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特阿拉伯的烈日下，我從未想過一個意外的瞬間會改變我的整個人生。

那是在麥加圣城的一個普通工作日，我正在為一家國際工程公司處理基礎(chǔ)設(shè)施項目的技術(shù)問題。作為一名中國工程師，我已經(jīng)在這里工作了兩年，以為自己早已熟悉了這里的文化和禁忌。

但命運總是在你最不經(jīng)意的時候給你致命一擊。

當那陣突如其來的沙漠風暴襲來時，當我本能地伸手去扶那個即將摔倒的黑袍身影時，當她的面紗在風中飛舞而我的手無意中觸碰到時——我看到了一雙我此生難忘的眼睛。

那一刻，時間仿佛靜止了。

而她說出的那句話，更是讓我的世界徹底顛覆："按照我們的傳統(tǒng)，你已經(jīng)看到了我的臉，就必須對我負責。"

01

麥加的清晨總是被祈禱聲喚醒的。

我站在酒店房間的窗前，看著遠處朝圣者如潮水般涌向圣寺的方向，心中涌起一種說不出的敬畏感。兩年的沙特工作經(jīng)歷讓我對這個神秘的國度有了更深的理解，但我知道，作為一個外國人，我永遠只能是這片土地上的過客。

"李工，準備出發(fā)了嗎？"

同事王建國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打斷了我的沉思。我整理了一下工作服，拿起安全帽和工具包。今天我們要去檢查城市供水系統(tǒng)的一個關(guān)鍵節(jié)點，這是我們公司承接的麥加基礎(chǔ)設(shè)施改造項目的重要組成部分。

"來了。"我應(yīng)了一聲，推門而出。

王建國是個四十多歲的老工程師，在中東工作了十幾年，對這里的風土人情了如指掌。他看著我，眼中帶著某種我讀不懂的復雜表情。

"小李，今天的工作地點比較特殊，"他一邊走向電梯一邊說道，"是在圣寺附近的一個供水站。那里的宗教氛圍很濃厚，你要格外小心，不要做出任何可能冒犯當?shù)厝说呐e動。"

我點了點頭。這樣的提醒我已經(jīng)聽過無數(shù)次了，但我知道王工是為我好。在沙特，特別是在麥加這樣的圣城，任何文化上的不敏感都可能帶來嚴重的后果。

車子在麥加的街道上穿行，兩旁是典型的阿拉伯建筑風格的房屋，白色的墻壁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刺眼。街上的行人大多穿著傳統(tǒng)的長袍，女性更是從頭到腳被黑色的罩袍包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

"你知道嗎，小李，"王建國突然開口，"我在這里工作這么多年，見過不少因為文化沖突而惹麻煩的外國人。有些是因為不了解宗教禁忌，有些是因為對女性的不當舉動。在這里，男女之間的界限是非常嚴格的。"

"我明白的，王工。"我回答道，心中卻有些不以為然。我覺得自己已經(jīng)足夠謹慎了。

車子停在了一個看起來很普通的建筑前，這里就是我們今天要檢查的供水站。建筑周圍是一片開闊的空地，遠處能看到圣寺的尖塔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

我們開始了例行的設(shè)備檢查工作。這個供水站雖然不大，但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它為麥加城的一大片區(qū)域提供清潔的飲用水，包括許多朝圣者聚集的地方。

正當我專心致志地檢查一個水壓表時，天空突然暗了下來。我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厚厚的云層正在快速聚集，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壓抑的感覺。

"看起來要有沙塵暴了。"王建國皺著眉頭說道，"我們得加快速度。"

