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黃昏，夕陽西下，把整個老舊小區都染成了金黃色。

68歲的林秀英拖著一只破舊的行李箱，站在單元樓下，回頭望了一眼三樓那扇緊閉的防盜門。

她的手里緊緊攥著一張小紙條，上面用稚嫩的字跡寫著九個字。

這九個字，讓她剛才還在樓梯間哭泣的眼淚瞬間干涸，讓她原本佝僂的背脊重新挺直。

林秀英深深吸了一口氣，轉身離開了這個她住了二十年的家。

01

三個月前，林秀英還是這個家里最忙碌的人。

清晨五點半，鬧鐘還沒響，她就已經在廚房里忙活開了。熬粥、煎蛋、炒菜，一個人要準備四口人的早餐。

"媽，豆漿別放糖，我在減肥。"兒媳婦張麗華穿著睡衣走進廚房，語氣里帶著淡淡的嫌棄。

"好的，我記住了。"林秀英連忙點頭，小心翼翼地把豆漿盛到另一個杯子里。

張麗華撇了撇嘴，走到餐廳坐下，開始刷手機。

兒子林建國匆匆忙忙地走出臥室，一邊系領帶一邊說："媽，我今天要出差，可能要一個星期才回來。家里的事你多照看著點。"

"知道了，路上小心。"林秀英忙從廚房走出來，想幫兒子整理一下領帶。

林建國卻已經走到了門口，頭也不回地說："我走了，晚了要遲到。"

門"砰"的一聲關上，屋子里瞬間安靜下來。

十歲的孫女林小雨從房間里跑出來，撲到奶奶懷里："奶奶，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你不要我了。"

林秀英心頭一暖，輕撫著孫女的頭發："傻孩子，奶奶怎么會不要你呢？來，先吃早飯，要不然上學要遲到了。"

"奶奶做的早飯最香了。"林小雨甜甜地笑著，在餐桌旁坐下。

張麗華抬頭看了一眼，冷冷地說："小雨，以后少吃這些油膩的東西，你看你都胖成什么樣了。"

林小雨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小手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林秀英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輕聲說："小雨正在長身體，多吃點沒關系的。"

"你懂什么？現在的孩子都要從小控制體重，你這樣慣著她，以后怎么辦？"張麗華的聲音明顯提高了幾度。

林秀英不敢再說話，只是默默地給孫女夾菜。

送走孫女上學后，家里只剩下婆媳兩人。張麗華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林秀英開始收拾餐具。

"媽，我和建國商量過了，想把這套房子賣了，換個大點的。"張麗華突然開口。

林秀英手里的碗差點掉在地上："賣房子？這是我們的家啊。"

"什么我們的家？房產證上寫的是建國的名字，他是我老公，當然聽我的。"張麗華站起來，走到林秀英面前，"而且你一個老太婆，住這么大的房子也是浪費。"

"那我住哪里？"林秀英的聲音有些顫抖。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們會給你找個養老院的。"張麗華說得輕描淡寫，仿佛在討論今天吃什么。

林秀英感覺天旋地轉，她扶著墻壁，努力讓自己站穩："建國同意了？"

"他當然同意了，不然我能跟你說嗎？"張麗華回到沙發上，繼續看她的電視劇。

林秀英站在廚房門口，看著這個她精心打理了二十年的家，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這套房子是她和老伴當年砸鍋賣鐵買下的，為了供兒子上大學，老伴累死累活，五十歲就得了心臟病。臨終前，老伴握著她的手說："秀英，這個家以后就靠你了。"

如今，這個家卻要把她趕出去。

02

接下來的幾天，林秀英明顯感覺到家里的氣氛變了。

張麗華不再跟她說話，連基本的招呼都沒有。每天早上起來，看到林秀英在廚房忙活，就會"哼"一聲，然后故意很大聲地關門。

林小雨也察覺到了異常，吃飯的時候偷偷問奶奶："奶奶，媽媽是不是生你氣了？"

林秀英強撐著笑容："沒有，媽媽只是心情不好而已。"

"那為什么她都不跟你說話了？"林小雨的眼睛里滿是困惑。

張麗華放下筷子，冷聲說："小孩子別多管閑事，好好吃你的飯。"

