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貨分享

記得2018年我還在讀大學時，偶然在網(wǎng)上刷到一塊歐米茄玫瑰金表，好看又復古。仔細了解后才知道，那是一枚1960年代的星座。十二角表盤、箭頭時標、中心十字線，這些誘人的古董元素一直在我腦海里揮之不去。

促使我走上古董收藏之路的歐米茄星座pie-pan arrowhead

從那以后，我便開始了解古董表。自然是從歐米茄開始，結果發(fā)現(xiàn)歐是古董存世量最大的牌子，大概現(xiàn)存功能正常的就有十幾萬枚，光星座系列就浩如煙海，囊括各種機芯、殼型、材質、盤面。雖然我自己是誤打誤撞從星座開始愛上古董表的，但對于想入門的表友，我也是推薦從歐米茄星座系列開始，特別是從1950到1970年代之間的表款開始了解，因為資料多、存量大，坑也少一些。

油管博主Timeless History Channel的視頻很適合入門

再后來，我開始涉足其他品牌。通過這些年的學習與深入了解，我覺得比較適合新手入門的是歐米茄和浪琴，進階一點的有Universal、摩凡陀、真力時、百年靈等。不同品牌都有各自熱門的款式，價格上肯定也有炒的成分，但整體不算很離譜（除了浪琴13ZN和歐米茄T2）。除此之外，最近一兩年我也開始了解金幣表、三問懷表等特殊門類的古董表，也有些收獲與心得。

筆者收藏的一塊歐米茄古董金幣表

我為什么喜歡古董表？總結下來原因有三：

首先因為設計。我是小腕子，古董表的尺寸偏小，比較適合我。而且，因為審美的變化，包括Art Deco在內的很多優(yōu)秀設計如今幾乎已經(jīng)消失了。

其次是價格。古董表貴的能上拍賣會，但便宜的也就小幾百塊錢，不同經(jīng)濟水平的人各有各的玩法。哪怕現(xiàn)在很多響當當?shù)拇笈疲哦硪膊环ξ锩纼r廉者。

第三，同樣是消費，古董表給人一種“獨一無二”的感覺。每一塊古董表都有自己的故事，而每一位藏家都是故事的續(xù)寫者，有些年代久遠的款式還可能是孤品，這是購買工業(yè)流水線上批量生產(chǎn)的現(xiàn)代表所感受不到的。而且古董表總量有限，隨著時間的流逝只會慢慢散失在歷史長河中，品相好、功能正常的也會越來越稀有。

//什么是“古董表”？//

我認為“古董”二字并沒有一個清晰的年代界限，見仁見智。個人傾向于50年以上就算古董表。值得一提的是日本所謂的“中古表”概念，同時包括了“二手表”和“古董表”。另外，國外收藏家會將一戰(zhàn)二戰(zhàn)以前的古董表單獨歸類，不清楚是因為戰(zhàn)爭的創(chuàng)傷，還是單純因為兩場戰(zhàn)爭讓很多古董表大量消失。

至于“表”，除了常見的手表懷表，還有一種比較小眾的叫計時器，比如歐米茄生產(chǎn)過專供奧運會的機械計時秒表。還有一類是珠寶表和手鏈表，那個時代女性看時間被認為是不淑女的行為，因此很多品牌都有將手表偽裝成手鏈一樣的設計，大多數(shù)都使用貴金屬，有些還鑲嵌珠寶，也很有意思。

兼顧時計與首飾功能的積家古董手鏈表

//玩古董表需要注意什么？//

想要入門玩古董表要注意的點其實非常多，我只能大致分幾點。

1. 關于外形

古董表的尺寸大都在33毫米到37毫米之間。那時候因為要塞進襯衫袖口，哪怕是男生都戴小表，37毫米以上就算是少見的超大號（Jumbo）了。而且古董表的表鏡采用的是有機玻璃（亞克力），俗稱泡泡鏡。這類鏡面為了保證強度往往至少有3毫米厚，且容易刮花，我如果平時要佩戴一般會貼一層膜。

筆者收藏的古董星座，35毫米，看起來像全金，其實是鍍金

古董表的表耳有些是沒有耳孔的，是直接在表耳之間焊死一根細鐵棒，還有的是表耳處向內突出2毫米多的小圓柱，這些都需要配特種表帶，買的時候要注意。買金表的話注意看是鍍金表還是全金表，14k還是18k，古董表的貴金屬標記一般在表后蓋和表耳上。

表后蓋和表耳上的貴金屬標記

（圖源：

christies.com）

2. 關于功能

古董表缺少現(xiàn)代科技，這也就意味著不防水、不抗磁，有些品牌還沒有軸承避震。哪怕是當時所謂的工具表、運動表，現(xiàn)在最好也當正裝表一樣小心佩戴。

不僅如此，早期計時表沒有彈簧，機芯用的是杠桿原理，計時按鍵的回彈很弱，有時容易卡住。古董表日期和月相的調整方式和今天的手表可能有不同，一定要查清楚了再調。古董表的發(fā)條動儲普遍在36小時左右，而且沒有防止過度上鏈的機構，千萬不要把發(fā)條擰太緊，容易斷，一般感覺上鏈時開始有阻力后就不要擰了。就算以上都做到了，古董表的走時也很難精準，日誤差能在兩分鐘以內就已經(jīng)算是非常準了，一般誤差十分鐘以內都不算有問題。

