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蒙古大草原 ? 林闊成/TNC

據統計，全球約49%的草地已經出現退化，由此帶來溫室氣體排放量上升、土地荒漠化和水土流失加劇，以及生物多樣性喪失等多方面的環境問題[1]，同時草地退化還會導致牧草生產力和品質、草地載畜量以及草地利用性能降低等[2][3]，從而影響畜牧業發展。因此，草地保護與修復的緊迫性日益凸顯，必須采取行動遏制草地退化趨勢。

草地保護與修復是遏制草地退化的關鍵措施，也是畜牧業可持續發展的基礎。除了建立自然保護地、禁牧休牧、控制外來入侵物種等保護措施外，目前已發展出了20多種退化草地的生態修復技術，其中較為成熟的有免耕補播、可持續放牧、人工草地建植、圍欄封育、翻耕和施肥等[4]。盡管這些促進草地恢復的機制與技術已經較為成熟，但實際操作中卻面臨諸多挑戰，問題的關鍵在于這些措施往往難以在不影響畜牧業生產的情況下實施[5]。在草地恢復期間，畜群可能需要暫時遷移一段時間，以便為牧草的自然再生創造條件，而要恢復到草地的歷史最佳狀態，仍需經過長時間的精心管理。對于牧民來說，即便他們有心投入到草地恢復工作，也會遇到在草地恢復期間如何安置畜群等實際問題。

放牧區與非放牧區草地對比 ? 羅永梅/TNC

草地銀行——推動以生產為首要目標的草地保護

為了解決草地修復與畜群安置的兩難境地，草地銀行的概念誕生了。草地銀行這一概念最先起源于美國西部，1994年由新墨西哥州非營利組織馬爾佩邊境之地（Malpai Borderlands Group）的思維基金會（Animus Foundation）提出并創立，當地牧戶通過協議獲得在基金會擁有和管理的格雷牧場（Grey Ranch）放牧的權益，幫助牧戶在牧場恢復期有替代場地來進行放牧[6]。通過協議，草地銀行管理者與當地牧民建立良好合作的基礎，以生物多樣性保護為前提，鼓勵牧民在自家牧場上進行草地的保護和恢復工作，同時草地銀行通過提供替代牧場供牧民放牧使用作為補償，來彌補牧民在自家牧場恢復期間的損失。在自身利益沒有受損的情況下，牧民更愿意參與到草地生態恢復中去，并且修復后的牧場也更適合畜牧業的健康發展。由此，草地銀行以較少的保護投資獲得生態效益，不論是私有牧場還是公共牧場都得到了保護和修復。

草地銀行運作機制 ? TNC

TNC草地銀行實踐

蒙大拿州北部廣袤的北美大平原（Northern Great Plains）是美國現存最大、最重要的本土草原之一。這些冰川化的平原上覆蓋著多樣的原生混合草原植被，孕育著豐富的動植物，包括巖鸻（Charadrius montanus）、穴小鸮（Athene cunicularia）、叉角羚（Antilocapra americana）和麋鹿等許多瀕危和珍稀物種。然而，這片草原受到了農業開墾、能源開發、外來物種及疾病的威脅，導致生態破壞和生物多樣性下降。為了控制放牧，牧場設置了長達數百英里的圍欄，這些圍欄對野生動物的遷徙造成了阻礙，同時由于部分圍欄設計不當、維護水平差，也對叉角羚和麋鹿等造成了致命的威脅。

? Charlie Messerly/TNC

2000年起，大自然保護協會（TNC）通過研究、開發最佳保護工具以及購買保護地役權三管齊下的方法進行保護實踐，應用草地銀行與當地牧場社區合作保護草地。

投資于研究

TNC以占地6萬英畝（約2.4萬公頃）的馬塔多牧場（Matador Ranch）作為研究對象和實踐平臺進行示范探索，與研究人員和牧場主共同探索解決北美大平原地區草地存在的問題。此外，每年馬塔多牧場還會舉辦年度科學大會，并向公眾開放，為研究人員、牧民社區和土地保護管理者提供交流的機會。