林小雨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問。

晚上，林建國出差回來了。一進門，張麗華就拉著他進了臥室，門關得嚴嚴實實的。

林秀英在客廳里看電視，但注意力全在臥室里的對話上。雖然聽不清具體說什么，但能感覺到張麗華的聲音越來越激動。

過了一個小時，臥室門開了。林建國走出來，臉色很難看。

"媽，我們需要談談。"林建國坐在林秀英對面，避開她的眼神。

林秀英關掉電視，等待著兒子開口。

"是這樣的，麗華覺得現在房子太小了，想換個大點的。但是我們手頭資金不夠，需要把這套房子賣了。"林建國的聲音很小，像是在背書。

"那我呢？"林秀英直視著兒子的眼睛。

林建國終于抬起頭，眼神中閃過一絲愧疚："我們會給你找個好的養老院，那里有專門的護工照顧，比在家里還舒服。"

"我不想去養老院。"林秀英的聲音很堅定。

"媽，你要理解我們的難處。我和麗華都要工作，小雨也要上學，實在沒時間照顧你。養老院里有同齡人，你也不會孤單。"林建國試圖說服母親。

林秀英站起來，走到陽臺邊，看著外面的夜景："這個家是我和你爸一起建起來的，你爸去世的時候，把你們都托付給了我。現在你們長大了，成家了，就要把我送走嗎？"

"媽，你別這么說，我們不是不要你，只是..."林建國的話說到一半就停住了。

張麗華從臥室里走出來，語氣強硬地說："媽，我們已經決定了。下個月就開始看房子，你最好提前做好心理準備。"

林秀英轉過身，看著這個兒媳婦，眼神中滿是失望："麗華，我哪里做錯了嗎？這些年來，我幫你們帶孩子，做家務，從來沒有抱怨過。"

"這是你應該做的。"張麗華毫不客氣地回答，"你住在我們家，吃我們的，用我們的，幫忙做點事不是應該的嗎？"

"我住在我們家？"林秀英苦笑一聲，"這是我的家，我和你公公辛辛苦苦買下的房子。"

"房產證上寫的是建國的名字，從法律上說，這就是我們的房子。"張麗華得意地說。

林秀英感覺心如刀絞，她看向兒子，希望他能說句話為自己辯護。

但林建國只是低著頭，一言不發。

這個夜晚，林秀英徹夜未眠。她坐在床邊，翻看著老相冊。照片里的一家人其樂融融，兒子還是個孩子的時候，總是膩在她身邊，叫她"最好的媽媽"。

如今，這個"最好的媽媽"卻要被趕出家門。

03

第二天早上，林秀英照常起來做早飯。

她想，也許昨晚只是一時沖動，兒子兒媳會改變主意的。畢竟，血濃于水，他們不會真的這么狠心。

但現實很快就粉碎了她的幻想。

張麗華起床后，直接把手機遞給林秀英："我已經聯系了幾家養老院，你看看哪個比較滿意。"

林秀英接過手機，屏幕上是幾家養老院的介紹。看著那些陌生的環境和價格標簽，她的手開始顫抖。

"我不去。"林秀英把手機還給張麗華。

"由不得你。"張麗華收起手機，"房子已經開始掛牌了，中介說最快一個月就能賣掉。"

林小雨從房間里跑出來，聽到這話，立刻問道："媽媽，你們要賣掉我們的房子嗎？"

"是啊，我們要換個更大更漂亮的房子。"張麗華摸摸女兒的頭。

"那奶奶呢？奶奶也一起搬到新房子嗎？"林小雨天真地問。

張麗華和林建國對視了一眼，都沒有回答。

林小雨似乎意識到了什么，眼中閃過一絲恐慌："奶奶，你不會離開我吧？"

林秀英蹲下來，抱住孫女："奶奶永遠不會離開小雨的。"

張麗華冷哼一聲："別對孩子撒謊了。"

