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我……我就是個鄉下賣菜的。”

老農李滿福挑著最好的菜進城，只想讓辛苦工作的兒子嘗嘗家鄉的味道。

誰知，他卻遇上了蠻橫的城管，一張九萬元的天價罰單從天而降，將他逼入絕境。

面對這赤裸裸的欺壓，他沒有哭鬧求饒，反而詭異地笑著，平靜地付清了罰款。

這反常的舉動讓所有人都摸不著頭腦。

然而第二天，城管局長辦公室的電話驟然響起。

他對著肇事的手下暴怒咆哮，氣得渾身發抖，指著他們的鼻子，聲音都變了調：“你們知道你們惹了誰嗎？！這次是踢到鐵板了！”

01

李滿福的根，一半扎在土里，一半扎在風里。

他住在離那座鋼筋水泥的繁華都市足足有三百里路的大山深處，那地方，地圖上得用放大鏡才能找到一個模糊的點，名叫“野豬坳”。

野豬坳這名字，聽著野，住著也野，方圓幾十里就那么十幾戶人家，稀稀拉拉地撒在山坳里，像是被城里人隨手扔掉的幾顆棋子。

李滿福的屋子在半山腰，是幾十年前他爹用山里的石頭和黃泥壘起來的，冬暖夏涼，就是看著磕磣。

屋前有塊地，是他自個兒一鋤頭一鋤頭刨出來的，黑油油的土，肥得能攥出水來。

城里人講究什么有機、綠色，在李滿福這兒，那都是最不值錢的東西，因為他種的菜，從來就不知道化肥和農藥是啥味兒。

他伺候這塊地，比伺候親爹還上心，天不亮就扛著鋤頭下地，聽著山里的鳥叫，聞著泥土的腥氣，他心里才踏實。

他種的青菜，綠得像翡翠，水靈靈的，掐一下，那汁水都帶著一股子甜味兒。

他種的番茄，紅得像瑪瑙，沙瓤的，掰開來，能看見里面的籽閃著金光。

他婆娘走得早，是得病走的，家里窮，沒錢去城里大醫院看，就在鎮上衛生所拖著，最后人還是沒留住。

從那以后，李滿福就又當爹又當媽，一個人把兒子李建軍拉扯大。

他這輩子最大的念想，就是兒子。

他總說，自己這輩子就是土里刨食的命，但兒子不能是。

所以他玩了命地供兒子讀書，從小學到大學，兒子也爭氣，是他們野豬坳飛出去的第一只金鳳凰，在城里找了份體面的工作，坐辦公室，吹空調，聽說手底下還管著好幾個人。

兒子要接他去城里享福，他不干，他說自己是山里的樹，挪了窩就活不成。

其實他是怕給兒子添麻煩，城里啥都貴，他一個老農民，去了能干啥，睜眼閉眼都得花兒子的錢，他心里不舒坦。

兒子拗不過他，只能每個月給他寄錢，但他都偷偷給存著，說是給孫子攢的媳ro本。

李滿福覺得，自己這輩子，值了。

這天，他把地里長得最好的一批菜給收了，小心翼翼地拿草繩捆好，碼在竹筐里。

這些菜，他一根都沒舍得吃，連葉子上的蟲眼都是他親手捏掉的，長得跟畫兒里似的。

他要進城，去兒子在的那個大城市。

不是去享福，是去賣菜。

前幾天跟兒子通電話，兒子說最近工作忙，壓力大，吃不好睡不香，嘴里都淡出鳥來了。

李滿福聽了，心疼得一晚上沒睡好。

他覺得城里的菜，沒魂兒，看著好看，吃著沒味兒，哪有他這山泉水澆出來的菜養人。

他就想把這點自己親手種的、帶著山里靈氣的菜給兒子送去，讓他嘗嘗家鄉的味道。

順便，也賣掉一些，給自己掙點零花錢，更重要的是，他想親眼看看，城里人是不是真像電視里說的那樣，愿意花大價錢買他這種“笨法子”種出來的菜。

這是一種莊稼人最樸素的驕傲。

02

三百里的路，李滿福折騰了一天一夜。

他先是趕著驢車走了幾十里山路，到了鎮上，再從鎮上坐那種走走停停、見人就拉的破舊中巴，晃蕩了七八個小時，才到了市里。

一下車，一股熱浪夾雜著汽車尾氣的味道就撲面而來，嗆得他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高樓大廈像一根根巨大的柱子，戳在天上，把天空割得四四方方。

