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系網易沸點工作室《談心社》欄目(公眾號:txs163)出品,每天更新。
不出意外地,1月17日,《好東西》上線流媒體后,這個片段又出圈了一次:
小女孩戴上耳機,猜從中傳來的都是什么聲音。
在她童真的世界里,聽到的是自然萬物的聲響。
下暴雨、龍卷風、泥石流;
熊貓吃竹子、河馬喝水、海豚跳到大海里;
還有巖漿、呼吸、放屁、飛船啟動……
而事實上——
打雷,是媽媽晾曬時抖衣服的聲響;
下暴雨,是煎蛋時噼里啪啦的油鍋;
龍卷風,是啟動的吸塵器;
巖漿迸發,是熬粥時的咕嘟咕嘟……
電影里這段“聲音蒙太奇”,用一段巧妙的表達提示觀眾:
被人們遺忘許久的繁雜瑣碎,往往也爆發著最旺盛的生命力。
大地的自然之聲,正是母性的聲音。
包容,深沉,豐盛,融合。
有人說,看《好東西》的感覺,就像一句想說很久,但不知怎么說出的話,被一個聲音輕描淡寫地講了出來。
有興奮,有悵然若失,最重要的是,能讓人感到快樂和共鳴。
上映兩個月后,終于能在線上看到《好東西》的故事。
看過的觀眾,趁著假期,二刷三刷。
沒看過的更加有福了,你將擁有輕松、新奇又歡快的2小時。
01
單親媽媽的后疫情生活
《好東西》的故事發生在上海,時間對準我們正身處的后疫情時代。
簡單胡亂概括一下的話,就是兩個美女一起養娃的故事(假的)。
宋佳飾演的單親媽媽王鐵梅,曾經是個調查記者,失業已經半年。隨著她曾就職的兩家媒體徹底倒閉,一個名為“新聞理想”的好東西也碎了一地。
迫于生計,順勢而為,她擁抱新媒體,入職曾經后輩的小公司做了公眾號編輯,還兼顧直播帶貨,喊上了“321上鏈接”。
上班時,從社會痛點到女性共鳴,沒有她拿捏不好的選題角度;
回家后,從各式修理到下廚做108種面食,沒有她解決不了的家務。
鐵梅公司帶貨賣護膚品的贈品書籍:《看不見的女性》
王鐵梅是許多人理想中的媽媽——奉行鼓勵教育,愿意替孩子出頭,有種無所不能的可靠感。
“我要保護好她,她很敏感的。”
盡管如此,女兒依然是她眼里最棒的小孩兒,夸到孩子都不相信了。
懟天懟地的她,有時沒個當媽的樣子,衛衣胸前是“who cares”,聽見女兒在學校受委屈的口頭禪是“我找他去”。
可當生活中所向披靡、專業上向來分寸得體的鐵梅寫了篇有感而發的《單親媽媽一定很慘嗎?》,想要破除大眾刻板印象時,她卻被網絡暴力,也陷入了自我懷疑。
王鐵梅和女兒的新住處有個鄰居,叫小葉(鐘楚曦 飾),是樂隊主唱兼錄音師,平時會在livehouse演出。
漂亮、熱心,卻因為總失眠而酗酒,還是個戀愛腦,在交友軟件找LTR伴侶(Long Term Relationship)。
倒貼談戀愛,也倒貼幫鐵梅帶娃。
用撒謊當偽裝對她而言是家常便飯,日常狀態是假灑脫。
上門和心動男嘉賓date被公寓保安攔下登記,隨口就和保安大爺扯自己是男嘉賓“后媽”;
轉頭和不想對關系負責的海王男嘉賓說自己有個上小學的娃;
借著給鐵梅帶娃的名義,拿娃當擋箭牌,自欺欺人和海王男維持表面和諧。
娃叫王茉莉,隨媽姓,大家都喊她“小孩兒”。
小孩姐平常看起來很喪,實則“人間清醒”,喜歡Taylor Swift。
《我不再xx》的半命題作文,小孩姐寫出與眾不同的《我不再幻想》,被老師發給媽媽;
在學校面對男同學的欺負排擠,小孩姐不動如山,只在意“你扔的是我同桌的橡皮”;
鐵梅前夫向小孩兒打探她的感情生活,小孩姐一語中的“你又不是她爸,管她干啥”;
因為沒有特長,在學校匯演只能被安排當觀眾,找到一門才藝就成了這個四年級小孩兒的最重要的事。
普普通通的生活里,沒有一分鐘80個反轉的刺激劇情,反而都是熟悉的小事,熟悉的痕跡:
小葉家里囤積的生活物資、在家種菜,王茉莉上網課看壞眼睛、被同學“舉報”,前夫沒工作當專車司機……
偏偏,這個故事成了網友們11月的“電子創可貼”“精神布洛芬”,為什么?