接下來的日子，家里的氣氛越來越壓抑。中介陸續帶人來看房，每次有陌生人在家里走來走去，林秀英都感覺像刀子在心上割。

林小雨也變得沉默寡言，經常一個人躲在房間里。

有一天，林秀英去給孫女送牛奶，發現她在偷偷哭泣。

"小雨，怎么了？"林秀英坐在床邊，心疼地看著孫女。

"奶奶，你真的要離開我嗎？"林小雨抽泣著問。

林秀英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只能緊緊抱住孫女。

"我聽到媽媽和爸爸說話了，他們說要把你送到老人院去。"林小雨的眼淚越流越多，"奶奶，我不想你走，你走了誰陪我玩？誰給我講故事？"

"奶奶也不想走，但是..."林秀英哽咽了。

"我去求媽媽，讓她不要趕你走好不好？"林小雨說著就要下床。

林秀英連忙拉住她："小雨，不要去，這是大人的事情。"

"可是我不想你走啊！"林小雨哭得更厲害了。

這一幕被路過的張麗華看到了，她走進房間，語氣嚴厲地說："林小雨，你給我住哭！奶奶去養老院是好事，那里有很多老爺爺老奶奶陪她，比在家里有意思多了。"

"我不信！奶奶在我們家最開心了！"林小雨反駁道。

張麗華臉色沉下來："你小孩子懂什么？奶奶年紀大了，需要專業的照顧，我們忙得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哪有時間管她？"

"我可以照顧奶奶！"林小雨堅定地說。

"你？"張麗華冷笑，"你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還想照顧別人？"

林秀英看著孫女為自己據理力爭，心里既感動又難過。她不想讓這么小的孩子承受這些，輕聲說："小雨，聽媽媽的話，奶奶去養老院也挺好的。"

林小雨不敢置信地看著奶奶："奶奶，你也不要我了嗎？"

這句話像一把鋒利的刀子，直直地插進林秀英的心里。

04

房子很快就有了買家，是一對年輕夫婦，看中了小區的地理位置和學區。

簽合同那天，林秀英坐在沙發上，看著兒子在文件上簽字。每一個簽名，都像是在她心上劃一道口子。

"媽，養老院的事情也定下來了，下周我們就去辦手續。"林建國簽完字后，走到母親面前。

林秀英點點頭，沒有說話。

張麗華整理著合同，滿臉笑容："這下好了，賣房子的錢加上我們的積蓄，足夠買那套大房子了。三室兩廳，還有一個大陽臺。"

"小雨的房間要怎么布置呢？"林建國問道。

"我已經想好了，粉色的墻紙，公主床，還要買個大書桌。"張麗華興奮地規劃著。

林秀英聽著他們討論新家的布置，心里五味雜陳。她想問，新家里有她的房間嗎？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晚上，林小雨又偷偷跑到奶奶房間。

"奶奶，你真的要去養老院嗎？"她趴在林秀英身邊，小聲問道。

林秀英摸著孫女的頭發："奶奶年紀大了，去養老院有人照顧，挺好的。"

"可是我舍不得你。"林小雨的聲音哽咽了。

"奶奶也舍不得小雨，但是我們都要學會長大，學會獨立。"林秀英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松一些。

"那你以后還會來看我嗎？"

"當然會，奶奶有時間就來看小雨。"

林小雨似乎放心了一些，在奶奶懷里漸漸睡著了。

林秀英看著孫女安靜的睡臉，眼淚無聲地流下來。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再這樣抱著孫女，不知道以后還能不能聽到孫女叫她"奶奶"。

第二天，張麗華開始收拾東西，準備搬家。

她當著林秀英的面，把一些舊家具和物品分類裝箱："這些舊東西就不要了，賣給廢品站算了。"

林秀英看到其中有一個小木盒，那是她和老伴結婚時用的首飾盒，里面還裝著一些紀念品。

"那個盒子能給我留著嗎？"林秀英小心翼翼地請求。

張麗華看了一眼："這么破的東西，你要來干什么？"

"里面有一些照片和紀念品，對我很重要。"

張麗華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把盒子遞給了林秀英："行吧，反正也不值什么錢。"

林秀英接過盒子，如獲至寶地抱在胸前。

這時，林小雨從學校回來了，看到滿屋子的箱子，小臉瞬間白了："媽媽，你們這是在干什么？"

