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李建國，你聽見了嗎？”村長王叔拉著我的胳膊，聲音里帶著顫抖。

我停下腳步，側耳傾聽。山風呼嘯過村后的荒地，除了樹葉沙沙作響，什么都沒有。“王叔，你說什么？”

“剛才我路過那口枯井，明明聽見有聲音在喊'放我出去'。”王叔的臉色發白，“該不會是...25年前那只小黃狗...”

我的心臟猛地一跳。25年前的那個除夕夜，我確實做過一件后悔至今的事。

那時我19歲，正準備外出打工，一時沖動把鄰居家的小狗關進了村后的枯井里。

第二天我就離開了村子，這一走就是25年。

如今回來奔母親的喪，難道小黃還在那口井里嗎？這怎么可能，都過去25年了...

01

1999年的臘月二十九，雪花紛紛揚揚地飄著，整個黃土村都被裹在銀白色的世界里。我坐在家里唯一的那張破木桌前，數著手里僅有的五十塊錢，這是我明天出村打工的全部家當。

“建國，外面又來了只狗，把咱家的雞籠扒開了！”母親急急忙忙從院子里跑進來，臉上寫滿了心疼。

我三步并作兩步沖到院子里，只見那只黃毛土狗正叼著一只才下蛋不久的母雞往外跑。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次了，每次都是王大娘家的這只小黃狗。

“小黃！放下！”我大喊著追出去，但那狗跑得比兔子還快，眨眼就消失在村子的小巷里。

這只母雞是我家今年唯一的希望。父親常年有肺病，不能干重活，全家就靠母親養的幾只雞鴨維持生計。眼看著過年了，本來打算賣掉幾只雞換點年貨，現在又少了一只。

我氣沖沖地跑到王大娘家。王大娘正坐在門口剝花生，小黃狗趴在她腳邊，嘴邊還有雞毛。

“王大娘，你家小黃又偷我家雞了。”我努力壓著火氣。

王大娘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繼續剝花生：“哪有的事，我家小黃老實得很，從來不咬雞。”

“我親眼看見的！它叼著我家那只蘆花雞跑了！”

“你有什么證據嗎？雞毛誰家都有。”王大娘站起身，叉著腰，“再說了，是你家雞籠沒做好，要怪也怪你自己。”

我的拳頭握得咔咔響。從小到大，王大娘就是村里出了名的難纏，她家小黃咬死過好幾家的雞鴨，但她從來不承認，每次都說是別人家圈養不好。

“王大娘，這次你總得給個說法吧？那只雞能下蛋，值五六塊錢呢。”

“五六塊？你怎么不說五六十？”王大娘翻了個白眼，“小黃，走，咱不跟他一般見識。”

她牽著小黃往屋里走，那狗臨走前還回頭看了我一眼，眼中竟然帶著一絲得意。我站在她家門口，拳頭攥得發白，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回到家，母親正在院子里收拾被扒開的雞籠。看見我空手回來，她也沒多說什么，只是嘆了口氣。

“娘，明天我就走了，到城里找活干。”我蹲下身幫她一起收拾。

“好，出去闖闖也好。只是...”母親停下手中的活，“家里這些雞鴨，還指著它們過年呢。”

我心里更加窩火。都是那只該死的小黃狗，要不是它，我們家的日子也不會這么緊巴。

當天晚上，我躺在炕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明天就要離開這個生我養我的村子，去城里闖蕩，心里既興奮又緊張。母親已經為我準備好了行李，就是一個破舊的帆布包，里面裝著幾件換洗衣服和那五十塊錢。

