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來，有一句話一直觸動我們。美國“特許學校之父”魏克禮曾說：“如果一個15世紀的人，穿越到21世紀，只有兩個地方是他熟悉的，一個是教堂，一個是學校。”這讓人感覺很不好，卻也揭示了現實：傳統學校的設計和結構，多年來幾乎沒有變化，仍是“教室+走廊”的模式。

ChatGPT出現后，我曾讓它繪一幅現在的學校，繪出來的仍是傳統的樣子。讓它繪未來學校，也只是樓高了些、操場小了些。因為在過往的學校設計里，并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未來學校”。

蠟燭再怎么優化，也不能創造電燈。因此，我們必須換一種思考方式，重新想一想學校設計的突破。

今天借這個機會，我想和大家分享一些不成熟的想法。學校設計，首先要思考教育觀，其次是辦學觀、課程觀和人才觀。十一學校的教育觀是：發現天生不同，成就與眾不同；辦學觀是：創造適合每一位學生發展的教育；課程觀是：為每一位學生續接跑道；人才觀是：全面而有個性。

基于這樣的價值理念，我們在設計北京第一實驗學校時，期望能探索出學校新的全新形態。

構建一個社區，

而非建造一座城堡

未來的學校，不應僅僅是拆除圍墻的物理空間，而更可能是由多個相互連通的社區所構成。學校的核心使命，是讓孩子在踏入社會之前，充分體驗社會生活。為此，需為學生營造真實的社會場景，打破傳統的封閉格局，向開放式社區轉型。

在人工智能時代，綜合素質的重要性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知識被替代幾乎成為必然，分類、分析、綜合等基礎思維能力也已被人工智能超越。真正能讓人類保持優勢的是創造性、批判性和調節性思維，而這些思維能力的根基在于情感。情感源自人際交往，自然發生的偶遇式交往，遠比精心設計的社交活動更具價值。

基于這一理念，北京第一實驗學校展開了全新的探索。學校采用“總分型”結構，整體建筑面積僅占校園面積的28%，大片區域規劃為運動場地，涵蓋兩個足球場、橄欖球場、棒球場、五個籃球場、五個網球場以及沙灘排球場，確保學生擁有充足的戶外活動空間。

學校通過一條長廊將九個學習社區串聯起來，設計緊湊且通達便捷，方便學生在雨天或寒冬也能自在通行，自然而然地促進學生之間的交往。各社區依據功能進行布局，例如人文學科社區以圖書閱覽室為核心，科學探究社區以實驗室為中心，表演藝術、視覺藝術、STEM創意等空間也各自形成獨立的核心區域。課程設置緊密相連，資源實現共享，讓學生的學習更加自由。

此外，學校設置了垂直連通系統，例如科學社區跨越多個樓層，通過寬敞的樓梯和電梯實現資源的高效流動，避免了設備的重復配置，提高了空間利用率和學習效率。

特別值得稱贊的是學校的餐廳設計。這里不僅是用餐的場所，更是社團活動中心、課堂、社交空間以及小型圖書館。適宜的燈光與環境，為學習、展示和活動提供了良好的條件，真正成為了學校的“心臟”，充分體現了“以學生為中心”的辦學理念。

為了促進跨年級的交往，學校設立了六個學院，將一至九年級的學生重新打散分配，形成了天然的跨年齡交流環境。孩子們在與學長和學弟的交流中積累經驗，在同齡和異齡伙伴的互動中拓展成長的機會，進一步強化了社區生活的氛圍。

這樣的學校設計，不僅使學生能夠在不同的社交場景中自然地進行交往，更為他們未來融入社會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發揮空間領導力，

從教的邏輯走向學的邏輯

回顧教育發展歷程，傳統學校以班級授課制為主要特征，教室空間設計明顯傾向于老師授課、學生聽課。空間布局一旦確定，相應的行為模式幾乎自然形成。

如今，諸多校長和教育局長反映，教師觀念滯后、教學方式難以革新。我不禁思考：學校是否營造了一種讓老師只能講課的空間環境呢？若要改變這一狀況，不妨先從移除講臺入手。拿掉講臺，老師的授課姿態和教室的整體氛圍都將隨之改變。

許多學校的布局是從大門進入后便是辦公樓和廣場，看似氣勢恢宏，實則鮮少有學生活動的身影。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優秀學校會預留更多空間以鼓勵學生開展活動，這體現了截然不同的教育理念。

