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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漢河邊撿到生死簿,發現自己命不久矣后改數,回家后卻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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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老栓覺得自己的腰又不行了。

就像一根上了年頭的老房梁,稍微受點潮,就吱吱嘎嘎地疼,像是要斷。

他扶著河邊那棵歪脖子柳樹,慢慢地坐下來,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河水渾黃,緩緩地流著,卷著岸邊的枯草,不知要流到哪里去。

這天下午,日頭沒那么毒了,他從自家的那二分菜地里出來,就想到河邊來洗洗手上的泥。

手洗干凈了,腰卻直不起來了。

他從兜里摸出煙葉,卷了一根旱煙,點上火,深吸一口,嗆得他彎下腰咳了半天,眼淚都咳出來了。

人老了,不中用了,連抽了半輩子的煙都開始欺負他。

他靠著柳樹,眼神沒什么焦點地看著河灘上的鵝卵石。

石頭縫里,好像有個四四方方的物件。

不是石頭,顏色深,像是塊爛木頭。

他閑著也是閑著,就挪著步子走了過去,想用腳把它踢到河里去。

走近了,才看清,那不是木頭,是本書。

一本線裝的老書,牛皮紙的封面,被水泡得有些發脹,邊角都磨爛了。

他彎下腰,費勁地撿了起來。

書很沉,吸飽了水。

封面上沒有字,光禿禿的。

他好奇地翻開。

里面的紙張倒是好好的,又薄又韌,水汽一浸,反而顯出一種玉一樣的質感。

紙上的字不是印的,是拿毛筆寫的,一筆一劃,力道十足。

寫的都是人名,名字后面跟著一串生辰八字,還有一串日期。

韓老栓念過幾年私塾,字還認得全。



他一頁一頁地翻。

李富貴,王二麻子,趙秀蓮……

他心里咯噔一下,這些人名他都熟,都是他們韓家村,或者鄰村的人。

他翻得快了些,手指頭有些發抖。

他看到了他爹的名字,韓大山。

后面跟著的那個日期,就是他爹咽氣的那一天,一分不差。

他又看到了他娘的名字,后面也是她走的日子。

韓老栓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手里的書像是塊燒紅的烙鐵。

他不敢再翻了,想把書扔了,可手就是不聽使喚。

鬼使神差地,他翻到了后面。

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韓老栓。

他自己的名字。

名字后面的生辰八字,也跟他娘告訴他的一模一樣。

他的眼睛死死盯住了最后那串日期。

宣統二十八年六月初九,戌時。

宣統二十八年?他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這是老黃歷的叫法,現在都叫公元了。

他掰著指頭算。

今天是……六月初七。

也就是說,后天晚上,他就得死。

一陣涼氣從腳底板竄到天靈蓋,韓老栓渾身的血都涼了。

他“撲通”一聲坐倒在河灘上,手里的書也掉在了地上。

怎么可能呢?

他雖然腰疼,咳嗽,可地里的活兒一樣沒落下,一頓還能吃兩大碗飯。

怎么就剩下兩天了?

河風吹過來,帶著一股水腥味,他卻覺得像是從冰窖里吹出來的。

他不信。

這肯定是哪個人的惡作G。

可誰會費這么大勁,把他全村人的生辰死祭都寫上去?還寫得那么準?

他又想起了他老婆翠花。

他哆哆嗦嗦地把書又撿回來,往前翻。

翻了十幾頁,他找到了。

劉翠花。

是她。

他老婆的名字。

后面的日期,是五年前的秋天,她得急病走的那天。

韓老栓的眼淚一下子就涌了上來。

他想起了五年前那個下午,翠花還靠在門口給他縫補衣裳,太陽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她一邊穿針引線,一邊跟他嘮叨。

“老栓,你看你這衣服,又在哪個鐵釘上刮破了?你慢點不行嗎?”

