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明:本文情節皆為虛構,人物、地點、事件是基于藝術表達的創作,與現實無關。所用圖片并非真實人物影像,僅作輔助敘事。本文借虛構故事傳遞積極價值觀,呼吁讀者遵紀守法,弘揚友善、正義等正能量,共建和諧社會。
1992年的夏天,空氣燥熱得像一團浸了油的棉花,一點就著。
我家的氣氛,比外面的天更易燃易爆。
“李偉,我再跟你說最后一遍!”父親李永福把那只掉漆的搪瓷缸子狠狠墩在桌上,震得半杯茶水都灑了出來,“這門親事,是你爺爺在世時就定下的娃娃親!是咱們老李家欠人家肖家的情分!下個月,你就給我老老實實去定親!”
我梗著脖子,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我不!”
“你敢!”父親的眼珠子瞪得像銅鈴,布滿血絲。他那張被歲月和風霜刻滿溝壑的臉,因為憤怒而漲成了豬肝色。他是我家絕對的暴君,一個參加過南疆反擊戰的退伍老兵,他的話,在家里就是圣旨。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梗著脖子,毫不退讓,“都什么年代了?還搞包辦婚姻那一套!我連她長什么樣都不知道,憑什么要娶她?”
“就憑我是你老子!”父親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他身材不高,但常年干農活和當兵留下的底子,讓他的身板像鐵塔一樣結實,“人家肖家姑娘哪里配不上你?她爹是我的老戰友,當年在戰場上救過我的命!我拿我兒子的前程去報恩,有什么不對?”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已經有些卷邊的黑白照片,用力地摔在我面前。
“睜開你的狗眼看看!這就是你媳婦,肖涵!縣一中的高材生,長得周正,又知書達理!你個高中都考不上的臭小子,能娶到她是你的福分!”
照片上,是一個梳著兩條麻花辮的姑娘,眉清目秀,眼睛很大,但臉上沒什么表情,甚至帶著一絲和我如出一轍的、不情愿的倔強。
福分?這福分我寧可不要。
我看著父親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一股積壓了十八年的叛逆和怒火,徹底沖垮了我的理智。
“我告訴你,這親,我寧可死,也絕不會定!你想報恩,你自己去,別拿我的終身大事當還債的工具!”
“反了!反了你了!”父親氣得渾身發抖,他揚起那蒲扇般的大手,就要朝我的臉上扇過來。
母親在一旁,哭著死死抱住了他的胳膊。
“他爹,別動手!有話好好說!孩子還小……”
我冷冷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這個家,我一天也待不下去了。我必須走,必須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牢籠。
01.
我摔門而出,將母親的哭喊和父親的咆哮,都關在了身后。
傍晚的村莊,炊煙裊裊,有一種安詳的美。但在我眼里,這種安詳,不過是死水一潭的另一種說法。
我叫李偉,十八歲。我的世界,就是這個叫李家村的小地方。而我的人生,似乎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我父親,李永福,規劃得明明白白。
他是這個家的絕對獨裁者。
他的話,就是家規。他的決定,從不容任何人質疑。他信奉的是“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教育理念,我從小到大,挨的巴掌和皮帶,比吃的白面饅頭還多。
而我的母親,是一個典型的、善良而懦弱的中國傳統婦女。她愛我,心疼我,但她更怕我父親。她的角色,永遠是在我挨打后,偷偷給我送來一碗熱湯面,然后抹著眼淚說:“小偉,別跟你爹擰著干,他……他也是為你好。”
為我好?
我一點也不覺得。
我初中畢業,想去縣里上高中,將來考大學,走出這個窮山溝。父親卻說:“讀那么多書有什么用?認得幾個字就行了!你老子我大字不識一籮筐,不也照樣活得好好的?”