然而，天氣的變化比我們預想的要快得多。不到十分鐘，狂風就開始呼嘯，黃沙漫天飛舞。我們趕緊收拾工具，準備撤到室內(nèi)避一避。

就在這時，我看到不遠處有一個黑色的身影在風中搖擺，似乎隨時都可能摔倒。那是一個女性，從她的穿著可以判斷她是當?shù)厝恕?/p>

風越來越大，那個女性顯然無法保持平衡了。出于本能，我放下手中的工具，快步朝她跑去。

"小心！"我大聲喊道，但我的聲音完全被風聲掩蓋了。

就在她即將摔倒的那一刻，我及時趕到，伸手去扶她。然而，狂風正好在這時刮起了她的面紗，而我的手在試圖幫助她保持平衡時，無意中碰到了她的臉頰。

那一瞬間，時間仿佛靜止了。

我看到了一張美麗得令人窒息的臉龐——深邃的棕色眼睛，精致的五官，還有因為驚訝而微微張開的嘴唇。她的皮膚在陽光下呈現(xiàn)出健康的小麥色，整個人散發(fā)著一種獨特的魅力。

但更讓我震驚的是她眼中的表情——不是憤怒，不是羞恥，而是一種復雜的情緒，其中包含著驚訝、困惑，還有一絲我無法解讀的東西。

"對不起！"我趕緊收回手，同時幫她重新整理面紗。"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幫助你。"

她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用那雙美麗的眼睛靜靜地看著我。風依然在呼嘯，沙塵依然在飛舞，但在我們之間，仿佛有一種奇異的寧靜。

"你是中國人？"她終于開口，聲音輕柔得像羽毛。

"是的。"我點了點頭，心跳得厲害。

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說出了那句改變我命運的話："按照我們的傳統(tǒng)，你已經(jīng)看到了我的臉，就必須對我負責。"

02

我以為她在開玩笑。

"什么？"我愣愣地看著她，完全不明白她話中的含義。沙塵暴依然在肆虐，但她的話語卻比這惡劣的天氣更讓我感到不安。

她重新調(diào)整了面紗，只露出一雙眼睛，但我能感覺到她在認真地看著我。"我叫阿米娜，"她說道，"你呢？"

"李明。"我機械地回答，腦子里還在消化她剛才說的話。

"李明，"她重復了一遍我的名字，聲音中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味。"你知道在我們的傳統(tǒng)中，如果一個男人看到了未婚女子的臉，意味著什么嗎？"

我搖了搖頭，心中涌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這意味著他必須娶她，否則這個女子就會被認為是不潔的，再也無法嫁給別人。"她的聲音很平靜，但我能聽出其中隱含的嚴肅。

"但是..."我想要解釋，想要說這只是一個意外，但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我想起了王建國的警告，想起了這兩年來我對沙特文化的了解。在這個保守的國度，有些傳統(tǒng)確實是不容違背的。

"你不相信？"阿米娜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

這時，王建國跑了過來，他的臉上滿是擔憂。"小李，你在干什么？快過來！"

我看了看阿米娜，又看了看王建國，心中充滿了矛盾。我想要離開，但又覺得這樣做對阿米娜不公平。

"我必須走了。"我對阿米娜說道。

"我理解，"她點了點頭，"但這件事不會就此結(jié)束的。我會讓我的家人知道這件事。"

她的話讓我心中一緊。我知道在沙特，家族的力量是不容小覷的，特別是在涉及家族榮譽的問題上。

"阿米娜，我們能不能..."我想要說些什么，但她已經(jīng)轉(zhuǎn)身離開了。她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沙塵暴中，只留下我一個人站在那里，心中充滿了困惑和不安。

"小李！"王建國的聲音更加急切了。"你在跟誰說話？"

我跑回到王建國身邊，他拉著我進了供水站的室內(nèi)。"你剛才在外面干什么？我看到你在跟一個女人說話？"

"我..."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我看到有人要摔倒，就去幫了一下。"

王建國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小李，你要明白，在這里，男女之間的接觸是非常敏感的話題。你有沒有..."

"我碰到了她的臉。"我打斷了他的話，決定實話實說。

王建國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什么？你說什么？"

"是意外，"我趕緊解釋，"風把她的面紗吹起來了，我想幫她，結(jié)果..."

"完了。"王建國坐在了一張椅子上，用手捂住了臉。"小李，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嗎？"

"她說按照他們的傳統(tǒng)，我必須對她負責。"我把阿米娜的話重復了一遍。

王建國抬起頭看著我，眼中滿是同情。"小李，你可能惹上大麻煩了。在沙特，特別是在像麥加這樣的圣城，這種事情是非常嚴重的。如果那個女孩的家族是保守派，他們可能會..."