馬塔多牧場 ? 林闊成/TNC

開發最佳保護工具

2002年，TNC開發了馬塔多草地銀行（Matador grassbank）項目，讓牧民積極參與草地保護工作。草地銀行和當地牧民合作，當牧民在自己的牧場上采取恢復和對野生動物友好的措施，例如控制有害雜草、避免通過焚燒來開墾草地等，可以以較優惠的價格在馬塔多牧場上放牧，同時不影響生產。如果牧民還采取了額外的物種保護措施，如保護黑尾土撥鼠（Cynomys ludovicianus）的洞穴、保護艾草松雞（Centrocercus urophasianus）的繁殖地或者改造圍欄等，則放牧價格會更加優惠。TNC 的研究人員依據計算出的黑尾土撥鼠每年吃掉牧場中草料的量，折換成該牧場主在草地銀行放牧的時間，補償因野生動物而帶來的“損失”。此外，草地銀行還允許牧民擴大管理范圍，增加野生動物的效益，同時不降低牧場的利潤率。

草地銀行的放牧時間與當地野生動物息息相關。每年3月-11月，當地牧民會在馬塔多草地銀行放牧，3-4月是黑尾土撥鼠的繁殖季；11月-1月期間，草地銀行上只有一部分小母牛存留；而1月至3月叉角羚在北部大平原上遷徙的期間則沒有放牧。

2013年，蒙大拿州私人牧場的平均租金為每對母牛和小牛每月21美元，但在馬塔多草地銀行放牧的牧民在付出具體保護行動后只需支付10.5美元。自開發以來，馬塔多草地銀行每年可容納約1000頭一歲的牛犢和860對母牛和小牛。

改造后的野生動物友好型圍欄 ? TNC

TNC還通過實施野生動物友好型圍欄計劃增加草地生態連通性，在圍欄處設立野生動物廊道，在遷徙期間將部分特定的圍欄打開，減少叉角羚和野馬的活動障礙。圍欄改造采用夾子升起圍欄底部的鐵絲，或將底部的欄桿改成光滑的鐵絲，低成本、快速地進行圍欄改造，確保野生動物安全通過。圍欄通常離地面18英寸（約46cm）高，以便一些野生動物爬行通過，最高處的高度為40英寸（約102cm），方便動物跳躍通過。另外，在圍欄上放置白色標記可以幫助視力不佳的艾草松雞看清圍欄，避免發生致命的碰撞。

野生動物友好型圍欄示意圖 ? Ranch Oregon

購買保護地役權永久保護草地

在過去幾年里，項目通過與當地社區密切合作，將野生動物保護管理擴展到馬塔多牧場外的24萬英畝（約9.7萬公頃）合作牧場，并取得了顯著的保護成效。因此，它被譽為全美最成功的草地銀行。TNC已經拆除或改造了馬塔多牧場和其他草地銀行合作伙伴的另外50英里（約80公里）圍欄，控制了20多萬英畝（約8萬公頃）草地上的雜草，并禁止對草地進行開墾。到目前為止，美國草地銀行已經為鳥類、叉角羚、黑尾土撥鼠保留了超過35萬英畝（約14萬公頃）的最重要的棲息地。

? Ami Vitale/TNC

草地銀行是一個創新的保護實踐，體現了一種創新的草地管理思路，通過科學研究、與牧民緊密合作與合理的激勵措施，采取替代牧場的方式有效地降低放牧成本，鼓勵牧民積極參與草地保護，平衡草地生態保護和畜牧業發展。成功的草地銀行模式還可以推廣到更廣泛的區域，與更多牧場合作，從而實現生態保護與經濟發展的共贏。草地銀行通過促進草地生態保護和恢復，有助于提高草地生態系統服務的經濟價值，為實現可持續發展目標貢獻力量，助力高質量發展與高品質生態環境的互促共進。

參考文獻

[1] Bardgett, R.D., Bullock, J.M., Lavorel, S. et al. (2021). Combatting global grassland degradation. Nat Rev Earth Environ 2, 720–735.

[2] 董世魁,張宇豪,王冠聰.草地健康與退化評價：概念、原理及方法[J].草業科學,2023,40(12):2971-2981.

[3] 孫小富,唐華江,楊紅文,等.我國草地退化原因及治理對策[J].安徽農業科學,2024,52(09):39-44+50.

[4] 古琛,賈志清,杜波波,等.中國退化草地生態修復措施綜述與展望[J].生態環境學報,2022,31(07):1465-1475.

[5] 美國西部的草銀行[N].中國經濟時報,2009-05-07(009).

[6] Gripne, S. L. (2005). Grassbanks: Bartering for Conservation. Rangelands, 27(1), 24–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