02
一個強烈屬于當下的故事
在社會情緒日漸焦灼的現在,《好東西》最大的優點是輕盈。
通俗點講,就是種不把事兒當事兒的樂觀。
王鐵梅在調查報道界曾是響當當的人物,可沒在行業蒸蒸日上那些年買房。
中年轉行,獨自帶娃,沒房沒車,理想信念看似被生活磨平,除了擁抱變化別無選擇。
可鐵梅沒被焦慮裹挾,因為她根本沒空。
她活在當下,絕不自憐,充滿力量感。
她忙著反尾隨一個尾隨新鄰居的可疑男性,忙著呵斥在路邊隨便一站就撒尿的路人。
釘窗欞,換燈泡,修空調,通馬桶,上班下班,積極育兒……有時“魯莽”得讓人側目,有時又突如其來地讓人佩服。
當被問到為什么不做記者了,鐵梅沉默后回答“因為我懦弱”。
但她大步邁向新公司時,念叨的是“追憶過去是走向油膩的開始”。
她四兩撥千斤地和生活里的困難共存,哪怕重壓之下,依然有留給自己的課間十分鐘。
再看小葉。
不務正業,酗酒濫情,簡直堪稱當代互聯網女性模板的反面教材。
在更嚴格的評價體系里,她不夠清醒,不夠獨立,不夠堅強,甚至就連作為樂隊主唱都好像不夠“酷”。
從小因為眼睛大被親媽說“瘆人”,初潮弄臟了沙發就吃藥讓自己不來月經,把道歉掛在嘴邊,別人吵架她急忙說“都是我的錯”。
因為海王男會認真夸她,她選擇維持這段不穩定的關系;因為小孩對她表示了關心,就宣布小孩是她最好的朋友。
是不是看起來很傻?
但如果說鐵梅的關鍵詞是力量感,那小葉身上就是由內而外的生命力。
就像她的名字,小葉有著如植物般蔓延生長的豐沛勇氣,臺詞里那句“我只是更有愛的能力”并非全然是狡辯。
鐵梅人間不可多得的情況下,許多觀眾看完之后表示“在小葉身上看到了自己”。
雖然出廠設置一般,不像王茉莉一樣有個好媽媽,但是她用自己的方式保持著對生活的熱忱。
感情在她的價值天平里更加重要,所以“快樂倒貼”是她的主動選擇。
她主動和鄰居鐵梅搭話,主動提出幫忙照顧小孩,主動開展一段關系,也在海王說出“愛我便是”的油膩情話后主動表達拒絕。
她能共情鐵梅,也懂小孩的想法,絲滑充當了母女情感的一部分潤滑劑。
就像鐘楚曦自己理解的:
「小葉如果出現在其他電影里,會被說“恨鐵不成鋼”,但是在《好東西》里,在邵導的塑造里,小葉也是可愛的,是富有靈魂的,是豐盈澎湃的——
女性獨立并不是無瑕疵的強大,最重要的是接受自己的一切、相信自己、喜歡自己,從內心深處真正獨立起來。我們女性之間,也可以彼此包容彼此的不完美和不強大。」
小孩兒王茉莉代表的,則是未經馴化的天然的判斷力。
因為媽媽被網暴的那篇文章傳播開來,王茉莉成了別人口中可憐的小孩。
曾經欺負她的同學前來居高臨下示好,說“我媽讓我對你好一點”。
小孩姐卻十分清醒:“我正直勇敢有閱讀量,我有什么可憐的。”
當她成功學會一門才藝,上臺完成樂隊表演后,依然能夠坦誠寫下:
“我以為我最喜歡的事是打鼓,其實不是。”
“我更喜歡當觀眾。”
小孩是一面未經雕琢的銅鏡,簡簡單單映照出了被大人們遺忘的人生哲理。
反套路的《好東西》,正在創造一種新東西:
單親媽媽沒有苦大仇深,文藝女青年沒有把人生過得一團糟后等待遇到良人拯救,不能在主流話語體系里做主角的小孩也沒有活得干癟黑白……
“為什么一定要好?誰來評判什么是好?搞砸了又怎樣呢?”
