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已成國內區域碳市場覆蓋工業門類最齊全、累計交易規模最大、減排成效最明顯的碳市場，一躍成為全國低碳經濟“領跑者”。

法國思想家盧梭在《新愛洛伊絲》中寫道：“萊芒湖（日內瓦湖）的波浪低聲訴說著永恒。”

4月1日至2日，瑞士日內瓦湖畔，迎來了遠道而來的中國朋友，續寫永恒的友情。兩天時間，2025“兩湖對話”在這里再次成功舉辦，活動由世界可持續發展工商理事會、湖北宏泰集團、湖北省貿促會聯合主辦。

“Amazing Event! （讓人驚嘆的活動！）”到過中國百余次的世界可持續發展工商理事會會長貝德凱再發贊嘆之言。

“兩湖對話”上，湖北宏泰集團介紹了中國碳市場、湖北碳市場以及碳核算方面的最新進展，分析了國際互認機制面臨的機遇與挑戰。

湖北宏泰集團黨委副書記、總經理張世敏說，該集團正全面加強碳足跡管理，對接全球碳核算方案設計，全力服務湖北綠色轉型發展。“再次成功舉辦‘兩湖對話’，奠定了持續打造國際化、專業化、機制化國際平臺的堅實基礎。”

此前幾天的3月26日，生態環境部發文稱，經國務院批準，鋼鐵、水泥、鋁冶煉三個行業納入碳排放權交易市場管理。這標志著全國碳市場首次擴圍工作進入操作實施階段。

目前，全國碳市場發電行業管控二氧化碳排放量占全國總排放量的比重約40%，納入鋼鐵、水泥、鋁冶煉行業后，覆蓋全國二氧化碳排放總量占比達60%以上。

“此次擴圍工作不僅是碳市場機制的完善，更是中國探索‘有效市場+有為政府’協同治理模式的試驗田。”生態環境部發文當天，碳排放權登記結算（武漢）有限責任公司（簡稱“中碳登”）相關人士告訴支點財經記者，通過將60%的碳排放納入市場化管控，中國釋放了“低碳轉型不可逆”的強烈信號，為全球氣候治理提供了發展中國家兼顧減排與發展的可行路徑。

湖北是全國碳排放權注冊登記系統所在地，負責全國碳市場的注冊、登記、清結算任務，也是最為活躍的區域碳交易市場。

“湖北碳市場多項經驗被全國碳市場借鑒。”碳排放權交易省部共建協同創新中心副主任黃錦鵬告訴支點財經記者，歷經10年發展，湖北碳市場覆蓋工業門類涉及鋼鐵、水泥、石化、化工等16個工業行業，成為國內區域碳市場覆蓋工業門類最齊全、累計交易規模最大、交易制度最完善、交易機制最活躍、減排成效最明顯的碳市場。

中碳登何以花落湖北？全國碳市場首次擴圍，市場將如何行穩致遠？區域碳市場將迎來哪些機遇與挑戰？連日來，支點財經記者就此進行了深入調查。

十年磨一劍：從碳排放權交易試點到“中碳登”花落湖北

1997年12月，一場在日本京都召開的全球氣候變化會議，為全球減排行動達成了共識。

這次會議通過的《京都議定書》，達成的主要機制是政府通過招標、拍賣等方式將一定的二氧化碳配額，發放給有排放需求的企業，配額富余企業可將富余配額出售給配額不足企業，形成一定減排收益。

從此，二氧化碳排放權成為一種商品，可以自由買賣，碳交易成為全球推動減排的市場化手段之一。2005年，歐盟率先啟動全國第一碳市場。

與歐盟、美國加州、新西蘭、韓國等碳市場“自上而下”的建立模式不同，中國建立碳市場的邏輯是自下而上，即試點先行，再推向全國。2011年，湖北和北京、上海、深圳等七個省市，獲批開展碳排放權交易試點。湖北是中部唯一試點省份。

在碳交易試點建設和啟動方面，湖北起步較晚，但發展迅速，一方面湖北充分吸收借鑒了歐盟、美國加州和其他試點碳市場的經驗教訓，另一方面湖北碳市場在制度設計方面充分考慮了省情與企業發展情況，有較多的原創性舉措，事后證明都是行之有效的創新，比如企業履約時的配額“雙二十”損益封頂、配額有條件結轉、設置行業控排系數和市場調節因子等，部分舉措被全國碳市場采納。