"搬家啊，我們要住新房子了。"張麗華繼續收拾著東西。

"那奶奶的東西呢？"林小雨環顧四周，沒有看到奶奶的行李。

"奶奶不跟我們一起搬，她要去養老院。"張麗華頭也不抬地說。

林小雨愣在那里，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眼淚瞬間涌了出來："不要！我不要奶奶走！"

她跑到林秀英面前，緊緊抱住奶奶的腿："奶奶，你不要走，我們一起住新房子好不好？"

林秀英蹲下來，輕拭著孫女的眼淚："小雨乖，奶奶去養老院住，你們住新房子，這樣不是很好嗎？"

"不好！一點都不好！"林小雨哭得更厲害了，"我要跟奶奶在一起！"

張麗華被吵得心煩，大聲說道："夠了！小孩子懂什么？奶奶去養老院是最好的安排，你別再無理取鬧了！"

"我沒有無理取鬧！我就是要奶奶！"林小雨倔強地回答。

張麗華走過來，想要拉開女兒，但林小雨抱得更緊了。

"林小雨，你再這樣鬧，今天晚上就別吃飯了！"張麗華威脅道。

林小雨不理會媽媽的威脅，依然緊緊抱著奶奶。

最終，還是林秀英主動松開了孫女的手："小雨，聽媽媽的話，奶奶過幾天就走了，你不要讓奶奶難過好嗎？"

林小雨看著奶奶的眼睛，慢慢松開了手，但眼淚還在不停地流。

05

搬家的日子定在了周六。

前一天晚上，林秀英收拾著自己的行李。其實也沒什么好收拾的，就是幾件換洗的衣服和一些個人物品。

那個老木盒被她小心翼翼地包好，放在行李箱的最上層。

張麗華路過她的房間，看到她在收拾東西，冷冷地說："明天早上九點，養老院的車就來接你。"

林秀英點點頭："我知道了。"

"還有，"張麗華停在門口，"以后不要經常來看小雨，免得影響她適應新環境。"

這句話讓林秀英抬起了頭："她是我的孫女。"

"她也是我的女兒。"張麗華的語氣很堅決，"我不希望她總是想著你，這對她的成長不好。"

林秀英想要爭辯，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任何話語權了。

夜深了，林秀英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這是她在這個家里的最后一個夜晚，明天之后，她就要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開始全新的生活。

突然，門輕輕被推開了，林小雨穿著睡衣悄悄走了進來。

"奶奶，你睡了嗎？"她小聲問道。

"沒有，怎么了？"林秀英坐起來。

林小雨爬上床，鉆進奶奶的懷里："我睡不著，一想到明天就見不到你了，我就害怕。"

林秀英抱緊孫女，心如刀絞："奶奶也舍不得小雨。"

"奶奶，你在養老院會開心嗎？"林小雨問道。

林秀英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只能說："奶奶會努力讓自己開心的。"

"那你會想我嗎？"

"當然會，奶奶時時刻刻都會想念小雨。"

林小雨從睡衣口袋里掏出一樣東西："奶奶，這個給你。"

林秀英接過來一看，是一張折疊得很小的紙條。

"這是什么？"

"這是我的秘密，你到了養老院再看。"林小雨神秘地說，"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定要看。"

林秀英點點頭，把紙條小心翼翼地收好。

祖孫倆聊了很久，直到林小雨在奶奶懷里睡著了。

林秀英輕輕把孫女抱回她自己的房間，然后回到床邊，拿出那張小紙條。

月光從窗戶灑進來，她借著微弱的光線，慢慢展開紙條。

上面用稚嫩的字跡寫著九個字：奶奶別走，爸媽騙你的。

林秀英愣住了，反復看了好幾遍，確認自己沒有看錯。

爸媽騙你的？騙她什么？

她的心跳開始加速，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

第二天早上，養老院的車準時到了樓下。

林秀英拖著行李箱，慢慢走下樓梯。每走一步，都感覺像是在走向深淵。

張麗華站在樓上的窗戶邊，看著婆婆上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林建國倒是下樓送了一下，但也只是簡單地說了句："媽，到了那邊有什么事就給我打電話。"

