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黃昏，夕陽斜照進火鍋店的玻璃窗，將整個包間染成暖橙色。

六十二歲的王秀蘭坐在圓桌旁，看著眼前冒著熱氣的火鍋，心里卻一陣發涼。

"媽，您這是干什么？490塊錢的火鍋，您一個月才一萬塊退休金，這么吃得起嗎？"兒媳婦林雅的聲音尖銳刺耳，在包間里回響。

王秀蘭握著筷子的手微微顫抖，她沒想到，本想為兒子慶祝升職而精心安排的這頓飯，竟會成為一場羞辱。

林雅繼續說道："您要是真心疼錢，就別裝大方了。我們去樓下吃個快餐就行了，何必在這里打腫臉充胖子？"

包間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只有火鍋咕嘟咕嘟的沸騰聲。

王秀蘭放下筷子，平靜地看了看坐在對面的兒子王志強，又看了看林雅，心中有什么東西正在悄悄改變。

她拿起手機，在銀行APP上點了幾下。

"傻眼"這個詞，很快就要有新的含義了。

01

王秀蘭的手機屏幕反射著火鍋店暖黃色的燈光，但她的心境卻如冬日般寒冷。

剛才林雅的那番話，像一根根細針扎在她心上。

她想起三年前，兒子王志強剛結婚時的樣子。

那時的林雅溫柔體貼，見面總是甜甜地叫著"媽媽"，還會主動幫她收拾家務，陪她聊天。

王秀蘭以為自己遇到了世界上最好的兒媳婦。

"媽，您別聽雅雅亂說，她就是心疼錢。"王志強試圖緩解氣氛，但聲音里透著明顯的底氣不足。

他今年三十一歲，在一家國企做工程師，月薪八千。

剛剛升職為部門主管，工資漲到了一萬二。

王秀蘭本想為兒子慶祝，特意選了這家高檔火鍋店。

"心疼錢？"林雅冷笑一聲，"我是實事求是好不好？媽一個月一萬塊退休金，我們小兩口加起來也就兩萬出頭，房貸車貸還有一大堆，哪有錢這么揮霍？"

林雅今年二十八歲，在一家廣告公司做設計師，月薪一萬。

她長得很漂亮，一雙大眼睛，高挺的鼻梁，但此刻這張臉上寫滿了不耐煩。

王秀蘭靜靜地聽著，手指在手機屏幕上輕輕滑動。

她想起了去年冬天的那個晚上。

那時林雅生病發燒，王志強出差不在家。

王秀蘭二話不說，穿著睡衣就趕到小兩口的家里，整夜照顧林雅。

給她熬粥，擦身體，量體溫。

林雅燒得迷迷糊糊，拉著她的手說："媽，有您真好。"

"雅雅，你這樣說話不合適。"王秀蘭終于開口，聲音很輕，但有種說不出的堅定，"我請你們吃飯，是想慶祝志強升職。490塊錢對我來說，不算什么。"

"不算什么？"林雅的聲音提高了八度，"媽，您說這話良心不痛嗎？您知道我們每個月要給您多少生活費嗎？"

王志強急忙拉了拉林雅的袖子，示意她別說了。

但林雅甩開了他的手。

"每個月三千！我們自己都緊巴巴的，還要給您三千塊生活費！您倒好，拿著我們的錢來這里擺闊氣！"

包間里突然安靜下來。

隔壁包間傳來陣陣歡聲笑語，形成鮮明對比。

王秀蘭看著眼前這個曾經叫她"媽媽"的女孩，心中五味雜陳。

三千塊生活費。

這個數字在她心里翻滾著。

她想起每個月收到這筆錢時的感動，想起自己是如何小心翼翼地花著這些錢，生怕浪費了兒子兒媳的一片心意。

原來，在林雅眼里，這不是孝心，而是負擔。

02

火鍋的熱氣升騰，模糊了王秀蘭的視線。

她眨了眨眼，讓視野重新清晰起來。

"雅雅，你冷靜點。"王志強終于忍不住了，他的臉漲得通紅，"媽她......"