若要實現從“教的邏輯”向“學的邏輯”的轉變，就必須對課程本身進行深入審視。傳統課程著重于知識與技能的傳授，采用分科教學模式，很少引導學生進行學科整合。教室化的教育模式源于工業革命時期，然而21世紀需要的是具備創造力和敏捷思維的人才。以教師為中心的教育模式已難以滿足時代的需求。

為了引入先進的學校空間設計理念，我們深入研究了全球中小學設計專業書籍，并與優秀建筑師展開合作，以提升學校的設計水平。唯有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才能真正實現從“教”到“學”的邏輯轉變。

在新的學習邏輯框架下，學校以真實挑戰為出發點，開展任務式學習，整合不同學科的資源。學生在應對挑戰的過程中不斷學習，實現知識與能力的整合，學習節奏也變得更加多樣化。

因此，學校空間設計應具備靈活性。每個小組和每位學生都應能夠依據自身的節奏和需求，自主選擇學習空間和資源，使學習方式更具個性化和差異化。

不同的學習方式不應一概而論。部分學生只有在討論或教導他人的過程中才能真正掌握知識，所以教學空間應突破教室的局限，走廊、花園、操場、餐廳等場所均可成為學習的地方。外教們也不會對區域進行固定標簽設定，只要未被占用，任何地方都能成為課堂。

不同的學習姿態也應得到尊重。學習不一定非要坐得端端正正，有些孩子也許躺著學習效果更佳，所以空間設計應給予學生更大的自由度。

在視覺藝術課程中，開放布局成為發展趨勢，版畫區、油畫區、書法區之間無遮擋，路人可以直接觀看孩子們的創作過程。球類運動場旁設置體能訓練設施，將體能訓練融入日常運動，使提升體能的過程不再枯燥。我們持續關注空間細節，力求讓空間真正服務于學生的學習和成長。

空間分區，助力學生認識自我

剛才展示的圖片，呈現了我們在學習社區分區方面的實踐探索。例如，設立語言文學與藝術學習社區、數學與計算科學學習社區、道德與人文社會學習社區、科學技術與工程學習社區。

在這些學習社區內部，各區域功能也有明確界定：有安靜的獨立學習區，有允許適度交流討論的小組研討區，還有用于觀看電影、視頻的區域。空間通過營造不同氛圍，暗示著其相應的使用方式。

當這些區域劃分清晰合理后，學生能夠根據自身需求自由流動，去尋覓最契合自己、學習效率更高的空間。如此設計，既滿足了學生個性化的學習需求，也為教師觀察學生提供了契機。通過學生在空間中的選擇和表現，教師能更真切地了解每個學生的特點。

若我們無法真正認識每一位學生，那么學生在教師心中就始終是抽象的概念。所謂以學生為中心，并非空洞的口號，而是要在細微之處回應每一位學生的獨特訴求。否則，空喊以學生為中心的口號，卻忽視個體差異，便背離了教育的本質。

當學習空間依據不同學習方式進行精細分區，并允許學生自由流動時，教師就能更有針對性地給予指導和支持。這種轉變不僅提升了教學效能，也使教育過程更貼合學生的實際成長需求。

讓空間承載我們在意的素養

在學校設計與規劃進程中，空間是促進學生素養發展的關鍵載體。這需要依托三個體系： 豐富多元、可供選擇的課程體系；基于辦學準則的價值體系，涵蓋愿景、使命和畢業生畫像；以及以學生為中心的治理體系 。通過三者的有機融合，不僅能打造理想的學習空間，更能助力學生素養的培育與提升。

空間設計對學生素養的培養有著直接影響。以運動場地為例，為了培養學生的勇氣和冒險精神，學校正將南門附近的空地改造成運動區域，增加運動場地面積，引入擊劍、橄欖球、飛盤等對抗性運動項目，激勵孩子們在運動中強健體魄、磨煉意志。

同時，學校應依據學生的個性特點設計運動項目。有些學生不擅長球類運動，但在射箭、飛盤等目標類項目上表現優異。通過觀察和了解每位學生，為他們提供適宜的運動選擇，即便特殊需求的學生，也能通過量身定制的項目養成健康的生活習慣。

空間設計需兼顧秩序與流動性，特別是在教室與公共區域的布局方面。低年級學生生性活潑好動，教學區的設計應尊重其天性，給予他們自由活動的空間，避免過早抑制其自然行為。而走廊、衛生間等公共空間，則需精心規劃布局，以降低擁堵風險與事故發生率，在保障安全的同時，確保學生能享有充分的自由。

不同學習社區的分區設計同樣至關重要。語言文學與藝術、數學與計算科學等學習區域，應依據學科特性進行合理布局，內部設置獨立學習區、討論區和視頻觀看區，供學生自主選擇，從而提升學習效率。這不僅有助于支持學生的個性化發展，也為教師觀察和指導學生提供了契機。

