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的秋風蕭瑟，我站在那棟破舊的筒子樓下，手里攥著一張皺巴巴的紙條，上面是她的地址。

十年了，整整十年，我終于找到了她。

那個在92年到96年間，偷偷在我飯盒里塞錢的女孩。那個我以為家境富裕，卻在畢業后消失得無影無蹤的同桌。

當我推開那扇銹跡斑斑的鐵門時，眼前的景象讓我徹底愣住了。

這怎么可能？

01

1992年9月，華北理工大學。

我拖著一只破舊的帆布包，怯生生地走進宿舍樓。作為一個從山區小縣城考出來的窮學生，這里的一切對我來說都是那么陌生而遙遠。

"你就是李建國吧？"一個清脆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

我回過頭，看見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女孩正朝我走來。她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藍色外套，但整個人看起來干凈利落，眼睛里有種說不出的溫和。

"我是你的同桌，林雨薇。"她伸出手，"以后請多關照。"

我慌忙伸出手，手心里全是汗。"你好，我是李建國。"

那時的我，怎么也想不到，這個看似普通的女孩，會在接下來的四年里，悄無聲息地改變我的命運。

開學第一天，我就感受到了貧富差距的殘酷。同宿舍的室友們談論著各種我從未聽過的品牌，而我連一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更要命的是，我的生活費只夠維持最基本的溫飽。

"建國，一起去食堂吃飯吧。"林雨薇收拾好書包，朝我笑了笑。

我摸了摸口袋里僅有的幾張鈔票，心里盤算著該怎么度過這個月。"你先去吧，我還有點事。"

她沒有多說什么，只是點點頭就走了。

那天晚上，我餓著肚子躺在床上，聽著室友們討論明天要去哪家餐廳聚餐。月光從窗戶灑進來，照在我單薄的被子上，我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孤獨。

第二天早上，我照例買了最便宜的白粥配咸菜。正準備找個角落坐下，林雨薇朝我招手。

"建國，這邊！"

我端著飯盒走過去，發現她面前擺著一份豐盛的早餐：豆漿、油條、包子，還有一個煮蛋。

"你怎么買這么多？"我好奇地問。

"食堂的分量太大了，我一個人吃不完。"她把那個煮蛋推到我面前，"你幫我吃掉吧，浪費多不好。"

我想推辭，但她已經開始吃自己的包子，仿佛這是件再自然不過的事。

那個煮蛋的味道，我至今還記得。不只是蛋的香味，更是那種被人關心的溫暖。

接下來的日子里，這樣的"意外"開始頻繁發生。林雨薇總是"不小心"買多了早餐，總是"吃不完"午餐，總是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出現。

02

一個月后，我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

每次我去食堂打飯，飯卡里的余額總是比我預期的要多一些。起初我以為是自己記錯了，但這種情況發生得越來越頻繁。

"師傅，我的飯卡余額是不是搞錯了？"我拿著飯卡問食堂的工作人員。

"沒錯啊，小伙子。"師傅看了看機器上的數字，"你卡里還有68塊錢呢。"

我明明記得昨天只剩下15塊錢了。難道是食堂的系統出了問題？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室友們都已經進入了夢鄉，整個宿舍只剩下輕微的鼾聲。我起身走到窗前，看著遠處教學樓里還亮著的幾盞燈，心里五味雜陳。

第二天上課時，我偷偷觀察著林雨薇。她認真地做著筆記，偶爾會咬一下筆頭，這是她思考時的習慣動作。陽光從窗戶斜射進來，在她的臉上投下溫柔的光影。

"建國，你在看什么？"她突然轉過頭，正好撞上我的目光。

我慌忙移開視線，臉紅得像煮熟的蝦。"沒，沒什么。"

她笑了笑，繼續聽課。但我注意到，她的筆記本上除了課堂內容，還畫著一些小花小草，很精致，很可愛。

下課后，我鼓起勇氣問她："雨薇，你家是做什么的？"

她愣了一下，然后很自然地說："我爸是工程師，我媽是老師。你呢？"

"我爸媽都是農民。"我有些不好意思，"家里條件不太好。"

"那又怎么樣？"她的語氣很輕松，"靠自己的努力考上大學，這比什么都了不起。"

