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六十六萬,你拿回去。”
咖啡館角落的卡座里,林曉將那張她曾經無比珍視的銀行卡,推到了前夫張遠的面前。
卡里是他們結婚時,她收到的全部彩禮,一分未動。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淬了冰的刀子。
“留著……給你家買棺材吧。”
張遠臉上的祈求和挽留,瞬間凝固,隨即被巨大的震驚和憤怒所取代。
他猛地站起身,因為激動,膝蓋撞在了桌子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轟鳴。
“林曉!你……你怎么能說出這么惡毒的話!”
林曉卻沒有再看他一眼,甚至沒有理會他因憤怒而扭曲的臉。
她只是拿起自己的包,轉身,踩著高跟鞋,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咖啡館,將那個男人的咆哮和全世界的喧囂,都隔絕在了身后。
01
林曉和張遠是相親認識的。
林曉性格直爽,做事干脆利落,是一家廣告公司的項目經理,在工作上是出了名的“拼命三娘”。
而張遠,在一家事業單位做著文員,性格溫吞,甚至有些軟弱,最大的優點就是“老實”。
介紹人說,他們這叫性格互補。
婚前,張遠的母親王淑琴,對林曉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她拉著林曉的手,一口一個“好孩子”,言語間滿是贊賞。
“我們家小遠,就是性子太軟了,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以后啊,有你這樣能干、有主見的媳婦管著他,我才能放心。”
林曉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子,王淑琴這番推心置腹的話,讓她很是受用。
她覺得,這樣明事理的婆婆,以后肯定好處。
婚后,兩人感情也確實和睦。
林曉主外,張遠主內。
林曉在職場上沖鋒陷陣,張遠則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條,每天晚上都會等她回家,給她端上一杯熱牛奶。
有一次,家里半夜水管爆裂,水漫金山。
張遠穿著睡衣,站在水里手足無措,急得團團轉,嘴里只會念叨“怎么辦,怎么辦”。
還是林曉,被吵醒后沒有絲毫慌亂。
她一邊指揮張遠去找總水閥,一邊冷靜地給物業打電話報修,接著又聯系了樓下的鄰居道歉,并拍照留存,準備聯系保險公司。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等物業師傅趕到時,她已經把后續事宜都安排妥當了。
張遠看著臨危不亂的妻子,眼神里充滿了崇拜和依賴。
林曉也享受這種被需要的感覺。
她覺得,張遠雖然軟弱,但聽話、老實,對自己好,這就夠了。
02
日子在平淡中滑過,轉眼,結婚兩年了。
林曉的肚子,始終沒有動靜。
身邊的親戚朋友開始有意無意地催促,林曉嘴上不說,心里也漸漸有些著急。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婆婆王淑琴對此,非但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反而比她自己還要上心,態度好得讓她都有些愧疚。
“曉曉啊,別有壓力,這事兒得看緣分。”
王淑琴總是這樣溫和地安慰她,“你和阿遠身體都好,孩子早晚會有的。”
嘴上這么說,行動上卻無比積極。
王淑琴不知從哪里聽說了各種“偏方”,隔三差五就往家里帶。
有時候是某個遠房親戚介紹的“神醫”開的草藥,有時候是她去鄰市有名的寺廟里求來的“送子符”。
尤其是那些中藥,每天雷打不動地熬上一大鍋,黑乎乎的,散發著刺鼻的苦味。
王淑琴親手端到林曉面前,看著她喝下去。
“曉曉,媽知道這藥難喝,但都是為了你好,為了咱們這個家好。”
“你忍一忍,啊?”
婆婆的語氣總是那么慈愛,眼神里也滿是期待。
林曉是個爽快人,最不耐煩這些。
但看著婆婆花白的頭發和殷切的目光,拒絕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
她覺得,婆婆是為了她好,自己不能不識好歹。
于是,她捏著鼻子,一次又一次地將那些苦澀的藥湯灌進肚子里。
那段時間,王淑琴更是包攬了家里的一切家務,把林曉當成“重點保護對象”來照顧。
她會燉各種據說能“暖宮助孕”的補湯,會拉著林曉去公園散步,甚至在林曉來例假時,她都會細心地準備好紅糖姜茶和熱水袋。
這一切,都讓林曉覺得,自己嫁對了人家,遇到了一個中國好婆婆。
她甚至暗暗發誓,等將來有了孩子,一定要好好孝順婆婆。
03
轉折點,發生在一次同學聚會上。
林曉的一位同學是婦產科醫生,聽說了她的情況后,私下里建議她和張遠都去做一次系統、全面的孕前檢查,而不是總依賴那些沒有科學依據的偏方。
林曉覺得有道理。
可當她把這個想法告訴張遠和婆婆時,卻遭到了意想不到的阻力。
張遠支支吾吾地說:“去醫院多麻煩啊……再說了,這種事,哪有讓男人去檢查的。”
王淑琴的臉色更是當場就沉了下來,雖然很快又恢復了笑容,但語氣里明顯帶著不悅:“曉曉,你怎么想起這個了?”
