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地名人名虛構,請勿與現實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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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別動!"哨兵的喝聲在營門口炸響,槍托撞擊水泥地的悶響讓拎著背包的老鄭愣在原地。
三輛掛著特殊牌照的軍車正疾馳而來,輪胎卷起的塵土撲了他一臉。
"我退役手續都齊了。"老鄭說著,下意識摸向背包里那個硌著肋骨的金屬盒。
這時,那個從床底翻出來的紅布包突然滾在地上,散開的布里露出了什么東西...
01
發電機在那個黎明前突然停轉,像個盡職的老兵,完成了最后一次值守。營房陷入黑暗,只有老鄭手機的光亮在墻上投下細長的影子。他借著那微弱的光整理背包,動作緩慢而精確,仿佛在拆除一枚定時炸彈。
深山的空氣里浸滿了松脂的氣息,窗外樹影搖曳,像一群無聲的送別者。老鄭把手伸向電臺,指尖輕觸那布滿劃痕的面板,每一道凹痕都是夜里抵抗睡意的痕跡。這面板他換過三臺設備,卻一直保留著,上面的劃痕按出了他指甲的形狀。
"咳咳。"
炊事員小趙端著熱氣騰騰的粥站在門口,臉上的雀斑在晨光中若隱若現。"鄭班長,真走啊?昨天團里來電話,說有緊急任務,你這節骨眼退役..."
老鄭抬手打斷了他:"申請早就批了。"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秀蓮的藥快吃完了。"
背包側袋露出半截藥盒,黃色的塑料盒上貼著一張手寫標簽,"潑尼松"三個字被用黑色馬克筆涂改成了"維生素"。老鄭把藥盒完全塞進去,動作輕得像在安置一顆雞蛋。
搪瓷缸放在電臺桌上,邊緣磕碰得坑坑洼洼,上面印著"三等功"的字樣,那是六年前抗洪時的獎勵。缸底殘留著昨晚的茶葉,像淤積的河床。老鄭把它放進背包最上層,塞進一條舊毛巾防止磕碎。
高山通信站的清晨總是來得特別早。窗外漸漸泛白,山脊線像一道長長的傷疤橫亙在天際。老鄭站在窗前,想起秀蓮說過家鄉的日出沒這么早,田野里的稻谷總是在陽光完全灑下后才開始搖曳。十年了,他已經忘記了平原上日出的模樣。
"班長,值班表怎么辦?"新兵小張站在門口,嘴角還掛著牙膏沫,眼神里帶著不舍和迷茫。
老鄭看了一眼墻上的值班表,他的名字依然寫在今天的格子里,筆跡深重,像是要釘進墻里。"劃掉吧,從今天起你來替我。"他說,"記住,信號不能斷。"
這句話他說過無數遍,像念經一樣,每次交接班都要重復。十年前,他接班時,老班長也是這么對他說的。如今,這句話像一根看不見的線,將一屆又一屆的通信兵連在一起。
洗漱時,冷水澆在臉上,老鄭忽然意識到,從明天開始,他可以睡到自然醒,不必再半夜起來檢查信號。但這個念頭并沒有帶來想象中的喜悅,反而像一根刺,扎在心里。
02
營房里的抽屜不多,老鄭整理起來很快。十年積攢的東西不過是幾本書、幾件換洗的衣物和一摞電臺日志。他把那些牛皮封面的日志本一本本翻開,每一頁都寫滿了密密麻麻的記錄:頻率、信號強度、天氣狀況、異常波動。
最后一本日志的封面被汗水和時間浸成了深褐色,邊角翹起,像一只試圖振翅的蝴蝶。最后一頁夾著一張泛黃的便簽,字跡潦草:"02頻道雜音異常,持續17分鐘,疑似干擾源來自東南方向3公里。"那是2018年一個暴雨的夜晚,電閃雷鳴中他守著電臺沒合眼,天亮時發現天線被雷擊斷了三根。
新兵小張悄悄湊過來:"班長,這些符號啥意思?"他指著日志里每隔幾頁就出現的三角標記,旁邊寫著一串奇怪的數字。
老鄭迅速合上日志:"都是些故障記錄。"他把日志鎖進一個鐵盒,轉身時,小張看見他把鐵盒塞進床底,那里還藏著一個褪色的紅布包。
"班長,底下還有東西。"小張說。
老鄭的動作僵了一下:"一些雜物,不重要。"
那個紅布包老鄭從沒在人前打開過。休息時,他有時會把它拿出來,放在床上看一會兒,然后又小心地放回去。
營里有人傳說那是他媳婦的照片,也有人說是什么傳家寶。無論是什么,都被老鄭視若珍寶。
下午,老鄭去檢查線路。通信站周圍布滿了天線和電纜,像一張巨大的蜘蛛網。十年前他剛來時,親手栽下的一排白楊樹如今已經長得比房子還高,粗壯的樹干上布滿了深淺不一的刻痕,那是他每年記錄的身高線。