她的話讓我心里暖暖的，但同時也更加困惑。如果她家條件不錯，為什么她的衣服總是那幾件？為什么她從來不和其他同學一起去外面的餐廳吃飯？

那天晚上，我決定跟蹤她。

這個想法現在想來很幼稚，但當時的我被好奇心驅使，想要解開心中的疑惑。

晚飯時間，我遠遠地跟在她后面。她沒有去食堂，而是走出了校門，來到學校附近的一條小巷子里。

我躲在墻角，看見她在一個小攤前停下。那是個賣煎餅果子的攤位，攤主是個五十多歲的大叔。

"小林，又來了？"大叔笑著打招呼。

"嗯，還是老樣子。"林雨薇掏出錢包。

我看見她買了一個最簡單的煎餅果子，沒有加蛋，沒有加腸，只加了點咸菜。三塊錢。

那一刻，我的心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03

接下來的幾天，我開始留意林雨薇的一舉一動。

我發現她的鞋子已經磨得很舊了，鞋底甚至有些開膠。她的書包雖然干凈，但明顯用了很久，背帶都有些起毛。最重要的是，她每天的伙食費絕對不會超過五塊錢。

這和她之前告訴我的家庭情況完全不符。

一個工程師和老師的家庭，怎么可能讓女兒過得這么節儉？

那天下午，趁著她去圖書館的時候，我偷偷翻看了她的課桌。我知道這樣做不對，但我必須要弄清楚真相。

在她的筆記本夾層里，我發現了一張匯款單的存根。匯款人是林雨薇，收款人是林建華，地址是河南省某個縣城的一個村莊。匯款金額：200元。

我的手開始顫抖。

河南省，縣城，村莊。這些信息拼湊起來，描繪出的是一個和她之前描述完全不同的家庭背景。

"建國，你在干什么？"

林雨薇的聲音從背后傳來，我嚇得差點跳起來。匯款單的存根從我手中滑落，飄到了地上。

我們兩個人都愣住了。

她慢慢走過來，彎腰撿起那張紙，臉色變得很蒼白。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想解釋，但不知道該說什么。

她靜靜地看著我，眼中有種說不出的復雜情緒。失望？憤怒？還是別的什么？

"你想知道什么？"她的聲音很輕，輕得像羽毛。

我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氣問："你的家庭情況，是不是和你說的不一樣？"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她不會回答了。

"我爸不是工程師，他是個農民。"她終于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我媽也不是老師，她在縣城里給人做保姆。我還有個弟弟，正在讀高中。"

"那你為什么要騙我？"

"因為我不想讓別人同情我。"她抬起頭看著我，眼中有淚光閃爍，"我不想讓任何人因為我家窮就覺得我低人一等。"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為什么她總是"買多了"早餐，為什么她從來不參加同學們的聚餐，為什么她的飯卡里總是有錢給我充值。

"雨薇，是你一直在我的飯卡里充錢，對嗎？"

她沒有否認，只是低下了頭。

"可是你自己都..."我的聲音哽咽了。

"我有獎學金。"她輕聲說道，"每個月300塊，除了給家里寄200，剩下的100塊夠我生活了。而你..."她停頓了一下，"你比我更需要幫助。"

我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流了下來。不是因為感動，而是因為羞愧。我一直以為她是個富家女，一直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的幫助，卻從來沒有想過她可能比我還要困難。

"對不起。"我哽咽著說，"我不知道..."

"沒關系。"她擦了擦眼角，重新露出笑容，"我們都不容易，互相幫助是應該的。"

那天晚上，我們在教學樓的天臺上聊了很久。她告訴我她的家鄉，那個偏遠的小村莊；她告訴我她的弟弟，一個比她更聰明但沒有機會上大學的男孩；她告訴我她的夢想，畢業后找個好工作，讓家人過上好日子。

月亮很圓，星星很亮，我們的友誼在那個夜晚變得更加深厚。

04

知道了真相后，我和林雨薇的關系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我開始拒絕她的幫助，堅持要還她之前給我充值的錢。但她總是找各種理由推脫，有時候甚至會生氣。

"建國，你這樣見外，我會很難過的。"她認真地看著我，"朋友之間互相幫助，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可是你自己也..."