車水馬龍，人聲鼎沸，每個人都行色匆匆，臉上沒什么表情。

李滿福挑著兩個沉甸甸的竹筐，站在客運站門口，有些茫然，像一滴掉進油鍋里的水，瞬間就被周圍的喧囂給吞沒了。

他沒給兒子打電話，怕耽誤他工作。

他尋思著，找個熱鬧點的地方，把菜賣了，再去兒子單位給他個驚喜。

他順著人流，漫無目的地走著，腳上的解放鞋踩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有些打滑。

走了兩條街，他看見一處高檔小區門口，旁邊正好有個空地，不礙事，還有些樹蔭。

他看旁邊也有幾個零星賣水果的小販，心想這地方應該能擺攤。

于是他放下擔子，把竹筐里的菜一樣樣拿出來，整整齊齊地碼在鋪開的蛇皮袋上。

那青翠欲滴的黃瓜，頂花帶刺；那飽滿圓潤的茄子，紫得發亮；那帶著泥土芬芳的土豆，一看就又面又沙。

這些菜，就像一群鄉下來的姑娘，帶著一股子不加修飾的質樸和水靈，跟旁邊超市里那些包裝精美、打了蠟似的蔬菜，完全是兩種感覺。

很快，就有幾個剛從小區里出來的、打扮體面的大爺大媽圍了上來。

“喲，老師傅，你這菜看著可真新鮮啊！”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大媽俯下身，拿起一根黃瓜聞了聞。

李滿福憨厚地笑了笑，露出一口被煙熏得發黃的牙：“自家種的，沒打藥，昨天剛從地里摘的。”

“怎么賣啊？”

李滿福報了個價比超市里貴三成的價格，他心里有點打鼓，怕城里人嫌貴。

沒想到那大媽眼都沒眨一下：“行，給我來五斤黃瓜，再來幾個番茄。”

生意就這么開張了。

李滿福的菜，成了這片小空地上的“明星”。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買菜的人也絡繹不絕，很多人嘗過之后，第二天還專門過來找他。

他們說，很多年沒吃過這么有“菜味兒”的菜了。

李滿福的竹筐，一天天癟下去，腰包里，卻一天天鼓起來。

他心里樂開了花，不是因為掙了多少錢，而是因為他種的東西，被城里人認可了，這比什么都讓他高興。

他覺得，等把剩下的菜賣完，就用這錢給未來的孫子買個金鎖，然后就去找兒子，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

他甚至已經開始盤算著，明年是不是可以包幾畝地，專門種這種菜，拉到城里來賣。

然而，他那張被太陽曬得黝黑的臉上，還沒來得及綻放出更多的笑容，麻煩就找上門了。

03

那是一個悶熱的下午，天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李滿福的菜攤前，正圍著幾個人。

突然，人群像是被什么東西推開了一樣，自動讓出一條道。

兩輛印著“城市管理”字樣的白色皮卡車，悄無聲息地停在了不遠處的路邊，車門打開，下來了五六個穿著制服的男人。

為首的一個，四十多歲，國字臉，肚子微微凸起，肩上扛著兩道杠，看樣子是個小頭頭。

他身后跟著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長得又高又瘦，嘴唇很薄，眼神里帶著一股子不耐煩和傲慢。

他們徑直朝著李滿福的菜攤走過來，皮鞋踩在地上，發出“咯噔咯噔”的聲響，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人的心尖上。

周圍的氣氛瞬間就凝固了。

原本還在嘰嘰喳喳買菜的人們，一下子都安靜了下來，眼神復雜地看著這群不速之客。

那年輕的城管，人稱小劉，走到菜攤前，用腳尖踢了踢地上的蛇皮袋，瞥了一眼李滿福，眉毛擰成一團。

“誰讓你在這兒擺攤的？身份證、營業執照、衛生許可證，拿出來看看。”小劉的口氣，像是審問犯人。

李滿福愣了一下，他一輩子跟土地打交道，哪里知道賣個菜還要這么多證。

“同志，我……我就是個鄉下賣菜的，沒……沒什么證。”他有些局促地站起身，搓著那雙滿是老繭的手。

“沒證？沒證你敢在這兒亂擺攤？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這是市容示范街區！你這破爛玩意兒往這一擺，嚴重影響市容市貌，知道嗎？”小劉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八度。

