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夕陽西下,整個石溝村籠罩在一片金黃的光影中。
程靜宜站在村口那棵老槐樹下,行李箱就放在腳邊,她的臉上沒有離別的不舍,反而帶著一絲冷意。圍攏過來的村民們竊竊私語,氣氛緊張得像要下雨前的烏云。
村支書馮志剛拿著一張皺巴巴的紙,清了清嗓子說:"程老師,這些年你在我們村教書,村里也是有付出的,房子給你住,水電都免費,還有..."
"說重點。"程靜宜打斷了他的話,聲音平靜如水。
"總共三十八萬,這是你該給村里的費用。"馮志剛的聲音有些顫抖。
程靜宜聽完,緩緩轉(zhuǎn)過身,嘴角勾起一個冷笑。那笑容在夕陽的映照下顯得格外詭異,讓在場的村民都感到一陣寒意。
"我等的就是這一天!"
她的話音剛落,所有人都愣住了。這句話里藏著什么秘密,沒有人知道,但每個人都感覺到了不祥的預(yù)兆。
01
十五年前的那個秋天,程靜宜第一次踏進(jìn)石溝村的時候,心中滿懷著改變山區(qū)教育的理想。
她剛從師范大學(xué)畢業(yè),年僅二十三歲,懷著一腔熱血報名參加了支教計劃。當(dāng)汽車在崎嶇的山路上顛簸了整整一天后,她終于到達(dá)了這個偏僻的小村莊。
石溝村坐落在秦嶺深處,四面環(huán)山,只有一條蜿蜒的土路通往外界。村里總共不到三百人,大部分都是留守的老人和孩子。年輕人都外出打工去了,留下的孩子們渴望知識的眼神深深觸動了程靜宜的心。
村支書馮志剛那時候還是個三十多歲的壯年男子,熱情地接待了這位年輕的女教師。
"程老師,你能來我們村,真是我們的福氣啊!"馮志剛搓著手說道,臉上堆滿了笑容,"我們給你準(zhǔn)備了最好的房子,就在學(xué)校旁邊,水電都給你接好了。"
程靜宜看著眼前這個簡陋的村小學(xué),心中五味雜陳。學(xué)校只有三間教室,墻皮斑駁脫落,窗戶上的玻璃破了好幾塊,用塑料布糊著。操場就是一片黃土地,連個籃球架都沒有。
"孩子們都在等著你呢。"馮志剛指著教室里探頭探腦的小腦袋們說道。
程靜宜走進(jìn)教室,看到二十幾個孩子坐在破舊的課桌前,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她的心瞬間軟了,所有的困難在這些純真的眼神面前都變得微不足道。
"老師好!"孩子們齊聲喊道,聲音清脆而響亮。
"同學(xué)們好!"程靜宜回應(yīng)道,眼中涌起了淚花。她知道,這一聲"老師好"將改變她的一生。
那天晚上,程靜宜住進(jìn)了村里為她準(zhǔn)備的房子。房子雖然簡陋,但很干凈,村民們還特意給她鋪了新被褥,桌上放著幾個蘋果,是村里最好的招待了。
她坐在昏黃的燈光下,給遠(yuǎn)在城里的父母寫信:"爸媽,我到了,這里的孩子們太可愛了,我決定好好教他們,讓他們也能像城里的孩子一樣有機會走出大山。"
窗外秋蟲鳴叫,遠(yuǎn)山如黛,程靜宜看著滿天星斗,心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她怎么也想不到,十五年后的今天,她會以這樣的方式離開這個曾經(jīng)深愛的地方。
02
程靜宜很快就融入了石溝村的生活。
每天清晨,她總是第一個到學(xué)校,打掃教室,準(zhǔn)備教具。她發(fā)現(xiàn)孩子們的基礎(chǔ)很差,有些五年級的學(xué)生連簡單的加減法都不會,更別說寫字了。但她沒有氣餒,而是制定了詳細(xì)的教學(xué)計劃,從最基礎(chǔ)的拼音和數(shù)字開始教起。
"韓曉彤,你再試試這個字。"程靜宜耐心地握著一個小女孩的手,一筆一畫地教她寫"山"字。
韓曉彤是村里最聰明的孩子之一,但因為家庭貧困,差點輟學(xué)在家?guī)兔Ω苫睢3天o宜主動找到她的奶奶韓秋蘭,勸說老人讓孩子繼續(xù)上學(xué)。
"韓奶奶,曉彤這孩子聰明著呢,將來一定能考上大學(xué),走出大山。"程靜宜坐在韓秋蘭家的炕頭上,誠懇地說道。
韓秋蘭搖著頭嘆氣:"程老師,不是我不想讓孩子讀書,實在是家里困難啊。她爸媽都在外面打工,一年到頭寄不回幾個錢,我一個人帶著她,連吃飯都成問題。"
程靜宜聽了,心中一陣酸楚。她想了想,從包里掏出自己剛發(fā)的工資:"韓奶奶,這些錢您先拿著,給曉彤買些學(xué)習(xí)用品,剩下的貼補家用。孩子的教育不能耽誤。"
韓秋蘭看著程靜宜手中的錢,眼中涌出淚花:"程老師,這怎么行?你一個外地人,圖什么呀?"
