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的天下,是真刀真槍拼出來的,不是靠老天爺賞飯吃的!”
乾清宮里,洪武大帝朱元璋一嗓子,把案上的一摞奏章震得跳了一下。
臺階底下跪著的幾個宮廷術士,嚇得頭都不敢抬。
可一到晚上,只剩下他一個人的時候,白天那股殺伐決斷的狠勁兒就退了下去。
他總忍不住琢磨,那個看不見、摸不著的“天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朱元璋,一個要飯的孤兒、當和尚的窮小子,最后坐上了龍椅。
他這一輩子,都在跟“命”對著干。
他斗贏了無數看得見的敵人,可對這個“老天爺”的心思,他心里始終犯嘀咕,又敬又怕。
這份不安,因為一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游方道士,以及一句要命的“預言”,被徹底捅破了天。
01.
洪武爺朱元璋這一輩子,說出來就像個傳奇故事。
他不是生在什么富貴人家,恰恰相反,他老家濠州的,家里窮得叮當響。
元朝末年那世道,官府逼得緊,老天爺也不睜眼,一場大旱接著一場瘟疫,把他爹娘兄長全收走了,好好的一個家,說沒就沒。
為了活下去,他給地主家放牛,看夠了人家的白眼;跑去皇覺寺當和尚,本想混口飯吃,結果廟里也揭不開鍋,只好端著個破碗出去化緣,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野和尚。
這幾年,啥苦他沒吃過,啥罪他沒遭過。
他心里清楚,這世道爛透了。
后來,郭子興的紅巾軍扯旗造反,朱元璋的人生也跟著換了條道。
他跑去投軍,靠著在苦水里泡出來的硬氣、膽量和天生會算計的腦子,很快就混出了名堂。
他不再是那個誰都能欺負的朱重八,而是弟兄們都服氣的朱元璋。
從拿下滁州,到占了南京,他一步一個腳印,隊伍越拉越大。
他跟別的反賊頭子不一樣,他聽勸,聽劉伯溫他們這些讀書人說的“高筑墻,廣積糧,緩稱王”,不急著當老大,先踏踏實實地把自己的地盤搞好。
接著,他掉過頭,把陳友諒、張士誠這些對手,一個一個全給滅了。
公元1368年,他把元朝皇帝趕回了草原,就在南京,穿上了龍袍,當了皇帝,國號大明,年號洪武。
一個由漢人說了算的新朝代,總算是在這片亂了快一百年的土地上,重新立起來了。
當了皇帝,朱元璋干起活來更是不要命。
他知道老百姓窮,就讓他們歇著,開荒種地,修水渠。
他最恨貪官,專門搞了個錦衣衛,誰敢伸手撈錢,抓住就往死里整,剝皮實草,一點不含糊。
他想讓大明朝恢復漢唐那時候的氣派。
可他人也有個毛病,就是疑心太重。
越是跟他一起打江山的兄弟,他越不放心,總覺得人家功勞大,會不服他。
這份疑心,就像心里長了草,天天都在瘋長。
他雖然當了皇帝,可總覺得自己還是那個光腳放牛娃,看誰都像是要跟他搶食吃的。
這時候的朱元璋,快四十歲了,身子骨還硬朗得很。
但他心里頭,對這“命”啊、“天”啊,越來越不踏實。
02.
洪武初年的大明朝,看著是太平了,可實際上就是個爛攤子。
朱元璋坐上龍椅,屁股底下卻像有火在燒,一天也清閑不了。
打了這么多年仗,國庫里老鼠都餓得直啃墻皮,老百姓家里也是一窮二白。
他只能沒日沒夜地看奏章,批條子。
從那條河該修了,到邊疆的兵該吃飯了,芝麻綠豆大的事他都得親自盯著。
他誰也信不過,只信自己。
他常跟身邊的小太監念叨:“這一攤子事,哪一件咱處置不好,晚上都睡不著覺。”
可他還是睡不好。
朝堂上看著挺太平,可底下那些功臣們的小九九,他心里跟明鏡似的。
李善長那幫淮西老鄉,和劉伯溫這幫江南讀書人,兩撥人天天變著法兒地斗。
都是跟他出生入死過的兄弟,現在他卻得像防賊一樣防著他們。
夜里,他總做夢,夢見的不是當皇帝的威風,而是當年在戰場上,被砍死的兄弟,還有被他親手弄死的對手。
他老是被嚇醒,然后一個人睜著眼坐到天亮。
他越來越琢磨“天命”這兩個字。
他覺得老天爺是向著他的,不然他一個窮要飯的,怎么能當上皇帝?