“強子他爹,等過兩天秋收完了,讓強子回來一趟吧,我有點想他了。”

“你這咳嗽的老毛病,也該去鎮上讓醫生瞧瞧了,別老是拖著。”

他當時只是“嗯嗯啊啊”地應著,心思還在地里的棉花上。

沒想到,到了半夜,翠花說心口疼,疼得打滾,還沒等他把村里的赤腳醫生叫來,人就沒了。

他這輩子最大的悔,就是那天下午,沒有好好地跟她說幾句話。

現在,這本不知道從哪里來的破書,清清楚楚地寫著翠花的死期。

它就像個鐵證,砸得韓老栓心里最后一絲僥幸都碎了。

這就是生死簿。

他手里拿著的,是閻王爺的賬本。

他,韓老栓,陽壽只剩下兩天了。

他坐在河灘上,從下午坐到了天黑。

蚊子在他耳邊嗡嗡地叫,他一動不動,像個泥塑的人。

他想了很多。

想到了自己這輩子,土里刨食,沒過一天好日子。

年輕的時候盼著兒子長大,兒子長大了,又盼著他成家立業。

現在兒子出息了,在城里當了個小工頭,一年到頭也回不來一次。

他守著這個空蕩蕩的老屋,還有那二分菜地,活得像個孤魂野鬼。

死了,也就死了。

土埋到脖子,什么都不知道了,也就不累了,不愁了。

可他又不甘心。

他還沒抱上孫子呢。

翠花走的時候,拉著他的手,斷斷續續地說。

“老栓……對不住……我不能陪你了……”

“你……把強子……看好……讓他……早點結婚……”

“你自個兒……也保重……別……別太累……”

他當時哭得像個孩子,只會點頭。

“我曉得了,我曉得了,你放心。”

可這五年,他什么都沒做到。

兒子韓強跟他鬧了別扭,嫌他嘮叨,嫌他管得多。

去年過年,韓強帶回來一個城里姑娘,頭發染得五顏六色,說話細聲細氣,一看就不是能下地干活的人。

他多說了兩句。

“強子,咱們是莊稼人,得找個本分媳婦,能過日子的。”

就這一句話,韓強就跟他翻了臉。

“爹,現在是什么年代了?您別老拿老眼光看人!”

“我的事不用您管!”

父子倆吵得臉紅脖子粗,那姑娘第二天就走了,韓強初三也回了城,從那以后,快一年了,一個電話都沒打回來過。

韓老栓想到這里,心就像被錐子扎了一下。

他要是就這么死了,是不是到死都見不到兒子最后一面了?

他要是死了,誰去告訴韓強?

他那個倔驢一樣的兒子,會不會連他爹的墳頭都不愿意回來看一眼?

不行。

不能就這么死了。

他答應過翠花的,要看著強子成家,要看著他過上好日子。

他得跟兒子把話說開,他不能帶著怨氣去見翠花。

韓老栓的眼睛里,慢慢地,重新聚起了光。

那是一種被逼到絕路上,野草一樣頑強的光。

他低頭,看著手里的生死簿。

這個念頭像一顆種子,在他心里瘋狂地發芽。

他能改嗎?

這是閻王爺的東西,他一個凡人,動了它,會遭天譴的。

可他又想,天譴?

他這輩子吃苦受罪,還沒受夠嗎?

老天爺要是有眼,就不會讓翠花那么早就走。

老天爺要是有眼,就不會讓他跟兒子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他怕什么天譴?

他現在唯一怕的,就是閉眼的時候,心里還揣著一輩子的遺憾。

一個瘋狂的膽子,在他胸口鼓蕩。

他要改!

他要把自己的死期,往后推一推!

他不需要多,能讓他再活個十年八年,看到兒子娶妻生子,他就心滿意足了。

到時候,他自己去跟閻王爺磕頭請罪,要打要罰,他都認了。

主意一定,韓老栓感覺渾身都有了力氣。

他站起來,腰也不那么疼了。

他得找支筆。

他翻遍了全身的口袋,只有一包煙葉和一個打火機。

筆?