"會怎么樣？"我急切地問道。

"最好的情況，你可能會被驅(qū)逐出境。最壞的情況..."王建國沒有說完，但我能從他的表情中讀出答案。

沙塵暴漸漸平息了，但我心中的風暴才剛剛開始。我想起了阿米娜的眼睛，那雙美麗而復雜的眼睛。我想起了她的聲音，平靜中帶著某種我無法理解的情緒。

"王工，"我終于開口，"如果真的像她說的那樣，我該怎么辦？"

王建國長嘆了一口氣。"這要看那個女孩的家族是什么態(tài)度了。如果他們真的堅持傳統(tǒng)，那你可能只有兩個選擇：要么娶她，要么離開沙特。"

"娶她？"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連她都不了解，怎么可能娶她？"

"在這里，了解不了解并不重要，"王建國搖了搖頭，"重要的是傳統(tǒng)和榮譽。"

我們在沉默中完成了剩下的工作檢查。回到酒店的路上，我的腦海中一直浮現(xiàn)著阿米娜的身影。她說她會讓家人知道這件事，這意味著什么？她的家人會如何反應(yīng)？

更讓我困惑的是，為什么她的眼中沒有憤怒？按理說，一個保守的穆斯林女性被陌生男子看到臉龐，應(yīng)該感到羞恥和憤怒才對。但阿米娜的眼中，我看到的卻是別的東西。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無法入睡。窗外的麥加城燈火通明，朝圣者們的祈禱聲時斷時續(xù)地傳來。我想起了阿米娜的話，想起了她的眼神，心中涌起一種前所未有的復雜情緒。

我不知道的是，在城市的另一端，阿米娜也在失眠。她坐在自己房間的窗前，看著遠處的圣寺，心中同樣充滿了矛盾和困惑。

第二天一早，我剛到辦公室，就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

"李明先生嗎？"電話那頭是一個男人的聲音，說著流利的英語。

"是的，我是李明。"

"我是阿卜杜拉·哈桑，阿米娜的哥哥。我想我們需要談?wù)劇?

03

阿卜杜拉·哈桑約我在麥加市中心的一家咖啡廳見面。

這是一家專門接待外國人的咖啡廳，裝修風格融合了傳統(tǒng)阿拉伯元素和現(xiàn)代設(shè)計。我提前十分鐘到達，選擇了一個角落的座位，心中忐忑不安。

阿卜杜拉準時出現(xiàn)了。他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身材高大，穿著得體的西裝，看起來受過良好的教育。他的眼神銳利，但并不充滿敵意。

"李明先生，"他在我對面坐下，直接了當?shù)卣f道，"我想我們都知道為什么要見面。"

"關(guān)于昨天的事情，我想解釋一下..."我開始說道。

"不用解釋，"阿卜杜拉擺了擺手，"阿米娜已經(jīng)告訴我了事情的經(jīng)過。她說你是在幫助她，這是一個意外。"

我有些意外他的態(tài)度。"那么..."

"但是，"阿卜杜拉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意外不意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而且有人看到了。"

"有人看到了？"我的心沉了下去。

"我們的鄰居哈立德大叔看到了整個過程。他已經(jīng)把這件事告訴了社區(qū)里的其他人。"阿卜杜拉端起咖啡，慢慢地喝了一口。"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我搖了搖頭，但心中已經(jīng)有了不祥的預感。

"這意味著阿米娜的名譽已經(jīng)受到了影響。在我們的社區(qū)里，現(xiàn)在每個人都知道有一個外國男人看到了她的臉。"阿卜杜拉的聲音很平靜，但我能感受到其中的嚴重性。

"我很抱歉，"我真誠地說道，"我不想給她帶來任何麻煩。"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阿卜杜拉點了點頭，"但問題是，現(xiàn)在該怎么辦？"

