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公路上，王建國緊握著方向盤，眼中閃爍著復雜的光芒。

剛剛結束的婚禮現場還歷歷在目，那個曾經在他懷里撒嬌的小女孩，如今已經穿上了潔白的婚紗。

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銀行卡余額顯示：3672元。

八萬塊錢，是他全部的積蓄，也是他能給戰友最后的心意。

手機震動了一下，一條短信靜靜地躺在屏幕上。

他還沒來得及點開，淚水就已經模糊了雙眼。

01

三天前，王建國接到了李志強的電話。

"老王，小雨要結婚了。"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顫抖，"你能來嗎？"

王建國愣了一下，手中的扳手差點掉在地上。

李志強的女兒李雨，那個總是跟在他們身后叫"王叔叔"的小丫頭，要結婚了？

"當然要來！"王建國幾乎是脫口而出，"什么時候？在哪里？"

"后天，在市里的金輝大酒店。老王，你知道的，我現在這個情況..."李志強的聲音越來越小。

王建國當然知道。

三年前，李志強被查出了肺癌晚期，治療費用幾乎掏空了家底。

妻子也在兩年前因為承受不了壓力離開了他們父女倆。

現在的李志強，靠著微薄的病退工資和女兒的工資勉強維持生活。

"別說這些沒用的，"王建國粗聲粗氣地說道，"戰友的女兒結婚，我不來誰來？"

掛了電話，王建國站在修車鋪里發呆。

從他這里到市里，足足1200公里，開車要十幾個小時。

但這不是問題，問題是隨禮。

他走到小鐵柜前，打開最下面的抽屜，里面整齊地碼著一沓沓鈔票。

這是他這些年省吃儉用攢下的錢，本來打算給兒子買房的首付。

八萬塊，不多不少，剛好是他的全部積蓄。

"爸，你在干什么？"兒子王小明從外面走進來，看到他在數錢。

"你李叔叔的女兒要結婚了，我得去一趟。"王建國合上抽屜。

"李叔叔？就是那個生病的？"王小明皺了皺眉，"爸，你該不會又要..."

"別說了，"王建國擺擺手，"有些事情，不是錢能衡量的。"

王小明張了張嘴，最終什么也沒說。

他知道父親的脾氣，也知道父親和李志強的關系。

當年在部隊，李志強救過王建國的命。

那是一次演習，王建國不小心掉進了冰河里，是李志強跳下去把他拖上來的。

從那以后，兩個人就成了生死兄弟。

退伍后，他們各自回到家鄉，雖然相距千里，但聯系一直沒斷。

李志強結婚時，王建國跑了800公里去參加婚禮。

王建國結婚時，李志強也是風塵仆仆地趕來。

后來兩家都有了孩子，逢年過節總是互相問候。

但這幾年，隨著李志強的病情加重，聯系漸漸少了。

不是感情淡了，而是李志強不愿意讓老戰友為他擔心。

02

第二天一早，王建國就開始準備出發。

他把修車鋪交給了徒弟小張，自己則開著那輛陪伴了他十年的桑塔納上路了。

車子有些年頭了，但保養得很好，王建國對它有著特殊的感情。

這輛車見證了他這些年的辛苦和努力，也載著他跑過了無數個城市。

高速公路上，王建國一邊開車一邊回憶著過去。

記得李雨小時候，每次李志強來看他，都會帶著女兒。

那個小丫頭特別可愛，總是纏著他要糖吃。

"王叔叔，你什么時候也生個小妹妹給我玩？"

"王叔叔，我長大了要嫁給你！"

想到這些，王建國忍不住笑了。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那個小丫頭都要結婚了。

中午時分，王建國在一個服務區停下來休息。

他買了個盒飯，坐在車里慢慢吃著。

手機響了，是妻子打來的。

"到哪了？路上小心點。"

"剛過了徐州，還有一半路程。"

"那個..."妻子欲言又止，"你真的要隨禮八萬？"

王建國停下了咀嚼，"怎么了？"

"我不是說不應該，只是...小明馬上要買房了，這錢..."