他不由分說,把我塞進了鎮上的農機修理廠當學徒。
兩年前,改革開放的春風吹遍大江南北,村里很多人都南下廣東去打工,據說在那邊工廠里一個月賺的錢,頂得上在家里種地一年。我也動了心思,想跟著同鄉出去闖一闖。
結果,我剛跟我爹提了一嘴,就被他用皮帶抽得三天沒下得了床。
“我們老李家的種,不能去給那些資本家當牛做馬!沒出息!”他罵道。
家里的經濟條件,其實并不算差。父親靠著他當兵時學來的本事,開了個小小的采石場,雖然辛苦,但收入在村里算是頭一份。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有底氣將我牢牢地控制在手心,認為他為我鋪就的“子承父業,娶妻生子”的道路,是全天下最好的。
而這一次的“娃娃親”,更是將他的控制欲,發揮到了極致。
肖家,在鄰縣。肖叔叔和我爹是過命的交情。據說,當年在戰場上,一顆炮彈落在他們身邊,是肖叔叔一把將我爹推開了,自己卻被彈片劃傷了腿,留下終身殘疾。
這份恩情,成了我爹心里一輩子的“債”。
現在,他要用我的婚姻,去償還這份他自認為還不清的“債”。
他從不問我愿不愿意,也從不在乎那個叫肖涵的姑娘愿不愿意。在他看來,這是天經地義、不容置疑的責任和榮耀。
我走在村頭的土路上,看著天邊最后一點晚霞被黑暗吞噬,心中充滿了無盡的悲涼和憤怒。
我的人生,難道就要像一臺被設定好程序的機器,按部就班地走下去嗎?
不,我不甘心。
02.
我在村外的河邊坐了一整夜。
河水在月光下泛著粼粼的波光,映照出我年輕卻充滿迷茫的臉。
這些年來,我和父親之間的矛盾,早已在無數件小事中,積累到了一個臨界點。
沖突的核心,是對我未來的支配權。
我渴望自由,渴望看到山外面更廣闊的世界。而父親,則用他那套陳舊的、自以為是的價值觀,給我建造了一座堅固的監獄。
我想去讀高中,他讓我去當修理工。
我想去城里打工,他把我鎖在家里。
我喜歡看一些文學雜志,夢想著有一天能寫點東西。他發現后,把我所有的書都付之一炬,罵我“不學無術,盡想些沒用的東西”。
我曾經實施過幾次“小反擊”。
十六歲那年,我偷偷攢了幾個月的零花錢,買了一張去省城的火車票,準備離家出走。
結果,剛到火車站,就被他派來的、我們采石場的兩個工人給抓了回去。
那一次,我被他用牛皮皮帶抽得皮開肉綻,在床上躺了半個月。
從那以后,他對我看得更嚴了。我的每一次反抗,換來的都是更嚴密的控制和更暴力的鎮壓。
而我的母親,這個家庭里唯一的“調解者”,她的干預,永遠是那么蒼白無力。
“他爹,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你別逼得太緊。”
“你一個婦道人家懂什么!我這是在教他做人!不把他這身反骨給敲斷了,他早晚得在外面吃大虧!”
母親的眼淚,和父親的咆哮,是我記憶里最常見的場景。
她心疼我,卻又無力反抗丈夫的權威。她的存在,非但沒能調和我們父子間的矛盾,反而讓我覺得更加孤立無援。
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只被線牽著的風箏,無論飛得多高,線頭始終牢牢地攥在父親手里。他稍微一用力,我就得乖乖地回到他身邊。
而這一次,“定親”就是他企圖給我這只風箏,拴上的最沉重的一塊石頭。他要讓我徹底斷了飛翔的念頭,老老實實地,落回這個院子里。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河邊的風帶著一絲涼意,吹得我打了個哆嗦。
我知道,我不能再坐以待斃了。我必須想一個辦法,一個能讓我光明正大地、掙脫他束縛的辦法。
一個讓他無法拒絕,甚至會引以為傲的辦法。
03.