她們把普通的生活過出樂趣,不一定要萬眾矚目,因為努力之后歸于普通本來就可以是一種選擇。
03
“如果能讓你開心,那就是好東西”
《孤注一擲》的導演申奧在映后發言時,激動說出了一段排比句:
“它是在向無聊宣戰,它是在向隨波逐流宣戰,它是在向人云亦云宣戰。”
電影的高贊評論里,出現最頻繁的字眼是“充滿善意”“一掃陰霾”“溫和有愛”。
有人說,整部片子就像是邵藝輝講了一場123分鐘的脫口秀專場。
這個評價的含義或褒或貶,自有讀者的見解,但在社長看來,未必不是好事。
試想,我們多久沒在大銀幕上看到單純輕松、新鮮幽默的表達了?
各類影視劇總要踩中現實痛點,才能讓人爭論起來,有討論度。
最終的結果,只有觀眾成為互聯網火場上燃燒的木柴,成為自發的情緒血包。
可真正回歸現實生活,不能徒留憤懣,不見善意。
文娛生活急需有和當下生活的共鳴,這一次,我們終于看到了屬于21世紀20年代的喜劇片。
如果生活讓人急躁得像炸毛的貓咪,那《好東西》則是順毛的那一只溫柔大手。
在這個世界里,王茉莉的作文《我不再幻想》,沒有被批評,反而有99分的高分;
小葉埋藏的童年創傷,由鐵梅講出“總要有人跟你說對不起”回應;
逞強的鐵梅脆弱落淚,一個擁抱會勝過流動的千言萬語。
“正是因為我們足夠樂觀和自信,才能直面悲劇。”
王鐵梅在女兒出生那年寫下的句子,她自己已遺忘在日復一日的雞毛蒜皮中,卻在數年后的溫暖陽光里,被讀遍自己文章的女兒重提。
隨著音樂聲響起,那一刻的沖擊,不只是之于王鐵梅這個角色,也穿過銀幕擊中觀眾的淚腺。
電影片尾曲:Leaning On the Everlasting Arms
在《好東西》里,能夠看到平視、溝通和包容,能夠看到人類普世的美好品德。
善意帶來的力量,真誠帶來的共鳴,足以讓駐足的人釋然并繼續走出下一步。
《好東西》不是對舊模板的重復,不是對已經驗證過的大眾趣味的迎合,它在這個冬天,帶來一種如初春野草般的新鮮。
可以說不真實,可以說矯揉造作,卻有人感到了安慰,就這么簡單。
當大家的情緒越來越逼仄緊張,越是需要幽默感來松松弦。
無論你是否看了《好東西》,是否喜歡《好東西》,都應該試試重拾對生活的興趣,對它開開玩笑,調戲調戲困難。
“如果能讓你開心,那就是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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