早在2008年，北京市建立了北京環境交易所，在碳交易領域進行了一系列全國率先的探索，為此后的試點交易奠定了堅實基礎。上海市則是最早探索建立中國環境類權益市場的城市。上海環境所是全國環境能源交易的中心市場之一，交易規模一度全國領先。

萬事開頭難。碳市場業內人士告訴支點財經記者，這一時期，全國碳市場建設尚處于萌芽階段，各區域積極性并不高。但是在工業大省湖北，鋼鐵、化工、建材等傳統產業占比高，減排壓力與轉型需求迫切。

全國碳交易試點省市公布后，各地碳市場建設開始熱情高漲。

2009年，湖北省制定了全國第一個“碳盤查”標準，并在國家標準化委員會備案。到2013年2月，湖北省政府正式發布《湖北省碳排放權交易試點工作實施方案》。2014年4月，湖北碳排放權交易中心揭牌，湖北碳市場正式啟動交易。

按照啟動交易的時間，湖北是七個試點省市中倒數第二個啟動的。雖然起步較晚，但發展迅速，湖北在全國碳市場份額中處于優勢地位。試點期間，湖北碳排放權交易中心無論是市場交易規模、引資規模，還是納入企業參與度等市場指標均居全國首位，其中湖北碳市場累計配額成交3.56億噸，占全國50.8%；成交額83.51億元，占全國54.4%。

經過近4年的區域試點探索，建設全國統一碳市場開始提上議程。

2017年，國家發改委啟動全國統一碳市場建設，各試點省市聞風而動，中碳登的爭奪戰就此拉開序幕。

機會留給有準備的湖北。2017年，湖北省政府成立專項工作組，爭取全國碳排放權注冊登記系統和交易系統落戶湖北。當時，湖北省提出“以碳市場撬動綠色金融”戰略，并在武漢市武昌區規劃碳匯大廈作為中碳登物理載體。從選址到工商登記，政府專班將全程提供“保姆式”服務，甚至協調周邊交通優化、人才公寓配套，確保中碳登“零障礙”落地。

正是基于上述亮眼的試點成績單，以及湖北省決策層的高度重視，湖北從9個申請省市中脫穎而出。

根據國家發改委要求，確定湖北牽頭承建金融和產業資本更為聚集的“全國碳排放權注冊登記系統”，交易系統則由上海牽頭承建。

在接受支點財經記者采訪的人士看來，湖北的勝出，不僅源于既有優勢，更在于其精準的政策布局與高效的服務體系。

2017年12月，國家決定全國碳交易注冊登記系統落戶湖北。

接受記者采訪的人士介紹，注冊登記系統好比碳資產的“銀行”和“倉庫”，承擔了碳排放權的確權登記、交易結算、分配履約等業務，是全國碳資產的大數據中樞。

武漢大學氣候變化與能源經濟研究中心主任齊紹洲認為，湖北既不是經濟最發達的省份，也不是碳排放量最高的省份，能爭取到中碳登落戶，意味著國家對湖北碳市場試點成績的高度肯定。

中碳登落戶武漢，使湖北有了首個全國性的金融功能平臺。

2021年7月16日，歷經10年地方試點，全國碳市場開市。

業務規模全球居首：湖北成為全國低碳經濟“領跑者”

自2021年全國碳市場啟動以來，湖北憑借中碳登的落戶，迅速崛起為全國碳市場的核心樞紐。

作為全國碳市場的“碳資產大腦”，中碳登正在重塑湖北的產業生態，更成為推動中國實現“雙碳”目標的重要引擎。

中碳登承擔全國碳市場的注冊、登記、結算等核心功能，是生態環境部指導的、湖北省政府牽頭組建的功能保障類國有企業，定位為全國碳排放權交易市場基礎設施平臺，其重要性堪比金融系統的“央行”。

截至2025年3月，中碳登管理全國逾2600家企業賬戶，累計發放碳配額242億噸，資金清算規模突破867億元，業務規模穩居全球首位。至今，中碳登系統運行總體平穩，為全國碳市場穩定運行提供了堅實保障。