我們沉默了一會兒。咖啡廳里的其他客人在輕聲交談，服務(wù)員在忙碌地工作，一切都顯得那么正常。但我知道，我的生活已經(jīng)不再正常了。

"你了解我們的文化嗎？"阿卜杜拉突然問道。

"一些，"我回答，"但顯然不夠深入。"

"在我們的傳統(tǒng)中，一個女人的臉是她最私密的部分，只有她的丈夫和家人才能看到。"阿卜杜拉解釋道，"當一個外人看到了她的臉，特別是在有證人的情況下，這個女人就被認為是'不潔'的。"

"但這太不公平了，"我忍不住說道，"這明明是一個意外。"

"公平不公平，這不是我們現(xiàn)在討論的重點，"阿卜杜拉搖了搖頭，"重點是，根據(jù)我們的傳統(tǒng)，你現(xiàn)在有責任娶阿米娜。"

"娶她？"我?guī)缀跏敲摽诙觯?但我連她都不了解。而且，我是中國人，她是穆斯林，我們的文化差異太大了。"

"這些都是可以克服的問題，"阿卜杜拉說道，"重要的是，如果你不娶她，她就再也無法嫁給別人了。她會成為家族的恥辱，一輩子都要承受這種痛苦。"

我感到頭暈?zāi)垦！＿@一切都太荒謬了，就像是一場噩夢。"如果我拒絕呢？"

阿卜杜拉的眼神變得冷峻起來。"那么我們就只能通過其他方式來維護家族的榮譽了。"

雖然他沒有明說，但我明白他的意思。在這個保守的社會里，家族榮譽比什么都重要。

"我需要時間考慮，"我說道。

"當然，"阿卜杜拉點了點頭，"但不能太久。社區(qū)里的流言蜚語每天都在增加，對阿米娜的傷害也在增加。"

他站起身來，準備離開。"還有一件事，李明先生。"

"什么？"

"阿米娜想見你。"

"見我？為什么？"

"她說她想親自跟你談?wù)勥@件事。"阿卜杜拉留下了一個地址，"明天下午三點，在這個地方。記住，要有女性家屬陪同，這是規(guī)矩。"

看著阿卜杜拉離開的背影，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困惑和壓力。我來沙特工作，是為了積累海外工作經(jīng)驗，為了更好的職業(yè)發(fā)展。我從未想過會卷入這樣的文化沖突中。

回到酒店，我把這次談話的內(nèi)容告訴了王建國。他聽完后，長時間地沉默著。

"小李，"他最終開口，"你現(xiàn)在面臨的不僅僅是一個個人問題，還可能影響到我們整個項目團隊。"

"我知道，"我苦笑道，"但我不知道該怎么辦。"

"你有考慮過真的娶她嗎？"王建國問道。

"怎么可能？"我搖了搖頭，"我們連語言都不通，文化背景完全不同。而且，我在中國還有..."

我突然停住了。我想起了在中國的女朋友小雨。我們交往了三年，一直在討論結(jié)婚的事情。如果我真的娶了阿米娜，那小雨怎么辦？

"你在想什么？"王建國問道。

"我在想，如果我真的這樣做了，我就再也回不去了。"我說道，"我的生活，我的計劃，我的一切都會改變。"

那天晚上，我給小雨打了個電話。她正在北京的家中，聲音聽起來很疲憊。

"明哥，你最近怎么樣？工作還順利嗎？"她問道。

"還好，"我猶豫了一下，"小雨，如果有一天我不能回國了，你會怎么辦？"

"什么意思？"她的聲音突然變得警惕起來，"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煩了？"

"沒有，我只是假設(shè)。"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一切。

"明哥，你說話怎么這么奇怪？"小雨的聲音中帶著擔憂，"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

我想告訴她真相，但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我怎么能告訴她，我可能要娶一個素不相識的沙特女人？她會怎么想？

"沒什么，我只是有點想家了。"我撒了個謊。

"那你就早點回來啊，"小雨的聲音溫柔起來，"我等你。"

掛斷電話后，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我面臨著一個不可能的選擇：要么傷害阿米娜，要么背叛小雨。

