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衣服,就是為您而生的。”
穿著裁剪得體黑色西裝的店員,臉上帶著一絲詭異而熱切的微笑,輕輕撫摸著那件掛在獨立衣架上的水貂大衣。
林薇的心跳漏了一拍。
不是因為那驚人的價格標簽,而是因為在那位店員說出這句話的瞬間,她感覺整個店鋪的燈光似乎都暗了一下,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那件貂皮大衣在幽幽地“呼吸”。
01
林薇最終還是刷了卡,兩萬三千塊。
這是她辛辛苦苦工作大半年才攢下的項目獎金,本打算用作首付的一部分。
但當她從那家名為“魅影奢品”的精品店里走出來時,手里提著的巨大購物袋讓她有了一種不真實的滿足感。
這家店開在城市最偏僻但租金最貴的一條老街上,裝修得像個歐洲貴族的私人衣帽間,透著一股生人勿進的神秘。
林薇是一家廣告公司的客戶經(jīng)理,周圍的同事,尤其是那些客戶,個個都穿戴不凡。
她不止一次在酒局飯桌上,因為自己略顯寒酸的衣著而感到局促。
“薇薇,你就是太實在了,”唯一和她關系好的同事兼閨蜜李月勸過她,“做咱們這行,人靠衣裝馬靠鞍,你得先把自己‘包裝’起來。”
拿到獎金那天,李月拉著她去逛商場,但那些千篇一律的奢侈品牌總讓她覺得少了點什么。
鬼使神差地,她拒絕了李月后續(xù)的逛街邀請,一個人拐進了這條她從未走過的老街。
然后,她就看到了“魅影奢品”。
店里只有她一個客人,和那個過分熱情的店員。
她只是多看了一眼那件水貂,店員就立刻將它取了下來,不由分說地披在了她的肩上。
“您看,這光澤,這質感,”店員的聲音帶著蠱惑,“它不是一件普通的衣服,它在等它的主人。”
林薇在鏡子前轉了一圈。
不可否認,穿上它的瞬間,她整個人的氣場都變了。
那烏黑的皮毛在燈光下流淌著絲綢般的光澤,仿佛有生命一般貼合著她的身體曲線。
一種前所未有的自信包裹了她。
付錢的時候,她的手是抖的。
簽下自己名字時,她甚至感覺那支筆冰冷得像一塊鐵。
“這是您的專屬保養(yǎng)手冊。”店員遞過來一個黑色封皮的本子,笑容愈發(fā)燦爛,“請務必,好好‘供養(yǎng)’它。”
“供養(yǎng)?”林薇愣了一下,覺得這個詞用得很奇怪。
“口誤,”店員立刻改口,但眼神沒有變,“是保養(yǎng)。”
02
回到自己租住的單身公寓,那種虛幻的滿足感,在關上門的瞬間就消失了一半。
公寓不大,月租五千,幾乎是她工資的一半。
兩萬三的貂皮大衣被她小心翼翼地掛進衣柜,和她那些幾百塊的通勤裝擺在一起,顯得格格不入。
當晚,怪事就發(fā)生了。
深夜,林薇被一陣寒意凍醒。
她看了一眼空調(diào),明明是制暖模式,26度。
但房間里卻像是開著冷氣,那股冷風……似乎就是從衣柜的方向吹來的。
她沒多想,裹緊被子繼續(xù)睡。
第二天早上,她拉開衣柜準備換衣服上班時,嚇了一跳。
那件貂皮大衣,不知何時從衣架上滑落了下來,一半堆在衣柜底部,另一半的袖子卻像是伸出手臂一樣,搭在了她旁邊一件襯衫的肩膀上。
姿勢非常怪異,像一個擁抱。
“大概是衣架太滑了。”她安慰自己,把它重新掛好,還特意換了個防滑的。
但接下來幾天,公寓里的怪事越來越多。
她養(yǎng)的那只小貓“湯圓”,以前最喜歡在衣柜前蹭來蹭去,現(xiàn)在卻對衣柜避如蛇蝎。
好幾次林薇看到它弓著背,對著衣柜縫隙發(fā)出威脅性的“哈氣”聲。
家里的電費也開始瘋漲。
明明是冬天,她卻總感覺背后發(fā)涼,不得不把空調(diào)開得更大。
最讓她毛骨悚然的,是她有時會聽到衣柜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布料摩擦,又像是……某種小動物在用爪子撓木板。
