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老舊的搪瓷盆從手里滑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滾燙的熱水瞬間燙紅了我的腳背。
“死絕了嗎?一個大男人連個碗都洗不好!”
尖銳的嗓音帶著怒氣,像刀子一樣扎進耳朵。
我緊咬著牙,沒吭聲。
只是默默地瘸著腳去拿掃帚。
“喲,還知道掃啊?我還以為你這輩子就打算這么爛在窩里,指望我給你養老送終呢!”
母親雙手叉腰,唾沫星子幾乎要飛到我臉上。
屋子里彌漫著一股霉味,還有沒散干凈的劣質煙草味。
這味道,就像這間屋子一樣,幾十年沒變過。
土墻剝落,屋頂漏雨,墻角堆著一堆破爛,那是我弟小時候的玩具,早就壞了,可母親總說能修。
“我今天去趕集,想去看看有沒有合適的……”
我聲音低沉,盡量讓語氣聽起來不那么沖。
“看什么看?看你這副窮酸樣,哪個姑娘能看上你!”
母親的聲音更高了,引得隔壁的孫大娘都探頭往這邊瞅。
她用那種看笑話的眼神瞟了我一眼,又迅速縮回去了。
我感到一股熱血直沖腦門。
三十歲了,在村里算是老光棍。
家里窮得叮當響,除了幾畝薄地,沒什么像樣的家當。
弟弟身體不好,常年吃藥,家里所有的錢都像個無底洞一樣往里填。
相親,是我唯一的出路。
也許能找個不嫌棄我的,一起撐起這個家。
“你倒是說說,你有什么?”
母親的聲音帶著嘲諷。
“長得也就那樣,沒本事,沒錢,連句話都不敢大聲說。哪個姑娘眼瞎了會跟了你?”
我的手緊緊攥成了拳頭,指甲幾乎要嵌進肉里。
心里的火苗蹭蹭往上躥,可嘴上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知道她說的都是事實,可聽著,卻比刀子還痛。
“我出去!”
我終于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抓起搭在門邊的破舊外套,頭也不回地沖出了門。
門板在身后“砰”的一聲合上,震得土墻都跟著抖了抖。
我大口喘著氣,胸口像壓了一塊巨石。
迎面吹來的冷風也帶不走心頭的悶熱。
我漫無目的地走在村道上。
路上泥濘不堪,坑坑洼洼。
遠處傳來幾聲狗吠,更顯得這個世界空曠而寂寥。
我抬頭望向遠方,天邊灰蒙蒙一片,似乎預示著一場雨將至。
我的未來,也像這陰沉的天氣一樣,看不見一點亮光。
明天就是集市了,我得去。
無論如何,我都得去。
這是我唯一的希望,即使這希望渺茫得像風中的燭火。
01.
我叫鄭鐵生,生于1987年,一個被貧困緊緊纏繞的年份。
我們村子叫鄭家灣,灣里住的大多姓鄭,彼此沾親帶故,卻也常常為了一點田地、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爭得面紅耳赤。
家里,用“家徒四壁”來形容一點不為過。
兩間土坯房,冬冷夏熱,漏風漏雨。
院子里堆滿了柴火和農具,還有幾只瘦骨嶙峋的老母雞。
我爹,鄭老栓,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
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勤勤懇懇,卻從沒讓家里過上好日子。
他身體常年不好,年輕時落下的病根,一到陰雨天就渾身疼痛。
這些年,他話越來越少,煙卻越抽越兇。
每次看到他佝僂著背坐在門檻上,默默地抽著旱煙,我就覺得心里堵得慌。
他對我總是很愧疚,覺得沒能給我和弟弟一個好家庭。
我媽,沈翠蘭,是村里出了名的“刀子嘴豆腐心”,可這“豆腐心”我好像沒怎么嘗到過。
她潑辣、嗓門大,年輕時能一個人扛著兩麻袋谷子走十幾里山路。
可生活的重擔和貧困的煎熬,把她磨得越來越暴躁。
她總覺得我是個廢物,不爭氣,不能給家里帶來希望。
在她眼里,我就是個賠錢貨,除了干活,一無是處。
我有個弟弟,鄭根旺,比我小五歲。
他從小體弱多病,三天兩頭往衛生所跑。
十二歲那年,一場大病讓他徹底垮了。
他現在只能勉強下地走動,大部分時間都躺在床上。
醫藥費,是家里最大的開銷,像座山一樣壓在我們頭上。
為了給他治病,家里能賣的都賣了,能借的也都借了。
村里人看我們家都像看個無底洞,敬而遠之。
我清晰地記得,有一年冬天,弟弟病得厲害,高燒不退。
家里實在沒錢了。
母親跑到村長家去借錢,被村長媳婦甩了冷臉。
她回來后,一頭栽倒在炕上,哭了整整一個晚上。
第二天,她就讓我去鄰村的磚廠干活,十五歲,瘦骨嶙峋的我,硬是扛下了成年男人的活。
“你弟的命就指望你了!”
