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林醫生,42床的病人想見您一下。”
“知道了,馬上過去。”
走廊里傳來匆忙的腳步聲,白大褂的下擺輕微擺動。這樣的對話每天都在醫院里重復著,但有些相遇,注定會改變一切。
有人說,世界很大,大到走了一輩子也遇不到想見的人;也有人說,世界很小,小到轉個身就能撞見青春歲月里的那張臉。當我躺在病床上,看著眼前這個戴著口罩的年輕醫生時,我怎么也沒想到,二十年的時光會以這樣的方式讓我們重新相遇。
01
病房里的消毒水味道讓我有些頭暈,可能是麻醉藥還沒完全代謝的緣故。我瞇著眼睛看向站在床邊的那個醫生,他正在翻閱我的病歷,神情專注。
“張先生,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他抬起頭問道,聲音溫和。
我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幾秒,總覺得在哪里見過。“還好,就是有點惡心。”
“這很正常,麻醉后的反應。我是林浩,你的主治醫生。”他邊說邊在病歷上記錄著什么。
林浩。這個名字在我腦海里轉了幾圈,像是在什么地方聽過,但一時想不起來。
“林醫生,您看起來很年輕啊。”我試探性地說道。
他笑了笑,“大家都這么說。我今年三十八了,干這行十多年了。”
三十八歲。我在心里算了算,如果是同齡人的話,那就是我那一屆的。可是我們系里好像沒有叫林浩的同學啊。
“您是哪個大學畢業的?”我繼續問道。
“本地醫科大學。”他停下手中的筆,看了我一眼,“您問這個是...”
“沒什么,就是覺得您眼熟。”我搖搖頭,或許是我想多了。
林浩點點頭,“那您好好休息,有什么問題隨時叫護士。”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我腦海里開始回想大學時代的點點滴滴。那是1990年,改革開放的春風吹遍大江南北,我們這些大學生對未來充滿了憧憬。那時候的日子雖然清苦,但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青春的朝氣。
我記得那年拿到獎學金的時候,整個人都興奮得睡不著覺。對當時的我來說,簡直是一筆巨款。我家里條件一般,父母都是工廠的普通工人,每個月給我寄來的生活費都是省吃儉用擠出來的。這筆獎學金對我來說,意味著可以不用再向家里要錢,甚至還能買幾本一直想要的專業書籍。
但是最后,我還是把這筆錢全部給了班里最困難的同學。
想起那個同學,我嘴角不由得露出一絲苦笑。他姓林,叫什么來著?好像就是林浩。難道真的是他?
我努力回想著那個人的模樣。瘦瘦高高的個子,總是穿著打了補丁的衣服,腳上的解放鞋前面都開了口子。他很少和我們一起去食堂吃飯,更別說參加什么聚餐活動了。每次看到他,都是一個人安靜地坐在角落里看書,或者趴在桌子上寫寫畫畫。
那時候,班里的同學對他的印象就是“安靜”和“窮”。安靜到幾乎聽不到他說話,窮到連一頓像樣的飯都吃不起。我經常看到他在食堂里買最便宜的菜,有時候甚至就是一個饅頭配咸菜。
記得那年冬天特別冷,北方的大學宿舍里沒有暖氣,大家都裹著厚厚的棉被。但林浩蓋的被子明顯比我們的要薄,晚上經常聽到他在床上翻來覆去,大概是冷得睡不著。
“林浩,要不要我借你一床被子?”我記得我那樣問過他。
“不用,謝謝。”他總是這樣回答,客氣但疏遠。
但我能看出來,他的確很困難。有一次我無意中撞見他在水房里洗衣服,那件白襯衫已經洗得發黃,袖子上還有幾個小洞。他動作很輕很慢,像是怕把衣服洗壞了。
“這衣服還能穿嗎?”我問他。
他抬起頭看了我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尷尬,“還能穿。”
那一刻,我心里突然涌起一陣酸楚。我們都是十八九歲的年輕人,正是愛美的年紀,可他卻連一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
所以當我拿到獎學金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
“林浩,這個給你。”我把裝著錢的信封遞給他。
他愣住了,“這是什么?”
“獎學金。你拿去用吧。”
“我不能要。”他搖頭,把信封推了回來。
“為什么不能要?這錢對我來說也不是特別需要,你拿去買幾件衣服,改善一下生活。”
林浩看著那個信封,眼中的表情復雜極了。有渴望,有猶豫,還有一種我當時讀不懂的東西。
“我...”他開口想說什么,但又停住了。
“別想那么多,就當是朋友間的幫助。”我拍拍他的肩膀,“說不定以后我有困難了,你還能幫我呢。”
這話似乎打動了他,他接過信封,眼眶都紅了。“謝謝你,我一定會還給你的。”
“不用還,真的不用。”我擺擺手,“好好學習就行了。”
02
從那以后,林浩確實變了很多。他買了幾件新衣服,雖然還是很樸素,但至少不再是補丁摞補丁了。他開始和我們一起去食堂吃飯,偶爾還會參加班級的活動。最重要的是,他的成績突飛猛進,從中等水平一下子躍居班級前三。
“林浩最近很努力啊。”室友這樣說過。
“是啊,像變了個人似的。”我點點頭,心里也為他高興。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發現他看我的眼神變了。以前是感激和親近,后來卻變得有些躲閃,甚至有點疏遠。我試圖和他聊天,他也總是匆匆應付幾句就走開了。
“他是不是覺得欠我的太多,有心理負擔?”我這樣想過,但又覺得不應該是這樣。畢竟我從來沒有要求過什么回報,也沒有在別人面前提起過這件事。
一直到畢業的時候,我們也沒有再深入交流過。我記得最后一次見到他是在宿舍樓下,大家都在搬行李。
“林浩,以后有聯系方式嗎?”我問他。
“我回老家,具體地址還不確定。”他避開我的眼神,“你呢?”