"我怎么了？我說錯了嗎？"林雅的情緒完全失控了，"志強，你睜開眼睛看看，咱們現在是什么狀況？房貸每個月八千，車貸兩千，加上各種開銷，咱們能存下幾個錢？"

她指著桌上的菜品，聲音顫抖著："這一頓飯490，夠我們買一個星期的菜了！媽她一個退休的人，憑什么這么花錢？"

王秀蘭靜靜地看著兒媳婦，心中涌起一陣苦澀。

她想起了三個月前的那個下午。

林雅懷孕了，但因為工作壓力大，意外流產。

王秀蘭陪著她在醫院待了整整三天，寸步不離。

那時的林雅眼中含著淚，緊緊握著她的手說："媽，謝謝您陪著我。"

可現在，這個曾經依偎在她懷里哭泣的女孩，正用最惡毒的話語傷害著她。

"雅雅，我知道你們壓力大。"王秀蘭的聲音很平靜，但每一個字都透著疲憊，"但是......"

"但是什么？"林雅打斷了她，"媽，我說句不好聽的，您一個月一萬塊退休金，在這個城市算什么？我同事她媽媽，退休金才三千塊，人家從來不給子女添麻煩。您倒好，不但要我們給生活費，還要這么大手大腳地花錢。"

王志強的臉色徹底變了："林雅！你怎么能這么說話？"

"我說錯了嗎？"林雅回頭瞪著丈夫，"志強，你別裝好人了。你心里也覺得媽花錢太厲害，只是不敢說而已。"

王秀蘭看著兒子，等待著他的回應。

她想聽到兒子為她辯護，想聽到兒子說"媽媽沒有錯"。

但王志強沉默了。

他低著頭，雙手緊握成拳，放在膝蓋上。

這沉默比任何話語都更加傷人。

王秀蘭明白了，原來兒子心里也是這么想的。

原來她在他們眼中，真的是一個不知節儉、愛花錢的老太太。

"媽，您別誤會。"王志強終于開口，但聲音很小，"雅雅她就是心直口快，沒別的意思。我們...我們確實壓力挺大的。"

心直口快。

王秀蘭在心里重復著這四個字。

這是對剛才那些惡毒話語的解釋嗎？

她想起丈夫生前常說的一句話："秀蘭，人心是最難測的東西。有時候，最親近的人，反而是最陌生的。"

那時她不理解，現在她懂了。

火鍋店里的音樂聲顯得格外刺耳，就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

王秀蘭拿起筷子，夾了一片牛肉放進嘴里。

但她什么味道都嘗不出來。

03

王秀蘭記得第一次見到林雅時的情景。

那是一個春天的下午，王志強帶著女朋友回家吃飯。

林雅穿著一條白色連衣裙，笑容甜美，手里提著一盒精美的點心。

"阿姨好，我是雅雅。志強經常提到您。"

林雅的聲音清脆動聽，像是春天的鳥鳴。

王秀蘭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個女孩。

"快進來快進來，外面風大。"她熱情地招呼著，"志強，還不快給雅雅倒杯水。"

那天下午，林雅陪她聊了很久。

聊她的工作，聊她的愛好，聊她對未來的規劃。

"阿姨，我特別喜歡您做的紅燒肉。"林雅吃得很香，"我媽媽做飯不太好吃，我從小就羨慕那些會做菜的媽媽。"

王秀蘭心里暖融融的，當即決定要把所有的拿手菜都教給這個可愛的女孩。

"以后你想吃什么，就跟阿姨說。阿姨都會做。"

"真的嗎？那太好了！"林雅的眼睛亮閃閃的，"我能叫您媽媽嗎？"

那一刻，王秀蘭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她有了一個女兒。

可現在呢？

"媽，您是不是覺得我說話太直了？"林雅的聲音把王秀蘭拉回現實。

奇怪的是，林雅的語氣似乎緩和了一些。

"我不是故意要傷您的心，我就是覺得...覺得咱們都應該實際一點。"

王秀蘭抬起頭，看著林雅。

這個女孩臉上的表情復雜難辨，既有愧疚，又有倔強。

"雅雅，你說得對。"王秀蘭突然笑了，"我確實應該實際一點。"

王志強松了一口氣："媽，您別生氣。雅雅她真的沒惡意。"

"我沒生氣。"王秀蘭的笑容很平靜，"我只是在想，我這些年來，是不是真的太不實際了。"

