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敲打著玻璃窗，發出單調而急促的節拍聲。

何若曦放下手中的咖啡杯，透過客廳的百葉窗縫隙望向對面的陽臺。那里又出現了熟悉的一幕——一床潔白的被褥正在雨中飄擺，仿佛在嘲笑著常識和邏輯。

她皺起眉頭，這已經是第五次了。

每當天空陰沉下雨的時候，對門那個從未謀面的鄰居總會在陽臺上晾曬被褥。而第二天雨停后，那些本該濕透的布料卻干爽如初，仿佛從未經歷過雨水的洗禮。

何若曦握緊了手中的杯子，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今天，她決定要找到答案。

01

搬到這棟老舊公寓樓已經三個月了。

何若曦選擇這里并非因為喜歡，而是因為便宜。作為一名剛畢業的平面設計師，微薄的收入讓她只能在城市邊緣尋找落腳之處。這棟建于九十年代的住宅樓雖然設施陳舊，但勝在安靜，正適合她這種需要專注創作的人。

樓道里總是彌漫著一股陳舊的霉味，墻皮在多處剝落，露出里面發黃的水泥。電梯時常故障，她已經習慣了爬樓梯上十二層。每次經過各家門口時，她都能聽到不同的生活聲響——電視里的新聞播報聲、夫妻間的爭吵聲、孩子的哭鬧聲。

唯獨對門，總是安靜得令人不安。

何若曦第一次注意到對門的異常，是在一個月前的雨夜。那天她加班到很晚，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中。透過客廳的窗戶，她無意中瞥見對面陽臺上晾著一床鮮紅色的被套。

當時她只是覺得奇怪——誰會在下雨天晾被子？但疲憊讓她很快忘記了這個細節。

直到第二天早上，她再次經過窗邊時，那床被套依然掛在那里，在明媚的陽光下隨風輕擺。最奇怪的是，它看起來完全沒有被雨水打濕過的痕跡，甚至連一點水漬都沒有。

何若曦站在窗前盯著看了很久，試圖找到合理的解釋。也許是防水材質？或者陽臺上有遮雨棚？但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對面的陽臺似乎是開放式的，并沒有任何遮擋物。

接下來的幾周里，這種現象反復出現。每當天空飄起雨絲，對門的陽臺上就會出現各種被褥——有時是藍色的床單，有時是花色的被套，有時是純白的毛毯。它們在雨中飄擺著，像是在進行某種神秘的儀式。

而第二天，它們總是干燥整潔，仿佛雨水從未碰觸過它們。

何若曦開始刻意觀察對門的動靜。她發現那戶人家的作息極其規律——每天早上七點，會有腳步聲從門內傳出，但她從未在樓道里遇見過那個人。每天晚上九點左右，門內會響起電視的聲音，音量很小，只有在樓道里特別安靜的時候才能聽到。

除此之外，那里就像一個空房子。

何若曦試圖從物業那里打聽對門住戶的信息，但得到的回答模糊不清。物業管理員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對面啊？住了很久了，一個挺安靜的人。"他這樣回答，然后就轉移話題，不愿多談。

"是男是女？做什么工作？"何若曦追問。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你問這些干什么？"管理員的眼神變得警惕起來。

何若曦只好作罷，但心中的疑惑卻越來越重。

她開始在網上搜索各種可能的解釋。有人說某些特殊材質的布料具有疏水性，雨水無法滲透；有人說可能是視覺錯誤，那些被褥實際上是被雨淋濕了，只是在陽光下干得很快；還有人開玩笑說也許那是鬼魂在晾曬冥界的被褥。

但這些解釋都無法說服何若曦。她是學設計的，對色彩和材質比較敏感。那些被褥看起來就是普通的棉質制品，沒有任何特殊之處。而且，即使干得再快，總該留下一些水漬痕跡吧？

隨著觀察時間的延長，何若曦發現了更多細節。那些被褥總是在雨勢最大的時候出現，仿佛故意要接受雨水的洗禮。它們掛的位置也很特別，總是在陽臺的最外側，完全暴露在雨水之中。

更奇怪的是，她從未見過有人去收取這些被褥。它們似乎會在某個瞬間自動消失，然后在下一個雨天重新出現。

02

今天的雨下得格外大。

何若曦坐在電腦前，試圖專心完成一個logo設計，但注意力總是被窗外的雨聲吸引。她時不時地抬頭望向對面，等待著那熟悉一幕的出現。

下午三點左右，果然不出所料。

一床淡黃色的被套出現在對門的陽臺上，在狂風暴雨中劇烈擺動著。雨水如瀑布般傾瀉而下，那床被套完全暴露在雨幕之中，按理說應該在幾分鐘內就被徹底浸透。

何若曦放下手頭的工作，拿起望遠鏡仔細觀察。

這是她上周特意買的，為了更清楚地看清對面的情況。透過鏡頭，她能清晰地看到雨滴打在被套上濺起的水花，能看到被套因為風力而扭曲變形的樣子。一切都顯得那么真實，那么正常。