那個被稱為張隊長的國字臉男人，則背著手，在一旁冷眼看著，一言不發，但那表情，顯然是默許了小劉的行為。

“同志，我這就收，這就收，我不知道這里的規矩……”李滿福說著，就準備彎腰收拾地上的菜。

“收？晚了！”小劉一把攔住他，但并沒有碰到他的身體，只是用一種極具壓迫感的姿態擋在他面前，“占道經營，違規販賣，影響市容，這幾條，哪一條都夠你喝一壺的！”

旁邊一個買菜的大媽看不下去了，小聲替李滿福說了句話：“同志，他一個老人家也不容易，從鄉下來賣點菜，教育教育就算了吧。”

小劉眼睛一瞪，沖那大媽吼道：“你誰啊？有你什么事？是不是想妨礙公務？再多嘴連你一塊兒處理！”

大媽被他吼得臉色一白，不敢再作聲。

張隊長這時候才慢悠悠地開了口，聲音不大，但官腔十足：“老鄉，我們也是按規定辦事。城市管理，要有序進行，不能誰想在哪兒擺攤就在哪兒擺攤，那不成菜市場了嗎？”

他頓了頓，看了一眼地上的菜，又看了一眼李滿福那身打扮，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

“這樣吧，小劉，給他開張罰單，讓他長長記性。”

小劉像是得了圣旨，立馬從隨身帶的包里拿出一個本子和一支筆，刷刷刷地寫了起來。

寫完，他“啪”地一下把罰單撕下來，遞到李滿福面前。

“看清楚了，根據《城市市容和環境衛生管理條例》第三十四條、第四十二條規定，對你處以罰款。”

李滿福不識字，他渾濁的眼睛看著那張寫滿了字的紙，一臉茫然。

“罰……罰多少？”他顫巍巍地問。

小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伸出一個巴掌，然后又翻了一下，最后用下巴指了指罰單上的那個阿拉伯數字。

“不多，也就九萬塊。”

04

九萬塊！

這三個字像一顆炸雷，在李滿福的耳邊轟然炸響。

他整個人都懵了，呆呆地站在那里，仿佛被抽走了魂魄。

周圍的人群也瞬間炸開了鍋，一片嘩然。

“什么？九萬？搶錢啊！”

“賣幾筐破菜罰九萬？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這幫人就是看老實人好欺負，這是要往死里整啊！”

議論聲、質疑聲、咒罵聲，此起彼伏。

但張隊長和小劉等人卻充耳不聞，臉上依舊是那種冷漠而倨傲的表情，似乎這一切都與他們無關，他們只是在執行一項神圣而不可侵犯的“規定”。

李滿福的嘴唇哆嗦著，他想說點什么，卻發現喉嚨里像是堵了一團棉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九萬塊，對他來說，那是個天文數字。

他一輩子，連九千塊都沒見過。

那是他兒子好幾年的工資，是他給未來孫子攢的棺材本。

現在，就因為他在這里賣了幾天的菜，就要被全部奪走？

他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不是憤怒，是絕望。

他看著眼前這兩個穿著制服的人，他們在他眼里，不再是維護城市秩序的執法者，而是兩個面目猙獰的強盜。

小劉看到李滿福的反應，似乎很滿意，他要的就是這種震懾效果。

“怎么？嫌多？告訴你，這還是看你是個農民，從輕處理了！要是按最高標準，罰你二十萬都不多！”小劉的語氣充滿了威脅，“我勸你老實點，趕緊把錢交了，不然的話，我們不但要沒收你的所有東西，還要把你帶回局里去！”

張隊長也在一旁敲邊鼓：“老鄉，配合我們的工作，對你沒壞處。你放心，我們是正規單位，開的也是正規罰單，所有程序都是合法的。”

“合法”兩個字，他說得特別重。

李滿福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瞬間像是又老了十歲。

所有人都以為，這個老實巴交的農民，要么會跪地求饒，要么會情緒崩潰，撒潑打滾。

然而，所有人都猜錯了。

在經歷了最初的震驚和絕望之后，李滿??慢慢地，慢慢地抬起了頭。

他渾濁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張隊長和小劉，那眼神，沒有憤怒，沒有恐懼，而是一種令人心悸的平靜，平靜得像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

然后，在所有人不可思議的目光中，他那張布滿皺紋的嘴角，竟然緩緩地，向上咧開，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好。”