"我圖孩子們有個好前程。"程靜宜握住老人粗糙的手,"相信我,曉彤將來一定會有出息的。"
就這樣,程靜宜不僅用自己的工資資助貧困學(xué)生,還想方設(shè)法改善學(xué)校的條件。她寫信給城里的朋友,募集圖書和文具;她利用周末時間家訪,了解每個孩子的家庭情況;她甚至自己掏錢給學(xué)校買了一臺二手電腦,讓孩子們第一次接觸到了外面的世界。
村民們看在眼里,感動在心里。馮志剛經(jīng)常在村民大會上夸獎程靜宜:"咱們村能有程老師,真是祖墳冒青煙了。你們看看,哪個支教老師能像她這樣用心?"
然而,程靜宜并沒有注意到,在村民們感激的目光背后,有些人的眼神開始變得復(fù)雜起來。特別是馮志剛,他看向程靜宜的眼神中,除了感激,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算計。
秋去冬來,程靜宜的第一個支教年即將結(jié)束。按照規(guī)定,她可以選擇回城,也可以選擇繼續(xù)留下。
"程老師,你真的要走嗎?"韓曉彤拉著程靜宜的衣角,眼中滿含不舍。
程靜宜蹲下身子,輕撫著孩子的頭發(fā):"老師不走,老師要陪著你們一起成長。"
這個決定,改變了所有人的命運。
03
程靜宜決定續(xù)簽支教合同的消息傳開后,整個石溝村都沸騰了。
村民們自發(fā)組織了一個簡單的歡送會,實際上是挽留會。大家圍坐在村委會的院子里,篝火熊熊燃燒,映紅了每個人的臉龐。
"程老師,你真是我們村的恩人??!"村民李大嬸激動地說道,"我家二娃自從跟你學(xué)習(xí)后,變化太大了,以前連自己名字都寫不好,現(xiàn)在能背好多古詩呢!"
"是啊,程老師,你就是我們村的福星!"其他村民紛紛附和。
馮志剛站起身來,舉著酒杯說道:"程老師,我代表全村人感謝你!你放心,只要你在我們村一天,我們就把你當(dāng)親人看待。你的事就是我們村的事!"
程靜宜被這份真摯的感情深深打動,她站起身來,聲音有些哽咽:"謝謝大家,能為石溝村的孩子們做點事,是我的榮幸。我會一直努力下去的。"
然而,就在這溫馨的氛圍中,程靜宜沒有注意到馮志剛眼中一閃而過的精光。他悄悄走到一邊,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縣里嗎?我是石溝村的馮志剛。程老師決定繼續(xù)留下來了,你們看看能不能給我們村申請一些教育扶持資金?畢竟我們村為了留住這么好的老師,也是付出了很多..."