但她知道，明天早上這一切都會變得不正常。

雨一直下到晚上十點才停。何若曦守在窗邊，想要看看那床被套是何時消失的。但奇怪的是，直到她困得眼皮打架，那床被套依然掛在那里，在夜色中隱約可見。

第二天一早，何若曦急忙跑到窗邊查看。

果然，那床被套還在那里，但它看起來完全干燥，甚至在晨光中還閃著柔和的光澤。沒有任何被雨水浸泡過的痕跡，沒有任何濕潤的跡象。

何若曦感到一陣頭暈。這已經超出了她理解的范圍。

她決定采取更直接的行動。

中午時分，何若曦敲響了對門的房門。她已經想好了說辭——自己是新搬來的鄰居，想要認識一下周圍的住戶。這是很正常的社交行為，不會引起懷疑。

"咚咚咚。"

敲門聲在空曠的樓道里回響，顯得格外清晰。

沒有回應。

何若曦等了一會兒，又敲了幾下。

"有人在嗎？我是對門的鄰居。"她提高了音量。

依然沒有回應。但她確信里面有人——剛才經過樓道時，她明明聽到了電視的聲音。

何若曦貼近門板，仔細傾聽里面的動靜。確實有很輕微的聲音傳出，像是有人在走動，但腳步聲異常輕柔，幾乎聽不見。

"您好？我只是想認識一下鄰居。"她再次開口，語氣盡量顯得友善。

這次，里面的聲音完全停止了。連電視聲都沒有了，整個房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何若曦感到一陣寒意從脊背升起。她有種被暗中觀察的感覺，仿佛門內有一雙眼睛正透過貓眼盯著她。

她在門前又站了幾分鐘，但對方顯然沒有開門的意思。最終，她只能悻悻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回到家后，何若曦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正常人聽到鄰居敲門，即使不想開門，也會回應一聲吧？這種徹底的沉默反而顯得很奇怪。

她開始在網上搜索這棟樓的相關信息，想要了解更多背景。在一個本地論壇上，她找到了一些零散的討論。

有人提到這棟樓建造時發生過事故，有工人從高處墜落身亡。也有人說樓里曾經發生過一起自殺案件，但具體細節語焉不詳。還有人聲稱在深夜聽到過奇怪的聲音，像是有人在樓道里拖拽重物。

但這些都是網絡傳言，真假難辨。何若曦沒有找到任何官方的記錄或新聞報道。

晚上，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雨又開始下了，她能聽到雨滴敲打玻璃的聲音。她知道，明天早上對面的陽臺上又會出現新的被褥，依然干燥如新。

這個循環似乎永遠不會結束。

何若曦突然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既然對方不愿意開門見面，那她就想辦法親眼看看那些被褥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要進行一次跟蹤。