正迷迷糊糊要睡著的時候，院子里傳來雞鴨驚叫的聲音。我一個激靈坐起來，透過窗戶往外看，借著月光，我清楚地看見小黃狗又在扒雞籠。

這一次，我徹底怒了。

我悄悄從后門溜出去，繞到院子后面。小黃正專心致志地挖著雞籠下面的土，想要鉆進去。我屏住呼吸，一步步靠近。

就在小黃鉆進雞籠的瞬間，我猛地撲過去，一把抓住了它的后腿。小黃狗掙扎著想跑，但被我死死抓住。

“這次看你往哪跑！”我咬牙切齒地說。

小黃狗“汪汪”叫了幾聲，聲音里帶著驚恐。我捂住它的嘴，抱著它往村后的荒地走去。

村后有一口廢棄的枯井，是幾十年前挖的，后來不出水了就廢棄了。井口有一米多寬，深大概有十幾米。平時井口用幾塊石板蓋著，防止人畜掉下去。

我把小黃放在井邊，它立刻想跑，但被我一把抓住。

“跑什么跑？老實呆著！”我移開石板，井里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見。

小黃狗似乎感覺到了危險，掙扎得更厲害了。但我已經被憤怒沖昏了頭腦，我要給它一個教訓，讓它知道偷雞的后果。

“下去呆兩天，看你還敢不敢偷雞！”我一松手，小黃狗掉了下去。

井很深，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撲通”一聲。接著是小黃狗的叫聲，從井底傳上來，聽起來凄厲而絕望。

我的心突然一軟，剛才的憤怒瞬間消失了。我趴在井口往下看，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見，只能聽見小黃狗在井底急促的喘息聲和低聲的嗚咽。

“等等，我想想辦法把你弄上來。”我對著井底喊。

但是井太深了，我又沒有繩子，根本沒辦法把小黃弄上來。我在井邊轉了幾圈，越來越著急。

02

這時，遠處傳來大人的叫聲，應該是有人發現雞籠被扒開了，正在找狗。我慌忙把石板重新蓋在井口上，心想明天一早就想辦法把小黃救上來。

可是第二天天還沒亮，車就來了。那是村里唯一一輛去縣城的農用車，一個月才來一次。錯過了這次，就要再等一個月。

“建國，快點，車等不了了！”司機在村口大聲喊。

我抓起帆布包就往外跑，完全忘記了井里的小黃狗。

車子開動的那一刻，我回頭看了一眼村子。雪還在下，整個村子在晨霧中顯得朦朦朧朧。我想起了小黃狗，但車已經開遠了，而且我急著去城里打工，也就把這事拋在了腦后。

我當時想，過幾天村里人肯定會發現小黃失蹤了，到時候自然會找到它。再說，井底應該有水，小黃餓幾天不會有事的。

就這樣，我帶著這個念頭離開了村子。

城市對于一個18歲的農村青年來說，就像是另一個世界。

我從農用車上下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的。縣城的汽車站人來人往，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空氣中彌漫著汽油味和各種說不出的味道。我抱著那個破舊的帆布包，站在人流中不知道該往哪里走。

“小伙子，找工作嗎？”一個中年男人走過來問我。

我點點頭。

“跟我走，有活干。”

我跟著他上了一輛面包車，車里已經坐了七八個和我年紀差不多的青年，看衣著打扮都是從農村來的。

車開了兩個多小時，最后停在一個建筑工地門口。從那一天開始，我的城市生活就正式開始了。

最初的幾年是最苦的。我在工地上干小工，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扛水泥、搬磚頭、和泥漿，一天下來腰酸背痛，倒在床上就能睡著。工地上的宿舍是臨時搭建的板房，十幾個人擠在一間房里，夏天熱得像蒸籠，冬天冷得像冰窖。

但我咬牙堅持著。每個月發工資的時候，我都會給家里寄一些錢，剩下的自己省著花。晚上別人打牌的時候，我就躺在床上想家，想母親，想村子里的一草一木。

有時候也會想起小黃狗，但每次想起，我都會安慰自己：村里人肯定早就發現了，早就把它救上來了。時間長了，這件事也就淡忘了。

2001年的春節，我沒有回家。當時正在給一個老板裝修房子，老板答應過年期間雙倍工資。我給家里打了個電話，母親在電話里哭了，說她想我。我也想家，但為了那點雙倍工資，還是留了下來。

“娘，等我賺到錢了，一定給你蓋個大房子。”我在電話里對母親說。

“好孩子，娘不要什么大房子，只要你平平安安就好。”

掛了電話，我坐在工地的板房里，看著窗外的雪花，心里空落落的。城市的雪和家鄉的雪是不一樣的，家鄉的雪落在黃土地上，純凈而安靜；城市的雪落在水泥地上，很快就變成了黑色的泥水。

