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將爺

　　作為一個在社會底層拼命掙扎的微微，我非常清楚這屆年輕人有多苦。

　　在上一篇文章中，我在主號上寫了最近爆火的“孔乙己文學”，題目是呼喚要“打破板結社會”，給年輕人更多向上流動的機會。

　　考慮到某種原因，那篇文章后來被我刪除了，現在放到知識星球上了。

　　這幾天，關于年輕人要不要成為“脫不下長衫的孔乙己”，仍在爭議不休。

　　魯迅筆下的孔乙己，確實很迂腐，很窮酸，愛面子。

　　在小酒館成為唯一一個站著喝酒還穿長衫的人，這是孔乙己想要守護最后的體面。

　　孔乙己不想做低賤工作，身上確實有毛病，但總體來講，他還算是個善良的人。

　　當然，魯迅先生的筆觸，主要指向孔乙己悲情命運背后的社會環境。

　　最近，有媒體指摘一些年輕人不愿掉面子，不去接受低端工作，結果遭到一片嘲諷，主要還是沒有全面考慮問題。

　　我之前寫過文章，也認為年輕人應該接受搬磚頭和做洗碗工，事實上，我碼字不能養家的時候也會去做苦力。

　　但是，我念茲在茲，苦苦追求的，還是要打破階層固化，進行自由競爭，實現向上自由流動。

　　若社會無公平，則就業非正義。

　　在魯迅那個年代，就算孔乙己脫下長衫，命運也很可能像網上說得那樣，成為悲苦絕望的駱駝祥子。

　　而不論在哪個年代，一種社會養成，都跟年輕人扮演怎樣的角色，大有關聯。

　　看到海邊西塞羅寫了篇文章，圍繞有些愛告密舉報老師的學生，還有熱衷批斗老板的年輕人，指摘一些年輕人失去底線和常識，這種精神殘疾也是生成就業艱難的一種肇因。

　　這個觀點很能引起共情與共鳴。年輕人就業難，年輕人自己也不能一臉無辜。

　　我每次看到那些熱衷告密批斗的丑類，都恨到牙癢。

　　我有個生命摯交的大哥，一直極致地追求專業能力，他為人正派正直，對師友同道用心用情，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氣，以前人生發展極為順遂。

　　然而，正是小人污名構陷，造成了他命運的轉折。

　　有個告密舉報者，在領導面前，說我大哥說了領導壞話。這個低劣的職業告密術，他窮盡力氣在幾個領導那里表演。

　　其中有個領導很清醒，很自信，很大度，充分信任我大哥的能力與人格，很不屑于這種丑類表演。甚至，在酒醉之下，激情痛批說，年輕人下跪流淚造謠告密，是人格太過下賤的表現。