我回了家。
不是妥協,而是戰略性的撤退。
父親見我回來,冷哼了一聲,沒再罵我,但那眼神,依舊像刀子一樣。
接下來的幾天,家里的氣氛壓抑得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
父親為了防止我再次逃跑,直接把我反鎖在了房間里。一日三餐,由我母親送到門口。
我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囚犯。
壓力在不斷地疊加。
我能聽到,父親在院子里,和特地從鄰縣趕來的肖叔叔,高聲地談笑著,商量著定親的彩禮和日期。
“老肖啊,你放心!我這兒子,就是屬驢的,脾氣犟!但人是好人!等他倆結了婚,我讓他給你當半個兒子使喚!”
“老李你說的哪里話!我們是把小涵托付給你,以后還得你們多擔待!”
他們的每一句笑聲,都像一記重錘,砸在我的心上。
我的命運,就在我被囚禁的這間屋子里,被他們用幾杯酒、幾句客套話,輕而易舉地決定了。
溝通,已經徹底失敗。
我成了一件沒有發言權的貨物,即將被明碼標價地“交易”出去。
我心中的憤怒和不甘,幾乎要將我的胸膛撐爆。我躺在床上,整夜整夜地睡不著,眼睛死死地盯著天花板。
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一個偶然的機會,出現了。
我房間的墻上,有一塊墻皮脫落了,露出了底下糊墻用的舊報紙。
那是一張1991年的《解放軍報》。
報紙上,一個醒目的征兵標語,像一道閃電,瞬間照亮了我黑暗的世界。
“保家衛國,無上光榮!一人參軍,全家光榮!”
參軍!
對啊!我怎么沒想到!
我父親是退伍老兵,他對部隊,有著一種近乎信仰般的崇敬和熱愛。在他眼里,當兵,是成為一個真正男人的唯一途徑。
如果我提出要去當兵,他會反對嗎?
他不會!他不但不會反對,甚至會覺得臉上有光,會親自敲鑼打鼓地送我去!
這,是我唯一的,也是最完美的逃生通道!
我要用他最引以為傲的東西,來反抗他強加給我的命運!
這個念頭一旦產生,就像野草一樣在我心里瘋狂地滋長。
我內心的變化,從絕望,變成了充滿希望的亢奮。我的決心,在這一刻,變得無比堅定。
我不再消沉,不再反抗,甚至開始主動配合。
當母親來送飯時,我第一次對她說:“媽,你跟爹說,我想通了。”
04.
母親把我的話傳給了父親。
那天晚上,父親第一次,親自推開了我房間的門。
他坐在我的床邊,沉默了很久,才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想通了就好。爹不會害你。”
我低著頭,裝出順從的樣子。
“爹,”我開口了,聲音有些沙啞,“我想通了,親,我可以定。”
父親的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
“但是,”我話鋒一轉,“我有一個條件。”
“什么條件?”他警惕地看著我。
我抬起頭,迎著他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而用力地說道:“我要去當兵。”
父親愣住了,顯然沒料到我會提出這個。
我趁熱打鐵,將我早已編好的說辭,一股腦地倒了出來:“爹,你總說我沒出息,像個長不大的孩子。肖家姑娘是高材生,我一個修理工,配不上她。我想去部隊里鍛煉兩年,磨煉成一個像你一樣的、真正的男子漢!到時候,我再回來,堂堂正正地娶她過門!這樣,無論是對我們老李家,還是對肖家,臉上都有光!這才是真正的門當戶對!”
這一番話,每一個字,都精準地敲在了父親的軟肋上。
“當兵”、“男子漢”、“臉上光彩”,這些詞,對他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他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復雜的情緒。有懷疑,有審視,但更多的,是一種被說動了的、掩飾不住的驕傲。
這是一個他無法拒絕的理由。反對兒子去當兵?這要是傳出去,他這個老兵的臉往哪擱?
這場父子之間的正面沖突,沒有咆哮,沒有暴力,而是一場心理上的博弈。
最終,我贏了。
“好!”他猛地一拍大腿,聲音洪亮,“不愧是我李永福的種!有志氣!我同意了!等你從部隊出來,我讓你風風光光地把媳婦娶進門!”