他就說了一個字。

聲音沙啞，卻異常清晰。

這個反應，讓張隊長和小劉都愣了一下，他們準備好的一肚子威逼利誘的話，瞬間都堵在了嗓子眼。

李滿福沒有再看他們，而是默默地轉過身，從自己貼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個被磨得發亮的舊手機，那還是兒子淘汰下來給他的老人機。

他按了幾個鍵，把電話撥了出去，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他把手機放到耳邊，對著電話那頭，用一種近乎平靜的語氣，說了幾句話。

因為周圍太嘈雜，沒人聽清他具體說了什么。

只看到他一邊說，一邊緩緩地點著頭，像是在接受什么指令。

幾分鐘后，他掛斷了電話，然后把手機重新揣回口袋。

他轉回頭，看著張隊長，那個奇怪的笑容又回到了他的臉上。

“錢，我交。”

他依舊只說了這幾個字。

然后，他彎下腰，從竹筐的夾層里，拿出一個用布包了一層又一層的布包。

打開布包，里面是幾張銀行卡和一本存折。

“同志，你們這兒能刷卡嗎？還是要去銀行？”他問。

張隊長和小劉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一絲困惑和意外。

這老頭，不按套路出牌啊。

“去……去銀行吧，我們這兒沒那設備。”張隊長有些結巴地回答。

“好，哪個銀行？你們帶路。”李滿福平靜地說。

接下來的場面，詭異到了極點。

一群穿著制服的城管，“押”著一個賣菜的老農，浩浩蕩蕩地走向最近的一家銀行。

李滿福面帶微笑，步履從容。

而那些城管隊員，反倒一個個面面相覷，心里直犯嘀咕，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在銀行里，李滿福把幾張卡里的錢都轉了出來，又把存折上的活期死期全部取光，湊夠了九萬塊錢，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他當著銀行柜員和城管的面，親手把那厚厚的一沓現金，交到了張隊長手里，并要求對方在罰單的收據聯上，簽字畫押，寫明收款事由和時間。

張隊長拿著那沉甸甸的九萬塊錢，心里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反而有一種莫名的心慌。

他總覺得，李滿福那平靜的眼神和詭異的笑容背后，藏著什么他看不懂的東西。

交完錢，李滿福沒有再回他的菜攤，那些被他視若珍寶的蔬菜，連同扁擔和竹筐，他看都沒再看一眼，就那么轉身離開了，背影在人群中顯得異常孤單，卻又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決絕。

看著李滿福遠去的背影，小劉得意地啐了一口：“操，還以為多大個事兒，不就是個窮橫的土包子嗎？罰他一下，還不是老實了！”

張隊長沒說話，只是皺著眉頭，掂了掂手里那沓還帶著銀行封條的鈔票，心里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烈。

當天晚上，城管局里，張隊長和小劉因為收繳了這筆“巨額”罰款，還受到了領導的口頭表揚，說是他們執法有力，為整頓市容市貌做出了“突出貢獻”。

小劉更是得意忘形，在酒桌上吹噓自己是如何“智斗”那個不識好歹的老農民的。

然而，他們誰也沒有想到，這僅僅是暴風雨來臨前，最后的一絲平靜。

第二天一早，城管局局長辦公室里，那臺紅色的保密電話，突然發出了刺耳的急促鈴聲。

正在喝茶看報的王局長，不耐煩地拿起了聽筒。

電話那頭，只傳來了一個冰冷而威嚴的聲音，說了不到三十秒。

王局長聽著聽著，臉上的表情，從不耐煩，到驚訝，再到驚恐，最后變得慘白如紙，額頭上的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來。

他握著電話的手，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

“是，是，是……我明白了……我馬上處理！一定給您一個滿意的交代！”他對著電話，近乎用一種哀求的語氣說道。

掛斷電話，王局長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氣，一屁股癱坐在椅子上，足足愣了半分鐘。

然后，他猛地一拍桌子，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咆哮，那聲音，幾乎要掀翻整個辦公室的屋頂。

“張偉！讓他媽的張偉和小劉給我滾過來！”

外面的科員嚇得一哆嗦，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幾分鐘后，還沒睡醒的張隊長和一臉諂媚笑容的小劉，走進了局長辦公室。

王局長看到他們，抓起桌上的一個文件夾，狠狠地朝他們砸了過去。

“你們兩個！昨天是不是在城南高檔小區門口，罰了一個賣菜的老頭九萬塊錢？！”

張隊長和小劉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傻了，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王局長氣得渾身發抖，指著他們的鼻子，聲音都變了調：“你們知道你們惹了誰嗎？！這次是踢到鐵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