可他又怕,這老天爺說變臉就變臉,把他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江山,一下子又收回去了。
宮里有些道士、和尚,看出他有這塊心病,就跑來跟他說什么能長生不老。
朱元璋煩透了這幫人,他覺得這都是騙鬼的玩意兒,當著大家的面,把一個煉丹的給活活打死了。
可罵歸罵,打歸打,他心里對“死”的恐懼,卻一點沒少。
一天,忙完了正事,他跟馬皇后在后花園溜達。
馬皇后看他愁眉苦臉的,就勸他:“重八,天下都安穩了,你還有啥不順心的?”
朱元璋停下腳,嘆了口長氣。
“秀英,你說說,咱從一個窮要飯的干到今天這個地步,是憑啥?可這老天爺,到底能讓咱過幾天好日子?我這心里,沒底啊。”
這話,也就對著馬皇后,他才肯說。
一個皇帝,怕死,說出去讓人笑話。
可這份恐懼,卻是實實在在的,像個鬼影子,天天跟著他。
03.
就在朱元璋心里長草的時候,南京城里來了個游方道士。
這道士看著有四五十歲,穿得破破爛爛,一雙草鞋,一根竹杖,別的啥也沒有。
他也不算命,也不畫符,就找個人多的地方坐下,跟人瞎聊,說些天啊地啊、人活一輩子圖個啥的大道理。
沒想到,他人長得不咋地,說話還一套一套的,真有不少人圍著聽。
這道士自稱“玄清子”。
錦衣衛很快就把這事報了上來。
朱元璋一聽,嘿,還來了個新鮮的。
他見的道士和尚,哪個見了他不是磕頭如搗蒜,這個倒好,還在大街上擺譜。
“把他給咱弄進宮來,我倒要看看,他是個什么貨色。”朱元璋吩咐下去。
當天下午,玄清子就被帶到了大殿上。
他見了皇帝,沒跪,就作了個揖,嘴里念了句什么“天尊”。
朱元璋上下打量他,發現這道士雖然穿得破,但眼神挺亮,不躲不閃的。
“你就是玄清子?”朱元璋也不繞彎子,“聽說你在大街上胡說八道,瞎議論什么天機,知不知道這是要殺頭的罪?”
“我說的,都是些自然道理,跟朝廷沒關系,哪來的罪?”玄清子回得倒也干脆。
“哦?”朱元璋被他逗樂了,“那你這么能耐,能算到人的生死嗎?”
“萬物都有個定數,人也一樣。我學了半輩子道,多少能看懂點。”
朱元璋的心,被這句話給勾了一下。
他盯著玄清子,過了一會兒,終于問出了那個最想問的問題。
“那你給咱算算,我還能活多少年?”
這話一出,大殿里立馬安靜下來,連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
玄清子抬起頭,直勾勾地看著龍椅上的朱元璋,慢悠悠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陛下是真龍天子,壽數長得很。但非要問個準數,我只能說……陛下的壽數,比我多活一天。”
這話,就像一盆冰水,從朱元璋的頭頂澆了下來。
他愣了一下,接著就是一股無名火沖上了天靈蓋。
這他娘的不是咒我嗎?把我的命跟你的命拴在一起,還就多一天?
“放屁!”朱元璋一巴掌拍在龍椅上,“你個妖道,敢咒我!來人,拖出去砍了!”
兩邊的錦衣衛立刻沖上來,架起玄清子就往外走。
可那玄清子,一點也不怕,臉上居然還掛著笑。
他也不掙扎,被拖到殿門口的時候,還回過頭,沖著朱元璋喊:“陛下!我這話不是咒你,也不是瞎說,你可千萬要……”
后面的話,被堵回了肚子里。
沒一會兒,太監就回來報信,說那道士已經在午門外人頭落地了。
朱元璋氣得在大殿里來回轉圈。
可不知怎么的,那道士臨死前的笑,和他那沒說完的半句話,就像根釘子,死死地釘在了他心里。
04.
道士砍了,事情好像就過去了。
可朱元璋這兒,卻過不去了。
那句“比我多活一日”,像個魔咒,天天在他耳朵邊上響。
白天還好,一到晚上,他就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他娘的,這道士是死前瞎說八道,還是真讓他算著了什么?