母親當時看著我,眼眶通紅。
這句話,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我心里,也成了我這些年一直不敢放下的重擔。
所以我努力干活,種地、打零工,什么都干。
可賺的錢,永遠趕不上弟弟看病的開銷。
眼看著村里同齡的男孩子都陸陸續續結婚了,我的婚事卻遙遙無期。
村里那些媒婆,一聽是我家,都直搖頭。
沈翠蘭,也就是我媽,每天都會在我耳邊念叨:“你看看你,都多大了?再不娶媳婦,鄭家的香火都要斷了!”
可當我說要出去相親的時候,她又會開始數落我一無是處。
就在昨天,她因為一盆沒洗干凈的碗,又開始數落我。
那盆碗是前幾天吃席剩下的,里面都是油膩。
我剛從地里回來,累得腰酸背痛,想先用熱水泡泡。
沒想到剛拿起盆,手一滑,就摔碎了。
母親的指責,村里人看笑話的眼神,以及自己對未來的絕望,都像一把把鈍刀,一刀刀地割著我的心。
我知道,相親是唯一的活路,可這條路,又在哪里呢?
02.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我就穿上那件洗得發白的舊外套,揣著兜里僅有的十塊錢,偷偷出了門。
我沒敢告訴母親,怕她又開始數落。
集市在隔壁鎮上,步行要一個多小時。
路上,我看見幾個跟我差不多年紀的小伙子,騎著自行車,車后座載著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有說有笑地從我身邊擦肩而過。
我下意識地低下了頭,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一樣。
到了集市,人聲鼎沸,喧囂熱鬧。
各種叫賣聲、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
我穿梭在人群中,眼睛卻不敢多看那些打扮得干凈利落的姑娘。
我怕她們的眼神,怕那種帶著嫌棄的目光。
我尋摸著去了集市里專門為相親開辟的一角。
那里搭著幾張簡易桌子,幾個媒婆正坐在那兒,面前擺著寫滿信息的紙片。
我站在旁邊,聽著那些媒婆大聲吆喝著“有房有車”、“家里條件好”的宣傳語,心里像被一塊大石頭壓著。
終于,一個媒婆看到了我,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眼神里帶著明顯的輕蔑。
“小伙子,來相親啊?”
她的聲音帶著一種不耐煩。
我點了點頭,有些緊張地搓了搓手。
“家里什么情況啊?”
她連看都沒看我一眼,低頭翻著面前的紙片。
“我……我家里條件不太好,有兩間土房,還有幾畝地……”
我小心翼翼地說,生怕說錯了什么。
她“嗤”地一聲笑了出來,笑聲里充滿了不屑:“土房?現在誰還住土房啊?小伙子,你這條件,我看你還是回去再攢幾年錢吧。現在姑娘都金貴著呢,沒個像樣的房子,誰跟你過啊?”
我感到臉上火辣辣的,像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
周圍有幾個等相親的男的,也用一種看笑話的眼神看著我。
我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我灰溜溜地離開了相親角,漫無目的地在集市里晃蕩。
我看到賣肉的攤位前圍滿了人,肥瘦相間的豬肉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我摸了摸兜里那十塊錢,嘆了口氣。
這錢,連買半斤肉都不夠。
我走到賣菜的攤位前,菜販子正大聲吆喝著:“新鮮的青菜,自家種的,便宜啦!”
我看著那些綠油油的青菜,腦子里想的卻是弟弟的藥。
最近弟弟的藥又要斷了,家里的錢,只夠再買兩天的。
我停在一個賣餅的攤位前,熱騰騰的蔥油餅散發著誘人的香味。
我咽了咽口水,摸了摸癟癟的肚子。
我已經一宿沒怎么睡,一大早又走了這么遠的路,胃里空蕩蕩的。
但我知道,這錢不能亂花。
“大娘,這餅怎么賣?”
我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兩塊錢一個。”
大娘頭也不抬地說。
兩塊錢一個,十塊錢能買五個。
我可以買一個,剩下的錢給弟弟買點藥。
我猶豫了。
“你這人怎么這樣?我都說了要這捆白菜,你怎么還讓別人碰?”