03

連續三天，何若曦都在觀察對門的作息規律。

她發現對方每天早上七點準時出門，腳步聲會在樓道里響起，然后傳來電梯的運行聲。晚上九點左右，同樣的腳步聲會再次響起，對方回到家中。

但奇怪的是，何若曦從未在樓道里遇見過這個人。她曾經故意在早上七點左右在樓道里等候，但對方似乎有某種察覺能力，總是能避開她。

有一次，她聽到腳步聲響起，立刻開門查看，但樓道里空無一人。電梯顯示正在下降，說明剛才確實有人乘坐。

何若曦開始懷疑對方是故意在躲避她。

為了驗證這個猜測，她制定了一個更周密的計劃。她要在對方不知情的情況下，觀察那些雨天晾曬的被褥到底發生了什么。

周四的天氣預報顯示會有大雨。何若曦提前請了假，準備進行一次全天候的觀察。她在客廳里架設了一臺數碼相機，調整好角度對準對面的陽臺，設置為延時拍攝模式。

同時，她也準備了望遠鏡和筆記本，打算詳細記錄每一個細節。

上午十點，天空開始飄起雨絲。何若曦端著咖啡坐在窗邊，等待著熟悉的一幕。

十一點半，雨勢漸大。對面的陽臺依然空空如也。

何若曦有些疑惑。按照之前的規律，被褥應該在雨剛開始的時候就出現了。難道今天有什么不同？

下午一點，暴雨如注。何若曦透過望遠鏡仔細觀察對面的陽臺，突然發現了異常。

在陽臺的角落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在移動。那不是被褥，而是一個模糊的人影。

何若曦調整望遠鏡的焦距，想要看得更清楚。但雨勢太大，玻璃上的雨滴嚴重影響了視線。她只能隱約看到一個身影在陽臺上緩慢移動著，似乎在擺弄什么東西。

就在這時，一床深藍色的被褥突然出現在陽臺上。

何若曦屏住呼吸，緊緊盯著那個人影。但雨幕太厚，她無法看清對方的面容和具體動作。那個人影似乎在被褥旁邊站了一會兒，然后就消失在陽臺深處。

"終于看到了。"何若曦興奮地自言自語。

她終于確認了一點——那些被褥確實是有人在操作的，不是什么超自然現象。但這反而讓她更加疑惑。為什么要在雨天晾被褥？為什么第二天會完全干燥？

整個下午，何若曦都守在窗邊觀察。那床被褥在暴雨中劇烈擺動著，看起來已經被徹底浸透。但對面陽臺上再也沒有出現人影。

傍晚時分，雨勢逐漸減小。何若曦看到對面的陽臺里亮起了燈光，有人影在房間里移動。但那個人始終沒有出現在陽臺上，那床被褥依然在那里孤獨地飄擺著。

晚上十點，雨完全停了。何若曦決定徹夜守候，看看那床被褥是何時消失的。

她泡了濃咖啡，調暗了房間里的燈光，在黑暗中靜靜觀察著對面。

午夜時分，對面的燈光熄滅了。樓道里陷入寂靜，只有遠處偶爾傳來汽車駛過的聲音。

何若曦強打精神繼續觀察。那床被褥在夜色中隱約可見，像一個幽靈般懸掛在那里。

凌晨兩點左右，何若曦突然發現對面的陽臺里出現了微弱的光亮。不是電燈的光，而是類似蠟燭的橘黃色光芒。

她連忙舉起望遠鏡，但光線太暗，什么都看不清楚。那點光芒在陽臺深處閃爍著，時明時暗，像是有人在舉著蠟燭走動。

幾分鐘后，光芒消失了。

何若曦揉了揉疲憊的眼睛，再次看向陽臺。那床被褥還在那里，在夜風中輕微擺動著。

她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看錯了。也許剛才的光芒只是錯覺，或者是其他樓層窗戶的反光。

凌晨四點，何若曦實在困得睜不開眼睛。她決定先休息一會兒，設了鬧鐘在六點鐘叫醒自己。

當鬧鐘響起時，天空已經泛起魚肚白。何若曦急忙跑到窗邊查看。

那床被褥還在那里，但它看起來完全干燥，在晨光中散發著柔和的光澤。沒有任何被雨水浸泡過的痕跡。

何若曦感到一陣眩暈。她明明看到那床被褥在暴雨中被徹底淋濕，為什么現在會完全干燥？

她查看了數碼相機的拍攝記錄，希望能從照片中找到答案。但讓她失望的是，由于雨勢太大和光線不足，大部分照片都很模糊，無法看清具體細節。

唯一清晰的幾張照片顯示，那床被褥確實在雨中劇烈擺動著，看起來已經被完全浸透。但沒有拍到任何人影或異常現象。

何若曦陷入了深深的困惑。她需要更直接的證據，需要更近距離的觀察。

04

周末的早晨，何若曦做了一個重要決定。

她要想辦法進入對面的樓層，近距離觀察那個神秘的陽臺。這棟樓是對稱結構，每層都有兩戶人家，她可以找借口到對面那層去看看。

上午十點，何若曦換上一身得體的衣服，手里拿著一份精心準備的調查問卷。她打算冒充市場調研員，挨家挨戶進行訪問。這樣既能接近目標樓層，又不會引起懷疑。

她先從低樓層開始，逐漸向上。大部分住戶都比較配合，雖然有些不耐煩，但還是會回答幾個問題。何若曦趁機觀察每戶人家的陽臺情況，想要找到一些對比和參照。

所有的陽臺看起來都很正常。有些晾著衣服，有些擺著花盆，有些堆放著雜物。沒有任何異常之處。

十二樓是她的目標樓層。何若曦深吸一口氣，按響了對面那戶人家的門鈴。

"您好，我是市場調研公司的工作人員，想了解一下您對社區服務的滿意度。"她露出職業化的微笑。

門內傳來腳步聲，但門沒有打開。

"不需要，謝謝。"一個低沉的男聲從門內傳出。聲音聽起來很年輕，但帶著一種疲憊和警惕。

"只需要幾分鐘時間，不會打擾您太久的。"何若曦繼續說道。

"我說了不需要。"聲音變得有些不耐煩。

何若曦沒有放棄。她從包里拿出一份精美的小冊子，故意弄出一些聲響。

"這里有一些社區改進的建議，我想您會感興趣的。比如關于陽臺使用規范的新政策。"