每次她猛地拉開衣柜,里面都空無一物,只有那件貂皮大衣靜靜地掛著,仿佛在嘲笑她的神經(jīng)質。
03
周末,公司有個重要的晚宴。
林薇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穿上這件貂皮大衣。
她想,花了兩萬三,總不能一直掛在衣柜里嚇自己。
她需要一個機會,來證明這件衣服的價值,驅散自己心中日益增長的恐懼。
當她穿著大衣出現(xiàn)在晚宴現(xiàn)場時,立刻成為了焦點。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來,那是一種混合著驚艷、嫉妒和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怪異的眼神。
“林經(jīng)理,這件衣服可真配你!”一個平時總愛挑她刺的客戶,第一次對她露出了諂媚的笑容。
林薇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
她游走在人群中,談笑風生,仿佛真的成了上流社會的一員。
但那股熟悉的寒意,卻順著她的脊椎骨一點點往上爬。
大衣貼著皮膚的地方,傳來陣陣針扎似的刺痛感。
她強忍著不適,直到晚宴中途去洗手間。
在鏡子前,她脫下大衣,想透口氣。
當她看到自己的后頸和肩膀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皮膚上,出現(xiàn)了一片片紅色的印記,像是被什么東西勒過一樣,甚至有些地方已經(jīng)破皮,滲出了細小的血珠。
她立刻聯(lián)想到了那些針刺感。
這不是過敏。
她不是過敏體質。
這更像是……這件衣服“咬”了她。
巨大的恐懼攫住了她。
她再也顧不上什么晚宴和人脈,抓起大衣,就匆匆打車回了家。
一路上,她把大衣扔在旁邊的座位上,離得遠遠的,像是在躲避瘟疫。
04
那一夜,林薇徹底失眠了。
她把貂皮大衣從衣柜里拿出來,扔在客廳的單人沙發(fā)上,自己則鎖好臥室的門,用一張椅子死死抵住。
她瞪著天花板,腦子里亂成一團。
公寓里安靜得可怕,只有冰箱的壓縮機偶爾發(fā)出一聲嗡鳴。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就在她因為極度疲憊而快要睡著的時候,客廳里突然傳來“咚”的一聲悶響。
像是重物落地的聲音。
林薇一個激靈,瞬間清醒。
她屏住呼吸,豎起耳朵。
緊接著,是那種她無比熟悉的、窸窸窣窣的摩擦聲。
但這一次,聲音不在衣柜里,而是在她的臥室門外!
那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它在……爬。
某種東西,正貼著地面,緩緩地向她的房門爬過來。
林薇的心臟狂跳,幾乎要從喉嚨里蹦出來。
她死死地盯著門把手,看著它在寂靜中,被一股外來的力量,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地……壓了下去。
門鎖發(fā)出了“咔噠”一聲輕響。
她用來抵住房門的椅子,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推開,在木地板上發(fā)出刺耳的尖叫。
門,開了。
月光從客廳的窗戶照進來,在門口投下一個扭曲的黑影。
那不是人的影子。
林薇尖叫著從床上滾下來,手腳并用地縮到墻角。
她看清了。
那件貂皮大衣,像一張活過來的皮,正“站”在門口。
她的兩個袖子像手臂一樣垂在兩側,衣領高高豎起,仿佛一顆看不見的頭顱正在凝視著她。
然后,它動了。
它以一種違反物理定律的方式,貼著地面,閃電般地朝她撲了過來!