一個尖銳的女聲突然在我身后響起。
我扭頭一看,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正指著一個菜販子破口大罵。
她穿著一身時髦的衣服,手上戴著金戒指,一看就是個有錢人。
她指著菜販子的鼻子罵得很難聽,菜販子一臉委屈,卻不敢還嘴。
我心里有些替菜販子抱不平,但也不敢多管閑事。
我只是個窮光蛋,哪里有資格去說什么呢?
我嘆了口氣,轉身繼續往前走。
03.
我走到集市邊緣,這里相對安靜一些,賣的都是些不值錢的零碎物品,或者是一些老舊的二手貨。
我看到一個賣草編筐的老大爺,他坐在小凳子上,手里靈活地編織著。
他的草編筐雖然粗糙,但看起來很結實。
我突然想起家里有些東西需要一個筐子來裝,于是走過去。
“大爺,這筐子怎么賣啊?”
我指著一個中等的筐子問道。
老大爺抬起頭,沖我笑了笑,露出一口缺了門牙的牙齒。
“小伙子,這筐子結實著呢,五塊錢一個。”
五塊錢。
我的十塊錢只剩八塊了。
一個餅,加上一個筐子,就花完了。
我遲疑了一下。
“俺幫你過日子!”
一個清脆的聲音突然在我耳邊響起。
我猛地轉過頭,只見一個穿著樸素棉襖的姑娘,正站在我身邊。
她看起來二十出頭,梳著兩條麻花辮,臉上帶著一絲羞澀,但眼神卻很堅定。
她手里提著一個菜籃子,里面裝著幾棵大白菜和一把蔥。
她的棉襖雖然舊,卻洗得干干凈凈。
她的臉龐清秀,鼻尖上甚至還有幾顆細小的雀斑。
我愣住了,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你說什么?”
我結結巴巴地問道。
“俺幫你過日子。”
她又重復了一遍,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傳入我的耳朵。
她抬頭看著我,眼神里沒有一絲嫌棄,反而帶著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溫柔而堅定的光芒。
我一下子懵了。
這是什么情況?
我一個窮光棍,家里還拖著一個病秧子弟弟,有誰會主動說幫我過日子?
“你……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我心里七上八下,既驚喜又害怕。
驚喜的是,竟然有姑娘愿意跟我說話,害怕的是,她可能把我當成了別人。
她笑了,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
“沒認錯。你就是鄭鐵生吧?”
我更詫異了。
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聽媒婆說了你的情況。她們都說你窮,家里還有個病弟弟,沒人愿意跟你。可我覺得你挺好的。”
她說著,臉頰微微泛紅,但眼神依然直視著我,沒有絲毫躲閃。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是在做夢嗎?
我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人不嫌棄我的貧困,甚至愿意幫我過日子。
“我叫沈秋月,我爹是隔壁村的沈老漢。”
她主動介紹了自己。
我有些手足無措。
面對這樣一個突如其來的“表白”,我不知道該怎么回應。
我的腦子里一片混亂,貧窮、弟弟的病、母親的數落,這些沉重的東西突然都變得不再那么令人窒息。
“我……我家里真的很窮……”
我還是忍不住提醒她。
“我知道。”
她點點頭,語氣平靜。
“我家也不富裕。可我覺得,兩個人只要心往一處使,日子總會越過越好的。”
她的眼神里,帶著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樸實和真誠。
我突然覺得,她就像冬日里的一縷陽光,穿透了我的陰霾,照亮了我灰暗的世界。
我看著她,心里五味雜陳。
04.
就在我呆愣在原地,還沒想好如何回應時,一個尖銳的聲音突然在身后炸響。
“秋月!你個死丫頭,跑這兒來干什么?我讓你去買豆腐,你給我在這兒跟野男人拉拉扯扯!”
我們同時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四十多歲、穿著體面的中年婦女正怒氣沖沖地朝我們走來。
她手里提著個包,臉上涂著厚厚的脂粉,嘴唇鮮紅。
沈秋月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
“媽……”
她怯生生地喊了一聲。
“媽你個頭!你看看你,跟這種窮光蛋在一起,你想丟死我的人嗎?”
那女人走到沈秋月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語氣充滿了嫌惡。
她的目光掃過我破舊的衣服,以及我身邊那個草編筐,眼神里的鄙夷不加掩飾。
“阿姨,我……”
我剛想解釋,就被她打斷了。
“你什么你?你個窮鬼,別想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她指著我的鼻子罵道。
“我告訴你,我女兒是要嫁給有錢人的!像你這種連飯都吃不飽的窮鬼,趁早給我滾遠點!”
