河邊時,豆大的雨點已經(jīng)開始稀稀拉拉地落了下來。

她找到了自己那天丟下的那只大木盆,里面的衣服還胡亂地堆著。

她來不及多想,按照奶奶的吩咐,抱著盆就走到了河邊的淺灘,將所有的衣服一股腦地倒進了水里。

冰冷的河水瞬間將衣服吞沒。

就在這時,一個凄厲的、夾雜著無盡恐懼的呼救聲,毫無征兆地從上游拐角處傳來!

“救——命——!救命啊——!”

又是那個女人的聲音!

和幾天前一模一樣!

只是這一次,聲音比上次要清晰百倍,也更加絕望!

林靜雅渾身一震,猛地抬起頭,望向聲音的源頭。

風(fēng)雨欲來,河水翻涌。

她看見,就在上游不遠(yuǎn)處的河中央,一個穿著紅色衣服的人影,正在水里拼命地掙扎,時沉?xí)r浮,眼看就要被湍急的水流吞噬!

救人!

這個念頭,像一道閃電,再次劈中了林靜雅的大腦。

這一次,沒有任何猶豫,沒有任何遲疑。

她看著那個在死亡線上掙扎的生命,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

她踢掉鞋子,不顧一切地就想沖進河里。

可就在她的腳即將踏入水中的那一剎那,一只蒼老而有力的手,像鐵鉗一樣,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林靜雅驚愕地回頭,看見奶奶趙秀蘭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了她的身后。

狂風(fēng)吹亂了奶奶花白的頭發(fā),雨水順著她深刻的皺紋流淌下來。

她的臉上沒有絲毫血色,嘴唇哆嗦著,眼神里是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極致的恐懼。

她死死地盯著那個在河里掙扎的紅色身影,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從牙縫里擠出一句冰冷到骨髓里的話。

“別去,裝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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