“去南方,已經找到工作了。”
“那就這樣吧。”他提起行李,“再見。”
“再見。”
我們就這樣分別了,再也沒有聯系過。
現在想起來,如果床邊的這個林醫生真的是當年的林浩,那我們已經二十年沒見面了。二十年,足夠改變一個人的相貌,也足夠讓人忘記很多事情。
第二天一早,林醫生又來查房了。這次我仔細觀察他的五官,越看越覺得像當年的那個林浩。雖然臉上多了些成熟的線條,但那雙眼睛,還有說話時的神態,都有著熟悉的影子。
“張先生,今天感覺如何?”他照例詢問我的情況。
“好多了,謝謝。”我頓了頓,“林醫生,您是本地人嗎?”
“是的,從小就在這里長大。”
“那您大學也是在本地讀的?”
他點點頭,“醫科大學,臨床醫學專業。”
我的心跳加快了一些。“那您知道文理學院嗎?就在醫科大學隔壁的那個。”
林醫生停下手中的動作,看了我一眼,“知道啊,怎么了?”
“我就是那個學校畢業的,中文系。”我試探性地說道。
他的表情有了微妙的變化,“是嗎?那我們算是校友了。”
“您當年有沒有認識中文系的同學?”我繼續問道。
“這個...”他似乎在回憶,“時間太久了,記不太清楚了。”
但我敏銳地察覺到,他的回答有些不自然。而且當我提到中文系的時候,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
“我叫張明,您覺得這個名字熟悉嗎?”我直接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林醫生明顯愣了一下,手中的筆都停住了。“張明...”他重復了一遍我的名字,語氣有些復雜。
“林醫生,您是不是...”
“護士!”他突然叫道,“給張先生換一下藥。”
然后他匆匆離開了病房,連病歷都沒拿走。
我確信了,他就是當年的林浩。但他為什么要裝作不認識我呢?
03
下午的時候,林醫生再次出現在我的病房里。這次他的表情平靜了許多,似乎已經調整好了心態。
“張先生,關于您的手術方案,我們需要再討論一下。”他說道。
“好的。”我點點頭,“林醫生,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他看了我一眼,“可能吧,這個城市不大,見過面也不奇怪。”
我沒有再追問,但心里已經有了答案。他確實是當年的林浩,但他顯然不想承認,或者說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巧合。
住院的第三天,我的病情基本穩定了,醫生說可以下床活動活動。我在走廊里散步的時候,無意中聽到兩個護士在聊天。
“林醫生家里條件真好啊。”其中一個護士說道。
“是啊,聽說他父親是建筑公司的老板,資產好幾千萬呢。”另一個護士回應道。
“難怪林醫生開的車那么好,上次看到他開的是奔馳。”
“人家從小就是富二代,不像我們這些普通人。”
“不過林醫生人很好,一點架子都沒有,對我們這些護士也很客氣。”
“那是,有錢有地位還有素質,這樣的男人現在可不多見了。”
我聽著她們的對話,心里涌起一陣強烈的震驚。林醫生家里很有錢?他父親是建筑公司老板?這怎么可能?
當年的林浩明明是班里最窮的學生,穿著打補丁的衣服,連一頓像樣的飯都吃不起。如果他家里真的有錢,那當年為什么要表現得那么困難?難道我的善意是被欺騙了?
我腦海里閃過一個可怕的想法:他是不是故意裝窮來騙取我的同情,從而得到錢?
這個想法讓我渾身發冷。如果真是這樣,那我的善意就成了天大的笑話,而他的感激涕零,不過是一場精心設計的表演。
我決定要弄清楚真相。
回到病房后,我找了個借口讓家屬幫我打聽一下林醫生的背景。我的表弟在這個城市工作,認識的人比較多,應該能了解到一些情況。
兩天后,表弟帶來了消息。
“表哥,我打聽了一下那個林浩。”表弟壓低聲音說道,“他確實是富二代,他父親叫林建國,在這里開了一家建筑公司,規模還挺大的。”
“他父親什么時候開始做生意的?”我問道。
“這個我也問了,大概是在我們上大學那會兒開始做生意,但聽說中間遇到過很大的挫折,差點破產。后來慢慢恢復,現在生意做得不錯。”
這樣說來,當年林浩的家里確實可能遇到過困難。但我心里還是有疑慮。
“還有別的信息嗎?”我繼續問道。
“聽說林浩從小就很聰明,學習成績一直很好。他父親對他要求很嚴格,希望他能學醫。”表弟想了想,“對了,還聽說林浩這些年一直在找一個大學同學,好像是想還什么人情。”
找一個大學同學?還人情?我的心跳得更快了。
“知道是什么人情嗎?”
“不太清楚,只是聽說是關于錢的事情。”
我讓表弟先回去,自己一個人在病房里思考著這一切。
現在基本可以確定,林醫生就是當年的林浩,而且他的家庭條件在大學期間可能確實遇到過困難。那么當年他為什么不直接告訴我真實情況呢?
04
第二天下午,我主動要求和林醫生單獨談談。
“林醫生,我想和您聊聊。”我直接說道。
他看了我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好的,您想聊什么?”
“關于二十年前的事情。”
林醫生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您指的是?”
“林浩,別裝了。你我都知道對方是誰。”我平靜地說道。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嘆了一口氣,摘下了口罩。“是,我是林浩。”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當他承認身份的那一刻,我心中還是涌起復雜的情感。眼前這個成熟的醫生,確實是當年那個瘦弱的大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