莊稼人,誰身上會帶那玩意兒。

他想起來了,村東頭的小賣部有。

他揣著那本生死簿,像是揣著一個天大的秘密,朝村里走去。

夜路黑,沒有月亮,只有零星幾顆星星。

韓老栓走得很快,腳下的土路他閉著眼睛都能走。

路過王二麻子家門口,他家的狗叫了兩聲。

韓老栓心里一緊,下意識地把懷里的書抱得更緊了。

他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小賣部的門還開著,老板正在看一個黑白電視,里面咿咿呀呀地唱著戲。

“五嬸,給我拿支圓珠筆,再拿包最便宜的煙。”韓老栓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

“喲,老栓,這么晚了買筆干啥?給強子寫信啊?”老板娘是個熱心腸的寡婦。

“啊……是,是。”韓老栓含糊地應著。

他拿著筆和煙,付了錢,匆匆就走了。

他沒回家,而是又折回了河邊。

只有在這里,他才覺得安全。

他找了個背風的土坡坐下,用手攏著,點亮了打火機。

微弱的火光,照亮了生死簿上那一行屬于他的字。

韓老栓。

宣統二十八年六月初九,戌時。

他的手抖得厲害,那支嶄新的圓珠筆在他手里,比鋤頭還沉。

他試著在旁邊的空地上劃了幾下,筆是好用的。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要上戰場一樣。

他把筆尖,對準了“初九”那個“九”字。

他想改成什么呢?

改成“十九”?

不,太少了,十天能干什么?

他一咬牙,心里頭發了狠。

他要改成十年后。

宣統三十八年!

他把筆尖用力地戳下去。

“宣統二十八年”的“二”字,被他用藍色的圓珠筆油,狠狠地劃掉了。

他又在那團墨跡上,重新寫上一個歪歪扭扭的“三”字。

二十八,變成了三十八。

整整十年。

他又覺得不保險。

萬一閻王爺沒看清呢?

他又在那一串日期上,重重地畫了一個大叉,然后在旁邊,用盡了平生最大的力氣,一筆一劃地寫下了新的日期。

宣統三十八年六月初九,戌時。

寫完最后一個字,圓珠筆的筆尖“咔”地一聲斷了,墨水在他手上和書頁上,都留下了一大塊污跡。

韓老栓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氣,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做完了。



他把閻王爺的賬本給改了。

他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也許一道雷劈下來,把他劈成焦炭。

也許馬上就有牛頭馬面,從地里鉆出來,把他鎖走。

他等了半天。

什么都沒有。

風還是那樣吹,河水還是那樣流,遠處的村莊,安安靜靜。

他心里的一塊大石頭,好像落了地,又好像懸得更高了。

他把生死簿小心翼翼地合上。

這東西,不能留。

他走到河邊,掄圓了胳膊,想把它扔到河中心去。

可手舉到一半,又停住了。

他不能扔。

萬一,他改的不管用呢?

萬一,閻王爺派人來核對呢?

這東西是唯一的證據。

他得把它藏起來。

藏在一個任何人都找不到,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地方。

他想到了自己家的老地方。

他家院子里,有一口枯井。

那是他爺爺輩上傳下來的,早就沒水了,上面蓋著一塊大石板,平時用來堆放雜物。

那是全村最安全的地方。

韓老栓把生死簿揣進懷里,用衣服裹好,站起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這一次,他的腳步變得很輕快。

天,好像也沒那么黑了。

他甚至能聞到空氣里,泥土和青草的香味。

他感覺自己年輕了十歲。

他有十年的時間了。

十年,足夠他把跟兒子的關系修復好。

十年,足夠他看著兒子娶上媳婦,抱上孫子。

到時候,他就能笑著去見翠花了,告訴她,他把她交代的事,都辦妥了。

他心里盤算著。

明天,不,今晚就給強子打電話。

電話號碼他背得滾瓜爛熟,就是一直沒勇氣撥。

他要告訴強子,爹想他了。

他什么都不說了,不罵他,也不催他,就說想他了,讓他有空了,就回家來看看。

態度要軟一點。

翠花以前總說他,脾氣又臭又硬,像茅坑里的石頭。

他得改。

為了兒子,他什么都能改。

他越想越覺得有盼頭,走路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遠遠的,他看到了自己家院墻的輪廓。

那座在夜色中沉默了幾十年的老房子,今天在他眼里,突然變得親切起來。



他推開那扇虛掩著的、一推就“吱呀”亂叫的院門。

他準備先去把生死簿藏好,再去村委會,用那里的公用電話給兒子打過去。

可他的一只腳剛邁進院子,整個人就像被雷劈中了一樣,愣在了原地。

他看著眼前的景象,眼睛瞪得像銅鈴,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懷里那本比他命還重要的生死簿,“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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