第二天下午，我按照約定的時間來到了阿卜杜拉給我的地址。這是一個傳統(tǒng)的阿拉伯庭院，四周是高高的圍墻，中間是一個小花園。

阿米娜已經(jīng)在等我了。她坐在花園的一角，身邊坐著一個年長的女性，應(yīng)該是她的親屬。她依然穿著黑色的罩袍，只露出一雙眼睛。

"你來了。"她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種復雜的情緒。

"是的。"我在她對面坐下，心跳得很快。

"我想跟你道歉，"她突然說道，"為昨天的事情，為給你帶來的麻煩。"

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你為什么要道歉？這不是你的錯。"

"如果我更小心一點，如果我不在那個時候出現(xiàn)在那里..."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阿米娜，"我打斷了她，"這是一個意外，沒有人需要為此道歉。"

她抬起頭看著我，那雙美麗的眼睛中閃爍著淚光。"但是現(xiàn)在，我們都被困在這個傳統(tǒng)的牢籠里了。"

04

"你覺得這是牢籠？"我看著阿米娜，試圖從她的眼神中讀出更多的信息。

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輕聲說道："你知道我多大了嗎？"

"不知道。"我搖了搖頭。

"二十六歲。"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苦澀，"在我們這里，這個年齡還沒有結(jié)婚的女人已經(jīng)被認為是老姑娘了。"

坐在她身邊的年長女性——我猜是她的姑姑或者阿姨——用阿拉伯語說了幾句什么。阿米娜點了點頭，然后轉(zhuǎn)向我。

"我的姑姑提醒我不要說太多，"她翻譯道，"但我想讓你了解真相。"

"什么真相？"

"我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阿米娜的話讓我震驚。"三年前，有一個年輕人意外地看到了我的臉。他的家族和我的家族協(xié)商了很久，最后他同意娶我。"

我屏住了呼吸。"然后呢？"

"然后他在婚禮前一天逃跑了。"阿米娜的聲音很平靜，但我能感受到其中隱藏的痛苦。"他說他不能娶一個他不愛的女人，即使這意味著要承擔道德和法律的后果。"

"所以你現(xiàn)在..."

"所以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貼上了標簽。社區(qū)里的人都知道我是一個'不潔'的女人，一個被男人拋棄的女人。"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怒，"沒有人愿意娶我，我成了家族的負擔。"

我開始理解她的處境了。在這個保守的社會里，一個女人的名譽一旦受損，就很難恢復。而阿米娜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一次這樣的痛苦，現(xiàn)在又要面對第二次。

"那你為什么還要堅持這個傳統(tǒng)？"我問道，"你明明知道這對你不公平。"

她的姑姑又說了幾句阿拉伯語，語氣聽起來有些嚴厲。阿米娜回應(yīng)了幾句，然后轉(zhuǎn)向我。

"我的姑姑說我不應(yīng)該質(zhì)疑傳統(tǒng)，"她解釋道，"但我想告訴你，我也曾經(jīng)反抗過。"

"反抗過？"

"三年前那件事之后，我試圖說服我的家人放棄這些陳舊的觀念。我告訴他們，時代已經(jīng)變了，女人應(yīng)該有選擇自己命運的權(quán)利。"阿米娜的聲音中帶著一種堅定，"但你知道結(jié)果是什么嗎？"

我搖了搖頭。

"我的父親病倒了。醫(yī)生說是因為家族榮譽受損而引起的心臟病。我的母親每天以淚洗面，說我給家族帶來了恥辱。我的兄弟們在社區(qū)里抬不起頭來。"她的聲音開始顫抖，"所以我妥協(xié)了。我接受了這個現(xiàn)實，即使它對我不公平。"

我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感。這不僅僅是一個關(guān)于傳統(tǒng)和現(xiàn)代的沖突，更是一個關(guān)于個人選擇和家族責任的兩難困境。

"阿米娜，"我輕聲說道，"如果我娶了你，你會幸福嗎？"

這個問題讓她愣住了。她看著我，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幸福？"她重復著這個詞，仿佛這是一個她很久沒有考慮過的概念。"我不知道什么是幸福。我只知道，如果你不娶我，我就會成為家族永遠的恥辱，一輩子都要承受這種痛苦。"