"我自己怎么了？"她打斷我，"我過得很好啊。你看，我有書讀，有朋友，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她說得輕松，但我看得出她眼中的堅強。這種堅強讓我心疼，也讓我更加敬佩她。

為了減輕她的負擔，我開始瘋狂地找兼職。發傳單、做家教、在餐廳刷盤子，只要能賺錢的活我都干。

"建國，你最近怎么總是這么忙？"林雨薇有些擔心地問我。

"沒什么，就是想鍛煉一下自己。"我不想讓她知道我在為錢發愁。

她看了我一眼，沒有繼續追問，但我能感覺到她的關心。

那段時間，我們的交流變少了。不是因為疏遠，而是因為我們都在為各自的生活奔忙。她要保持高分以獲得獎學金，我要打工賺錢減輕負擔。

但即使這樣，她依然會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出現。

那是期末考試前的一個晚上，我在圖書館里復習到很晚。當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宿舍時，發現桌子上放著一杯熱牛奶和幾塊餅干。

室友們都已經睡了，只有我的桌燈還亮著。牛奶杯下面壓著一張小紙條：

"建國，注意身體。熬夜復習要記得吃點東西。——雨薇"

我端起那杯牛奶，溫熱的液體流進胃里，瞬間驅散了身體的疲憊。那一刻，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期末考試結束后，成績公布了。我的成績比預期的要好，林雨薇依然是年級第一。

"恭喜你！"我真心為她高興。

"也恭喜你啊。"她笑得很燦爛，"我們都進步了。"

那個寒假，我們都回了各自的家。臨走前，她塞給我一個小包裹。

"回家路上吃的。"她說。

我打開一看，里面是一些她親手做的小點心，還有一張火車票。

"雨薇，這張票..."

"你的座位號不太好，我換了一張靠窗的給你。"她輕描淡寫地說，"路上風景好一些。"

我知道靠窗的座位要加錢，但她已經轉身走了，沒給我拒絕的機會。

在回家的火車上，我看著窗外飛逝的風景，心里五味雜陳。她總是這樣，用最自然的方式給予我幫助，從不讓我感到負擔。

這樣的女孩，怎么能不讓人心動？

05

大二開學后，我發現林雨薇變了。

她變得更加沉默，臉上的笑容也少了很多。有時候我和她說話，她會愣神，仿佛在想別的事情。

"雨薇，你最近怎么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我擔心地問她。

"沒事，可能是假期在家太累了。"她勉強笑了笑，但笑容里沒有往日的溫暖。

我不相信她的解釋。以我對她的了解，她不是那種會因為累就變得沉默的人。

那天晚上，我看見她一個人坐在宿舍樓下的花園里，手里拿著一封信，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信紙上。

我想過去安慰她，但又怕打擾她。最終，我還是走了過去。

"雨薇？"

她聽到我的聲音，慌忙擦掉眼淚，把信收了起來。

"建國，你怎么在這里？"

"我看見你在這里，想過來看看。"我在她旁邊坐下，"出什么事了嗎？"

她沉默了很久，然后輕聲說："我弟弟出事了。"

我的心一沉。"什么事？"

"他在學校和人打架，把人打傷了。"她的聲音顫抖著，"對方家長要求賠償醫藥費，五萬塊錢。"

五萬塊錢，對于我們這樣的家庭來說，簡直是天文數字。

"你家里..."

"我爸媽已經把家里所有的積蓄都拿出來了，還向親戚朋友借了一圈，但還差兩萬多。"她的眼淚又流了下來，"如果湊不齊錢，我弟弟就要被開除，甚至可能要承擔法律責任。"

我想安慰她，但不知道該說什么。在絕對的困難面前，任何安慰的話都顯得蒼白無力。

"我在想，要不我休學一年，出去打工賺錢。"她抬起頭看著我，眼中滿是無助，"但是一年能賺多少錢呢？而且休學了，獎學金就沒有了..."

"不行！"我幾乎是脫口而出，"你不能休學！"

她被我的激動嚇了一跳。

"對不起，我不是想吼你。"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我是說，休學不是最好的選擇。你的學業這么好，休學太可惜了。"

"那你說我該怎么辦？"她的聲音里帶著絕望。

我想了想，說："給我幾天時間，我想想辦法。"

"建國，你不用..."