我感到一股屈辱感直沖腦門。
我攥緊了拳頭,恨不得一拳打過去。
可是,我能說什么呢?
她說的都是事實。
我就是個窮鬼。
沈秋月掙脫了她母親的手,她臉色蒼白,但眼神卻變得異常堅定。
“媽!你怎么能這么說他?!”
沈秋月大聲喊道,語氣里帶著一絲哭腔。
“我怎么不能說了?他一個窮鬼,能給你什么?你能跟著他過什么好日子?你是不是瘋了,竟然跟這種人說那種話?!”
她母親氣得直哆嗦,指著沈秋月的鼻子罵道。
“我告訴你,你今天要是敢跟他走,我就當沒你這個女兒!”
沈秋月的身體微微顫抖著,但她還是毫不退縮地擋在我身前。
“我就是想跟他過日子!他窮怎么了?只要他對我好,我們一起努力,日子總會好起來的!”
沈秋月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但卻異常洪亮。
她母親被氣得說不出話來,揚起手就想朝沈秋月的臉上扇去。
“住手!”
我猛地往前跨了一步,擋在了沈秋月身前,伸出手抓住了她母親揚起的手腕。
我死死地盯著她母親,一字一句地說:“阿姨,您罵我可以,但是請您不要打秋月!”
我的聲音雖然沙啞,但卻帶著一股前所未有的堅定。
她母親被我突如其來的反擊嚇了一跳,她沒想到我這個“窮鬼”竟然敢反抗。
她愣了幾秒,然后猛地抽回手,怒視著我。
“好啊你!你個窮光蛋,還敢跟我動手?我告訴你,我今天就把我女兒帶走!你這輩子都別想見到她!”
她母親拉著沈秋月的手,就想把她往外拖。
沈秋月死死地掙扎著,不肯走。
她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歉意和擔憂。
05.
“媽!我不走!我不要嫁給那些有錢的公子哥!我只喜歡他!”
沈秋月的聲音帶著哭腔,卻依然倔強。
她母親氣得臉色鐵青,用力地扯著沈秋月。
集市上的人都被這邊的吵鬧聲吸引了過來,指指點點地看著我們。
我感覺到周圍異樣的目光,但此時此刻,我顧不上這些。
我看著沈秋月被她母親拉扯著,心里焦急萬分。
我知道我不能再讓她母親這樣侮辱我,也不能讓沈秋月再受委屈。
“阿姨,您放開她!”
我再次上前,但這一次我沒有碰到她母親,只是用身體擋住了她的去路。
她母親像是看到了什么臟東西一樣,猛地后退了一步,松開了沈秋月的手。
沈秋月趁機跑到我身后,緊緊抓住了我的衣角。
“你……你給我等著!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她母親氣急敗壞地指著我,眼神里充滿了怨毒。
她狠狠地瞪了沈秋月一眼,然后轉身,氣沖沖地離開了。
沈秋月的身體還在微微顫抖著。
我轉過身,看著她通紅的眼睛,心里涌起一股說不出的憐惜。
“你沒事吧?”
我輕聲問道。
沈秋月搖了搖頭,然后抬起頭看著我,眼神里帶著一絲堅定。
“鐵生哥,我真的想跟你過日子。”
她再次說出了這句話,聲音雖然有些沙啞,但卻無比真誠。
我看著她的眼睛,心里百感交集。
這個姑娘,她沒有嫌棄我的貧困,甚至愿意為了我跟她的母親對抗。
我突然想起自己今天出門的目的——相親,尋找一個愿意跟我一起過日子的人。
而現在,這個人就在我面前。
“沈秋月,我……我家里真的很窮,我弟還……”
我再次提醒她,怕她只是一時沖動。
她打斷了我,伸出小手,輕輕地抓住了我的手。
她的手冰涼,卻帶著一股溫暖的力量。
“我知道。這些媒婆都說了。但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是不是真心想跟我過日子。”
她說著,眼神無比清澈。
我看著她,心里的那塊石頭仿佛被輕輕挪開了。
我突然有了勇氣。
“好,沈秋月,我答應你。”
我緊緊握住她的手,聲音堅定。
她臉上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像陽光一樣溫暖。
“那……你什么時候有空,我們……”
我話還沒說完,她突然做出一個噓聲的手勢。
“我媽肯定不會同意的。我們不能直接走。等我電話!”
她小聲地說道,眼神里帶著一絲狡黠。
她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紙條,快速地寫了幾個數字,然后塞到我手里。
“這是我家里的座機電話,晚上等我電話!”
她說完,沖我眨了眨眼睛,然后轉身,像只受驚的兔子一樣,飛快地跑出了集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