總之，學校空間設計的意義不僅在于營造舒適的學習環境，更在于助力學生實現自我認知，挖掘自身潛力。通過精心規劃與合理分區，學生能夠在不同的空間中探尋適合自己的學習方式，充分釋放創造力與學習潛能。

淡化特定功能，開放使用價值

在傳統學校建筑設計里，各功能區劃分明確，雖便于管理，卻造成了大量的空間浪費。故而，我們需打破固定的功能區分，采用更為開放、靈活的設計理念，以契合學生多樣化的需求。

例如，學生在校外發現新修路標反光不佳的問題，遂將其列為科研課題。為支持他們開展夜間實驗，原本用于音樂劇排練的藝術學習社區“黑盒子”被靈活改造成實驗場地，實現了空間功能的拓展。

學校餐廳不再僅僅是用餐區域，而是轉變為綜合性學習社區。其燈光、電插座、音響系統以及桌椅布局均經過精心設計，可支持靜坐用餐、小組討論等多種活動，最大程度地滿足學生的需求。

劇場和體育館同樣采用了靈活的設計方案。為緩解運動空間不足的問題，劇場不設置固定座椅，平時可作為籃球館、羽毛球館使用，必要時又能迅速轉變為演出場地，極大地提升了空間的多功能性。

此外，學校的空間不再局限于“教室”或“辦公室”的傳統定義，而是提供了更多可自定義的空間。學生能夠在配備屏幕、鏡子、更衣間的區域開展社團活動、進行舞蹈排練或從事藝術創作等，空間可根據需求進行調整，真正做到以學生為中心。

值得一提的是，這種靈活開放的空間設計并非依賴大面積或高預算。學校建筑面積嚴格遵循國家標準，建筑成本僅為其他學校的三分之二。通過采用簡潔白墻、水泥地面等設計手法，避免過度裝修，將更多資源投入到能夠直接服務學生的核心區域。

在管理方面，學校也突破了傳統布局，不設置固定的教師辦公室或校長辦公室。教師和校長可根據需求在任意空閑區域辦公，使資源更高效地貼近學生，便于學生隨時使用和接觸。

總之，學校設計以學生為中心，靈活開放的空間規劃為學生提供了更多選擇和可能，確保他們能夠在適宜自己的環境中自由學習、成長和創造。

設計高生長而非高大上的空間

走訪部分學校，會發現它們裝修精致、氣派非凡。踏入其中，仿佛置身于咖啡廳、會展中心或劇院，唯獨難以感受到學校的氛圍。這是為何？學校設計應以促進學生成長為出發點，而非追求奢華的外在展示。學校的一切設施，包括空間布局，都應圍繞學生的需求來打造。

若將學校的所有空間都打造成學生不得觸碰的區域，布滿雕塑、壁畫等奢華裝飾，學生張貼一張紙便被視為違紀，書寫一句話就會受到警告，如此這般，學校與監獄何異？因此，學校設計應最大程度地運用毛氈板、可書寫墻面、網狀掛板、馬道、頂棚掛鉤等設施，為學生提供便利，方便他們張貼、懸掛和粘貼物品，這才是理想的學校設計。

大年老師曾到學校參觀，并撰寫文章提及這所學校顯得雜亂。對此，我深表認同。確實，這所學校乍看之下并不規整。因為我們致力于創辦一所不追求完美的學校。我們不期望訪客或領導來訪時，稱贊學校完美無瑕、整潔有序。在我們看來，學校屬于學生，它不完美，正處于不斷成長的過程中，這才是最真實的狀態。

此外，學校設計還遵循一個重要原則，即所有桌椅、櫥柜均配備輪子，且任何區域都具備充電和上網功能，甚至桌子也不例外。為何如此設計？這是為了便于空間的靈活調整。公共空間的桌椅可以隨時重新布局，學習工作室亦是如此。在教學過程中，無論是進行辯論還是小組討論，只有當桌椅便于移動時，教師才更愿意調整教學空間的布局。若需要費力搬運，教師可能會望而卻步；而當推動桌椅就能實現布局改變時，他們則更樂于嘗試。因此，讓空間變化更加便捷，是我們學校設計的核心原則之一。

設計天然督導功能

為了給予學生最大限度的自由，我們盡量減少紀律的約束，因此這所學校不設專門的紀律管理人員。全校唯有校長不參與一線教學，其余人員均投身于教學工作。鑒于此，學校的空間設計必須有助于減少學生的不良行為。

