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系網易沸點工作室《談心社》欄目(公眾號:txs163)出品,每天更新。
賈樟柯的《風流一代》,即將公映。
美國最有影響力的電影專業類雜志《電影評論》這樣評價它:
“《風流一代》,賈樟柯闊別六年來的首部劇情長片,堪稱這位54歲中國導演迄今為止最激進、構思最全面的作品之一。
自2001年起,賈樟柯在拍攝電影的過程中,便一直在捕捉那些紀錄片風格的鏡頭素材,以‘墻上蒼蠅’(一種紀錄片制作技巧,意為不引人注意的記錄者)式的手法,捕捉演員和拍攝地點的日常喧囂。”
這是一部“沉默”的電影,臺詞寥寥,沒有凝練的故事,卻鋪陳了時代。
從2001年的大同,到2006年三峽工程即將蓄水的奉節,再到2022年疫情期間的珠海,《風流一代》的鏡頭跟著巧巧這一角色的腳步輾轉騰挪。
在橫跨20年的時間長河中,定格了一段又一段的“中式夢核”。
而這樣特殊的作品能夠完成,很大程度上有賴于賈樟柯始終的女主角——趙濤。
全片趙濤無一句臺詞,只在電影的最后,爆發出一聲“哈!”
正是透過趙濤,賈樟柯的意識得到了具象化。
而作為故事的“載體”,趙濤如何感受《風流一代》?
從業多年的國際影后,如何看待銀幕上女性形象的變化,又如何體悟時代?
本期《明星談心社》,我們見到了趙濤,以下是她的自述。
01
從沈紅到巧巧
我們一出生,就在一個男權的社會中,女性意識的覺醒不是天生就有的,而是在慢慢的成長過程中,發現了很多的問題。
這么多年,我飾演了很多的中國女性。
在我飾演這些中國女性的過程當中,也體會到了這些女性她們的困境。
比如說我在飾演《三峽好人》時,沈紅一直拿著個礦泉水瓶,大家就不理解為什么要一直拿著這個礦泉水瓶?
我的理解是,當時一瓶水可能一塊錢兩塊錢,但是就是這么便宜的一瓶水,對于這個女性來說也是一個非常大的一個支出,她為了省掉這筆錢,所以她一直在接路邊的水喝,這就是經濟獨立帶給這個女性的問題。
而到了《江湖兒女》當中,巧巧從獄中出來,錢包被人偷,她沒有辦法,為了讓自己生存下去,她去騙別人的錢。
當然這是一個犯罪的道路,但從我個人來說,我非常同情這個女人。
《江湖兒女》劇照
我在塑造這些角色的時候,是不斷深入到女性困境中的,比如說情感的困境,人生的困境。
這樣的境遇,造成了她們很多的尷尬,我感受到了這一點,也會在想要用什么方法能夠解決這些女性的困難。
所以當我看這些人物的問題的時候,我也看到我自己的問題:我也曾經面臨過貧窮,我也面臨過尊嚴的問題,我去怎么解決我的問題,我去怎么解決人物的問題。
在這個過程當中,這種女性的意識會慢慢地發掘出來,所以我特別感謝電影,讓我看到了這一點。
這次的《風流一代》里,結尾巧巧把手里的東西遞給了斌哥(李竺斌 飾),接著把馬甲換上,鞋換上,進入到跑步的人流當中,并且在結尾發出了一聲“哈”。
導演設置這個人物是不講話的,但我個人覺得她沒有講話,不代表她不想講話,可能她不愿意說,不愿意面對這個世界,不愿意面對所有的人。
所以直到最后一刻,當導演說可以發揮的時候,我特別想釋放一下之前幾條戲積蓄的情緒。
于是我在跑的過程當中,不自覺地哈了一聲,我覺得我好舒服,人物的情緒也到了。
巧巧在最后的這么幾年當中,已經不像年輕的時候想著一定要找斌哥共度此生,已經完全不需要去依賴一個男人的情感,她可以獨立地一個人生活。
特別是歷經了疫情,歷經了這么多的變化之后,她還能夠獨立地自己生活,也是一種女性的堅強。
02
時代的起伏
當我們經過了疫情,經過了這么多年的變化之后,可能我自己對生命的感知會產生不同,因為在疫情期間我失去了父親,失去了姥姥,失去了很多親人。
當時有一段時間,我確實是比較困惑,那時候雖然我每天表面上很忙,但我內心是非常崩潰的。
但是又能怎么樣呢?我們每一個個體,在這樣一個大時代這個環境之下,我們能做什么?我們難道是跟著大時代逝去嗎?不可以。
我們必須要按照我們自己的節奏去生活,去工作。