他越想越煩。
他這輩子,啥陣仗沒見過,可就怕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玩意兒。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他心里冒出這么個念頭。
他馬上把錦衣衛頭子毛驤叫來,讓他秘密去查,把這個玄清子的底細,查個底朝天。
可錦衣衛查了半天,回來的消息讓他更火大。
這個玄清子,就跟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一樣,沒名沒姓,沒家沒業,誰也不知道他從哪兒來。
只知道他這幾年到處亂逛,好像還有點名氣,不少人都說他是有道行的高人。
線索,斷了。
朱元璋更睡不著了。
他開始做夢,老是夢見那個玄清子,穿著那身破道袍,也不說話,就沖著他笑,笑得他心里發毛。
馬皇后看他這樣,心疼得不行,勸他說:“重八,一個江湖騙子的話,你也信?別自己嚇自己了。”
朱元璋搖搖頭,抓住馬皇后的手:“秀英,你不懂。明刀明槍的我怕過誰?就怕這種背后下刀子、使絆子的,讓人防不勝防。”
他下定決心,非要把這事搞清楚不可。
他一邊讓錦衣衛繼續查,哪怕挖地三尺,也要找到跟這道士有關的東西。
另一邊,他想到了一個人——劉伯溫。
劉伯溫不光會打仗,出主意,還懂什么天文地理、奇門遁甲,神神叨叨的。
雖然當了皇帝以后,朱元璋對劉伯溫有點不放心,處處防著他,可眼下這事,除了他,還真想不出第二個人能整明白。
他立刻下了一道圣旨,讓劉伯溫趕緊從浙江青田老家,快馬加鞭地回南京來。
他就不信了,一個死了的道士,還能翻了天不成?
05.
劉伯溫接到圣旨,不敢耽擱,一路風塵仆仆地趕回了南京。
聽朱元璋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他也擰起了眉頭,半天沒說話。
就在這時,錦衣衛那邊,總算有了新發現。
毛驤親自帶人從山東泰山跑回來報信。
他們查到,玄清子幾個月前,一個人在泰山頂上一座破廟里住過。
廟里啥也沒有,可錦衣衛硬是從一個蒲團底下,翻出來一封用油紙包著的信。
信很快就送到了朱元璋手上。
信紙都黃了,上面就八個字:“天皇之命,系于一線。”
“這又是什么鬼話?”朱元璋把信拍在桌子上。
他立刻叫劉伯溫來看。
劉伯溫拿著信,翻來覆去地看,又掐著指頭算了半天,最后得出了個讓朱元璋心里一咯噔的結論。
“陛下,”劉伯溫說話小心翼翼的,“‘天皇’,指的應該是您。‘系于一線’,這個‘線’,恐怕指的是‘龍脈’。”
“龍脈?”
“對。”劉伯溫接著說,“一個朝代的國運,跟龍脈風水關系很大。而龍脈的根,就在祖墳上。這個玄清子,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在說那話之前去了泰山,又留下這么一封信,恐怕是在暗示,問題,出在您鳳陽的老家祖墳上。”
鳳陽祖陵,那是朱元璋的根。
他爹娘兄長都埋在那兒。
劉伯溫這話,一下子就戳到了他的心窩子上。
他二話不說,當即決定,回鳳陽,親自去看看。
到了鳳陽皇陵,他把其他人都趕得遠遠的,就帶了劉伯溫和幾個最信得過的錦衣衛,進了地宮。
在地宮里頭,一塊鎮墓用的大石碑后面,他們真發現不對勁了。
石碑背面,被人偷偷刻上了一幅亂七八糟的星象圖,那圖案,畫得跟鬼畫符似的,誰也看不懂。
朱元璋的冷汗一下子就下來了。
他敢肯定,這是有人早就設好的局,就等著他自己鉆進來。
就在他心里又驚又怒的時候,京城的消息又送到了。
錦衣衛抓到了一個自稱是玄清子師弟的道士。
那道士一被抓,就全招了,說他師兄說的話,是真的天機,不是咒他。
朱元璋聽完,火冒三丈,可心里也越來越沒底。
難道自己的生死,真跟那個死道士綁一塊兒了?
這背后到底是誰在搞鬼?
他立刻下令,把劉伯溫和那個“師弟”,一起帶到御書房,他要親自問個明白。
御書房里,燈點得跟白天一樣。
朱元璋坐在龍椅上,也不廢話,直接問劉伯溫:“劉伯溫,別賣關子了!那石頭上的鬼畫符,到底是什么意思?跟那道士說的話,到底有啥關系?”
劉伯溫這幾天也沒閑著,把自己關在屋里,翻遍了宮里的老書,總算看出了點門道。
他沒直接回答,而是從袖子里,拿出了一張折好的紙條,遞了上去。
“陛下,臣不敢瞎說。所有的答案,都在這張紙上了。”
太監把紙條送了上去。
朱元璋一把搶過來,展開。
就看了一眼,他整個人就像被定住了一樣。
下一刻,他手里的茶杯,“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站在旁邊的錦衣衛頭子毛驤,看到皇上這個反應,心猛地往下一沉,手下意識地就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