林小雨躲在房間里，透過窗簾縫隙看著奶奶離開，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往下掉。

車子啟動了，林秀英透過后車窗，看著漸漸遠去的樓房，心里空落落的。

突然，她想起了昨晚孫女給她的紙條，手伸進口袋，緊緊握住那張紙。

爸媽騙你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06

養老院位于城市的郊區，環境確實不錯，有花園，有活動室，設施也算齊全。

工作人員很熱情地接待了林秀英，幫她辦理了入住手續，安排了一個雙人間。

室友是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太，姓王，人很和善。

"你是剛來的吧？看著面生。"王奶奶打量著林秀英。

"是的，我叫林秀英。"林秀英勉強笑了笑。

"我在這里住了三年了，剛開始也不習慣，但時間長了就好了。"王奶奶很健談，"你是兒女送來的？"

林秀英點點頭，不想多說。

"哎，現在的年輕人都忙，我們這些老人家也只能理解。"王奶奶嘆了口氣。

晚上，林秀英躺在陌生的床上，聽著旁邊王奶奶的鼾聲，怎么也睡不著。

她拿出孫女給她的紙條，在床頭燈的光線下再次仔細看了看。

"奶奶別走，爸媽騙你的。"

這九個字在她腦海里反復回響。

第二天，她主動找王奶奶聊天，想了解一些關于養老院的情況。

"王姐，像我們這樣的養老院，費用應該不便宜吧？"林秀英試探性地問。

"可不是嘛，一個月要四千多呢。"王奶奶說，"我兒子每個月都按時交費，雖然嘴上不說，但我知道他壓力也挺大的。"

四千多？林秀英心里一震。

她記得兒子說過，養老院的費用他們會承擔，但她從來沒想過會這么貴。

以林建國和張麗華的收入，一個月四千多確實不是小數目。

"王姐，你知道這里的費用是怎么交的嗎？"林秀英繼續問。

"按月交啊，每個月月初，家屬就得把錢轉過來。"王奶奶說，"你不知道嗎？"

林秀英搖搖頭："我兒子說他會處理這些事情。"

王奶奶看了她一眼："那你兒子還真孝順，這年頭能每個月拿出四千多給老人養老的，不多見了。"

林秀英勉強笑了笑，心里卻越來越不安。

下午，她給兒子打了個電話。

"媽，你在養老院還習慣嗎？"林建國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匆忙。

"還行，就是想問問你，這里的費用..."

"媽，這些事情你不用操心，我和麗華會處理的。"林建國打斷了她的話。

"建國，我知道養老院很貴，你們壓力大不大？"

"沒事的媽，我們承受得起。你在那里好好住著，別想太多。"

"那小雨怎么樣？"

"挺好的，她很快就適應了。媽，我這邊還有事，先掛了。"

電話斷了，林秀英握著手機，心里的疑慮更深了。

兒子的態度很奇怪，明明是關心費用的問題，他卻避而不談。而且，關于小雨的情況，他也只是簡單地說了一句"挺好的"。

晚上，林秀英失眠了。她翻來覆去地想著孫女的話，想著兒子的反應，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第三天，她決定主動去找養老院的工作人員了解情況。

"請問，我的費用是怎么交的？"她問接待處的小姑娘。

小姑娘查了查電腦："林奶奶，您的費用是一次性交了半年的，還有三個多月。"

一次性交了半年？林秀英更困惑了。

"能告訴我具體是多少錢嗎？"

"半年是兩萬四千塊。"小姑娘說。

兩萬四千塊，這對林建國一家來說，確實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但如果真的是為了她好，他們會這樣做嗎？

林秀英謝過工作人員，慢慢走回房間。

07

一周后，林秀英在養老院里遇到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她正在花園里散步，突然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秀英？真的是你！"

林秀英轉過身，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是她的老鄰居李桂花。

"桂花？你怎么也在這里？"林秀英既驚訝又高興。

李桂花走過來，兩人緊緊握手："我兒子把我送來的，說是為了我好。你呢？"

"我也是。"林秀英苦笑著說。

兩個老朋友坐在花園的長椅上，開始聊起各自的遭遇。

"秀英，你知道嗎？我聽我兒媳婦打電話，她說什么'反正老太太的退休金夠交養老院的費用，我們又不用出錢'。"李桂花壓低聲音說。

林秀英心里一震："退休金？"

