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仙,你看我像全球首富還是土豪?”
寂靜無人的山路上,李浩盯著眼前那只通體泛黃,站著的用一雙黑豆般眼睛死死看住他的黃鼠狼,心臟狂跳,嘴里卻下意識地搶先迸出了這么一句。
風停了,鳥叫聲也消失了。
整個世界仿佛只剩下他和這個詭異的“攔路者”,以及那句連他自己都覺得荒誕不經的問話,在凝固的空氣中悄然回蕩。
01.
李浩覺得自己最近一定是窮瘋了,才會在這傍晚時分,一個人跑到這偏僻的清風山來“采風”。
他是個網店店主,賣的是自己設計的“開運”小飾品。
說是設計,其實就是從批發市場淘來些廉價的木牌、珠串,再刻上些“暴富”“轉運”“桃花開”之類的吉祥話。
生意慘淡得能讓他在出租屋里對著一堆滯銷的“寶貝”數螞蟻。
朋友勸他別搞這些虛頭巴腦的,找個班上。
李浩不服氣,他總覺得自己離成功就差那么一點“運氣”。
他認為,心誠則靈,要想賣出開運物,自己得先沾點“靈氣”。
于是,他來到了這座據說有點“邪門”的清風山。
邪門,意味著人少,也意味著可能有故事。
他沿著荒草叢生的小徑往上爬,天色漸漸昏暗,四周安靜得只聽得見自己的喘息和心跳。
就在他尋思著是不是該下山時,一抹黃影從路邊的草叢里“嗖”地一下躥了出來,穩穩地立在了路中央。
是只黃鼠狼。
這不稀奇,山里有黃鼠狼很正常。
但不正常的是,這只黃鼠狼太鎮定了。
它不像尋常野獸那樣一見人就跑,反而前爪合攏,像個小老頭似的直立起來,一雙黑漆漆的眼睛,不帶任何情緒地鎖定著李浩。
李浩瞬間頭皮發麻。
他聽老一輩人講過,“黃大仙”是有靈性的,攔路要么是討封,要么就是有別的道道。
要是說錯話,后果不堪設想。
大腦一片空白,恐懼讓他渾身僵硬。
可就在這極致的緊張中,他腦子里卻莫名其妙地閃過了自己那些賣不出去的“暴富”木牌。
一個荒唐的念頭壓倒了恐懼。
于是,他問出了那個問題。
“大仙,你看我像全球首富還是土豪?”
話音剛落,那黃鼠狼的腦袋似乎微不可見地偏了一下。
他沒有回答,只是那雙黑豆般的眼睛,深不見底,仿佛能看穿李浩心底最深處的欲望和窘迫。
李浩被它看得心里發毛,剛想再說點什么挽回一下,那黃鼠狼卻突然放下了前爪,四肢著地,深深地看了他最后一眼,然后化作一道黃光,瞬間消失在草叢深處。
一切又恢復了寂靜。
李浩站在原地,冷汗已經浸透了后背。
他大口喘著氣,覺得自己剛才一定是撞邪了。
他正準備拔腿就跑,眼角的余光卻瞥見,在黃鼠狼剛才站立的地方,留下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枚沾滿了泥土的舊錢幣。
02.
李浩把那枚錢幣帶回了家。
他不敢扔,也不敢留,最后用一張紙巾包了好幾層,塞進了抽屜的最深處,眼不見為凈。
他安慰自己,那不過是一次過于真實的幻覺,是自己壓力太大導致的。
那枚錢幣,可能就是哪個游客不小心掉的。
接下來的兩天,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來的軌道。
網店依舊無人問津,泡面還是那個熟悉的味道。
李浩幾乎要忘了山上的奇遇。
直到第三天晚上。
他正準備關電腦睡覺,一個沉寂了許久的聊天軟件突然“叮”的一聲,跳出一條消息。
是一個陌生的頭像,名字也很奇怪,叫“山路盡頭”。
“你賣的‘時來運轉’木牌,還有嗎?”
李浩精神一振,連忙回復:“有有有!老板要幾個?”
對方沉默了片刻,回復道:“我全要了。”
李浩的眼睛瞬間瞪大了。
他庫存里積壓的“時來運轉”木牌,足足有兩百多個!
這可是一筆大單!
他激動得手指都在發抖,連忙詢問地址和聯系方式。
對方的回復再次讓他感到了不對勁。
“不用寄。三天后的子時,送到清風山腳下那塊刻著‘入山須知’的石碑前。錢,我已經付了。”
李浩下意識點開自己的收款賬戶。
一筆巨款赫然在列,數字不多不少,正好是他給那兩百多個木牌定的總價。
轉賬時間,就是在一分鐘前。
一股寒意從腳底板升起。
誰會用這種方式買東西?
深更半夜,送到荒山腳下?
他想起了那只黃鼠狼,想起了那枚被他藏起來的古錢幣。
他猛地拉開抽屜,將那枚錢幣拿了出來。
用清水洗去泥土后,他發現這錢幣非銅非鐵,質地冰冷,上面的紋路和字樣,是他從未見過的古怪符號。
窗外,不知何時刮起了風,吹得窗戶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是有誰在外面低聲哭泣。
李浩握著那枚冰冷的錢幣,只覺得整個房間的溫度都下降了好幾度。
03.