林薇只來得及發(fā)出一聲短促的悲鳴,就被那件冰冷、沉重的大衣整個罩住。
毛茸茸的衣領像一條毒蛇,精準地纏上了她的脖子,并開始瘋狂收緊。
窒息感瞬間淹沒了她。
她能聞到皮毛上那股奢華的香水味,混合著一股……野獸的腥氣。
她拼命掙扎,雙手抓住脖子上的皮草,用盡全身力氣想把它扯開。
求生的本能爆發(fā)了。
她猛地用頭撞向墻壁,劇痛讓她獲得了一瞬間的力量。
她翻過身,手在地上胡亂摸索,抓到了昨晚隨手放在床頭柜上的水果刀。
她沒有絲毫猶豫,用盡全力,將水果刀狠狠刺進了纏在自己脖子上的“怪物”!
05
刀尖入肉的觸感異常清晰。
脖子上的力量猛地一松。
林薇連滾帶爬地掙脫出來,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空氣,喉嚨里火辣辣地疼。
她回頭看去,那件貂皮大衣癱在地上,一動不動,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噩夢。
只有那把深深插入衣領的水果刀,證明著剛才發(fā)生的致命搏斗。
天亮了。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給這個凌亂的房間鍍上了一層虛假的金邊。
林薇一夜未睡,雙眼布滿血絲。
她看著地上的貂皮大衣,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退貨。
她要把它退掉,立刻,馬上!
不管花多少錢,她都不要再看到這個鬼東西。
她不敢用手去碰,用一根晾衣桿小心翼翼地把大衣連同刀子一起,挑進當初那個巨大的購物袋里,然后用膠帶把袋口封死。
她甚至沒洗漱,抓起車鑰匙和錢包就沖出了門。
她憑著記憶,開車回到了那條偏僻的老街。
街道還是那個街道,古樸的青石板路,兩旁是低矮的歐式建筑。
但是,那個叫做“魅影奢品”的店,不見了。
在它原本應該在的位置,是一家布滿灰塵的空店面,玻璃門上貼著一張褪色的“旺鋪招租”廣告,聯(lián)系電話的數(shù)字都已經(jīng)模糊不清。
“不可能……我昨天……我前幾天才來過!”林薇喃喃自語,沖下車。
她使勁搖晃著那扇上鎖的玻璃門,里面空空如也,積著厚厚的灰塵,根本不像幾天前還有人營業(yè)的樣子。
她抓住旁邊一家咖啡店的店員問道:“你好,請問一下,這里原來是不是有一家叫‘魅影奢品’的店?賣皮草的。”
年輕的店員用看瘋子一樣的眼神看著她:“女士,這里空了好幾年了,一直沒租出去過。賣皮草?這條街上從來沒有過那種店。”
林薇徹底懵了。
她不信邪,又問了好幾家店鋪,得到的都是同樣的答案。
沒人見過那家店,沒人見過那個笑容詭異的店員。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車里,顫抖著手拿出手機,打開銀行APP。
消費記錄清清楚楚地顯示著,一筆兩萬三千元的支出。
但是,收款商戶那一欄,卻是一串無法識別、如同亂碼般的詭異字符。
她渾身冰冷,提著那個購物袋,像個游魂一樣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現(xiàn)在,她不僅退不了貨,甚至連那個“店”存在的證據(jù)都消失了。
她把那個沉重的購物袋放在客廳中央,死死地盯著它。
恐懼、憤怒、困惑,所有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讓她幾近崩潰。
她必須處理掉它,燒了它。
她下定決心,從廚房找來一把剪刀,準備把這個怪物剪成碎片。
她走到購物袋前,蹲下身,撕開封口的膠帶,伸手探了進去。
指尖,即將觸碰到那冰冷滑膩的皮毛。
就在這一刻,她口袋里的手機突然“嗡”地震動了一下。
林薇下意識地掏出手機。
屏幕上,是一條她從未設置過的日歷提醒。
提醒事項的標題只有四個字:
【別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