我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危機,以一種戲劇性的方式,被我化解了。
不可挽回的導火索已經被點燃,我逃離的計劃,正式啟動。
接下來的一個月,我表現得前所未有地順從。在父親的安排下,我和肖家,舉行了一場簡單的定親儀式。
我見到了那個叫肖涵的姑娘。她比照片上更清瘦,一直低著頭,沉默寡言。我們全程,沒有說一句話,甚至沒有一次眼神交流。
我知道,她也和我一樣,是這場包辦婚姻的犧牲品。
定親儀式一結束,我就立刻在父親的幫助下,報名參了軍。
體檢,政審,一路綠燈。
九月初,我拿到了那張紅色的入伍通知書。
離開家的那天,父親第一次,沒有罵我,也沒有板著臉。他穿上了自己那件早已褪色的舊軍裝,胸前戴著軍功章,親自把我送到了鎮上的武裝部。
臨上車前,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眶有些發紅。
“到了部隊,好好干!別給老子丟臉!”
我用力地點了下頭,轉身上了那輛開往軍營的綠色卡車。
車子開動,看著身后越來越遠的村莊,和那個站在塵土中、身姿依然挺拔的父親,我的心里五味雜陳。
但我知道,從這一刻起,我自由了。
05.
綠皮火車哐當哐當,載著我和一群同樣年輕、同樣興奮的臉龐,奔向一個未知的遠方。
這是我第一次出遠門。
我靠在窗邊,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田野和山巒,心中充滿了對新生活的向往和對未來的憧憬。
那個叫肖涵的姑娘,那場荒唐的親事,都被我遠遠地拋在了腦后。
兩天一夜后,火車抵達了目的地。
我們被一輛輛軍用卡車,拉進了一個坐落在群山之中的、巨大的軍營。
“新兵蛋子們!歡迎來到猛虎團!”
接兵的老班長,嗓門洪亮,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笑。
接下來的生活,是緊張、忙碌,甚至可以說是混亂的。
點名,分班,領裝備,理發。
當冰冷的推子在我頭頂上“嗡嗡”作響,看著鏡子里那個留著青皮寸頭、一臉傻氣的陌生小子時,我才真正意識到,我的舊生活,已經徹底結束了。
第二天,新兵連的開訓動員大會,在操場上舉行。
幾百號新兵,穿著嶄新的、還帶著折痕的軍裝,排著歪歪扭扭的隊列,站在烈日之下。
我們都在等待著,即將要“折磨”我們三個月的,新兵連教官。
大家都在底下竊竊私語,猜測著教官會是怎樣一個三頭六臂的“活閻王”。
“立正!”
一聲清脆但極具穿透力的口令,從我們側方傳來。
聲音……竟然是個女的?
所有人都愣住了,好奇地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只見一個身形高挑、穿著一身筆挺軍裝的女軍官,正邁著標準的正步,向我們走來。
她的步伐鏗鏘有力,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量過一樣精準。她戴著軍帽,帽檐壓得很低,看不清完整的臉,只能看到她緊抿的嘴唇和線條優美的下巴。
她身上,散發著一種生人勿近的、冰冷而干練的氣場。
所有新兵都看傻了。在他們想象中,教官應該是那種皮膚黝黑、肌肉發達的壯漢,怎么也想不到,會是一個女人。
她走到隊列前,站定,一個標準地轉身,面向我們。
“我叫肖涵!從今天起,擔任你們新兵連的總教官!”她摘下軍帽,露出一張英姿颯爽、不施粉黛卻異常熟悉的臉。
陽光下,她的目光如利劍一般,從我們每一個新兵的臉上一一掃過。
當她的目光,落在我臉上時,她那古井無波的眼神,第一次,出現了一絲劇烈的波動。
而我,在看清她面容的那一刻,大腦“嗡”的一聲,仿佛被投入了一顆炸彈,瞬間變成了一片空白。
我張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像見了鬼。
我下意識地抬起手,指著那個站在隊列前、身姿筆挺、讓我如遭雷擊的女教官,喉嚨里不受控制地擠出幾個字:
“怎么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