李浩失眠了。
他把那筆來路不明的巨款翻來覆去地看,最終還是沒抵住誘惑,沒有退回去。
他告訴自己,這世界上行為怪異的有錢人多的是,自己不能跟錢過不去。
但他內心的不安卻像藤蔓一樣瘋狂滋長。
他開始變得疑神疑鬼,總覺得有人在暗中窺視自己。
走在路上,背后傳來的腳步聲會讓他驚出一身冷汗,但每次回頭,都空無一人。
夜里,他再也睡不安穩。
總是在半夢半醒之間,聽到一陣細微的、像是用指甲撓木頭的“沙沙”聲。
聲音似乎是從客廳傳來的,可當他鼓起勇氣開燈查看時,卻什么也發現不了。
那聲音,就像是從墻壁里,從地板下,從每一個陰暗的角落里滲透出來的。
他的精神越來越差,眼窩深陷,黑眼圈重得像是畫上去的。
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他住的是老式居民樓,樓道里的聲控燈時好時壞。
以前他回家,要用力跺好幾腳,那燈才可能懶洋洋地亮一下。
可現在,每當他走到樓下,還沒等他邁上臺階,從一樓到他所住的五樓,所有的燈都會“啪”的一聲,齊刷刷地瞬間點亮,慘白的光芒將樓道照得通明,卻也顯得愈發陰森。
那光,仿佛不是為了照亮他回家的路,而是在迎接他。
或者說,是在迎接他身上的“什么東西”。
三天之期很快就要到了。
那兩百多個積壓的木牌被他用一個大紙箱裝好,沉甸甸地放在客廳中央。
每到午夜,那撓木頭的“沙沙”聲就會準時響起,而且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
有一次,他甚至覺得那聲音就在他的臥室門外。
他蜷縮在被子里,連呼吸都屏住了。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門外,有一個“東西”正在用一種他無法理解的方式,檢查著那個裝滿了“開運”木牌的紙箱。
04.
李浩快要崩潰了。
他想過報警,但怎么說?
說有神秘客戶高價買他東西,讓他半夜去山腳下交易?
警察不把他當瘋子才怪。
他也想過放棄這筆交易,把錢退回去,把東西扔了。
可是,當他試圖通過轉賬記錄找到對方賬戶時,卻發現那個叫“山路盡頭”的用戶已經注銷,轉賬信息也變成了一串毫無意義的亂碼。
錢退不回去了。
他感覺自己像是被一條無形的繩索套住了脖子,并且越收越緊。
距離交易的那個子時只剩下最后一個晚上了。
這天夜里,李浩把自己反鎖在臥室,用柜子死死抵住門。
他打開手機,漫無目的地刷著短視頻,想用那些喧鬧的聲音來驅散內心的恐懼。
就在這時,他看到了一條本地新聞推送。
新聞標題是《清風山區域將進行地質勘探,發現一處未曾記載的古代墓葬群》。
李浩的心臟猛地一縮。
他點開新聞,里面詳細報道了勘探隊在清風山深處發現了一片規模不小的墓葬,初步判斷年代久遠,極具研究價值。
為了保護現場,從明天起,整座清風山都將被封鎖,禁止任何人進入。
封山!
明天就要封山!
那他的交易怎么辦?
如果今晚不去,會發生什么?
那個“山路盡頭”的買家,和這個古墓有沒有關系?
無數個念頭在李浩腦中炸開,讓他頭痛欲裂。
他忽然意識到,對方指定在今晚交易,或許就是因為這是最后的機會。
“沙沙……沙沙沙……”
那該死的撓門聲又響了起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清晰,都要急促。
這一次,不光是撓門,還夾雜著“咚、咚、咚”的撞擊聲。
不是在撞客廳的門,而是在撞他臥室的門!
李浩驚恐地看著被柜子死死抵住的房門,那扇木門正在輕微但有節奏地顫動著。
他知道,自己沒有選擇了。
他必須去。
他必須去完成這筆交易,了結這一切。
否則,門外的那個“東西”,今晚就會闖進來。
05.
子時將至。
李浩扛著那個沉重的紙箱,如同行尸走肉般走在通往清風山腳的路上。
城市已經沉睡,唯有路燈投下昏黃的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又在他身后扭曲成一團。
他不敢回頭,總覺得那片扭曲的影子里,藏著另一個不屬于他的輪廓。
終于,他看到了那塊刻著“入山須知”的石碑。
石碑在夜色中像一座墓碑,散發著森然的涼意。
李浩把紙箱放在石碑前,如釋重負地退后了幾步,靠在一棵大樹上,大口地喘著氣。
他掏出手機,屏幕的亮光照亮了他蒼白而恐懼的臉。
時間顯示:23:58。
還有兩分鐘。
周圍死一般地寂靜。
沒有風,沒有蟲鳴,連遠處的狗叫聲都消失了。
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實體,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緊緊盯著那個紙箱,心臟跳得像要從喉嚨里蹦出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23:59。
00:00。
子時已到。
什么都沒有發生。
石碑前空空如也,那個紙箱靜靜地呆在原地。
沒有神秘的買家,沒有詭異的現象。
李浩等了足足十分鐘,四周依然毫無動靜。
一陣夜風吹過,讓他打了個哆嗦。
他覺得自己像個十足的傻瓜,被一個惡作劇耍得團團轉。
也許那個買家只是個精神不正常的家伙,付了錢卻不來取貨。
恐懼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劫后余生的虛脫感。
他自嘲地笑了笑,轉身準備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就在他邁出第一步的瞬間。
“撕啦——”
一個聲音,突兀地從他身后傳來。
那是一種……像是用鋒利的指甲劃破硬紙板時,發出的那種刺耳的、令人牙酸的撕裂聲。
聲音的來源,正是他剛剛放下的那個紙箱。
李浩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瞬間凝固了。
他身體僵硬,脖子像生了銹的齒輪一樣,發出“咯咯”的聲響,一點一點地,艱難地,轉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