　　當然，不是所有領導內心都能坦蕩自信，更何況，利用這種告密者做工具人，也是一種職場潛規則。

　　我大哥被小人告密推進了職業低谷。后來，他通過排查，揪出了告密者，而對方恰是他曾施以恩惠之人，包括經濟上的幫扶。當時，告密者就下跪流淚了。

　　而對因為告密不信任大哥的領導，大哥從不解釋，也不辯白，更不抗爭。

　　他心涼了，從此只是專注的守護自己專業，不問世事。大哥相信，老天對他關上一道窗，也會打開了另一道大門。

　　我大哥最難釋懷的，不是告密者造謠帶來的毀損，而是告密者人格低賤帶來的巨大失望。

　　面對告密者在領導面前流淚賣慘，在權力面前告密表忠心的丑行，面對這種靠告密師長上位的小人，大哥最失望的是，有不少人都成為沉默、冷漠、麻木、涼薄、勢利的旁邊者。

　　我大哥不是在為自己悲哀，他是傷感于這些旁觀者。

　　其實，他們就是在喪失自己的人生正道。

　　今天想起這件事，正是西賽羅在文中說，那種脫不下長衫的孔乙己，很可能漸漸變成靠吃人血饅頭來盲目治愈的華老栓。

　　對我來說，比起擔心年輕人成為麻木的華老栓，更懼怕的是出現“紅眼睛阿義”。

　　之前我曾寫過一篇爆款文章，說的是某報記者在媒體群，炫耀自己天天“錘”阿里騰訊美團拼多，還感嘆這些都比不上痛批新東方。

　　這件事激起我滿腔憤怒，于是寫了猛文狠狠“錘”了一下那個記者。此人也是求錘得錘。

　　這個持“錘”的年輕人，趾高氣昂、沾沾自喜，拳打大廠，腳踢資本，狂毆企業家，在我看來，就如同魯迅筆下的“紅眼睛阿義”。

　　記得當時，遭遇了她重“錘”的俞敏洪，只能頗有紳士風度地先表示“感謝善意提示”。

　　同時，老俞又智慧地含蓄地表達了不同意見：

　　商業模式不存在快錢和不快錢，教育領域做起來也挺艱難的，很多教育公司原來都是賠錢的。

　　直播也是不容易的。

　　做哪行，只要走正道，都不容易。

　　前兩天，俞敏洪又在演講中感嘆說，他下輩子不要當企業家了，寧可想當個流浪漢……

　　很多人覺得老俞是矯情了，虛假了。

　　如果不聯系上下文，只是孤立看老俞這句話，確實有些“內味兒”。

　　其實，老俞是話里有話，透著深意。他就是在說，民營企業真不容易，不能只看到企業家體面光鮮，也要看到他們背后的艱難苦澀。

　　善待民營企業，呵護企業家，就是在創造就業環境呀。

　　回過頭來想想，新東方當初裁員時的節制痛惜，再想想新東方教育如今變身為東方臻選的風光體面，真是感慨萬千。

　　各位，我們不應該只記得有一個董宇輝，因為平臺完成轉身后，就有成千上萬人得以重新就業。

　　不得不說，不是每個企業都能像新東方那樣華麗轉身，也不是每個企業家都能像俞敏洪那樣再造平臺。

　　這些年，一些企業是被“錘”垮了，一些企業家被“錘”傷了，選擇躺平了。其中，就有一些年輕人跟著司馬夾頭那類二貨往前沖。

　　這個代價，最終還是要就業者來承受，還是要中國經濟來承擔。也正因如此，這次全國兩會才發出善待民營經濟的最強音。

　　關心民營經濟，善待民營企業家，很多年輕人并沒有這么痛的領悟。

　　包括在驅趕外資上，有些年輕人一路猛沖。

　　最近，很多人都在談魯迅筆下的孔乙己、阿Q、華老栓，其實，我最憎惡的魯迅筆下人物，就是在《藥》中寫的那個“紅眼睛阿義”。

　　紅眼睛阿義因為牢中沒得到好處，就對說了“這大清的天下是我們大家的”的革命者夏瑜狂打兩個嘴巴。

　　趾高氣揚，動物兇猛。

　　在茶館里，康大叔在講述這事時，說到挨打的夏瑜當時在說“可憐”。

　　茶客們以為夏榆是說自己可憐，而康大叔則冷笑地說：“看他神氣，是說阿義可憐哩。”

　　于是，茶客們都接過康大叔的話茬，一邊感嘆夏瑜是在說“瘋話”，一邊夸贊“義哥好拳腳”。

　　對孔乙己、阿Q、華老栓這樣的人，魯迅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而“紅眼睛阿義”，則更貪婪，更愚昧、更無恥，更猥瑣，更卑鄙，更陰惡，對社會環境的危害性也更大。

　　紅眼睛阿義，就是既蠢又壞，是由愚昧完成向罪惡轉化的人。

　　從孔乙己到華老栓再到紅眼睛阿義，從受苦者到告密者再到施惡者，都在說明一個良好的社會環境，需要普通人自凈自愛，需要普通人精神覺醒。

　　而年輕人就是普通人中最堅實的人群，他們不醒來，就算魯迅復活，再怎么吶喊也沒用。

　　所以，眼下，比起關注年輕人做不做“脫不下長衫的孔乙己”，我更希望能有一種短鏈條正義，讓年輕人不再做“紅眼睛阿義”。

　　沒有“紅眼睛阿義”這種爛貨擋道，年輕人才能昂首闊步，擁抱市場，擁抱開放，擁抱公平，擁抱正義。

　　這，也是年輕人為就業進行自救的一條正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