學生在成長過程中，難免會出現越界行為，成年人亦不例外。通過合理的空間設計，可以形成一種天然的督導功能。這種督導并非來自專人監督，而是源于同伴、同事以及師生之間的自然關注，各方相互監督，難以明確界定監督者與被監督者。

學習社區的公共空間視野開闊，每個學習工作室相對安靜，且與公共空間之間采用落地玻璃分隔。無論身處何處，人們都能自然地留意到他人的活動，從而形成自我約束的氛圍。報告區同樣采用全開放設計，方便隨時使用，同時具備良好的可見性。

將運動場集中規劃于一側，既便于學生迅速找到空閑場地，又能提升資源共享的效率。更為關鍵的是，運動場作為沖突高發區域，由于其集中且開放的布局，具有良好的可見性，霸凌和沖突現象自然隨之減少。大家會下意識地想到“別被人看到”，許多潛在問題便得以有效遏制。

當然，學校不應如同“皇帝的新裝”般，完全缺失隱私感。每一處空間都應明確其歸屬權。學生踏入某個地方，便能真切地感受到“這是屬于我的空間”。尤其是低年級學生，他們格外需要半開放式的私密空間，例如高架帳篷、玻璃小屋等。即便在獨處區域，也通過百葉窗等設計，在保障隱私的同時，兼顧可感知性。

丘吉爾曾言：“我們塑造了建筑，建筑也塑造了我們。”長期置身于狹小空間的人，性格往往較為內斂；而生活在廣闊環境中的人，則氣質豁達開朗。這樣的體驗，想必大家都深有感觸。

因此，這樣的建筑空間必然會推動學校治理體系發生變革。治理模式必須做出相應調整，否則空間理念與學校運作將會產生沖突。實際上，我們遷入新校區不過兩年半的時間，一切仍處于探索階段，充滿了困惑、矛盾與調整。今天所分享的，僅僅是一些初步的構想。

從班級到社區，

學校的最小組織變大

1990 年，初任校長的我，從一位導師處聽聞這樣質樸卻深刻的教誨：“選好、管好班主任，學校管理便水到渠成。”這番話讓我領悟到，夯實學校最基礎的管理單元，整體成效自會顯現。

然而在當下的學校格局中，傳統意義上的班級、班主任，乃至教室，都已悄然退場，取而代之的是學習社區。以小學為例，一個年級三四百名學生被分配到多個學習社區，每個社區約100 人，由一組全科教師共同引領。由于教師教授所有學科，教研組長和班主任的角色也隨之淡化，僅保留“區長”這一綜合角色。

目前，一年級設有5 個學習社區，二年級 4 個，三年級 3 個，四、五年級各 2 個，六年級 1 個。初中階段則依據學習領域劃分，學生在不同學習社區間靈活流動。

學校的最小管理單位已然從班級過渡為學習社區，區長的職責與地位也顯著提升。他們不再局限于學科教學或班級管理，而是全面統籌學生的成長發展。在這樣的管理架構下，德智體美勞的融合教育自然推進，無需刻意強調。

區長們通過研討，明確了自身職責：助力學生高效利用時空，培育自主學習習慣與規劃能力；協調師生關系與家校合作；推動學科融合；把控超學科、跨學科的教學質量。這些職責并非硬性規定，而是他們在實踐中達成的共識。

在此，教育與教學實現了真正的深度融合。在人工智能時代，我們愈發清晰地認識到，教育的終極目標是塑造完整的人，而非單純傳授知識或技能。每個管理單元都以“人之為人的特性”為最高追求。

正因如此，區長的工作更具系統性與細致性。他們密切關注學生的學習進度、面臨的挑戰、情緒狀態以及人際關系，通過觀察、記錄與分析，精準把握介入時機，制定應對策略，提供必要支持。這一切努力，都是為了助力每個孩子成就最好的自己。

從一個班到一個人，

教育的基本單位變小

以前，我們每周召開班會，此次倡導集體主義，下次開展感恩教育，天真地以為一次教育便能立竿見影，讓全體學生心懷感恩。但實際上，面向集體的教育模式難以產生實質成效。

如今，教育的重心已從面向班級集體，轉向聚焦于每一個獨特的個體。教育的基本單位大幅縮小，集體性大會難覓蹤跡，家長會也轉變為一對一的深入溝通。每個學生都擁有一個專屬的成長協調中心，成員不僅涵蓋父母、任課老師，還包括廚師、校醫，甚至保安。不再有統一的家長群，而是為每個孩子單獨組建交流群。盡管這讓老師們的工作更加繁重，但孩子們卻能得到更具針對性地關懷與關注。