就在那個春節，我下定決心要在城市里闖出個名堂來。

2003年，我學會了貼瓷磚。這是個技術活，工資比普通小工高很多。我跟著一個四川師傅學了半年，手藝漸漸熟練起來。

2005年，我開始帶學徒。那時候我已經在城市里待了6年，從一個青澀的農村小伙變成了熟練的技術工人。我租了一間小單間，有了自己的私人空間，生活也慢慢好起來。

2007年，我遇到了小雯。她是裝修公司的會計，人長得不算特別漂亮，但很溫柔。第一次見面是在一個工地上，她來發工資，我正在貼客廳的瓷磚。

“你貼得真好。”她站在我身后說。

我回過頭，看見一個穿著白色襯衫的女孩，正微笑著看著我。那一刻，我的心跳得很快，手里的瓷磚差點掉在地上。

我們在2009年結婚，2010年有了女兒小欣。那時候我已經開始承包一些小工程，手里有了一些積蓄。我們在城里買了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雖然不大，但總算有了自己的家。

2012年，我注冊了自己的裝修公司。剛開始很困難，活不多，經常要墊付材料費。但我肯吃苦，做事認真，慢慢地在圈子里有了口碑。

03

2015年，公司開始盈利。我招了十幾個工人，接的工程也越來越大。那一年，我第一次開著自己的車回村子看母親。

母親看見我開車回來，高興得不得了。她拉著我的手，眼淚直流：“我兒子出息了，有車了。”

我陪母親坐了一下午，跟她講城市里的生活，講小欣在幼兒園的趣事。母親聽得很認真，不時地點頭，臉上一直帶著笑容。

“娘，過兩年我把你接到城里去住。”我說。

“不了，我在村里住慣了，哪也不去。”母親搖搖頭，“你在城里好好過日子，娘在家等著你回來。”

我在家只呆了一天就回城了，因為公司有個大工程要趕工期。臨走的時候，母親站在村口一直送我，直到看不見車影才回去。

這次回家，我沒有去村后的荒地，也沒有想起小黃狗的事。25年過去了，那件事已經完全從我的記憶中消失了。

2018年，公司已經有了30多個工人，年營業額超過了500萬。我在城里又買了一套大房子，裝修得非常漂亮。小欣已經上小學了，成績很好，小雯也在一家銀行找到了工作。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2020年，疫情來了。裝修行業受到很大沖擊，很多工程都停了。我的公司也不例外，三個月沒有一單生意。但我們挺過來了，疫情結束后，生意比以前更好了。

2022年，我在城里開了第二家分公司。那一年，我回了一次家，發現村子變化很大。很多年輕人都進城了，留下的大多是老人和孩子。母親的身體也不如以前了，走路有些顫顫巍巍。

“娘，要不我還是把你接到城里去吧。”我勸她。

“不用，我在這住了一輩子，舍不得。”母親依然堅持。

我沒有勉強她，只是多留了一些錢，讓村里的鄰居多照顧她。

2024年3月15日，我接到了村長的電話。

“建國，你娘走了。”

電話里的聲音很簡單，但對我來說，天塌了。

我立刻開車往家趕，一路上淚流滿面。母親走得很安詳，據村長說，她是在睡夢中走的，沒有痛苦。

辦喪事的這幾天，整個村子的人都來幫忙。我一直忙著招待客人，處理各種事務，沒有時間停下來好好想想。

直到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我才真正意識到，母親真的走了。

喪事辦完的第三天，我一個人坐在家里的堂屋里，看著母親的遺像發呆。

這個家突然變得空蕩蕩的，失去了生氣。母親用了幾十年的老式縫紉機還在那里，她的老花鏡還放在桌子上，連她的拖鞋都還整齊地擺在床前。

一切都還在，但人卻不在了。

小雯和女兒已經回城了，她們還要上班上學。我一個人留下來處理一些后事，主要是房子的問題。村里的老房子已經很破舊了，需要修繕一下，不然幾年后就要塌了。

我在村里住了一個星期，每天早上起來就坐在院子里喝茶，看著太陽從東山頭升起。這種感覺很奇妙，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

村里的變化確實很大。我小時候熱鬧的村子，現在只剩下十幾戶人家。大部分房子都空著，院子里長滿了野草。只有幾家還有老人在堅持，但也都是六七十歲的人了。

王大娘也走了，聽說是五年前的事。她家的房子已經塌了一半，院子里長滿了荊棘。我路過的時候，不由得想起了當年的事，想起了小黃狗。

但那只是一閃而過的念頭，我沒有深究。

第八天早上，我決定在村子里最后走一遍，然后就回城。房子的事已經委托給村長處理，我在城里還有很多事情要忙。

我從村東頭開始，一條街一條街地走。這里是我的童年時光，每一個角落都有回憶。這是我和小伙伴們玩捉迷藏的地方，那是我第一次偷鄰居家棗子的院子，還有那個我經常坐著看夕陽的石頭...