一棵白楊樹被昨晚的風刮倒了,樹干壓在電纜上。老鄭蹲下來鋸樹,木屑濺到眼鏡片上——這副眼鏡是秀蓮用第一筆工資買的,鏡片換過五次,鏡框卻一直沒換。
"讓我來吧,班長。"小張拿過鋸子。
老鄭搖搖頭:"我來。這是我種的樹,也該由我送它最后一程。"
鋸斷樹干時,老鄭發現樹心已經空了,白蟻在里面筑了巢。他想起秀蓮說過,家鄉的老槐樹也是這樣,看著健壯,實際上早已被蟲蛀空了心。他又想起秀蓮最近的來信,字跡比往常潦草,不知道是不是腎炎又加重了。
晚飯后,老鄭又一次翻出那些電臺日志,在煤油燈下一頁頁翻看。每一個三角標記都對應著一次信號異常,有些持續時間很短,有些卻長達數小時。他把這些標記連起來,形成了一條不規則的線,指向東南方的某個山谷。
多年來,這些異常信號一直困擾著他。起初他以為只是設備故障或天氣影響,但后來發現,這些信號出現有規律,每月的某幾天,總是同一時間段。他曾向上級報告過,但沒人當回事,只當是山區的電磁干擾。
老鄭合上日志,摘下眼鏡揉了揉酸澀的眼睛。窗外,月光如水般灑在群山上,遠處的哨塔燈光時明時暗,像是在打著某種暗號。
03
枕頭下面壓著秀蓮的最后一封信,信紙已經被翻得起了毛邊。信中的字跡比往常潦草:"村衛生室新來了醫生,我能歇歇了。后山的野菊花謝了,明年再給你曬。"
老鄭捏著信紙邊角。秀蓮從不說謊,但會用這種方式掩飾真相。上次說"能歇歇",是因為腎炎加重住院;說"野菊花謝了",其實是山路塌方,采不了花。這次又隱瞞了什么?
他從內務柜里取出一個舊皮夾,里面夾著存折。翻開來看,余額剛夠支付秀蓮半年的透析費。三年前營長要給他申請困難補助,被他拒絕:"比我難的戰友多著呢。"
床底下的紅布包像是有了生命,在黑暗中散發著微弱的熱度。老鄭彎下腰,小心地取出包裹,放在床上。布料陳舊但干凈,像是經常被人拿出來擦拭。他沒有打開它,只是輕輕撫摸著,仿佛在確認里面的東西還完好無損。
"叮——"
電臺突然發出滋滋的電流聲,老鄭條件反射般撲過去,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著,調整頻率,尋找信號源。通訊員小劉站在門口笑著說:"鄭班長,都退役了還這么緊張。只是信號測試。"
老鄭尷尬地收回手,習慣是十年里磨出來的,像他指尖的繭子一樣,已經成了身體的一部分。他看了一眼腕表,晚上十點整,正是每天的例行檢查時間。
窗外的風聲忽大忽小,像是在唱一首沒有旋律的歌。老鄭坐在床邊,打開那個舊皮夾,取出一張照片。照片上的秀蓮站在村衛生室門口,穿著白大褂,笑容靦腆。那是他們結婚前拍的,秀蓮剛從醫學院畢業,臉上還帶著學生氣。
照片背面寫著一行字:"等你回來。"簡單的四個字,卻承載了十年的等待。秀蓮從不抱怨,每次探親假結束,都是她送他上車,從不落淚。唯一的要求是,每天晚上十點,無論多忙,都要打個電話回家。
老鄭將照片放回皮夾,又摸出另一張紙片——一張火車票,明天中午十二點,從最近的縣城到家鄉的車票。票已經買好多時,放在皮夾里,每天都要拿出來看一看,仿佛這樣能讓回家的日子來得更快一些。
他躺下來,盯著天花板上的裂縫。那些裂縫像一張地圖,縱橫交錯,通向未知的遠方。明天,他就要告別這個待了十年的地方,回到山外的世界。不知道秀蓮現在是否還醒著,是否也在看著同一片星空。
04
天還沒亮,老鄭就起床了。他習慣性地走向電臺,手指剛碰到鍵盤,又縮了回來。今天起,這不再是他的責任了。
營門口停著一輛吉普車,是營長來送他了。王勇營長比老鄭大七歲,曾是他的新兵班長,左肩上有一塊炮彈皮留下的疤。每次來通信站,都免不了要罵老鄭幾句"守著破電臺當寶貝",但臨走前總會悄悄放下一包腌黃瓜,那是老鄭最愛吃的。
"收拾好了嗎?"營長站在門口,聲音有些沙啞。
老鄭點點頭:"就這些東西。"他指了指床上的背包和幾個紙箱。
營長走到電臺前,盯著看了很久,指尖在面板上輕輕劃過,像是在撫摸一件珍寶。"這個你拿著。"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巴掌大的金屬盒,塞給老鄭,"到地方再打開。"
老鄭剛要問,營長突然提高嗓門:"十年守個破電臺,有啥出息!"聲音在空蕩的房間里回蕩,卻掩飾不住眼中的濕潤。轉身時,他偷偷把一包腌黃瓜塞進老鄭的背包。
