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某家寵物店，最近推出了擼斑鬣狗的項目……不是，你們真不怕啊？

寵物店里的斑鬣狗，被宣傳成了一種性格溫柔穩定的可愛大狗狗。但這是未經馴化的野生動物，有著強大的捕獵和咬合能力——目前它們沒有傷人，不代表它們沒有傷人的能力。店家推出這種項目，除了是打著“親近自然”旗號的獵奇，也是對消費者和斑鬣狗的不負責任。

斑鬣狗（

Crocuta crocuta

它們有著地表食肉哺乳動物中超強的咬合能力，可以咬碎牛羚、斑馬等大型動物。《狂人日記》里的“海乙那”就是斑鬣狗，文中所描述的“連極大的骨頭，都細細嚼爛，咽下肚子去”，十分傳神。雖然其他一些食肉動物，比如狼，也愛啃骨頭，但處理骨頭的能力遠遠不及鬣狗。

叼著尸骸的斑鬣狗丨Marcel Oosterwijk / flickr

斑鬣狗是機會主義者，常常會成群結隊從其他動物的手中搶奪食物。進食時，它們往往從獵物的下半身開始，先撕開其腹部，從內臟吃起。它們是大胃王，通常能在一分鐘內吞掉1.3公斤的肉和骨頭，21只斑鬣狗只要13分鐘，就能把一只100公斤重的角馬吃得干干凈凈。

另外，斑鬣狗的社會性非常強，族群中可以有幾十只成員，這種群居屬性也讓它們不適合被單獨飼養。

斑鬣狗打哈欠｜Wikimedia Commons

“拼媽”的社會

斑鬣狗這種咬嚼骨頭的能力，得益于它們高度特化的頭部結構。

它的前臼齒特別粗大，表面的琺瑯質具有特殊結構，不容易崩裂，可以作為咬骨頭的“砧板”；它的頭骨從眼窩后面，凸起一道骨頭棱，稱為矢狀嵴（sagittal crest），矢狀嵴附著有強健的頜部肌肉，以提供強大的咬合力。

斑鬣狗的頭骨丨Klaus Rassinger / wikimedia

但成為碎骨機也有副作用——斑鬣狗的頭顱需要很長時間才能發育完全。斑鬣狗在兩歲時性成熟，但它的腦袋周長要到三十個月才停止生長。在爭食的時候，小斑鬣狗往往處于劣勢，因為它沒有成年鬣狗那么有力的嘴巴來啃咬獵物。這是斑鬣狗不同于狼，也不同于其他群居猛獸的地方：小孩一出生就是hard模式。

和人類一樣，斑鬣狗孩子的資源競爭，最終轉嫁到了家長頭上。一個大的斑鬣狗群，可以包含好幾個母系家族，同一家族的成員，地位的高低大致相同。所以，斑鬣狗是子以母貴，母親地位高，孩子地位也高。地位高的小斑鬣狗可以先吃肉，不會挨餓；而為了保證孩子的存活，母親必須努力奮斗，實現階級躍升——換句話說，斑鬣狗的“拼媽”壓力，比其他的食肉猛獸要高得多。

斑鬣狗幼崽和母親丨Wikimedia Commons

“拼媽”帶來的壓力，迫使雌性斑鬣狗朝著競爭力更強的方向演化，而獲得競爭力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增加雄激素，讓自己變得更具有攻擊性。

最終，斑鬣狗成了“女王”當家的動物，雌性斑鬣狗更是出現了堪稱哺乳動物中最怪的外生殖器。

天生扶她

雌斑鬣狗的陰唇折疊起來，長在一起，形成陰囊的模樣，里面包裹著脂肪組織，顯得脹鼓鼓的，就好像真有兩個睪丸在里面。雌斑鬣狗的陰蒂異常大，形狀和大小都很像陰莖，甚至能勃起，它排尿、交配和生育，都要通過陰蒂中的“管道”。因為陰唇合在一起，雌斑鬣狗的陰道沒有出口，這在獸類里是獨一無二的。老普林尼在《自然史》中，更是將斑鬣狗描述為雌雄同體的動物。

就是這么獨一無二丨Bettina Wachter / Leibniz Institute for Zoo and Wildlife Research in Berlin