門內突然安靜下來。

幾秒鐘后，門鎖轉動的聲音響起。門緩緩打開了一條縫，一只眼睛從門縫里窺視著她。

"什么陽臺政策？"那個男聲問道。

何若曦心中一喜，她的策略奏效了。

"是關于陽臺晾曬物品的新規定。據說有些住戶在不合適的天氣晾曬被褥，影響了樓體美觀。"她故意這樣說道。

門縫突然關閉了。

何若曦聽到門內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似乎有人在房間里快速移動著。過了一會兒，腳步聲停止了，房間里重新陷入寂靜。

"先生？您還在嗎？"何若曦輕聲詢問。

她等了幾分鐘，但對方顯然不打算再開門了。何若曦只好轉向另一戶人家。

這戶人家是一位六十多歲的老太太，姓趙。她很熱情地邀請何若曦進屋，詳細回答了所有問題。何若曦趁機觀察這戶人家的陽臺情況。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對面那個神秘住戶的陽臺。現在是大晴天，陽臺上空空如也，看起來和普通陽臺沒有任何區別。

"趙阿姨，您對面那戶鄰居怎么樣？"何若曦故作隨意地問道。

老太太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奇怪。

"對面啊……"她看了看陽臺的方向，壓低了聲音，"那戶人家很奇怪的。"

"怎么奇怪？"何若曦心中一動。

"他們總是在下雨天晾被子。你說這不是有病嗎？雨天晾被子能干嗎？"老太太搖頭嘆息，"而且從來不和鄰居打招呼，神神秘秘的。"

"您見過那戶人家的主人嗎？"

"見過幾次，是個年輕男人。長得挺帥的，但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有時候半夜還能聽到他在陽臺上走來走去的聲音。"

何若曦的心跳加快了。

"半夜在陽臺上走動？"

"是啊，特別是下雨的晚上。我有時候失眠，就能聽到對面傳來腳步聲。還有一次，我半夜起來上廁所，看到他在陽臺上點蠟燭。大半夜的點什么蠟燭啊，嚇人得很。"

何若曦想起昨天晚上看到的那團橘黃色光芒，原來真的是蠟燭。

"他一個人住嗎？"

"應該是吧。我從來沒見過其他人。不過……"老太太猶豫了一下，"有時候晚上能聽到他在房間里說話，像是在和什么人對話。但我從來沒見過有客人來訪。"

何若曦感到一陣寒意。一個人在房間里自言自語，這聽起來很不正常。

"您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嗎？做什么工作？"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他很少出門，即使出門也是早出晚歸的。我猜可能是做夜班工作的。"

何若曦又聊了一會兒，獲得了更多信息。據老太太說，那個男人搬來大概有半年時間了，一直獨來獨往。最奇怪的是，他似乎只在雨天才會在陽臺上活動，平時陽臺上從來看不到人影。

告別了熱心的趙阿姨，何若曦回到自己的房間。她把今天獲得的信息整理了一遍，開始分析這個神秘鄰居的行為模式。

一個年輕男人，獨居，作息時間異常，只在雨天晾曬被褥，半夜在陽臺上點蠟燭走動，有時候自言自語。

這些行為綜合起來，讓何若曦想到了一種可能性——這個人可能有心理疾病。也許雨天晾被褥對他來說有某種特殊的意義，是一種強迫行為或儀式行為。

但這仍然無法解釋為什么那些被褥在雨中不會被淋濕。

何若曦決定采取更直接的行動。她要找機會近距離觀察那些被褥，親手觸摸它們，驗證它們是否真的干燥。

05

機會來得比預想的要快。

周二的天氣預報顯示會有雷陣雨，何若曦提前做好了準備。她穿上深色的衣服，準備了手電筒和相機，甚至還買了一副夜視望遠鏡。

下午四點，天空開始烏云密布。何若曦坐在窗邊，緊緊盯著對面的陽臺。

五點半，第一滴雨落下。

何若曦屏住呼吸，等待著那熟悉的一幕。

六點整，一床白色的毛毯出現在對面的陽臺上。這次出現得比平時更突然，何若曦甚至沒有看到有人走到陽臺上。那床毛毯就像憑空出現一樣，在雨中靜靜飄擺著。

何若曦立刻舉起夜視望遠鏡觀察。透過綠色的視野，她能清楚地看到雨滴打在毛毯上的情景。毛毯在風雨中劇烈擺動著，看起來已經被完全浸透。

但就在這時，何若曦發現了一個令人震驚的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