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我把顧景申拉黑了。
就在他發來那條消息之后。
「晚音,畢業音樂會的曲目,就用肖邦的g小調第一序事曲吧。你那首原創,不適合這種級別的舞臺。」
屏幕的光映在我毫無波瀾的臉上。
我平靜地敲下一行字。
知道了。
然后,發送,長按頭像,刪除聯系人。
動作一氣呵成,像是演練過無數遍。
手機被我倒扣在桌上,發出沉悶的一聲響。
一場持續了五年的,名為愛慕的狂熱高燒,在這一刻,徹底退了。
原來所謂的神祇跌下神壇,連聲音都不會有。
1
室友林曉推門進來,就看到我坐在鋼琴前發呆,有些意外。
「怎么不練了?顧大教授又給你施壓了?」
我笑了笑,沒說話。
我曾是整個音樂學院最讓人羨慕的學生。
只因為我的導師,是顧景申。
顧景申,三十歲便成了學院最年輕的教授和系主任,是國內古典鋼琴界公認的天才。
更是我追逐了整整五年的光。
第一次見他,是在一場音樂會。
我還是個剛入學的本科生,而他作為特邀嘉賓返場,彈了一首李斯特的《鐘》。
聚光燈下,他的手指在琴鍵上翻飛起舞,每一個音符都精準而輝煌,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不容置喙的權威感。
那一刻,我連呼吸都忘了。
我瘋了一樣地迷上了他,也迷上了那種能征服一切的古典音樂。
為了能考上他的研究生,我放棄了自己最愛的,練了十多年的爵士樂。
我把那些自由不羈的即興段落,全都替換成他所推崇的,嚴謹精準的古典技法。
我像一個狂熱的信徒,虔誠的修改著自己,只為更靠近我的神。
朋友都說我瘋了,為了一個男人,把自己最寶貴的東西都扔了。
我當時不以為然,甚至覺得這是為愛犧牲的浪漫。
我天真的以為,只要我足夠努力,足夠聽話,把自己雕琢成他喜歡的樣子,就能得到他的認可,甚至是愛。
后來,我如愿以償。
我以專業第一的成績考入他的門下,成了他最得意的學生。
我們的關系,也順理成章的,從師生變成了秘密戀人。
所有人都說,蘇晚音前途無量,有顧景申教授的偏愛,她想不成名都難。
我曾一度也這么認為。
直到兩個月前,我幫他整理書房的學術資料時,看到了一個被命名為「學生作品-可利用素材」的文件夾。
鬼使神差的,我點了進去。
里面只有一個音頻文件。
當那段熟悉的旋律響起時,我渾身的血液幾乎瞬間凝固。
那是我一年前寫給他的原創曲子,《迷途》。
一首我試圖將爵士和聲融入古典旋律的,不成熟但充滿了我所有熱情的作品。
當時他聽完,只是溫和的笑了笑,評價是:「想法不錯,但還太稚嫩,結構上不夠嚴謹。」
然后,這首曲子就石沉大海。
可現在,他靜靜的躺在他的素材庫里。
更諷刺的是,我點開修改記錄,清晰地看到了他是如何一步步,將我的《迷途》,「改良」成了另一首曲子。
他剔除了所有爵士的藍調音階,磨平了所有即興的棱角,用他最擅長的,輝煌的古典炫技手法,將它包裝成了一首全新的,完全屬于他風格的《古典變奏》。
而這首《古典變奏》,就在上個月,剛剛獲得了國際繆斯音樂大獎。
為他的履歷,再添光輝一筆。
我愣在原地,手腳冰涼。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攥住,疼到無法呼吸。
我曾以為的悉心指導,原來只是素材掠奪。
我曾引以為傲的滿腔才華,在他眼里,不過是隨時可以取用的「可利用素材」。
那晚,我第一次對他冷靜到可怕的臉上,產生了懷疑。
「顧老師,我好像在網上聽過一首曲子,跟您獲獎的《古典變奏》有點像。」我試探著問。
他正在用絲帕擦拭他那雙矜貴的手,聞言眼皮都未抬一下。
「音樂的靈感本就相通。況且你的技法和樂理,哪一樣不是我教的?晚音,你的心思,應該放在專業上,而不是這些無聊的聯想上。」
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一瞬間,我明白了。
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在乎。
或者說,在他眼里,我的一切,靈感,才華,作品,都理所當然地屬于他。
因為,我是他的學生。
2
「想什么呢?臉這么白。」
林曉在我眼前揮了揮手,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回過神,搖了搖頭,「沒什么,在想畢業音樂會的事。」
「哦對」林曉一拍腦門,「聽說顧教授前兩天剛收了個小師妹?叫什么林悅然的,大一新生,天賦高得嚇人,一來就把協奏曲的名額給搶了。」
她湊過來,壓低聲音,「晚音,你說顧教授是不是想培養新人,給你點危機感啊?」
我扯了扯嘴角。
危機感?
不,那不是危機感,那是警告。
是我那晚「不合時宜」的試探后,他給我的一個不動聲色的敲打。
他用行動告訴我,像我這樣的學生,他隨時可以再找一個。
更聽話,更有天賦,更愿意被他打磨成他想要的樣子。
而我,蘇晚音,隨時可以被替代。
我拿起手機,點開學校論壇。
最頂上的熱帖,標題鮮紅刺眼。
[天才少女林悅然橫空出世,或將成為顧景申教授下一個傳奇門生!]