"是啊，我們這些老人每個月都有退休金，雖然不多，但交養老院的費用綽綽有余。"李桂花繼續說，"我懷疑他們根本就沒打算自己出錢養我們。"

林秀英的腦海里突然閃過一道閃電。她想起來了，自己每個月確實有三千多的退休金，這些錢一直都是直接打到兒子的賬戶里。

她從來沒有過問過這筆錢的用途，一直以為兒子是在替她保管。

"桂花，你是說，他們是用我們自己的錢來交養老院的費用？"林秀英的聲音有些顫抖。

"十有八九是這樣。"李桂花點點頭，"而且你想想，把我們送到這里來，他們就可以把房子賣了，拿到一大筆錢，還不用承擔養老的責任，多劃算啊。"

林秀英感覺天旋地轉，她想起孫女紙條上的那九個字：奶奶別走，爸媽騙你的。

原來，十歲的孫女早就察覺到了大人們的陰謀。

"我要回去問清楚！"林秀英站起來，憤怒讓她忘記了年齡帶來的疲憊。

"秀英，你冷靜點。"李桂花拉住她，"就算你回去了，他們也不會承認的。房子已經賣了，錢也拿到手了，他們巴不得你別回去呢。"

林秀英愣在那里，李桂花說得對，她回去又能怎么樣呢？

但她不甘心，她要弄清楚真相。

當天晚上，林秀英給兒子打電話："建國，我想問問我的退休金。"

"媽，你問這個干什么？"林建國的聲音明顯緊張了。

"我想知道這些年我的退休金都用在哪里了。"林秀英的語氣很平靜，但內心已經波濤洶涌。

"都用在家里的開支上了啊，買菜、交水電費什么的。"林建國支支吾吾地說。

"那現在呢？我在養老院了，這筆錢是不是應該用來交我的養老費用？"林秀英繼續追問。

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林建國才說："媽，這些事情你不用管，我都安排好了。"

"我想自己管理我的退休金。"林秀英說得很堅決。

"媽，你年紀大了，管錢容易出錯，還是我來管比較好。"林建國試圖敷衍過去。

"我的錢，我有權決定怎么用。"林秀英的聲音提高了幾度。

"媽，你別無理取鬧了，我還有事，先掛了。"林建國匆匆掛斷了電話。

林秀英握著手機，心如死灰。兒子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

她被自己的親生兒子騙了，被自己疼愛了二十多年的兒媳婦騙了。

他們用她自己的錢把她送進養老院，然后賣掉房子，過他們的幸福生活。

而她，這個辛苦了一輩子的老人，卻要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孤獨終老。

08

接下來的幾天，林秀英茶飯不思，整個人都顯得萎靡不振。

王奶奶看在眼里，擔心地問："秀英，你怎么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林秀英搖搖頭，她不知道該怎么向別人訴說自己的遭遇。被親生兒子欺騙，這種恥辱讓她難以啟齒。

李桂花來看她，見她這副樣子，忍不住勸道："秀英，你別太難過了，現在這樣的事情多著呢。我們這些老人，在孩子眼里就是負擔。"

"我真的很想小雨。"林秀英眼淚又流了下來，"她還這么小，沒有奶奶在身邊，她會不會害怕？"

"要不你給孩子打個電話？"李桂花建議。

林秀英拿出手機，撥通了家里的座機。響了很久，才有人接起來。

"喂？"是張麗華的聲音，聽起來很不耐煩。

"麗華，是我，我想跟小雨說幾句話。"林秀英小心翼翼地說。

"小雨在做作業，沒時間接電話。"張麗華冷冷地回答。

"就說幾句話，很快的。"林秀英懇求道。

"我說了她在忙，你別老是打電話影響孩子學習。"張麗華的語氣越來越不耐煩。

"她是我的孫女，我想她了不行嗎？"林秀英終于忍不住了。

"想有什么用？你現在又不能照顧她，還是別讓她分心了。"張麗華說完就掛了電話。

林秀英愣愣地看著手機，心如刀絞。連跟孫女說話的權利都被剝奪了，她還算什么奶奶？

當天晚上，林秀英做了一個決定。她要回去，要當面對質，要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

第二天一早，她收拾好行李，向養老院請了假，說要回家看看。

工作人員很理解，辦好手續后，林秀英打車回到了那個熟悉的小區。

站在樓下，看著三樓那扇緊閉的防盜門，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爬上樓梯。

敲門的時候，她的手都在顫抖。

門開了，張麗華看到她，臉色瞬間變了："你怎么回來了？"