為什么斑鬣狗的生殖器官如此古怪？這要從外生殖器的發育過程說起。

哺乳動物的雌、雄外生殖器，雖然外表不同，來源卻很相似。陰莖和陰蒂由同一處組織發育而成，陰囊和大陰唇也來自同一處組織。在媽媽肚子里時，雄性胎兒的睪丸會分泌雄激素，比如睪酮（testosterone），讓外生殖器發育成雄性的樣子；如果沒有雄激素，外生殖器就會發育成雌性的樣子。如果人類女性胎兒受到過量雄激素的影響，外生殖器也有發育得很像男性的可能。

雄性（左）與雌性（右）斑鬣狗的生殖系統構造。丨Anatomischer Anzeiger（1922）

有一種叫做雄烯二酮（androstenedione）的激素，在雌性斑鬣狗體內含量很高，它可以轉化為睪酮。斑鬣狗媽媽的胎盤會把雄烯二酮變成睪酮，通過臍帶輸入胎兒體內，從而影響胎兒外生殖器的發育。這是斑鬣狗器官“男性化”的原因之一，但還不是全部。

如果沒有雌激素的影響，雌性斑鬣狗奇怪的外生殖器無法發育完全，說明雌激素在這個“男性化”的過程中也發揮了作用。

我要這鐵棒有何用？

但其實，“男性化”的外生殖器本身對雌性斑鬣狗并沒有什么好處，相反地，它給雌斑鬣狗帶來了相當大的麻煩，在生產中很容易發生組織撕裂和難產。

一些科學家認為，雄激素對雌性斑鬣狗的作用，有點像類固醇對運動員的作用，它使雌性變得兇猛，能在鬣狗群里稱霸。“男性化”的器官，只是高濃度雄激素帶來的副作用。

安能辨我是雄雌？丨Charles J Sharp

雄激素對動物的影響有很多種，它會提高動物的攻擊性，也會促進許多“雄性特征”的發育，比如更發達的肌肉、更鮮艷的羽毛。兇猛的性格和強大的體格，都有助于動物在地位競爭中“向上爬”。實驗證明，注射了雄激素的鳥類，在群體里的地位會上升。雌斑鬣狗比雄性體型更大，更有攻擊性，而且比雄性地位高，雄激素似乎能使她們成為“女王”。

那么，地位高又有什么利益呢？“有肉吃”也許是一個答案。

斑鬣狗的主食是大型有蹄動物，因為獵物很大，無法獨占，所以它們經常是一群鬣狗一起進餐，有報道最多時能有56只鬣狗同吃一具尸體。斑鬣狗搶飯的競爭極其激烈，在斑鬣狗的社會里，地位高的鬣狗可以優先開吃，這是一個很大的好處，排在后面的鬣狗，很可能什么都吃不到了。

雄激素的真正作用，是讓雌性成為鬣狗群里的大姐頭，保證能吃飽飯。這個答案的邏輯看上去很完美，我們還可以橫向比較其他動物來證明，其他種類的鬣狗，比如褐鬣狗（Hyaena brunnea），獨居生活，以腐肉為食，搶食的競爭遠遠比不上斑鬣狗，它們也沒有“男性化”的外生殖器。

褐鬣狗丨Bernard DUPONT / flickr

而像狼等食肉動物，雖然也愛啃骨頭，但處理骨頭的能力遠遠不及鬣狗。它們沒有演化出像斑鬣狗一樣高度特化的頭部結構，“拼媽”壓力也不及斑鬣狗大，因此沒有像斑鬣狗一樣演化成“女王”當家。

不過，斑鬣狗并不是哺乳動物界唯一的“扶她”。一種長相可愛的靈長類動物——環尾狐猴（Lemur catta），也具有奇特的生殖器。雌性環尾狐猴的陰蒂異常長，而且下垂，很像雄性的陰莖；而且雌性環尾狐猴比雄性更兇猛，地位更高。我們有理由推測，雌性環尾狐猴和雌性斑鬣狗一樣，具有異常高的雄激素水平。

曬太陽的“朱利安國王”丨Keven Law / flickr

有些研究者認為，環尾狐猴之所以演化成“大姐頭”當家，是為了搶吃的——在狐猴的生存環境里，食物產量不穩定，所以雌性狐猴變得更加兇猛，有競爭力。換句話說，可愛的狐猴和不那么可愛的鬣狗，在演化中走上了同樣的道路。

作者：紅色皇后

編輯：日歷娘，麥麥

本文來自果殼自然（ID：GuokrNa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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