電話那頭傳來爽快的回復(fù):"這個好辦,你們村能留住支教老師,說明工作做得好。我們會考慮給你們村一些特殊政策支持的。"
馮志剛掛斷電話,嘴角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他開始意識到,程靜宜不僅僅是一個老師,更是一個能為村里帶來實際利益的"金字招牌"。
接下來的幾年里,程靜宜全身心投入到教學(xué)工作中。她的學(xué)生們成績突飛猛進(jìn),石溝村小學(xué)在全縣的排名從倒數(shù)第一躍升到前十名。這個成績引起了縣教育局的關(guān)注,各種榮譽和獎勵紛至沓來。
"程老師,縣里又給我們村撥了十萬塊錢的教育專項資金。"馮志剛興奮地告訴程靜宜,"還說要把我們村作為教育扶貧的典型來宣傳呢!"
程靜宜聽了很高興:"那太好了,這些錢正好可以用來改善學(xué)校的條件,給孩子們買更多的教學(xué)設(shè)備。"
"當(dāng)然,當(dāng)然。"馮志剛連連點頭,但眼神有些閃爍,"不過程老師,這些錢的使用還需要村委會統(tǒng)一規(guī)劃,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用在刀刃上的。"
程靜宜沒有多想,她信任這些樸實的村民,更信任馮志剛這個看起來憨厚的村支書。她不知道的是,從那時起,一張無形的網(wǎng)已經(jīng)悄悄張開,而她,正是網(wǎng)中央的那只不知情的飛鳥。
04
時間如流水般逝去,程靜宜在石溝村一待就是八年。
這八年里,她見證了太多的變化。韓曉彤考上了縣里的重點中學(xué),成為村里第一個走出大山的孩子;李大嬸的二娃也順利升入了初中,成績在全年級名列前茅;更讓人欣慰的是,越來越多的家長開始重視孩子的教育,不再讓孩子早早輟學(xué)。
然而,程靜宜也開始注意到一些奇怪的現(xiàn)象。
"馮書記,學(xué)校的電腦怎么還是那臺舊的?不是說縣里撥了??钜陆虒W(xué)設(shè)備嗎?"程靜宜在一次村委會會議上提出了疑問。
馮志剛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但很快恢復(fù)了笑容:"程老師,你不知道,這些錢要統(tǒng)一規(guī)劃使用。村里還有很多地方需要建設(shè),不能只顧著學(xué)校一個地方啊。"
"可是這是教育專項資金,應(yīng)該??顚S貌艑?。"程靜宜堅持道。
"程老師,你是外地人,不了解我們農(nóng)村的情況。"村會計老王插話道,"村里的事情盤根錯節(jié),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再說,你在這里吃住都是免費的,村里也是有成本的。"
程靜宜聽了這話,心中涌起一陣不快。她來這里支教,從來沒有想過要村里給她什么回報,相反,她還經(jīng)常自掏腰包幫助貧困學(xué)生?,F(xiàn)在卻被人說成是占了村里的便宜,這讓她感到很委屈。
"老王,你這話說得不對。"韓秋蘭站了出來,"程老師這些年為我們村付出了多少,大家心里都有數(shù)。她不僅不要我們的錢,還經(jīng)常自己掏錢幫助孩子們。"
"就是,程老師是我們村的恩人,怎么能這么說話?"其他幾個村民也紛紛為程靜宜辯護(hù)。
馮志剛見狀,連忙打圓場:"好了好了,大家都別爭了。程老師的貢獻(xiàn)我們都看在眼里,老王剛才說話不合適。不過程老師,村里的財務(wù)確實比較復(fù)雜,你就別操心了,專心教書就行。"
程靜宜看著馮志剛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心中升起一絲警覺。她開始意識到,這個看似憨厚的村支書,可能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簡單。
那天晚上,程靜宜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窗外秋風(fēng)蕭瑟,吹得樹葉沙沙作響,就像她此刻紛亂的心情。
她想起剛來村里時的初心,想起孩子們渴望知識的眼神,想起村民們最初的淳樸和善良。什么時候開始,一切都變了味道?
第二天一早,程靜宜決定去縣教育局了解一下情況。她要弄清楚,這些年來到底有多少教育資金撥給了石溝村,這些錢又都用到了哪里。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離開村子的那一刻,馮志剛的電話就打到了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