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01

2001年的春天來得特別早，廠區里的槐花還沒開，傳言卻滿天飛。說什么廠子要改制，說什么要裁員，反正人心浮動的，大家上班都沒什么精神。

我叫劉建設，那年26歲，在紡織廠當技術員。說是技術員，其實就是個修機器的，一個月拿八百塊錢工資，在當時算不錯了。就是有一樣不好，我媽天天催我結婚。

“建設啊，你都26了，再不找媳婦就要打光棍了！”我媽三天兩頭這么念叨。

“媽，著什么急啊，緣分沒到。”我總是這么搪塞她。

那天下班，我照例騎著自行車往家走。路過廠區家屬樓的時候，突然聽見樓上有女人在喊：“誰來幫幫忙啊！”

我停下車，抬頭一看，五樓窗戶邊站著個女人，正是我們廠的蘇雯雯。

蘇雯雯是廠里公認的“廠花”，在車間做統計員，長得那叫一個漂亮，白白凈凈的，說話聲音也好聽。不過平時話不多，總是一副淡淡的樣子，跟誰都保持著距離。

“蘇統計員，怎么了？”我沖樓上喊。

“煤氣罐沒氣了，我一個人搬不動。”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著急。

我二話沒說，把自行車往樓下一放，就上樓了。蘇雯雯住在五樓，爬到四樓我就開始喘氣，到了五樓差點上不來氣。

“謝謝你，建設。”蘇雯雯站在門口，臉上有些不好意思，“實在是搬不動，想來想去也只有你在附近了。”

我這才知道，她竟然知道我的名字。心里美滋滋的，嘴上卻說：“應該的，應該的。”

那個空煤氣罐確實挺沉，我扛著它下樓的時候，腿都有點軟。從五樓到一樓，中間還得歇兩次。蘇雯雯跟在后面，不住地說著“慢點”、“小心”之類的話。

到了樓下，我已經累得滿頭大汗。蘇雯雯看我這樣，趕緊說：“上樓坐會兒吧，我給你倒杯水。”

這可是頭一回進蘇雯雯的家。她的房子不大，一室一廳，收拾得很干凈。墻上貼著幾張年畫，桌子上擺著幾本書，看起來挺有文化的樣子。

“你坐，我去倒水。”蘇雯雯說著就往廚房走。

我坐在沙發上，偷偷打量著她的家。突然注意到桌子上有張照片，是她和一個男人的合影，那男人穿得挺體面，看起來不像是咱們廠里的人。

“喝水。”蘇雯雯端著杯子出來了。

“謝謝。”我接過杯子，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那照片上的人是...”

蘇雯雯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臉色忽然變了變：“是...是我表哥。”

說完這話，她趕緊把照片扣過去了。

我覺得有些奇怪，但也不好多問。喝完水，我就起身告辭了。

“建設，”蘇雯雯送我到門口，“今天真是麻煩你了。”

“沒事，以后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盡管說。”我笑著說。

蘇雯雯難得地沖我笑了笑，那一笑，我感覺整個人都輕飄飄的。

02

第二天一上班，廠里就炸了鍋。

“建設昨天進蘇雯雯家了？”

“聽說待了好一會兒呢。”

“哎呀，咱們的技術員開竅了啊！”

車間里七嘴八舌地議論著，搞得我臉都紅了。

車間主任老張是個50多歲的老頭，平時最愛開玩笑。看見我進來，立馬嚷嚷開了。

“建設啊，你小子可以啊，廠花都搞定了！”老張拍著我的肩膀，“昨天是不是進人家閨房了？”

“張主任，您別瞎說，就是幫忙扛個煤氣罐。”我趕緊解釋。

“扛煤氣罐？”老張一臉壞笑，“扛煤氣罐用得著進屋喝水？”

車間里的工友們都笑了，有人起哄說：“建設，蘇雯雯長得那么漂亮，你可得抓緊啊！”

還有人說：“就是，這么好的姑娘，錯過了可就沒了。”

我被說得不知道怎么辦才好，只能低著頭干活。

中午吃飯的時候，我特意觀察了一下蘇雯雯。她還是那副淡淡的樣子，跟平時沒什么區別。不過我發現，她偶爾會看我一眼，目光中有種說不出的復雜。

下午快下班的時候，蘇雯雯突然來到我們車間。

“建設，”她走到我跟前，聲音很小，“能幫我個忙嗎？”