"房子的事情以后再說，"王建國的聲音有些嚴肅，"有些事情比錢重要。"

妻子沉默了一會，"我知道你和老李的關系，但是八萬塊，會不會太多了？"

"不多，"王建國望著窗外的藍天白云，"如果是我們家小明結婚，老李也會這么做的。"

"可是老李現在這個情況..."

"正因為他現在這個情況，我才更要這么做。"王建國的聲音有些哽咽，"當年如果不是他，我早就沒命了?，F在他女兒結婚，我能不盡心嗎？"

妻子不再說話，她知道丈夫心里的那份情義。

雖然心疼錢，但她也理解丈夫的選擇。

掛了電話，王建國繼續上路。

下午的陽光有些刺眼，他戴上墨鏡，踩下油門。

還有600公里，他要在天黑前趕到。

03

傍晚時分，王建國終于到達了目的地。

這是一個他不熟悉的城市，高樓林立，車水馬龍。

他按照導航找到了金輝大酒店，這是當地最豪華的酒店之一。

看著酒店金碧輝煌的外觀，王建國有些吃驚。

以李志強現在的經濟狀況，怎么會選擇這么貴的地方辦婚禮？

他把車停好，整理了一下衣服，走進了酒店大堂。

"請問李雨小姐的婚禮在哪個廳？"他向服務員詢問。

"在三樓的牡丹廳，先生您是..."

"我是新娘的長輩。"

王建國乘電梯來到三樓，遠遠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老王！"

李志強從人群中走出來，兩個人緊緊擁抱在一起。

"你怎么瘦了這么多？"王建國打量著老戰友，心中一酸。

三年不見，李志強明顯憔悴了許多，臉頰凹陷，頭發也白了大半。

"沒事沒事，人老了嘛。"李志強拍拍王建國的肩膀，"你能來，我就滿足了。"

"小雨呢？讓我看看新娘子。"

"在化妝間呢，一會就出來。老王，你先去休息一下，明天一早就是儀式。"

王建國被安排在酒店的客房里，雖然不是最豪華的，但也相當不錯。

躺在床上，他翻來覆去睡不著。

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但又說不出來。

李志強的病情他是知道的，經濟狀況也了解，怎么會有錢在這么豪華的酒店辦婚禮？

而且剛才在大堂里，他注意到來參加婚禮的客人都穿得很體面，看起來都不是普通人。

這讓他有些不安。

半夜時分，王建國起身到窗邊抽煙。

樓下的城市燈火通明，霓虹閃爍。

他想起了家鄉的小縣城，想起了自己的修車鋪，想起了那八萬塊錢。

也許妻子說得對，八萬塊確實太多了。

但事已至此，他不會后悔。

戰友情深，這是用錢買不到的。

04

第二天一早，婚禮正式開始。

王建國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西裝，提著裝有八萬現金的紅包來到宴會廳。

新娘李雨穿著潔白的婚紗，美得像個天使。

看到王建國，她激動地跑過來。

"王叔叔！您真的來了！"

"小雨長大了，變得這么漂亮。"王建國慈愛地看著她，"新郎官呢？讓叔叔看看。"

李雨拉過一個年輕的男子，"這是我老公，張浩。"

"張浩，這是我爸爸最好的戰友，王叔叔。"

張浩禮貌地握手，"王叔叔，久仰大名。"

王建國打量著這個年輕人，西裝筆挺，氣質不凡，一看就是家境不錯的。

"好小伙子，你們要好好過日子。"

婚禮儀式很隆重，司儀、攝像、花藝，一應俱全。

王建國坐在親友席上，看著臺上的新人，心中五味雜陳。

他想起了李雨小時候的模樣，想起了李志強年輕時的意氣風發。

時間真是個奇妙的東西，它能改變一切，也能保留一切。

儀式結束后，就是敬酒環節。

李雨和張浩挨桌敬酒，當走到王建國這桌時，李志強也跟了過來。

"老王，今天多虧了你來。"李志強舉起酒杯，眼中有些濕潤。

"說什么呢，這是應該的。"王建國也舉起杯子，"祝小雨和小張白頭偕老，百年好合。"