“咱們一直調理得好好的。”
“男人家去做這種檢查,傳出去多不好聽,多傷自尊啊。”
這是婆婆第一次,用這種口吻和她說話。
林曉心里咯噔一下,一種說不出的別扭感涌了上來。
但看著張遠為難的樣子和婆婆不贊同的眼神,她再次選擇了退讓。
然而,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會瘋狂地生根發芽。
幾天后,林曉騙家人說自己要出差,偷偷去了鄰市最大的一家三甲醫院,給自己做了一次最詳盡的身體檢查。
一周后, 當她拿到那份顯示她所有指標“完全正常,無任何不利于生育因素”的報告時,她一個人坐在醫院的長椅上,手腳冰涼。
如果自己沒問題,那問題,出在誰身上?
她回家后,直接把報告單拍在了張遠的面前,第一次用不容置喙的語氣,要求他明天就跟自己去醫院。
張遠看著報告,臉色煞白,眼神躲閃,嘴里翻來覆去還是那幾句“沒必要吧”、“再緩緩”。
那一刻,林曉徹底看清了他骨子里的懦弱和逃避。
她沒有再多說一個字,第二天,就向張遠提出了離婚。
這個決定,像一顆炸彈,在張家引爆了。
張遠不同意,王淑琴更是又哭又鬧,兩家人為此對峙了數次。
在最后一次談判時,張家一家人都在。
王淑琴拉著林曉的手,哭得老淚縱橫:“曉曉,是媽哪里做得不好嗎?你告訴媽,媽改!”
“孩子的事,咱們可以再想辦法,可以去做試管,實在不行,咱們就不要了!”
“只要你和阿遠好好過日子,比什么都強啊!”
“你怎么能說離婚就離婚呢?”
張遠也紅著眼圈,在一旁不停地附和:“是啊曉曉,你別離開我,我不能沒有你。”
看著他們母子倆一唱一和的表演,林曉的心,卻冷得像一塊鐵。
如果婆婆真的那么開明,為什么當初會阻攔張遠去做檢查?
如果張遠真的那么愛她,為什么在關鍵問題上,永遠只會躲在母親的身后?
她累了,也看透了。
“不必了。”
林曉掙開王淑琴的手,從包里拿出那張準備好的銀行卡,放在桌上。
“這是彩禮,六十六萬,一分不少。”
“我們之間,到此為止。”
04
辦完離婚手續的那天,天色陰沉。
林曉搬出了那個她住了兩年的家,在外面租了個小公寓,感覺整個人都松了一口氣。
她以為,這件事就這么結束了。
沒想到,一個星期后,張遠卻找到了她的新住處。
他看起來憔悴了很多,見到林曉,就想上來拉她的手。
“曉曉,我們復婚吧。”
他祈求道,“我媽說她知道錯了,她以后再也不管我們倆的事了。”
“孩子我們也可以不要,只要你回來,怎么樣都行。”
“曉曉,我是真的愛你,我不能沒有你。”
又是這些話。
林曉看著眼前這個男人,這個她曾經以為可以依靠一生的丈夫。
他的“愛”,不過是把她當成一個可以為他遮風擋雨、處理一切麻煩的“強者”,他的“老實”,不過是毫無主見、凡事都聽他母親安排的“媽寶”。
她忽然覺得很可笑。
“張遠,”
她平靜地看著他,“你愛你媽,勝過愛我。”
“不,或許你誰都不愛,你只愛那個可以讓你安逸生活、不用承擔任何責任的自己。”
“不是的!曉曉你誤會我了!”
張遠急切地辯解。
林曉不想再和他廢話,她從包里再次拿出那張銀行卡,塞到他手里。
這張卡,在上次談判時,被張家推了回來,說就當是給她的補償。
現在,她親手還給他。
她看著他,一字一頓,說出了那句她想了很久的話。
“這六十六萬,你拿回去。”
她的眼神冰冷,沒有一絲溫度。
“留著……給你家買棺材吧。”
05
“林曉!你……你怎么能說出這么惡毒的話!”
張遠被這句話徹底激怒了。
他覺得自己的真心被狠狠地踐踏,林曉不僅不領情,還用如此不堪的言語來侮辱他和他的家人。
他眼中的她,變成了一個不可理喻、心腸歹毒的女人。
林曉卻連一個多余的眼神都懶得給他,轉身決絕地離去。
張遠攥著那張銀行卡,氣得渾身發抖。
他對著林曉的背影吼道:“你會后悔的!”
“林曉!你一定會后悔的!”
回到家,他把這件事告訴了母親王淑琴。
王淑琴聽完,也是氣得直拍大腿,大罵林曉“沒良心”、“白眼狼”。
母子倆同仇敵愾,將林曉的“惡毒”控訴了千百遍,更加堅信離婚是林曉的錯。
第二天,張遠還在為這件事生氣。
他覺得,林曉欠他一個道歉。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是快遞員,送來一個扁平的文件袋,上面只寫了他的名字和地址,寄件人信息一欄是空白的。
他有些不耐煩地簽收,以為是什么廣告傳單。
他隨手撕開文件袋的封口,從里面抽出了幾張紙。
他皺著眉,目光落在了文件上。
他愣了一下,繼續往下看。
他的心莫名一跳,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