車間里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豎起耳朵聽。

“什么忙？”我問。

“我家水龍頭壞了，你能幫我看看嗎？”蘇雯雯的臉有些紅。

“行，下班我就去。”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蘇雯雯走后，車間里又炸了鍋。

“這還不明顯嗎？人家姑娘對咱們建設有意思！”

“建設，你可得好好把握機會啊！”

“娶了蘇雯雯，你就是咱們廠的駙馬爺了！”

大家說得我心里美滋滋的，干活都有勁了。

下班后，我真的去了蘇雯雯家。水龍頭確實壞了，不過是個小毛病，我三下五除二就修好了。

“真是謝謝你。”蘇雯雯倒了杯茶給我，“你懂得真多。”

“小意思，這點毛病算什么。”我有些得意，“以后家里有什么需要修的，隨時找我。”

蘇雯雯點點頭，然后就不說話了。我坐在那里，氣氛有些尷尬，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建設，”蘇雯雯突然開口，“廠里的人是不是在傳我們的閑話？”

“有一點，不過沒關系的。”我趕緊說，“清者自清嘛。”

蘇雯雯咬了咬嘴唇：“會不會影響你？”

“影響什么啊，”我笑了，“能被人傳閑話，說明我有福氣。”

蘇雯雯聽了這話，臉更紅了，低下頭去不說話。

那天晚上回家，我媽一見我就激動了。

“建設啊，聽說你和廠里的蘇雯雯好上了？”我媽眼睛都亮了，“那姑娘我見過，長得真漂亮！”

“媽，您別瞎傳，就是普通同事。”我嘴上這么說，心里卻美得不行。

“什么普通同事，”我媽一臉不信，“人家托王大媽打聽你的情況了。”

王大媽是我們廠區的媒婆，專門給人介紹對象，在這一帶很有名。聽說蘇雯雯托她打聽我，我心里更高興了。

“媽，您別聽風就是雨。”我嘴上謙虛，心里卻想，看來蘇雯雯對我確實有意思啊。

“建設啊，”我媽拉著我坐下，“這么好的姑娘，你可得抓緊啊。這么好的機會，錯過了就沒了。”

“知道了，媽。”我敷衍著，心里卻開始琢磨，是不是該主動一點。

03

接下來的一個多月里，蘇雯雯隔三差五就找我幫忙。今天是搬東西，明天是修東西，后天又要陪她去市里買材料。每次我都樂顛顛地去了，每次她都會很客氣地道謝，還會給我倒茶或者買點東西吃。

我發現蘇雯雯雖然對我很客氣，但總是有些心事重重的樣子。有好幾次，她想跟我說什么，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還有時候，我會發現她在偷偷觀察我，眼神中有種說不出的復雜。

廠里的傳言越來越多，有人說我們很快就要訂婚了，有人說蘇雯雯的父母已經同意了，還有人說我們已經在看房子了。

老張主任經常開玩笑說：“建設啊，什么時候請我們喝喜酒啊？”

小李是我的好哥們，私下里提醒我：“建設，蘇雯雯對你的態度有點奇怪。”

“怎么奇怪了？”我問。

“感覺她像是有什么心事，而且總是欲言又止的。你了解她的情況嗎？”小李說。

“了解什么啊，人家姑娘害羞唄。”我滿不在乎，“女孩子都這樣。”

小李搖搖頭：“我總覺得不太對勁，你小心點。”

我根本沒把小李的話當回事。在我看來，蘇雯雯對我這么好，肯定是有意思的。至于她的那些小心思，不過是女孩子的矜持罷了。

五月底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讓我下定了決心。

那天下午，我去市里辦事，回來的路上正好碰見蘇雯雯。她站在廠門口，和一個陌生男人在說話。

那個男人穿得挺體面，一身西裝，看起來不像是咱們這兒的人。兩個人說話的時候，氣氛很緊張，蘇雯雯的臉色很難看，那個男人的表情也很嚴肅。

我想過去打招呼，但是看他們談得很認真，就沒過去。遠遠地看著，那個男人好像在說什么威脅性的話，蘇雯雯一直在搖頭。

談了大概十幾分鐘，那個男人走了。蘇雯雯站在原地，看起來很沮喪。

我走過去：“雯雯，你沒事吧？”

蘇雯雯一驚，轉過身來：“建設，你什么時候來的？”

“剛到，看你好像心情不好。”我關心地問，“剛才那個人是誰啊？”

“是...是我老家的一個朋友。”蘇雯雯勉強笑了笑，“沒什么事。”

“真的沒事？我看你臉色不太好。”