數據引力催生產業磁場。目前，中碳登大廈已吸引了72家涉碳企業和機構入駐，涵蓋碳交易、碳資產管理、碳科技轉化等細分領域。這棟大廈的企業間形成“上下樓即上下游”的協作模式，例如清環智源（北京）科技有限公司與武漢雙碳產業發展服務公司合作打造低碳場景應用樣本，中碳教育科技與電力企業共建碳交易能力培訓中心。

“武漢低碳產業聚勢成鏈，深深吸引著我們。”清碳智源（武漢）科技有限公司副總經理鄭兆棟告訴支點財經記者，該公司將積極卡位雙碳賽道，聚焦氣候投融資和減污降碳協同場景，通過數字化、智能化、專業化的產品和服務滿足雙碳市場需求。

3月20日，支點財經記者參加在中碳登大廈舉辦的2025“相約春天賞櫻花”雙碳產業招商推介大會。會上，綠色低碳城市建設產業聯盟成員單位擴容至71家，雙碳產業協同創新將更加緊密。

湖北依托中碳登，不斷探索碳金融創新。目前，中碳登已服務企業融資超10億元，并推動設立綠色低碳產業聯盟，構建碳足跡、碳核算等全業態服務生態圈。

武漢市地方金融管理局協調處相關負責人介紹，2024年武漢市綠色貸款余額7230億元，同比增速12.28%，高于全部貸款增速7個百分點。武昌區相關負責人表示，武漢氣候投融資綜合服務平臺“武碳通”入駐合作金融機構19家，匯集項目285個，實現融資超300億元，碳達峰基金、綠水零碳基金兩只百億基金持續構建雙碳資本矩陣。

湖北的低碳潛力吸引了法國、德國等國的外資企業前來掘金。去年7月，法國某大氣污染治理企業考察中碳登大廈后，最終決定將中國總部設在武漢；外資能源企業則計劃在鄂州投資城市低碳改造項目。國際合作的深化，助力湖北成為全球低碳技術轉化與資本對接的樞紐。

湖北還積極走出去，在世界碳市場的舞臺上唱響“湖北名片”。

4月初，在瑞士日內瓦湖畔再度舉辦的“兩湖對話”上，第二次參加會議的松下集團質量與環境總監上原浩俊表示，“兩湖對話”讓松下看到了中國在綠色發展、降碳減排等方面的成功，并在與各方對話交流中獲得了有益的經驗。“在碳核算、碳足跡等方面的創新，一家企業不可能單打獨斗，需要加強協同合作來加速推進減碳進程。”

引進來、走出去，依托中碳登，湖北碳產業千億集群呼之欲出。

2022年底，湖北發布《湖北省碳達峰碳中和科技創新行動方案》，提出要強化減排降碳增匯技術攻關，在可再生能源、儲能、氫能、碳捕集、生態碳匯等方向取得重大科技成果100項以上；在培育企業創新主體上，積極支持10家產值過10億元的領軍企業提升綠色低碳技術研發水平，培育和支持綠色低碳科技企業不少于100家，打造節能降碳產業集群。

碳市場相關人士表示，目前武漢正加速打造雙碳產業集聚區，“環沙湖雙碳經濟帶”已初步成型。圍繞碳交易服務、碳資產管理、碳金融創新、碳科技轉化、碳普惠應用等全產業鏈，2024年武漢碳產業規模突破千億關口。

“一帶一路”綠色發展國際聯盟首席發展總監張建宇接受采訪時表示，中國碳市場的建設為全球提供了中國方案。他認為湖北做出的貢獻非常重要。第一，湖北最早參與了全國碳交易試點的建設，為全國碳市場發展作出了積極貢獻；第二，湖北積極探索承建中國碳排放權注冊登記結算系統，這相當于是碳交易當中的“央行”，這些經驗不僅可以貢獻于中國碳交易市場的下一步發展，也將為其他全球南方國家，包括“一帶一路”國家建設自己的碳交易系統，發展自己的碳市場提供非常有益的經驗。

根據今年3月公布的《湖北建設全國碳市場中心實施方案》規劃，到2027年，湖北將初步建成全國碳市場中心；到2030年，進一步成為碳交易核心樞紐和低碳產業集聚區。未來，湖北將通過擴大碳金融產品規模、完善數據基礎設施（如全國碳市場大數據中心）、強化國際合作，鞏固其“碳中心”地位。