趙濤(中)在戛納
通過什么療愈呢?通過運動,通過健身,規律的生活,通過書本,通過音樂,通過電影,通過一切。
導演的變化也是比較大的,比如說近幾年他特別關注科學、物理學方面的一些東西。
他會經常看這些書籍,看這些視頻。
在疫情期間也做過很多這樣的節目,包括現在到了AI的時代,導演也會非常積極地探索,所以在我們《風流一代》當中就出現了機器人形象。
這也是非常有趣的一點,這個時代呈現什么,就會出現在我們的電影當中。
另外我覺得導演到現在,也能夠用更為宏觀的角度去思考人本身,會從不同的視點去看這個人的狀態,而不是從某一個事件來看到一個人的狀態。
賈導的變化還是時時刻刻的,比如說在我們舉辦平遙電影展當中,在這么多年拍電影的過程當中,都會遇到很多困難。
現在他在面對這些困難時,會更加從容一些,遇到問題、解決問題沒有那么多的情緒了。
所以不論遇到什么事情,調整自己的狀態,把自己最好的狀態呈現出來,去過好每一天。
時間是回不去的,每個人還是應該活在當下,愛現在的自己。
但是如果給我一個選擇,讓我能回去的話,我可能會回到我們年輕的時候, 2000年左右跟著導演一幫人到處去拍片的那個階段。
《任逍遙》劇照
現在回想起來那是一個非常自由的狀態,我們在自由廣闊的一個天地當中,自由地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03
「表演者」趙濤
我有自己非常熱愛的事業,那就是表演。
我不想當導演,我只想表演,當我在塑造人物的時候,這個過程就讓我非常享受,我可以把我所想表達的東西全部放在這個人物當中。
可能頭一兩年,我對表演是沒有任何概念的,基本上是導演讓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唯一的評判標準,導演說“過”,我就覺得是過了。
所以那時候,我對整個電影的狀態沒有什么想法,這么多年來我對于表演的認知和學習,都是在不斷感悟的過程中,在片場學習的。
一直是到拿了意大利電影大衛獎,從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確我自己在表演上的工作方法和工作習慣。
《山河故人》劇照
因為《我是麗》那部戲是我自己一個人、獨自在海外拍的。
在片場沒有人跟我交流,所有的一切我想表達出來的東西,都是靠我自己對人物的構想,從劇本一點一點的工作開始,慢慢把寫在紙上的人物立起來,成為立體的一個人。
這樣一個過程完成之后,我依然不確定自己的表演方法是否適合,因為在《三峽好人》結束之后,我就意識到一點:
演員不可能,也不應該時時刻刻都在表演的狀態。
無處不在的戲劇目的性的表演,可能不太適合我,也不太適合賈樟柯導演的片子。
所以當時我就有跟導演討論這個問題,我希望當我需要有戲劇性的時候,我再去呈現它。
導演對我是有一種信任的,不是因為我們是夫妻,而是因為我已經在這個行業當中,取得了很多專業性的獎項。
我們的電影也應該放到世界性的平臺當中,讓不同人去看,去評判。
剛從學校畢業,進入到賈樟柯團隊的時候,他們對于電影的熱情感染了我。
我覺得我跟這幫有著目標的,有著理想的年輕人在一起,一定不會走錯。
從《公共場所》,從《二十四城記》,從各個地方一直拍到現在,《風流一代》20多年的拍攝,真的只屬于我們自己,獨屬于我們這個團隊。
我們從青春的時候就開始拍攝這部電影,一直到中年,這部影片拿出來,我自己特別感慨。
作為演員來說,我把我感知到的最好的表演呈現出來了,把我二十幾年來所感受到的感動、觸動,都放到了人物當中,希望觀眾能夠感受到表演上帶來的這些感動。
我們的電影帶來的真誠,我覺得觀眾是可以感受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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