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閆老師,您這舞步練得有模有樣啊!”
穿藏青色運動服的孫姐笑著湊過來,鬢角的碎發被汗水浸濕。
閆富強手忙腳亂停下動作,運動鞋在塑膠地面蹭出聲響:“可別打趣我了,跟您比差遠了。您帶的這支隊伍,廣場舞比賽年年拿獎?!?/strong>
他邊說邊從帆布包里掏出保溫杯,擰開蓋子時還冒著熱氣 —— 是早晨出門前陳怡婷給他泡的綠茶。
閆富強老家在皖北山區,石頭壘的院墻爬滿青苔。
1992 年考上師范那年,全村人湊錢給他買了輛二手自行車。
畢業典禮上,班主任握著他的手說:“好好教書,山里孩子就盼著你們這些老師?!?/p>
后來他留在縣城中學教語文,黑板擦上的粉筆灰,不知不覺染白了鬢角。
和陳怡婷是經同事介紹認識的。
姑娘在百貨公司當會計,第一次見面穿件米色羊毛衫,說話輕聲細語。
婚后才知道,婚房是丈人早年買下的三居室,房產證上寫著陳怡婷的名字。
起初閆富強主動提出分擔房貸,卻被丈人擺擺手:“小閆,婷婷從小沒吃過苦,你們日子過好就行。”
廚房煙火氣里,閆富強慢慢學會了妥協。
下班趕公交穿過半個城區,菜市場挑最便宜的菜,回到家系上妻子買的卡通圍裙。
有次切土豆絲時,刀刃不小心劃到手指,他看著流血的傷口發愣 —— 婚前母親總說,娶媳婦要娶能操持家務的,可現在連做飯都成了他的活計。
退休那天校長把他的教案本裝在牛皮紙袋里,說要留作教學參考。
陳怡婷提議去旅游,他卻總提不起勁。
每天對著空蕩蕩的客廳,翻來覆去看養生節目,直到某天傍晚,樓下飄來《最炫民族風》的音樂。
廣場西北角的空地上,二十來個中老年人正跟著節奏擺動。
閆富強站在樹影里看了半個多小時,發現領舞的孫姐動作利落,隊伍里有人跳錯了還會耐心糾正。
第二天傍晚,他特意換了雙輕便的運動鞋,裝作散步的樣子往人群邊湊。
“新來的吧?” 孫姐遞給他一張印著舞蹈分解動作的 A4 紙,“不著急,先跟著后面慢慢學。”
閆富強攥著紙,手心微微出汗。
暮色里他看著自己在路燈下晃動的影子,突然想起二十多年前,第一次站上講臺時,也是這樣既緊張又期待的心情。
頭一回跟著隊伍跳,閆富強的運動鞋總踩不上節拍。
右手往前揮時,左腳卻往后退,惹得旁邊的大爺憋不住笑出聲。
他耳朵發燙,悄悄往隊伍后排挪了兩步,心里直犯嘀咕:當年在講臺上板書都沒這么費勁,怎么跳個舞比解數學題還難。
“大哥,是新來的吧?” 清甜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閆富強轉身,見穿玫紅色運動服的女士正把散落的長發別到耳后,眼角細紋里都帶著笑意,“不嫌棄的話,我教你。我跳了五年多,多少有點經驗?!?/p>
閆富強盯著對方筆直的腰板,再低頭看看自己微微發福的肚子,鬼使神差地點了頭。
那天傍晚女士站在他斜前方半米遠,把整套動作拆成一個個小節:“先邁左腳,對,手這樣抬,別太僵硬,就像在晾衣服似的?!?/p>
她說話時帶著股本地口音,尾音輕輕上揚,聽得人心里熨帖。
往后每天下午三點,閆富強都提前十分鐘到廣場。
帆布包里除了保溫杯,又多了條毛巾。
學舞的第三周,他還是記不住三連轉的順序,急得直拍大腿。“別急,我頭年學恰恰,摔了三次屁股墩呢?!?/p>
女士遞過礦泉水,瓶蓋已經擰開了,“你看,先數拍子,一二三四,再轉......”
她伸手扶著閆富強的胳膊,帶著他慢慢轉,指尖的溫度透過棉質襯衫滲進來,讓他想起年輕時牽陳怡婷過馬路的感覺。
漸漸地兩人的話題從舞步延伸到生活。
閆富強說起自己在山里教書的日子,女士就分享女兒考上大學的喜悅;閆富強抱怨做飯總掌握不好火候,她就把拿手的紅燒排骨做法寫在紙條上。
有回下雨暫停跳舞,她特意繞路送閆富強回家,兩人撐著一把傘,在梧桐樹下慢慢走,傘面傾斜著,大半都罩在閆富強這邊。
陳怡婷問起他怎么總往廣場跑,閆富強只說是鍛煉身體。
鏡子里他發現自己腰板挺直了些,肚子也小了圈。
每當音樂響起,看著女士示范動作時飛揚的發絲,他總忍不住想:原來人到這把年紀,還能有這樣期待的心情。
和那位女士相處久了,閆富強才發現倆人真是投脾氣。
她也愛喝綠茶,每次帶的保溫杯和閆富強的是同款;都覺得路邊攤的韭菜盒子比飯店里的精致點心好吃,跳完舞常約著去街角小店一人來上兩個。
有回閆富強說起年輕時在村里吃的腌咸菜,她立刻從家里帶來兩罐自己腌的,說嘗嘗是不是那個味兒。
手機在褲兜里震動,閆富強瞥見是陳怡婷的號碼,趕忙把手里的咸菜罐往帆布包里塞。
“我在河邊溜達呢?!?他對著話筒說,余光卻看見女士正用紙巾擦汗,發梢沾著細碎的柳絮。
自從開始學跳舞,這樣的謊言不知道說了多少回,每次掛電話都像完成一場考試,又心虛又慶幸。
他太了解陳怡婷的性子。
去年社區組織重陽節活動,他和隔壁樓的老太太聊了幾句,當晚陳怡婷就把他錢包里的錢全收走了,說要 “管管賬”。
如今雖然都六十出頭了,可只要看見他和別的女人多說兩句話,她準得冷著臉好幾天,連熱乎飯都不給他做。
這天傍晚閆富強剛和女士約好下周去看新開業的超市,就聽見樓洞子里傳來熟悉的高跟鞋聲。
陳怡婷挎著麻將包站在路燈下,眼影蹭花了一塊,嗓門比平時高了八度:“跳廣場舞?跳得挺上癮啊!”