"雨薇，這兩年來，你幫了我那么多。現在輪到我幫你了。"我握住她的手，"相信我，好嗎？"

她點了點頭，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接下來的幾天，我瘋狂地尋找賺錢的方法。我聯系了所有能聯系到的兼職機會，甚至考慮過去獻血。但這些都只是杯水車薪，根本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我想起了一個人——我的高中班主任。

他曾經說過，如果我在大學里遇到困難，可以聯系他。當時我以為他只是客套話，但現在我決定試一試。

我給他寫了一封長信，詳細說明了林雨薇的情況。我沒有直接要錢，而是問他能否幫忙聯系一些資助貧困學生的機構或個人。

一個星期后，我收到了他的回信。信里說，他聯系了幾個校友，大家愿意資助林雨薇兩萬塊錢，但有一個條件：林雨薇必須保證完成學業，并且在畢業后有能力的時候，幫助其他需要幫助的學生。

當我把這個消息告訴林雨薇時，她哭了。

"建國，我該怎么感謝你？"她哽咽著說。

"不用感謝我。"我輕撫著她的頭發，"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那一刻，我看見她眼中有種特殊的光芒。那不僅僅是感激，還有別的什么。

但我沒有深想，因為我覺得自己不配擁有她的愛情。

06

大三的時候，我們的感情進入了一個微妙的階段。

經過上學期的事情，我們之間的關系變得更加親密。她不再隱瞞自己的困難，我也不再拒絕她的幫助。我們像真正的朋友一樣，分享彼此的喜怒哀樂。

但同時，我也感覺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她看我的眼神變得溫柔，有時候我們的手無意中碰到，她會臉紅。而我，也開始在意她的一舉一動，會因為她的笑容而心跳加速。

"建國，你覺得我們畢業后會怎么樣？"一天晚上，我們在圖書館里學習到很晚，她突然問我。

"什么怎么樣？"

"我是說，我們還會像現在這樣經常見面嗎？"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確定。

我愣了一下。說實話，我從來沒有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大學生活總是讓人覺得會永遠持續下去，但實際上，畢業就在眼前。

"當然會啊。"我說，"我們是朋友，不管走到哪里都是朋友。"

她笑了，但笑容里有種說不出的苦澀。

"朋友..."她重復了一遍這個詞，然后低下頭繼續看書。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想了很久。我開始意識到，我對林雨薇的感情可能已經超越了友誼。但同時，我也清楚地知道，我沒有資格愛她。

我是個窮學生，畢業后能找到什么樣的工作都不確定。而她那么優秀，那么善良，她值得擁有更好的人生。

更重要的是，她幫助了我這么多，我不能因為自己的私心而破壞我們之間純潔的友誼。

所以，我選擇了沉默。

但是，感情這種東西，越是壓抑，越是強烈。

那是春天的一個下午，我們一起去學校后山踏青。春風和煦，桃花盛開，整個山坡都被染成了粉紅色。

"好美啊。"林雨薇站在花樹下，伸手去摸花瓣。

陽光透過花枝灑在她的臉上，她的側臉在光影中顯得格外動人。那一刻，我覺得她比任何花都要美。

"建國，你在看什么？"她轉過頭，正好撞上我癡迷的目光。

我慌忙移開視線，臉紅得像桃花。"沒，沒什么。"

她走過來，站在我面前，認真地看著我。

"建國，你是不是有什么話想對我說？"

我的心跳得很快，快到我懷疑她能聽到。我想說，我想告訴她我喜歡她，我想和她在一起。但理智告訴我，我不能這樣做。

"沒有。"我勉強笑了笑，"我們該回去了，要下雨了。"

天空確實陰沉下來，遠處傳來了雷聲。我們匆忙下山，但還是被雨淋了。

在回宿舍的路上，她突然停下腳步。

"建國。"

"嗯？"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們不是同學，不是朋友，你會喜歡我嗎？"

雨水順著她的臉頰流下，我分不清那是雨水還是眼淚。

我的心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她的問題就像一把刀，直接刺中了我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雨薇..."

"算了。"她搖搖頭，重新開始走，"當我沒問過。"

那天晚上，我們都沒有再說話。但我知道，有些東西已經改變了，再也回不去了。

07

大四的最后一個學期，就業的壓力讓整個校園都彌漫著焦慮的氣氛。

我投了無數份簡歷，參加了無數次面試，但結果都不理想。我的專業成績雖然不錯，但在就業市場上并沒有太大優勢。更重要的是，我沒有任何背景和關系。

相比之下，林雨薇的情況要好得多。她不僅成績優異，還在各種競賽中獲過獎。好幾家大公司都向她拋出了橄欖枝。

"建國，你不用擔心。"她安慰我說，"以你的能力，一定能找到好工作的。"

"希望吧。"我苦笑著說。

其實我最擔心的不是找不到工作，而是我們即將分離。一旦畢業，我們很可能會去不同的城市，從此天各一方。

"雨薇，你決定去哪家公司了嗎？"我問她。

"還沒有。"她猶豫了一下，"其實我在考慮一個選擇。"

"什么選擇？"

