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1958年反“教條主義”運動的影響,蕭克在國防部(副部長)和訓總(副部長兼戰斗訓練部長)的職務被撤銷了。1959年5月,中央批轉總政關于反“教條主義”的報告后,此事算基本結束,告一段落了。
這段時間蕭克處于賦閑狀態,等待著組織重新分配工作。與他類似遭遇的李達,先一步收到新工作的安排通知,到國家體委某俱樂部當主任。這對開國上將軍銜、國防部副部長兼訓總副部長的李達來說,有些屈才了,但也總比閑著無事可做的好。
因此收到通知后,李達馬上就去體委報到了。這時蕭克有些迷茫了,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將會如何,難道就這樣一直被閑置下去嗎?雖然迷茫,但他內心有股熊熊燃燒的信念之火:不論干什么,都不會消沉,將用努力工作來證明,對黨有多么忠誠。
賀龍、王震、張子意、張啟龍等,蕭克的紅二方面軍老首長、老戰友們,擔心他一蹶不振,遂常去探望,加油打氣。蕭克拍著胸膛做出保證:“我是黨員,永遠不會消極,不用擔心。”
王震擔心蕭克這樣閑著,遲早閑出病來,就出謀劃策道:“黑龍江那邊準備建造一個水庫,正缺少相應的人手,你去那里怎么樣?”當時王震是農墾部長,前幾年就開始在黑龍江大興土木,建立軍墾農場,主持開荒。
蕭克聞言十分激動,當即回應:“行,讓我干什么都行,太感謝你了。”聽王震電話安排妥當了,蕭克的心情也隨之變得愉悅,不再有厚厚的陰霾。可接下來發生的一系列事情,讓他的心情再次變得沉重又復雜起來。
臨去黑龍江前,中央在廬山召開八屆八中全會(也就是著名的59年廬山會議),蕭克身上還有中央委員的身份,遂應邀上山開會。
蕭克一上山,就了解到彭德懷的情況,得知了其不佳的處境。最關鍵的是,彭德懷的出事過程,簡直跟去年的他一模一樣,只不過時間、角色、主持人、具體“錯誤”變了。
見彭德懷跟一年前的自己一樣,陷入有苦難言、難以申辯的尷尬痛苦局面,蕭克在回憶錄中直言出了口怨氣。可是他轉念一想,他又為自己和彭德懷感到萬分難過:為什么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說,不能公平公正地看待處理,干嘛非要做到“矯枉過正”的地步?這傷害了多少人。
廬山會議上,不是沒有人請蕭克講幾句、出出氣,但他沒有說什么。廬山上,他對彭德懷的同情、難過,遠超過其他情感。漸漸的,會議開到后面,愈發不對頭,蕭克的心情逐漸變成氣憤,而且是眼睛要噴出火的氣憤。
會議后期,有野心家為滿足不為人知的私心,竟然當眾編造謊言,說出朱德從來沒有當過總司令的話。蕭克是紅二方面軍副總指揮,但是他跟朱德很早就認識。兩人一同參與南昌起義,起義失利后又跟著朱德進行湘南起義。隨后朱德帶領蕭克等人上井岡山,成為紅四軍一員。
蕭克參加過中央革命根據地的歷次反“圍剿”作戰,是純正的中央紅軍一員,他后來之所以成為紅二方面軍的一員,是因為率部給中央紅軍的長征探路。后來到陜北,才跟中央紅軍會合,回歸原組織。
所以,蕭克對敬重的老首長朱德,遭遇的抹黑、不公正遭遇,氣憤和心痛極了,但他又無法改變,什么都做不了。氣氛如此、大勢所趨,他一個無官無職的老干部能怎么樣。
從去年的劉伯承、粟裕、李達和他自己等人,到當下彭德懷、朱德、黃克誠、鄧華等,蕭克感到非常困惑和不理解。
彭德懷和蕭克之間,自始至終都不存在任何私怨、私仇。兩人在井岡山斗爭時期就認識,二十多年革命戰爭,彭德懷雖未直接領導過蕭克,直接交往也是屈指可數,但蕭克對彭德懷一直都很敬重。
1945年華北座談會上,彭德懷因百團大戰遭到一些非議,蕭克是少數幾個力挺彭德懷,站出來為彭解釋聲辯的人之一。
彭、蕭的接觸,主要是在建國后的軍隊正規化、現代化建設工作中。當時蕭克負責全軍教育和訓練,彭德懷主持軍委日常工作。蕭克還是彭德懷做國防部長時的國防部副部長。彭德懷直接領導蕭克工作過幾年。
在反“教條主義”運動開始前,兩人合作得還是相當愉快的,基本沒什么矛盾,分歧也沒有多少。當時蕭克十分認可彭德懷,覺得他工作魄力大、要求嚴、效率高,是一位十足的好領導。而彭德懷也很欣賞蕭克,認為他有著高風亮節、組織觀念強、善于學習、工作努力、思想觀念與時俱進等優點。
反“教條主義”運動的發生,有著說不清的復雜背景,這一點蕭克是贊同的。而他的怨氣主要是認為,這場運動和自己的遭遇也跟自己給彭德懷寫過的一封信有關。
1959年廬山會議后,蕭克和李達等人見到希望的曙光,遂不斷寫信給中央,請求平反。可是過了近19年時間,經歷希望破滅又出現、出現又破滅的多次循環,在1978年11月7日,經過中央和軍委批準,總政發出通知:撤銷對蕭克不公正的錯誤結論。
這一通知雖沒有將反“教條主義”的問題徹底解決,但好歹打開了一個口子。1987年11月25日,總政發出對蕭克等同志徹底平反的通知。
廬山會議后,賦閑在家的彭德懷,一直想找機會跟蕭克等人,說一聲對不起。但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他戴著一頂“重重的帽子”,冒然上門或冒然發言,只會牽連蕭克。
直到1976年后,彭德懷的侄子,通過總政聯系到蕭克:“伯伯生前要我向您轉達幾句話,‘1958年的事,讓你們受苦了,對不起同志們啊’。”
蕭克搖了搖頭,說自己對他老人家早就沒了怨氣。經過這些年的風風雨雨,他對當年的事有了新的看法和認識。蕭克意味深長地說道:“當時彭總的所作所為,是一定歷史背景下的產物,沒有他也有別人。”
1980年9月,蕭克給中央寫去一封長信,說我們要實現四個現代化,必須安定團結,必要的批判斗爭也要從實際出發,絕不能擴大化。他這是對前面二十多年的歷史總結,希望后人能吸取前人的經驗教訓,不要再出現這樣的悲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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