閆富強的手指在褲縫處來回摩挲,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被她搶白:“王姐家兒媳婦看見你跟個女的打一把傘,當我是聾子瞎子?”
樓道感應燈忽明忽暗,閆富強看見自己的影子在墻上縮成小小的一團。
女士送他的那罐咸菜還在包里,玻璃瓶硌得大腿生疼。
陳怡婷轉身往樓上走,嘴里念叨著 “老不正經”,高跟鞋聲一下下砸在臺階上,震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閆富強!”陳怡婷喘著粗氣沖過來,鬢角的頭發都被汗水黏在臉上。
她一把抓住閆富強的胳膊,力道大得讓他踉蹌了一下,“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六十歲的人了,天天跟個女人混在一起!”
秀芬趕忙擋在閆富強身前,聲音里帶著股硬氣:“大姐,你說話客氣點。老閆說在家憋悶,來這兒跳舞才開心點。要是家里能舒心,誰愿意往外跑?”
她這話像根刺,扎得陳怡婷臉色瞬間漲紅。
“跟我回家,還是繼續在這兒丟人?”陳怡婷松開手,往后退了半步,眼神里滿是警告。
閆富強盯著地上的裂縫喉嚨發緊。
周圍已經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他聽見有人小聲議論,感覺臉燒得慌。
沉默了半分鐘他低聲說:“回家吧?!?/p>
轉身要走時,秀芬突然喊起來:“閆富強,你要是想跳,明天還來!我在這兒等你!”
這話徹底激怒了陳怡婷,她猛地甩開閆富強的手,沖過去揪住秀芬的頭發:“你個不要臉的!當我不存在是不是?” 兩人瞬間扭打在一起。
秀芬的指甲在陳怡婷臉上劃了道紅印,陳怡婷則死死拽著對方的頭發不松手。
“松手!你個潑婦!”“勾引別人老公還有理了?”周圍人慌忙上來拉架,閆富強站在旁邊手足無措,直到保安趕來才把兩人分開。
回家路上陳怡婷一聲不吭地走在前面,閆富強隔著兩步遠跟著。
進了家門,他翻出醫藥箱給陳怡婷處理臉上的傷口,嘴里嘟囔著:“鬧成這樣多難看,以后還怎么見街坊鄰居?!?/p>
“難看?”陳怡婷猛地躲開他的手,“要不是麻將館那幾個姐妹告訴我,你打算瞞到什么時候?說!你們到底好上多久了?”
閆富強捏著棉簽的手頓了頓,嘆了口氣:“一年多了……”
陳怡婷冷笑一聲:“從今天起,不許再去廣場。你要是敢再去,就別怪我不客氣!”
閆富強低著頭答應了,可心里像貓抓似的難受。
那些和秀芬跳舞的日子,聽她講女兒在外地工作的事,兩人分食一個烤紅薯的溫暖,此刻都在腦海里翻涌。
接下來的幾個月,陳怡婷把打麻將的姐妹都叫到家里,一邊砌長城一邊盯著閆富強。
他每天只能在陽臺上澆澆花,翻翻舊報紙,偶爾偷偷給秀芬發條短信。
直到陳怡婷和老姐妹們約好去云南旅游,家里只剩下他一個人時,廣場上的音樂聲又開始在耳邊回響。
臨走前一晚,陳怡婷反復叮囑:“我每天都查崗,你別?;??!?/p>
閆富強連連點頭,等她的行李箱轱轆聲消失在樓梯口,就摸黑找出藏在衣柜深處的運動服。
月光下他望著鏡子里自己精神了不少的模樣,心跳得比年輕時第一次上講臺還快。
明天他又能見到秀芬了。
傍晚的廣場上華燈初上,音樂聲此起彼伏。
秀芬笑著問閆富強:“老閆,你老伴不會又突然沖出來吧?我這臉上的傷才剛好呢?!?/p>
她摸了摸顴骨處淡淡的淤青,那是上次陳怡婷動手留下的。
閆富強從帆布包里掏出兩瓶礦泉水,擰開一瓶遞給她:“放心,她跟著旅游團去云南了,得三四天才能回來。今天咱們好好練新學的那支舞。”
他特意挑了廣場角落,想著人少些,免得再惹是非。
音樂響起兩人隨著節奏舞動。
跳雙人動作時,秀芬的手輕輕搭在閆富強肩上,他聞到她身上淡淡的花露水味,心跳不由得加快。
就在這時身后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有人從后面猛地拽住他的衣領,將他整個人往后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