不知不覺，我走到了村后的荒地。

這里更加荒涼了。以前還有人種些玉米、土豆什么的，現在完全荒廢了，到處都是半人高的野草。

我慢慢往前走，想起小時候經常和小伙伴們在這里玩耍。我們在這里放過風箏，捉過螞蚱，還挖過野菜。

走著走著，我看見了那口枯井。

井口的石板已經移位了，有幾塊掉到了一邊。井口露出一個黑洞洞的口子，直徑大概一米左右。

我站在井邊，往下看了一眼。里面黑得什么都看不見，只能聽見風吹過井口發出的嗚嗚聲。

突然，一些模糊的記憶涌了上來。

04

25年前的那個除夕夜，那只小黃狗，我憤怒的情緒，還有...

我的心跳突然加快了。

對了，我確實把小黃狗扔進了這口井里。第二天我就走了，完全忘記了這件事。

25年了，小黃早就...

我搖搖頭，不愿意往下想。也許村里人早就發現了，早就把小黃救上來了。也許小黃根本就沒死，它爬出去了，然后回到了王大娘家。

但是這口井這么深，一只狗怎么可能爬得出去？

我的手心開始出汗。

不會的，不可能的。25年了，就算真的...也早就...

我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些，轉身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一陣風吹過，我好像聽見了什么聲音。

我停下腳步，仔細聽了聽。

什么都沒有，只有風聲。

我繼續往前走，但走了幾步又停下了。我總覺得身后有什么聲音，很微弱，但確實存在。

我回過頭，盯著那口井看了一會兒。

還是什么都沒有。

我告訴自己這是心理作用，是因為想起了往事所以產生的幻覺。我快步離開了荒地，回到了家。

但是那種奇怪的感覺一直跟著我。整個下午，我都心神不寧，總是忍不住想起那口井，想起25年前的那個夜晚。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外面風很大，呼呼地響，聽起來有些詭異。

凌晨兩點多，我實在睡不著了，就起來到院子里抽煙。

夜很黑，村子里靜悄悄的，只有幾家還亮著燈。我坐在院子里的石階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煙，想著母親，想著這些年的生活，也想著那口井。

也許我應該去看看。雖然25年了，但如果...如果小黃真的在井底，我應該為它做點什么。至少應該把它的骨頭埋掉，讓它入土為安。

第二天一早，我去村里的小店買了一根繩子，還有一個手電筒。

老板是我小時候的玩伴，現在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了。

“建國，買這些干什么？”他好奇地問。

“沒什么，修理點東西。”我沒有說實話。

我還買了一些香燭和紙錢。如果真的發現了小黃的骨頭，我想為它燒些紙，算是贖罪吧。

下午三點左右，我帶著這些東西來到了井邊。

陽光很好，照在荒地上，野草在微風中輕輕擺動。在這樣的環境下，那口井顯得沒那么可怕了。

我把繩子系在井邊的一棵老槐樹上，然后慢慢放下去。繩子很長，我買了20米的，應該夠用了。

我打開手電筒，往井底照去。

井確實很深，手電筒的光照下去，只能看見井壁上的青石。井底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下去看看。

我把繩子在腰上繞了幾圈，然后開始往下爬。井壁很滑，有些地方還有青苔，我小心翼翼地一點點往下移。

越往下，光線越暗，溫度也越來越低。到了井中間的時候，我已經能感覺到井底傳上來的濕氣。

又下了幾米，我的腳終于踩到了實地。

我舉起手電筒四處照了照。井底不大，直徑也就兩米左右。地面很濕，有積水，還有很多落葉和雜物。

在井的一角，我看見了一些白色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