"王叔叔，"李雨突然開口，"我聽爸爸說，您開了十幾個小時的車來參加我的婚禮，真的太感謝了。"

"這都是小事，"王建國擺擺手，"你們年輕人要好好過日子，有什么困難就給叔叔打電話。"

張浩在旁邊聽著，臉上的表情有些復雜。

敬完酒，李雨他們繼續去其他桌。

王建國注意到，張浩的父母坐在主桌上，穿著講究，舉止優雅，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

而李志強則顯得有些拘謹，在他們面前小心翼翼的。

這讓王建國心中更加不安。

05

晚宴接近尾聲時，王建國找到了李志強。

"老李，我們出去聊聊。"

兩人來到酒店的天臺，夜風徐徐，城市的燈火在腳下閃爍。

"老李，實話告訴我，這場婚禮花了多少錢？"王建國直接問道。

李志強沉默了一會，"不多，也就十幾萬。"

"十幾萬？"王建國吃了一驚，"你哪來的錢？"

"這個..."李志強支支吾吾，"借的。"

"借的？向誰借的？"

李志強低下頭，"張浩他們家。"

王建國明白了，心中涌起一陣酸楚。

"老李，你這是何苦呢？"

"我也不想的，"李志強的聲音有些顫抖，"但是小雨說，張浩家條件很好，如果婚禮辦得太寒酸，會讓人看不起的。"

"所以你就..."

"我想給女兒一個體面的婚禮，哪怕是借錢也要辦好。"李志強抬起頭，眼中滿是無奈，"老王，我就這么一個女兒，我不能讓她在婆家抬不起頭。"

王建國心中五味雜陳，他理解老戰友的苦衷，但也為他的選擇感到擔憂。

"那這些錢你打算怎么還？"

"慢慢還吧，"李志強苦笑，"張浩說不著急，但我知道，欠人錢總是不好的。"

兩人沉默了許久，夜風吹得有些冷。

"老李，我給小雨準備了八萬塊錢的禮金。"王建國突然說道。

李志強一愣，"八萬？老王，你瘋了？這么多錢..."

"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你別推辭。"

"不行，絕對不行，"李志強激動地擺手，"我知道你的情況，小明還要買房，你怎么能..."

"小明的事情以后再說，現在最重要的是小雨的婚禮。"王建國拍拍老戰友的肩膀，"當年你救了我的命，現在我幫你女兒，這是應該的。"

李志強眼中涌出淚水，"老王，我..."

"別說了，就這么定了。"

兩人又聊了一會，才回到宴會廳。

此時婚禮已經結束，客人們陸續離開。

王建國找到李雨，把那個厚厚的紅包遞給她。

"王叔叔，這太多了。"李雨推辭道。

"拿著吧，這是叔叔的心意。"王建國溫和地說，"以后要好好孝順你爸爸，他為了你的婚禮付出了很多。"

李雨接過紅包，眼中也有些濕潤。

06

第二天上午，王建國準備啟程回家。

李志強和李雨都來送他。

"老王，路上小心，到家了給我打電話。"李志強緊緊握著他的手。

"王叔叔，謝謝您。"李雨給了他一個擁抱。

"都是一家人，不要說謝謝。"王建國笑著說，"好好過日子，有空就回來看看你爸爸。"

開車離開酒店，王建國心情復雜。

他為李雨的幸福感到高興，但也為李志強的處境感到擔憂。

八萬塊錢雖然不少，但對于李志強欠下的債務來說，還是杯水車薪。

高速公路上，王建國一邊開車一邊思考。

也許他應該想辦法幫助老戰友更多，但以他現在的能力，實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中午時分，他在一個服務區停下來吃飯。

手機響了，是兒子王小明打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