她想起了丈夫去世后的那些日子。

王志強剛工作不久，收入微薄。

她主動提出要補貼兒子的生活費，每個月給他兩千塊。

后來王志強要買房，首付不夠。

她毫不猶豫地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積蓄——三十萬。

那是她和丈夫大半輩子的積蓄。

再后來，王志強要結婚，婚禮費用不夠。

她又拿出了十萬塊。

"媽，您對我們真的很好。"王志強的聲音有些哽咽，"我知道您為了我們，犧牲了很多。"

"既然知道，為什么......"王秀蘭的話說到一半就停住了。

她看到林雅臉上閃過一絲不耐煩的表情。

原來，就連這種感激，在林雅看來也是多余的。

火鍋里的蔬菜已經煮爛了，就像王秀蘭此刻的心情。

"志強，我想問你一個問題。"王秀蘭突然說道。

"您說。"

"如果有一天，我不給你們生活費了，你會怎么樣？"

這個問題讓包間里再次陷入沉默。

王志強和林雅對視了一眼，都沒有立即回答。

王秀蘭在心里暗暗嘆息。

她已經得到答案了。

04

王秀蘭的手機在桌上輕輕震動了一下。

她看了看屏幕，是銀行發來的短信通知。

"尊敬的客戶，您尾號1234的賬戶向尾號5678的賬戶轉賬3000元已成功......"

這是她每個月按時給王志強轉的生活費。

今天是月初，系統自動轉賬。

王秀蘭盯著這條短信，心中涌起一陣苦澀。

"媽，您剛才問的那個問題......"王志強終于開口了，聲音有些猶豫，"我覺得...我覺得我們應該努力獨立。如果沒有您的補貼，我們也能過下去。"

"真的嗎？"王秀蘭看著兒子，"那為什么你們還要接受這筆錢？"

王志強的臉紅了："因為...因為有了這筆錢，我們的日子會好過一些。"

"說白了，就是嫌錢少。"林雅忽然插話，"媽，您別怪志強。我們這個年紀，正是花錢的時候。房貸、車貸、人情往來，哪樣不要錢？您每個月給的三千塊，說實話，真的不夠花。"

王秀蘭感到一陣頭暈。

她扶著桌子，努力保持平靜。

"那你覺得，多少才夠？"

"至少五千吧。"林雅想都沒想就回答，"您看我同事小張，她婆婆每個月給她們五千，她們小兩口的日子過得多滋潤。"

五千。

王秀蘭在心里計算著。

她的退休金確實有一萬塊，但她也有自己的開銷。

水電煤氣費，買菜買藥的錢，偶爾想添置點東西的錢。

如果每個月給兒子五千，她自己就只剩五千了。

"媽，您別聽雅雅亂說。"王志強急忙阻止，"三千就夠了，我們不貪心。"

"不貪心？"林雅瞪著丈夫，"志強，你自己說，三千塊夠干什么？我們上個月光是還房貸車貸就要一萬塊，加上吃飯、買衣服、交際，剩下的錢連一千都不到。"

王秀蘭靜靜地聽著，心中五味雜陳。

她想起了自己年輕時的生活。

那時丈夫的工資很低，她也沒有工作，一家三口擠在一間小平房里。

但她從來沒有向公婆伸過手。

哪怕日子再難，她也想著要靠自己。

"雅雅，我想問你一個問題。"王秀蘭看著兒媳婦，"你結婚前，是怎么生活的？"

"什么意思？"林雅有些不解。

"我是說，那時候你沒有我的補貼，是怎么過日子的？"

林雅的臉色有些不自然："那時候不一樣，我們還沒買房買車，開銷沒這么大。"

"但是你們也沒有現在的收入高。"王秀蘭平靜地說，"志強剛工作時，一個月才三千塊。你那時候也才五千。加起來八千塊，你們不也過來了嗎？"

林雅噎住了。

她沒想到王秀蘭會這么反駁。

"媽，那時候是那時候，現在是現在。"王志強試圖為妻子解圍，"現在物價漲了，我們的要求也高了一些。"

"要求高了。"王秀蘭重復著這句話，"所以，我就應該滿足你們的高要求？"

包間里的氣氛變得更加壓抑。

火鍋已經不怎么冒熱氣了，就像這個家庭的溫情，正在慢慢冷卻。

王秀蘭拿起手機，在銀行APP上找到了一個功能——取消自動轉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