"但這不是一個好的結(jié)婚理由。"我說道。

"在我們這里，愛情不是結(jié)婚的必要條件，"她說道，"責任和義務(wù)才是。"

我們陷入了沉默。花園里的噴泉在輕柔地流淌，鳥兒在樹枝上歌唱，一切都顯得那么寧靜。但我的內(nèi)心卻充滿了掙扎。

"李明，"阿米娜突然開口，"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如果拋開所有的傳統(tǒng)和壓力，如果我們是在一個完全不同的環(huán)境中相遇，你會喜歡我嗎？"

這個問題讓我措手不及。我看著她的眼睛，那雙美麗而深邃的眼睛，心中涌起一種奇異的感覺。

"我不知道，"我誠實地回答，"我們甚至沒有機會真正了解彼此。"

"那么，"她說道，"如果你愿意，我們可以試著了解彼此。"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在做出最終決定之前，我們可以花一些時間相處，看看我們是否合適。"她的提議讓我意外，"當然，這必須在適當?shù)谋O(jiān)督下進行，符合我們的文化規(guī)范。"

她的姑姑聽到這話，立即用阿拉伯語說了一大串話，語氣聽起來很不贊成。阿米娜和她爭論了幾句，最后姑姑搖了搖頭，但沒有再說什么。

"我的姑姑認為這樣做不合適，"阿米娜解釋道，"但我覺得，如果我們要結(jié)婚，至少應(yīng)該嘗試了解彼此。"

我被她的坦誠打動了。在這個保守的環(huán)境中，她能夠提出這樣的建議，需要很大的勇氣。

"好吧，"我說道，"我們可以試試。"

阿米娜的眼中閃過一絲欣喜，雖然她的臉被面紗遮住，但我能感受到她的微笑。

"那么，"她說道，"我們從哪里開始？"

"也許你可以告訴我一些關(guān)于你自己的事情，"我建議道，"你的興趣愛好，你的夢想，你對生活的看法。"

"我的夢想？"她重復著這個詞，仿佛這是一個她很久沒有思考過的概念。"我曾經(jīng)夢想成為一名醫(yī)生。"

"曾經(jīng)？"

"是的，曾經(jīng)。"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遺憾，"我在大學里學的是醫(yī)學，成績很好。但是三年前那件事之后，我的家人認為我應(yīng)該留在家里，不要拋頭露面。所以我放棄了學業(yè)。"

"你后悔嗎？"

"每天都后悔，"她毫不猶豫地回答，"但我沒有選擇。"

我開始理解阿米娜的處境了。她不僅僅是傳統(tǒng)文化的受害者，更是一個被剝奪了夢想和選擇權(quán)的女性。她的痛苦不僅來自于社會的偏見，更來自于對自己失去的人生的哀悼。

"如果我們結(jié)婚，"我試探性地問道，"你還想繼續(xù)你的醫(yī)學夢想嗎？"

她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但隨即又暗淡下去。"那不可能的。我已經(jīng)離開學校三年了，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我的家人不會同意的。他們認為女人的職責就是照顧家庭和丈夫。"

"但如果你的丈夫支持你呢？"我問道。

她看著我，眼中閃過一絲希望。"你會支持我嗎？"

"如果我們真的結(jié)婚，"我說道，"我希望你能追求自己的夢想。"

這句話似乎觸動了她內(nèi)心深處的某個地方。她的眼中涌出了淚水，但這次不是痛苦的眼淚，而是感激和希望的眼淚。

"謝謝你，"她輕聲說道，"即使你最終選擇不娶我，我也會記住你今天說的話。"

我們的談話被她姑姑的咳嗽聲打斷了。她用阿拉伯語說了幾句話，意思顯然是時間到了。

"我必須走了，"阿米娜站起身來，"但我希望我們還能再見面。"

"當然，"我也站了起來，"我們還有很多需要了解的。"

看著她離開的身影，我心中涌起一種復雜的情緒。我開始意識到，這不僅僅是一個關(guān)于文化沖突的問題，更是一個關(guān)于兩個人命運的問題。阿米娜不是一個抽象的文化符號，她是一個有血有肉的女人，有著自己的夢想、痛苦和希望。