《方案》另一大亮點是提出建設全國碳市場資金清算機構。推動組建武漢碳清算所，為全國碳市場參與主體提供清算服務，提升資金交收效率，加快形成全國碳市場的清算和結算優勢。

中碳登的落戶，讓湖北成為全國低碳經濟的“領跑者”。

碳金融市場處萌芽期：流動性不足與價格信號失靈

然而，在快速發展的背后，碳市場仍面臨諸多挑戰。

“3月中旬，湖北碳市場交易曾一度出現中斷（零成交）。”一位業內人士說。

今年1月中旬，全國碳市場出現成交量大幅下滑的現象，尤其是在1月14日，市場首次出現了自開市以來的零成交情況，1月16日再次出現零成交。

為何交易會出現零成交現象？

當前，碳市場具有明顯的“潮汐效應”，即在履約期結束后，企業的碳排放配額需求基本得到滿足。履約期結束后的需求減少是導致碳交易量下降的直接原因。

截至2024年底，湖北碳市場累計成交額突破百億元，但日均交易量僅占全國總量的20%左右。市場參與者以控排企業為主，金融機構、投資機構等多元化主體占比不足5%，導致交易集中于履約期，非履約期市場交易量并不活躍。

如何避免碳市場出現交易中斷？黃錦鵬認為，碳排放權交易市場需要優化配額分配方式，引入常態化拍賣機制。他進一步解釋，配額分配的科學性、準確性、有效性決定了碳市場是否具有合理的供求關系，進而影響到二級市場的流動性和碳價格。

黃錦鵬告訴支點財經記者，在現有的配額分配方式中，有償分配是最能體現配額稀缺性和配額真實價值的分配方式。歐盟、美國加州等國內外主要碳市場的拍賣實踐也證明了在配額分配中引入拍賣機制，不僅能夠更好地進行價格發現，提高市場交易的流動性，也能夠利用拍賣收入推動減排技術的研發和推廣，充分發揮碳市場節能減排的政策功能。

放眼全球歐美發達國家的碳市場配額分配實踐，配額分配方法不是越先進越好，而是越適合越好。要充分結合省情科學合理設計湖北試點碳市場常態化配額拍賣機制，包括拍賣方式、拍賣次數、拍賣總量、拍賣底價等。

支點財經記者了解到，目前北京、湖北等多地已進行了碳排放配額拍賣的嘗試。自2022年以來，北京碳市場采取“免費發放為主，有償拍賣為輔”的配額分配制度，已先后開展4輪配額有償競價發放。

“配額分配方法的選擇一方面要看方法本身是否先進，是否能夠起到鼓勵先進、淘汰落后產能的目的；另一方面，也要看適用的行業能否滿足分配方法的基本條件，如企業的基礎數據、行業的整體計量水平等。”黃錦鵬如是說。

湖北省生態環境廳氣候處相關人士告訴支點財經記者，企業碳排放數據質量是碳市場的生命線。

數據顯示，僅在2022—2023年期間，因碳排放數據虛報、瞞報、篡改等行為被行政處罰的案例共57件，可謂屢見不鮮。從造假類別看，煤樣數據造假最為普遍，共有33件，占比高達58%。

國家應對氣候變化戰略研究和國際合作中心總經濟師張昕指出，解決好全國碳市場數據質量管理存在的一系列問題與挑戰，需要進一步完善碳排放數據管理技術規范，提升數據管理人員、數據核查人員的業務能力水平，同時開發好碳市場管理平臺功能，包括加強數據統計分析功能，優化異常數據篩查和預警功能，提升數據兼容功能，實現現場核查示蹤等。

正處于“重要發展培育期”的全國碳市場，新政策的出臺還引發了市場強烈“震動”。

日前，國家稅務總局明確，納稅人發生碳排放權交易、核證自愿減排量交易，應按銷售“無形資產——其他權益性無形資產——配額”計算繳納增值稅，適用6%稅率。這一舉措被認為再次明確了碳交易的稅目和稅率，更有利于交易雙方進行成本核算和定價決策。