帖子里,全是林悅然獲獎的履歷,和對她天賦的吹捧。
而評論區,則充滿了對我的議論。
「蘇晚音師姐是不是江郎才盡了?感覺這兩年沒什么突破啊。」
「她太想迎合顧教授的風格了,反而把自己的靈氣都磨沒了。」
「可惜了,我記得她大一的時候彈爵士很厲害的,現在匠氣太重。」
「噓,小聲點,小心被顧教授的唯粉撕了。」
我面無表情地滑著屏幕。
這些話,放在以前,每一句都像針一樣扎在我心上。
可現在,我只覺得可笑。
是我自己磨沒的嗎?
不。
是顧景申,用他那雙所謂點石成金的手,一點一點,親手扼殺的。
他一邊享受著我為他奉獻的靈感,一邊又高高在上地批判我的音樂「不入流」。
他用五年的時間,把我從一個鮮活的,熱愛音樂的女孩,變成了一個只會精準執行他指令的,沒有靈魂的演奏機器。
現在,他大概是覺得我這個機器的零件開始老化,不那么聽話了,便準備換一臺新的。
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消息。
「蘇小姐,我是林悅然。顧老師讓我跟您說一聲,明早九點,他在小演奏廳等您,要聽您過一遍畢業曲目。」
言辭禮貌,卻帶著一絲宣示主權的意味。
這是連傳話,都要用新寵來代勞了。
我看著這條消息,忽然笑了。
回復:「替我轉告顧教授,我換曲子了。」
對方幾乎是秒回:「換曲子?可是顧老師已經……」
「對,」我打斷她,「換成我自己寫的了。」
發完這句,我關掉手機,起身走向衣柜。
里面掛滿了顧景申為我挑選的,符合他審美的白色,米色長裙。
他說,彈古典樂的女孩,就該是純潔無瑕的。
我盯著那些裙子,只覺得諷刺。
我從衣柜最深處,翻出一條被我壓了五年的黑色吊帶皮裙,和一件鉚釘皮衣。
那是我十七歲時,組樂隊打架子鼓的戰袍。
鏡子里,我換上衣服,化上濃艷的煙熏妝。
那個循規蹈矩,溫婉動人的蘇晚音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眼神疏離,帶著野性的,完全陌生的自己。
或者說,這才是真正的我。
一個被我親手埋葬了五年的我。
3
第二天,我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推開了小演奏廳的大門。
顧景申正坐在臺下,而他身邊,坐著一個青春靚麗的女孩。
想必就是林悅然了。
她看到我,眼睛里閃過一絲驚艷,隨即又變成了混雜著同情和幸災樂禍的復雜神色。
顧景申的眉頭,在我出現的那一刻,就死死地擰了起來。
他的目光像手術刀一樣,從我的煙熏妝,皮衣,再到我的高跟鞋,一寸寸地刮過,眼神里的厭惡和冰冷幾乎要將我凍僵。
「蘇晚音,你穿的這是什么?」他的聲音壓抑著怒火,「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場合?」
「知道啊,」我走到舞臺中央的鋼琴前,回身看他,笑得肆意又張揚,「畢業音樂會的最后一次彩排。」
「胡鬧!」他猛地站起來,「我通知你彈肖邦,你聽不懂嗎?現在立刻回去,換掉這身衣服,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他的語氣,是命令,是施舍般的最后通牒。
仿佛我還是那個對他言聽計從,需要他來定義我穿著,定義我音樂的附屬品。
「顧教授,」我扶著鋼琴,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從今天起,我的音樂,我的人生,都由我自己定義。你,沒有資格了。」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那是一種權威被公然挑釁的震怒。
他身邊的林悅然,更是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出,看我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個瘋子。
我不再理會他,徑直在鋼琴前坐下。
手指落在冰冷的琴鍵上,我深吸一口氣。
隨即,一段狂野而充滿力量的旋律,從我指尖瞬間爆發。
那不是肖邦,更不是任何古典大師的作品。
那是我昨晚一夜未睡,寫出的,屬于我自己的歌。
我給它取名,《重生》。
我用激烈的,混合了搖滾和爵士的節奏,構建起整首曲子的骨架。
我用最尖銳,最不和諧的變位和弦,去沖撞那些他曾教給我的,所謂和諧的古典樂理。
我彈得很快,很用力,每一個音符都像一顆子彈,精準地射向臺下那個臉色越來越難看的男人。
我在控訴。
控訴他五年的精神操控。
控訴他對我才華的掠奪與踐踏。
控訴他將我的熱愛,變成了他沽名釣譽的工具。
一曲終了,我重重地砸下最后一個和弦。
整個演奏廳死一般地寂靜。
林悅然張大了嘴,忘了反應。
而顧景申,他死死地盯著我,那雙曾讓我迷戀的,彈奏出無數華美樂章的手,此刻正緊緊地攥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你……」他氣到發抖,半天只吐出一個字,「你這是在自毀前程!」
「不,」我站起身,對著他,緩緩鞠了一躬,像是在告別一場漫長的葬禮,「我這是在自救。」
說完,我沒再看他一眼,轉身,踩著高跟鞋,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演奏廳。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每一步都像在宣告我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