而我，也不再是一個置身事外的觀察者。我已經(jīng)被卷入了這個故事，成為了其中的一個重要角色。

05

接下來的幾天里，我的生活完全被這件事占據(jù)了。

白天，我努力專注于工作，但心思總是飄到阿米娜身上。我想起她說過的話，想起她眼中的希望和絕望，想起她被迫放棄的醫(yī)學夢想。

王建國注意到了我的心不在焉。"小李，你最近工作狀態(tài)不太好啊。"他在檢查完一個水泵后對我說道。

"我在想那件事，"我坦誠地回答。

"想出結(jié)果了嗎？"

"還沒有。"我搖了搖頭，"王工，你覺得我應(yīng)該怎么辦？"

王建國沉思了一會兒。"小李，我在中東工作這么多年，見過不少類似的情況。有些人選擇逃避，有些人選擇面對。但無論怎么選擇，都要承擔相應(yīng)的后果。"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要想清楚什么對你最重要。是你在中國的生活，還是這里的責任。"王建國拍了拍我的肩膀，"但記住，無論你做什么決定，都要為此負責。"

那天下午，阿卜杜拉又給我打了電話。

"李明先生，我聽說你和阿米娜見過面了。"

"是的。"

"她對你的印象很好，"阿卜杜拉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意外，"她說你是一個善良的人。"

"她也給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我說道，這是實話。

"那么，你考慮得怎么樣了？"

"我還需要更多的時間。"

"時間不多了，李明先生。社區(qū)里的流言越來越多，對阿米娜的傷害也越來越大。"阿卜杜拉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我希望你能盡快做出決定。"

"我明白。"

"還有一件事，"阿卜杜拉說道，"如果你決定娶阿米娜，你需要皈依伊斯蘭教。這是必須的。"

這個要求讓我震驚。"皈依伊斯蘭教？"

"是的。在沙特，穆斯林女性不能嫁給非穆斯林男性。這是法律規(guī)定。"

掛斷電話后，我感到更加困惑了。皈依宗教不是一個可以輕易做出的決定，這意味著我要改變自己的信仰，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甚至改變自己的身份認同。

那天晚上，我又給小雨打了電話。

"明哥，你最近怎么了？"她一接通電話就問道，"你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

"工作有點累。"我撒了個謊。

"那你要注意身體啊。對了，我有個好消息告訴你。"她的聲音突然變得興奮起來。

"什么好消息？"

"我被提升為部門主管了！"她高興地說道，"而且公司說，如果我表現(xiàn)好，明年可能會派我到海外工作。也許我們能在國外相聚呢！"

我的心沉了下去。小雨對未來充滿了期待，而我卻在考慮一個可能會徹底改變我人生軌跡的決定。

"明哥，你怎么不說話？"小雨問道。

"我在聽，"我勉強回答，"恭喜你。"

"明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她的聲音變得擔憂起來，"你最近說話總是心不在焉的。"

我想告訴她真相，但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我怎么能告訴她，我可能要娶另一個女人？她會怎么想？她會原諒我嗎？

"沒什么，我只是想你了。"我又撒了個謊。

"我也想你。"她的聲音溫柔起來，"明哥，等你回來，我們就結(jié)婚好嗎？"

這句話像一把刀一樣刺進了我的心里。"好。"我機械地回答。

掛斷電話后，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我愛小雨，我們有著共同的語言、文化背景和人生規(guī)劃。但現(xiàn)在，我卻面臨著一個不可能的選擇。

第二天，我收到了阿米娜的一條短信。她說她想再見我一面，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我。

我們約在了上次見面的那個庭院。這次，阿米娜身邊沒有她的姑姑，只有一個年輕的女性，看起來像是她的朋友。

"謝謝你愿意再來見我，"阿米娜說道。

"你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我？"

"是的。"她的聲音有些顫抖，"我想告訴你一些關(guān)于我自己的事情，一些我從來沒有告訴過別人的事情。"

我等待著她繼續(xù)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