然而，將碳交易性質歸類為“無形資產”加以征稅，在學界和業界仍存在較大分歧。

上述接受支點財經記者采訪的人士呼吁，應統籌碳排放交易市場的培育與碳交易稅制，避免碳排放交易市場出現“有市場無交易”。

業界人士表示，在購買碳排放配額或者CCER（中國核證自愿減排量）時，交易對手多元化，既有控排企業，也有機構投資人甚至個人投資人，都開具增值稅專用發票確實不容易。

黃錦鵬的看法是，參照金融資產差額計稅模式，“依據銷售價款扣減購買價款的差額計稅，可避免進項稅抵扣難題，可操作性更強”。

復旦大學綠色金融研究中心執行主任李志青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國家稅務總局將碳交易歸為無形資產，可能意在短期內弱化其金融屬性。

中國地質大學（武漢）雙碳創新發展研究院專家、武漢雙碳產業研究院學術委員會秘書長齊睿告訴支點財經記者，碳市場的真正價值在于激發企業主動創新的內生動力。同時，碳排放也為企業帶來了諸多全新的應用場景。

在武漢能源環保高端裝備概念驗證中心，新興碳減排等綠色技術在這里得到場景應用驗證。該中心主任馬俊表示，概念驗證中心可成為碳市場擴容的“技術引擎”和“信任錨點”，推動更多綠色低碳科技成果加快變成產品、落地為產業、轉化為現實生產力，推動碳市場從政策驅動轉向“技術+市場”雙輪驅動。

在齊睿看來，碳排放交易市場不能淪為造富的工具。碳排放市場的本質是促進產業結構轉型升級，通過價格信號淘汰落后產能、激勵技術創新，重塑產業生態。

不過在業界人士看來，碳金融產品的創新同樣存在“雷聲大、雨點小”的問題。

盡管湖北率先推出碳質押貸款、碳基金等產品，但多數仍停留在“全國首單”層面，未能形成規模化應用。以碳期貨、碳保險等衍生品為例，因缺乏統一標準與流動性支持，市場規模長期停滯。

目前，我國碳交易方式僅限于現貨交易，交易目的以控排企業的履約需求為主。

中國社科院國家金融與發展實驗室副主任楊濤認為，碳現貨市場與碳金融市場，共同構成了助力國家綠色戰略落地的重要支撐，而后者亟待創新與完善。

在楊濤看來，碳金融產品是以碳排放權為基礎資產開發的各類金融衍生品。通常看，海外碳金融與碳現貨市場都是同步發展的，而且形成了碳金融產品極其豐富的交易所市場與場外市場（OTC）。

黃錦鵬告訴記者，碳交易本身就具有較強的金融屬性，通過引入各類碳金融產品進入碳市場，能夠更好地進行價格發現和風險管理，從而達到吸引更多的合規交易主體，穩步提升碳市場的流動性。

楊濤認為，無論是與海外碳金融市場相比，還是與我國碳現貨市場發展的配套需求相應，我國碳金融市場都尚處于發展的萌芽期。

碳市場突圍：重點打好三套組合拳

上述這些挑戰，并未打亂中國碳市場行進路線圖。

3月26日，全國碳市場擴圍打響發令槍。為何此時要擴圍？

目前，我國的碳排放主要集中在發電、鋼鐵、建材、有色、石化、化工、造紙、航空等八個重點行業，這八個行業占我國二氧化碳排放量的75%左右。

在業界人士看來，全國碳市場存在著行業單一、產品單一、主體單一等問題，導致交易活躍度和流動性不足。此次擴圍，全國碳市場將新增重點排放單位約1500家，覆蓋排放量新增約30億噸二氧化碳當量。

支點財經記者了解到，2025年之前，發電是碳市場唯一履約的行業。如今，鋼鐵、水泥（約占建材行業碳排放量的80%）、鋁冶煉（約占有色行業碳排放總量的80%）也被納入。

“未來三四年內，化工、石化、民航、造紙等四個行業也將陸續納入。”碳市場相關人士稱，按照“2030年碳達峰、2060年碳中和”戰略目標，上述八大重點行業將會在2030年前全部納入。屆時，碳市場覆蓋行業、配額量、參與主體大幅增加，碳定價機制將更有效，市場也更有活力。

這對湖北而言也是機遇。碳市場相關人士表示，此次三個行業在湖北的企業通過參與碳市場試點，積累了豐富的碳管理經驗。目前，湖北已有60余家企業進入全國碳市場，具備一定的先發優勢，有利于提升其在行業內的碳競爭力。