"回家鄉的縣城，當一名中學老師。"

我愣住了。"為什么？那些大公司不是更好嗎？"

"大公司確實好，但是家鄉更需要我。"她的眼中有種堅定的光芒，"而且，我想離家近一點，照顧我的父母和弟弟。"

我理解她的選擇，但心里卻五味雜陳。如果她回縣城，我們見面的機會就更少了。

"那你呢？"她問我，"你想去哪里？"

"我還沒想好。"我說，"哪里要我，我就去哪里。"

她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畢業前的最后一個月，我們都在忙著各種手續和準備工作。偶爾見面，也只是匆匆打個招呼。

直到畢業典禮的前一天晚上，她找到了我。

"建國，我們聊聊吧。"

我們來到那個熟悉的天臺，這里承載著我們太多的回憶。

"明天就要畢業了。"她說。

"是啊。"我點點頭，心情復雜。

"建國，這四年來，謝謝你。"她突然轉過身面對我，"如果沒有你，我可能早就撐不下去了。"

"是我應該感謝你才對。"我說，"如果沒有你的幫助，我根本不可能完成學業。"

我們相視而笑，但笑容里都帶著離別的苦澀。

"建國，我有件事想告訴你。"她深吸一口氣，"我喜歡你。"

我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

"從什么時候開始，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你第一次為了我的事情而著急的時候，可能是你拒絕我幫助時臉紅的樣子，也可能更早。"她的聲音顫抖著，"我知道你也喜歡我，對嗎？"

我想否認，但在她真誠的目光下，我說不出違心的話。

"是的，我喜歡你。"我承認了，"但是雨薇，我們不合適。"

"為什么？"她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

"因為我什么都給不了你。"我痛苦地說，"我沒有穩定的工作，沒有房子，沒有車，甚至不知道明天會在哪里。你那么優秀，你值得擁有更好的人生。"

"這些都不重要。"她急切地說，"我不在乎這些。"

"但我在乎。"我轉過身，不敢看她的眼睛，"雨薇，我愛你，正因為愛你，所以我不能耽誤你。"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她已經離開了。

"建國，你答應我一件事好嗎？"她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什么事？"

"如果有一天，你覺得自己有能力給我幸福了，你會來找我嗎？"

我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流了下來。"我會的。"

第二天的畢業典禮，我們都很平靜。拍照、聚餐、告別，一切都按部就班地進行著。

但當我們最后一次擁抱告別時，我感覺到她在顫抖。

"保重。"她在我耳邊輕聲說道。

"你也是。"

然后，我們就分開了。

我以為這就是結束，但我沒想到，這只是另一個故事的開始。

08

畢業后的十年，我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最初的兩年很艱難。我在一家小公司做程序員，工資微薄，住在城中村的出租屋里。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學習，拼命地提升自己的技能。

我沒有聯系林雨薇，雖然我無數次想要給她打電話。我告訴自己，只有當我真正有能力給她幸福的時候，我才有資格出現在她面前。

第三年，我跳槽到了一家大公司，收入翻了一倍。我搬出了出租屋，租了一個像樣的公寓。

第五年，我和幾個朋友一起創業，做互聯網項目。雖然過程很艱辛，但我們堅持了下來。

第八年，公司被一家大集團收購，我獲得了一筆可觀的收入。我在城市里買了房子，買了車，成了別人眼中的成功人士。

但在這些成功的背后，我從來沒有忘記過林雨薇。

我時常想起她的笑容，想起她的溫柔，想起她曾經給過我的所有幫助。我想知道她過得怎么樣，是否已經結婚生子，是否還記得我們之間的約定。

第十年，也就是2002年，我終于下定決心要去找她。

我通過各種渠道打聽她的消息。起初很困難，因為她畢業后確實回了家鄉的縣城。但縣城那么大，要找一個人并不容易。

經過幾個月的努力，我終于找到了她的地址。

那是一個秋天的下午，我開著車來到了她所在的城市。這是一個典型的北方小城，街道不寬，樓房不高，到處都是生活的氣息。

我按照地址找到了那棟筒子樓。樓很舊，墻皮有些脫落，樓道里的燈泡已經壞了好幾個。

我爬到三樓，找到了那個門牌號。我的心跳得很快，手心里全是汗。

十年了，我們終于要見面了。

我深吸一口氣，敲了敲門。

"誰啊？"里面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是我，建國。"

門開了，林雨薇出現在我面前。

那一刻，我徹底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