"我回來拿點東西。"林秀英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

"拿什么東西？你的東西不是都帶走了嗎？"張麗華明顯不想讓她進門。

"我的退休金存折。"林秀英直接說出了目的。

張麗華的臉色更難看了："你要那個干什么？"

"我要自己管理我的錢。"林秀英推開兒媳婦，走進了屋子。

房子里的布置已經完全變了，原來的舊家具都不見了，換成了全新的家具。墻壁重新粉刷過，地板也換了，完全看不出是她住了二十年的家。

"奶奶！"一個驚喜的聲音響起，林小雨從房間里沖出來，撲到奶奶懷里。

"小雨！"林秀英緊緊抱住孫女，眼淚瞬間涌出來。

"奶奶，我好想你！"林小雨在奶奶懷里哭了起來，"你終于回來了！"

"奶奶也想小雨。"林秀英輕撫著孫女的頭發。

這時，林建國從臥室里走出來，看到母親，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媽，你怎么回來了？養老院那邊..."

"我要我的存折。"林秀英松開孫女，直視著兒子的眼睛。

"媽，你要存折干什么？你在養老院又用不著錢。"林建國試圖轉移話題。

"我的退休金，我有權決定怎么用。"林秀英的語氣很堅決。

張麗華在旁邊冷笑："你一個老太太，要錢干什么？還不是最后便宜了別人。"

"便宜了誰？"林秀英反問。

"便宜了...便宜了那些騙子啊。"張麗華支支吾吾地說。

林秀英看著這對夫婦心虛的樣子，心里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把存折給我，這是我最后一次要求。"她的聲音很平靜，但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林建國和張麗華對視了一眼，最終，林建國走進臥室，拿出了一個存折。

林秀英接過存折，翻開一看，里面確實記錄著她每個月的退休金入賬，但幾乎每個月都有大額支出。

"這些錢都用到哪里了？"她指著那些支出記錄問。

"家庭開支啊。"林建國回答得很敷衍。

林秀英仔細看了看日期，發現最近幾個月的支出更頻繁，金額也更大。她心里明白，這些錢多半是被他們挪作他用了。

"從今天開始，我的退休金由我自己管理。"林秀英把存折收好。

"媽，你這樣不合適吧？"張麗華急了，"我們照顧你這么多年，難道一點好處都沒有嗎？"

照顧？林秀英差點笑出聲來。這些年來，明明是她在照顧他們，做飯洗衣帶孩子，什么活她沒干過？

"奶奶，你不走了嗎？"林小雨拉著奶奶的手，眼中滿是希望。

林秀英看著孫女期待的眼神，心如刀絞。她多想留下來，繼續陪伴這個孩子成長，但她知道，張麗華是不會允許的。

"小雨，奶奶還要回養老院。"她輕聲說道。

林小雨的臉瞬間垮了下來："為什么？這里是我們的家啊。"

"因為..."林秀英看了看張麗華，"因為這里已經不是奶奶的家了。"

張麗華冷哼一聲："算你還有自知之明。"

林秀英沒有理會兒媳婦的諷刺，她蹲下來，握住孫女的手："小雨，奶奶想告訴你一句話，你要記住。"

"什么話？"林小雨認真地看著奶奶。

"無論什么時候，都要做一個善良正直的人，不要為了利益傷害愛你的人。"林秀英的聲音有些哽咽。

林小雨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林秀英站起來，最后看了一眼這個曾經溫暖的家，轉身走向門口。

就在她即將離開的時候，林小雨突然跑過來，塞給她一張紙條："奶奶，這個給你。"

林秀英接過紙條，還沒來得及看，張麗華就把孩子拉了回去："林小雨，不許胡鬧！"

09

林秀英走出小區，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下，展開孫女剛才給她的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