以華新水泥（黃石）有限公司為例，該公司不僅是全球最大的熟料生產線，也是全球最大的協同處理垃圾的生產線。

近年來，華新水泥將傳統水泥窯改造成了城市“凈化器”。該公司相關負責人介紹，公司通過大比例替代化石燃料技術，使用生活垃圾替代化石燃料，每年可節約標煤10余萬噸，減少二氧化碳排放30余萬噸。通過水泥低碳制造智能化關鍵技術，每年可額外再降碳6萬余噸。

“對于未來會納入全國碳市場的湖北企業，湖北試點碳市場相當于一個預備學校。”湖北碳排放權交易中心交易部負責人舒良鎖對支點財經記者說，經過在試點碳市場里摸爬滾打，湖北企業無論是在人員管理、內部制度建設，還是技術水平等方面，相對非試點省份同行具有明顯的先發優勢。

但同時，區域碳市場也將面臨不少挑戰。

“按照全國碳市場的建設進程，鋼鐵、水泥、有色金屬（鋁冶煉）等工業行業進入全國碳市場，湖北納入碳市場的行業和企業數量將不斷減少，市場規模將不斷萎縮，影響力將不斷下降。”黃錦鵬說。

面對挑戰，湖北已是早早下好突圍的先手棋。

湖北省發布的《湖北建設全國碳市場中心實施方案》，明確了夯實中碳登登記結算中心地位、打造碳交易創新策源地、構建規范高效的涉碳要素平臺、加快推進低碳產業集聚區建設等5項重點任務，同時提出了21條具體舉措。

上述舉措中，湖北為了打造碳交易創新策源地，將區域碳市場納入門檻，從年溫室氣體排放2.6萬噸二氧化碳當量降至1.3萬噸二氧化碳當量。

“甚至可以考慮降低到1萬噸或5000噸二氧化碳當量。根據碳市場納入企業排放占比和企業數量等，以及綜合考慮碳市場的覆蓋比例和管理成本，再決定具體將門檻降至何種水平。”黃錦鵬說，湖北省可以考慮按照“抓大放小”的原則，在建筑和交通領域選擇部分主體納入試點碳市場，穩住區域碳市場交易的基本盤。

在上述碳市場相關人士看來，面對多重挑戰，湖北應打好“制度創新+技術賦能+產業協同”組合拳，探索出一條差異化突圍之路。

在制度創新方面，湖北應突破制度桎梏，通過地方立法與金融創新，激活碳資產價值。

3月6日，全國人大代表、中國人民銀行湖北省分行行長林建華在今年全國兩會期間建議加快發展碳金融，推動地方立法明確碳排放權物權屬性，試點碳排放權質押登記凍結功能，保障金融機構權益。

林建華認為，發展碳金融，不僅有助于活躍碳交易，幫助企業對沖碳價波動風險，穩定碳市場，還能夠通過市場機制引導資金流向低碳領域，促進低碳技術的應用和推廣，對于實現“3060”目標具有重要作用。

在技術驅動方面，湖北應以數據基建賦能精準治碳，加速建設中碳登大數據中心，引入量子計算、區塊鏈技術，構建“數據采集——分析——決策”全鏈條能力，破解規模與效率矛盾。同時，跨系統互聯，推動中碳登與全國自愿減排交易系統、地方碳市場數據互通，建立統一的碳賬戶體系，破解“數據孤島”難題。

目前，湖北宏泰集團正計劃為中碳登打造“算力底座”——全國碳市場大數據中心，建成后，中碳登算力綜合性能將提升20倍。

產業方面也要協同創新，要從“單點減排”到“集群作戰”。湖北計劃到2030年建成超5000億元的綠色低碳產業集群。

湖北碳市場的突圍，不僅是一場數據與制度的革新，更是一次發展范式的重構。在這里，碳從負擔變為資源，市場從區域試點升維為國家使命。

在可預期的未來，湖北能否以“碳”為支點，實現從“含綠量”到“含金量”躍升，真正構建起一套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機制，答案或許就藏在今日的破局之道中。

（支點財經記者 袁陽平 / 實習生 金明哲）

編輯丨胡馨月

編審丨劉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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