“真的沒事，就是老家的一些事情。”蘇雯雯擺擺手，“走吧，一起回去吧。”

回家的路上，蘇雯雯一直很沉默。我想問她到底怎么了，但她明顯不想說，我也就沒多問。

不過，那個男人的樣子我記住了。他和蘇雯雯桌子上那張照片里的人很像，甚至可能就是同一個人。但蘇雯雯說那是她表哥，現在又說是老家的朋友，這就有些奇怪了。

晚上回到家，我媽又開始催我了。

“建設啊，人家姑娘對你這么好，你還等什么啊？”我媽著急地說，“萬一被別人搶走了怎么辦？”

“媽，著什么急啊。”我說。

“不急能行嗎？”我媽拍著桌子，“好姑娘不等人的。你看人家蘇雯雯，長得漂亮，人品好，工作也不錯，這樣的姑娘上哪找去？”

“知道了，媽。”

“光知道有什么用，得行動啊！”我媽越說越激動，“趁熱打鐵，趕緊定下來。不然夜長夢多，到時候后悔都來不及。”

我媽說得也有道理，蘇雯雯這么好的姑娘，確實應該抓緊。而且經過這一個多月的接觸，我對她的感情也越來越深了。

04

想來想去，我決定找王媒婆幫忙，正式提親。

王媒婆是我們廠區的名人，六十多歲了，專門給人介紹對象。她撮合的好姻緣沒有一百對也有八十對，在這一帶很有威望。找她幫忙提親，既正式又保險。

周五中午，我在食堂吃飯的時候，跟小李說起了這件事。

“小李，我準備找王媒婆幫忙提親。”我小聲說。

“真的假的？這么快？”小李有些驚訝。

“都一個多月了，該表態了。”我說，“今天晚上就去找王媒婆，約好了七點鐘去她家。”

“你想好了？”小李還是有些擔心，“我總覺得蘇雯雯有些不對勁。”

“能有什么不對勁的，你想多了。”我不以為然。

我們說話的時候，沒注意到蘇雯雯正好在后面排隊。她可能聽到了我們的對話，因為我無意中回頭的時候，看見她臉色變得很難看，然后匆匆離開了食堂。

當時我還以為她是不舒服，也沒多想。

下午下班后，我特意買了煙酒和一些點心，準備晚上去王媒婆家。心情既緊張又興奮，感覺人生即將迎來重大轉折。

王媒婆住在廠區后面的老宿舍樓里，那棟樓有些年頭了，樓道里光線很暗。我提著東西往樓上走，心里想著該怎么跟王媒婆說這件事。

走到王媒婆家樓下的時候，天已經有些黑了。我正準備上樓，突然有人從后面拉住了我的胳膊。

“建設！”

我回頭一看，是蘇雯雯。她臉色煞白，眼里滿是恐懼，整個人看起來很慌張。

“雯雯？你怎么在這兒？”我很驚訝。

“你別去！千萬別去！”她死死拽住我的袖子，力氣大得出奇。

“什么？”我被她的反應嚇到了，“雯雯，你怎么了？”

“建設，你聽我說，別上去！”蘇雯雯情緒激動得不像平時的她，聲音都有些顫抖。

“為什么不能去？我只是找王媒婆有點事...”我試圖掙脫她的手。

“你不能去見媒婆，不能！”她眼淚都快出來了。

我越來越糊涂了：“雯雯，到底怎么了？你告訴我啊。”

“因為我...”蘇雯雯看起來很痛苦，“因為我家里已經給我定了人！”

這話就像一個晴天霹靂，我整個人都愣住了。

“什么？定了人？”

“而且...而且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蘇雯雯徹底崩潰了，眼淚嘩嘩地流。

我感覺腦子里一片空白，手里的東西都掉了：“什么目的？”

“建設，你是好人，但你被我利用了。”蘇雯雯哭著說，“如果你知道我為什么來這里，就不會想娶我了。”

“你到底在說什么？”我徹底懵了。

蘇雯雯松開手，轉身就要走：“忘了我吧，找個真心對你好的人。”

我怎么可能就這么讓她走，一把拉住她：“不行，你必須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蘇雯雯被我拉住，知道逃不掉了，只好停下來。

“走吧，找個地方說。”她擦著眼淚，“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

05

我們來到廠區后面的小樹林里，這里平時沒什么人來，很安靜。

“現在可以說了吧？”我著急地問，“到底是怎么回事？”

蘇雯雯坐在一棵樹下，低著頭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開始斷斷續續地講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