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理,烏江邊的野櫻桃熟透了。”1965年深秋的午夜,周恩來接過警衛員遞來的電報,手指突然停在 “白濤鎮”三個字上。三天前,毛澤東在中南海游泳池畔的談話猶在耳邊: “要讓這地方像水汽一樣蒸發。”此刻,窗外正飄著重慶山城特有的夜霧,仿佛預言著某個重大秘密的誕生。
鮮有人知道,這場代號 “816”的絕密行動,早在1958年就有了伏筆。那年在北戴河會議上,毛澤東把玩著蘇聯贈送的原子彈模型,突然轉頭問錢三強: “要是赫魯曉夫把專家撤了,咱們自己能不能搞出個響兒來?”這句看似隨意的問話,五年后竟成了殘酷的現實——1963年蘇聯專家撤離時,連核燃料棒的圖紙都卷走了。
白濤鎮的選擇堪稱神來之筆。這個背靠武陵山、面朝烏江的小鎮,江面晨霧常年不散,連飛過的大雁都會迷向。更絕的是鎮外五公里處的金子山,整座山體是整塊花崗巖構成,硬度足以扛住氫彈沖擊波。1965年10月的那通電話里,毛澤東特意提醒周恩來: “要學諸葛亮借東風,借烏江的霧做掩護。”
工程兵54師開進鎮子那天,炊事班老班長記得特別清楚——1967年正月初六,全鎮人突然收到遷居通知。有個釘馬掌的老漢蹲在渡口死活不走,最后是戰士指著江對岸的野桃林哄他: “給您在新家種片桃林,保準比這兒開得艷。”這話倒不假,六萬建設者后來在深山里真造出了桃花源:電影院放《地道戰》時,銀幕后面就是正在挖掘的核反應堆基坑。
不得不說,地下迷宮的建設堪稱瘋狂。工程兵們用鐵鎬和炸藥硬生生鑿出二十一公里長的隧道,最深處的洞室能塞進二十層樓。有次塌方埋了三個河南兵,指導員紅著眼吼: “就是用手刨也要把人找出來!”結果真從碎石堆里扒出個活口,那戰士清醒后第一句話竟是: “咱的防輻射水泥配方搞出來沒?”
1974年夏天發生件蹊蹺事。美聯社記者約翰·伯恩斯在重慶朝天門碼頭閑逛,突然被個醉漢拽住衣角: “老哥知道白濤鎮不?”還沒等翻譯開口,兩個便衣已把人架走。這事驚動了外交部,后來查明是個退役工程兵思鄉心切。自此所有參與者的家屬通信地址都改成 “重慶市4513信箱”,連孩子填學籍表都得寫 “父母在西南三線單位”。
轉折出現在1982年早春。時任國防科委主任的張愛萍視察完洞體,摸著冰涼的混凝土墻突然嘆氣: “這些墻厚得能防原子彈,防不住時代變化啊。”當時沒人聽懂這話的深意,直到兩年后《中導條約》簽署,人們才恍然大悟——蘇聯的 “北極熊”蔫了,美國的 “山姆大叔”也忙著搞星球大戰,咱們地底下藏著的 “定海神針”,反倒成了燙手山芋。
停建通知下達那晚,總工程師王昌漢在洞庫里走了整整七個小時。他數著墻上三百二十七個爆破殘留的炮眼,最后癱坐在反應堆基座旁。警衛員找到他時,老頭正拿鋼筆在水泥地上演算: “再給我三年,只要三年...”鋼筆尖折斷了,藍墨水滲進裂縫里,像條憂傷的小溪。
有意思的是,當年撤離的村民2002年重訪故地,發現荒廢的鎮址上居然長出片野生橘林。有個老婆婆摘了個橘子嘗,酸得直咧嘴: “比我們以前種的差遠了。”她不知道,五十米深的地下,那座未完工的核工廠正變成旅游景點,導游們用電筒照著墻上的 “備戰備荒為人民”標語,引得游客們嘖嘖稱奇。
2010年解密檔案披露,816工程耗用的混凝土量足夠筑起三座葛洲壩。但更震撼的數字藏在后勤報表里:建設期間消耗了六萬七千八百四十三雙勞保鞋,平均每個戰士每年磨破四雙鞋底。這些帶著體溫的數據,或許比任何宏大敘事都更接近歷史的真相——在核陰影籠罩的年代,中國人是用腳板丈量出自強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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