教育單位的細化，還直觀地體現在課程設置的變革上。過去，課程遵循“教”的邏輯，采用統一的教學進度和作業要求，學生只能被動跟隨完成。而現在，課程設計轉向“學”的邏輯，學生可以在不同的學習空間中，按照自己的節奏自主探索知識，構建屬于自己的個性化學習路徑。這些學習路徑由一個個模塊化、精細化的單元組成，每個模塊不僅蘊含著豐富的知識內容，還明確了培養目標，并設置了具體的應用情境，即學生需要在特定的背景下，運用所學知識解決實際問題。

以小學二年級的“大禹治水”課程為例，傳統的作業形式僅僅是讓學生復述課文內容。然而，若將作業任務設定成為一位病假同學錄制一段講解音頻，幫助其掌握課堂所學知識，學生就不得不運用創造性思維來解決問題。這種高層次的認知學習方式，是人工智能難以企及的，同時也能讓學生獲得實實在在的意義感與成就感。

學習任務應當具備強大的影響力，首先要對學生自身具有實際意義，進而延伸至對同伴和社會產生積極影響，最終激發學生的內在學習動力。

這種新型的學習過程具有可組合、可跨越、可回訪三個顯著特征。每個小模塊都是知識、能力與情境的有機融合體。學生可以根據自身需求自由組合學習路徑，靈活跨越已經掌握的內容，隨時回訪自己感興趣或知識薄弱的部分。回訪可以通過課程的循環開設來實現，也可以借助人工智能輔導的方式達成。

以藝術課程為例，在一個學年內，設有21個為期6周的課程模塊、7個為期12周的模塊以及9個為期18周的模塊。今年，課程模塊的數量又新增了三分之一。學生可以根據自己的興趣和能力，選擇不同時長和內容的模塊，構建屬于自己的個性化學習路徑。

這一系列教育變革的背后，得益于學校空間布局的優化調整。傳統的教室格局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功能更加多元的學習社區。例如，在第一實驗學校，視覺藝術學習社區充分利用了走廊、劇場門廳以及南大門廳等空間，為學生創造了更加豐富的學習環境。

美國和歐洲將學期劃分為多個短學段，正是基于課程模塊小、學習閉環快的特點。每隔6周，學生就能完成一次自我評估，及時獲得學習反饋，從而更有效地激發學習動力。

孩子們需要的是快速、即時的學習反饋，而模塊化、精細化的教育單元，正是激活學生內生動力的重要途徑。

從管理偏好到共治共管，

資源和權力的配置方式發生改變

在北京第一實驗學校里，已經沒有傳統意義上那種對教師和學生的單一管理模式。因為每位成員都是獨立個體，都肩負著相應的權利、責任與壓力，傳統管理方式已難以契合當下需求。

校園中不見張貼的禁止性標語，諸如“此處禁止……”“注意安全”之類的提醒也難覓蹤跡。學校已然成為一個共治共管的社區，就像一個開放的村莊，而非封閉的組織。所有規則面向全體成員，并非針對特定群體而設。

例如，學生承擔C3和G3學習社區的管委會工作，基于親身體驗與調查研究，提出社區體驗優化建議，并推薦期望增添的物品。這一過程既屬于學習實踐，也是對社區治理的積極貢獻。學生提出的建議能夠迅速得到落實，極大地激發了他們的參與熱情。

此外，學生還需編制社區資源使用說明書，引導大家合理使用資源。與傳統的強制管理不同，學生自主設計規則，自然而然地成為規則的率先踐行者，在規則的框架內享受自由。

在工程學習社區，學生組建了滑板創業公司，親自動手進行建模、編程以及加工滑板部件。社區內配備了大量設備，存在一定風險，因此安全管理至關重要。然而，安全并非依靠紀律約束來保障，而是依靠智慧與自覺。所有工具都有固定的存放位置，工具是否歸位成為學生們格外關注的事情。對于部分高難度設備，學生需考取“工程師證書”方可操作，實行分級管理。

通過這樣的設計，學校借助規則而非紀律，推動了校園的有序運行與自由發展。

目前，學校仍在探索校園公共區域的治理模式，例如走廊、門廳等不屬于特定社區的空間。學校嘗試從社會治理的角度出發，設立法律援助中心、緊急援助處、校園法庭等機制，以期實現真正意義上的校園自我治理。

總體而言，學校的形態正在逐步形成一個完整的生態系統。然而，能否達成我們所期望的理想生態狀態，我想，校園治理體系的建設依然任重道遠。

編輯 | 京教君

作者 | 李希貴 北京第一實驗學校校長

內容來源 | 問對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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