"班長,車準備好了。"小張在門外喊道。
老鄭最后環顧了一圈營房,目光在電臺上停留了片刻。十年間,這臺設備就像他的另一個伙伴,陪他度過了無數個日日夜夜。他走過去,輕輕撫摸著鍵盤,然后關上了電源。
"走吧。"他對自己說。
在去往營門的路上,老鄭忽然想起床底下的紅布包。他匆匆跑回營房,從床底取出包裹,塞進背包最深處。走出門時,他發現營長站在不遠處,目光復雜地看著他。
"那紅布包里到底是啥?"營長問,"十年了,誰也沒見你打開過。"
老鄭微微一笑:"到站了再告訴你。"
車子在山路上顛簸前行,窗外的風景如走馬燈般掠過。老鄭靠在車窗上,看著漸行漸遠的通信站。那些天線像樹一樣矗立在山頂,在晨光中閃爍著銀色的光芒。
"秀蓮最近還好嗎?"營長突然問道。
老鄭愣了一下:"挺好的,她信上說村里新來了醫生,她能歇歇了。"
營長點點頭,沒再說話。車廂里陷入沉默,只有發動機的轟鳴聲和車輪與砂石路面摩擦的聲音。
到達半山腰時,老鄭讓司機停了車。他下車走到路邊,望著山下的村莊。從這個角度看,村莊像是被群山環抱的一只碗,炊煙裊裊,雞鳴犬吠聲隱約可聞。他從未從這個角度觀察過這片生活了十年的土地,竟有種陌生的感覺。
回到車上,營長遞給他一個信封:"團里給你的。"
老鄭接過來,拆開一看,是一張榮譽退役證和一張銀行卡。退役證上印著他的名字和軍齡:鄭建軍,服役15年,其中駐守高山通信站10年。
"卡里是退役金和補貼,一共三萬六。"營長說,"不多,但總比沒有強。"
老鄭把退役證和銀行卡小心地放進內兜:"夠秀蓮治病了。"
營長欲言又止,最終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車子繼續向山下駛去,穿過一片茂密的松林。這片林子老鄭很熟悉,每年春天,他都會來這里挖一些山筍帶回營房。秀蓮教過他如何辨認好筍,要看筍尖是否尖銳,筍殼是否緊實。
"停車!"老鄭突然喊道。
車子剛停穩,他就跳下去,跑向路邊的一棵大松樹。樹干上有一個淺淺的刻痕,那是他和秀蓮第一次來這里時留下的,上面刻著"Z+X"和一個日期:2014.5.1。那年五一勞動節,秀蓮探親,他們一起來這片林子野餐。
"還有印記呢。"老鄭輕聲說,手指撫過那道已經被樹皮部分覆蓋的刻痕。
回到車上,他的心情似乎輕松了許多,開始和營長聊起了往事:第一次上山時迷路被蛇咬傷;大雪封山時不得不自己動手修理發電機;深夜值班時收到不明信號嚇出一身冷汗...
"記得那年大雪嗎?"老鄭問,"整整三天三夜沒停,積雪有一米多深。"
營長點點頭:"記得,你小子硬是扛著一袋米和兩箱方便面走了六個小時山路,回到站里。"
"那會兒年輕,不怕苦。"老鄭笑了笑,"現在老了,膝蓋一到陰天就疼。"
車子駛出松林,前方是一段陡峭的下坡路。老鄭看了看表,上午十點半,離火車發車還有一個半小時。按照這個速度,剛好能趕到縣城火車站。
05
終于到了營門口,老鄭拎著背包下了車。他向警衛室走去,準備辦理最后的出營手續。
背包突然變得異常沉重,十年的記憶像是實體化了,全部壓在了這個舊背包里。他每走一步,都能聽到記憶在背包中碰撞的聲音:秀蓮的來信、電臺的滋滋聲、山風吹過天線的嗚咽...
"鄭班長!"警衛室里的老李迎了出來,遞給他一份文件,"這是你的退役證明和轉業安置表,簽個字就行了。"
老鄭接過筆,在紙上簽下自己的名字。那一刻,他忽然感到一種解脫,仿佛多年的重擔終于卸下。他把文件折好,放進內兜,和退役證放在一起。
"多保重啊,老鄭。"老李拍了拍他的肩膀,"有空常回來看看。"
老鄭點點頭,轉身向營門走去。這是最后幾步軍旅路了,他走得格外認真,像是在完成一項重要的任務。
營門口站崗的是小李,那個剛下連三個月的新兵。每次見到老鄭,小李都會挺直腰板,像是在接受檢閱。據說老鄭要退役的消息傳出后,小李偷偷抹過眼淚。
老鄭朝小李點了點頭,準備穿過營門。就在這時,小李突然舉槍攔下:"站住別動!"
他的槍托在水泥地上磕出悶響,臉色比新兵連第一次實彈射擊時還白。老鄭愣了愣:"小李,我退役手續都齊了。"
"不是......"小李的喉結滾動著,突然指向他身后,"那里......"
老鄭回頭望去,頓時如遭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