筆者收藏的1940年代的計時表，沒有防水，擺輪軸承沒有避震器，按鍵采用杠桿

之所以先說以上兩點，是因為它們能勸退大部分想要入坑的玩家。如果其中一條不能接受，就很難獲得純粹的樂趣。

3. 關于原裝

這是最難的部分，也是古董表最好玩的部分。

古董表有個概念，叫做“all original”，指的是這塊表所有零件都是原裝未更換的。

古董表總歸是機械，機械使用時總會有磨損。因此，購買的時候要格外注意零件是否全部為原裝。

最容易壞了被替換的就是把頭，其次是計時表的按鍵。除了看外在的，還要開后蓋看機芯，對比同型號的腕表資料，每個零件仔仔細細看，不能馬虎。包括螺絲也要仔細看，藍鋼還是銀色，圓頭還是平頭，一字還是十字，有沒有缺失。有時候會遇到后蓋被換過的情況，比較少見，但遇到了很容易踩坑，需要去對比上面的刻字編碼和機芯上的編碼是否是同時期的。

真力時1970年代的EL PRIMERO 機芯，上面有幾種不同的螺絲（圖源水印）

還有盤面，要看盤面印字是否清晰正確。舉幾個例子，有些字母上會有特殊符號，比如Universal Genève；歐米茄古董星座盤面有時候寫chronometer有時候寫chronometre; 古董歐米茄超霸和古董勞力士的logo字母不同型號有顏色長短粗細之分。如果不對，輕則復寫替換過，重則直接是個假盤面。

在這方面的學習是無止境的，因為很多資料已經(jīng)不可考了，賣家自己經(jīng)常也含糊其辭。歐米茄和浪琴官方雖然提供古董表認證業(yè)務，但價格不便宜，而且也只是根據(jù)機芯和表殼上的編號，給你開一張紙，上面寫這塊表是幾年幾月幾日在哪里賣出而已，并不會去檢查每一個零件是否原裝。

歐米茄官方古董認證范例

（圖源：

fratellowatches.com）

但有一些小技巧可以分享。一是可以在國內外鐘表論壇上多問問，有些老哥會收藏流出的腕表品牌內部資料。二是可以找一些收藏家自己出版的書，上面往往整理了詳細的資料，但一般是英文法文德文，而且價格貴。三是看有沒有哪個零件明顯比其他的新很多或者舊很多，這個方法說來簡單，但是很有效。四是最重要的：只要你感覺有點不對勁，哪怕說不上來哪里不對勁，那就不買。

Universal geneve 收藏家自己收集資料編寫的書

至于常說的“積木表”，就是把同型號的幾塊表取好的零件拼湊成一塊。我本身能接受，因為我是機械工程出身，本職工作就是修機器的，這是業(yè)內很正常的事情，只要用的零件是同型號的就行。重點在于賣家應該做到知無不言，不應該故意隱瞞，消費者自會做價格判斷。而所謂“對期”，也就是說零件（主要是后蓋和機芯）是否都是同一年份出產(chǎn)的，學習難度就更大了。歐米茄機芯都有編號，資料留存也比較全，能查到準確年份，其他品牌只能對個大概的年份。

還有就是原裝表帶、表扣、表盒、保卡。有當然最好，但我覺得對古董表來說不重要。要注意從美國購買的表有動物保護相關規(guī)定，鱷魚皮的表帶不允許郵寄，只能寄表頭。

筆者收藏的盒證齊全、有原裝表帶的1969年Universal兩針腕表

4. 關于品相

這是僅次于是否原裝的第二重要的部分。品相好壞直接決定了價格，品相最好的是“new old stock”，相當于全新未使用，它的價格是普通品相的兩三倍是很正常的事。

品相是個很寬泛的詞，涉及方方面面，其中表的盤面是最重要的。有些賣家會在原來的盤面用原有的顏色上一遍漆，描一遍字，為了讓盤面看起來更新，一般叫修復(restore)。還有些賣家會用藥水把整個盤面上的顏料洗掉，重新印一遍，一般叫復寫(reprint)。這類表我都會避免，但有些玩家不介意。

典型的翻新盤面，還原度不錯，但GENEVE的第二個E不對

（圖

源水印）

只要是沒有修復或復寫過的原裝表盤，我會允許上面有一些小瑕疵，畢竟一個五十歲以上的老人你也得允許人家長點斑和皺紋吧。

懷表中軸有個小裂痕

（圖

源水印）

除此之外，還要注意盤面的時標和指針是否有歪斜或缺失，款式和該型號的資料是否匹配。如果有污垢，默認那是不可清除的；如果有劃痕，默認是不可修復的。不要有僥幸心理也就不容易失望。有些商販會故意用指針遮掩盤面瑕疵，記得多要一些不同角度，調到不同時間的照片。如果是琺瑯盤（Enamel/ Porcelain dial），久了有一些黑點和氣泡是正常的，畢竟當年燒制工藝有限，但一定要注意有沒有裂痕，它們往往細如發(fā)絲很難看清，卻大大影響價值。日期盤和月相盤也記得看有沒有裂。有復雜功能的最好要一個視頻，看有沒有卡日歷，卡按鍵，指針抖動的問題。

既是熱帶面又是南瓜面的紅字海使

（圖

源水印）

這里還要特別提幾個特殊概念。首先是熱帶面（tropical dial），指的是紫外線照射導致盤面變色，一般是從黑色變棕色或金黃色。勞力士早期藍水鬼盤面會從電光藍變成電光紫;有些型號的紅藍圈的紅色會變成品紅色（fuchsia），或是褪色成灰白色（ghost bezel）都是類似的原理。其次是蜘蛛面，指的是盤面的漆面和黃銅基底收縮率不同，熱脹冷縮導致漆面開裂，形成蜘蛛網(wǎng)狀花紋。還有南瓜面，是指時標的夜光涂料氧化成南瓜色。這些情況不能被歸于品相不好，反而可能導致這塊表價格飆升，類似古代的窯變，是機緣巧合的結果。

左：蜘蛛面盤；右：品紅色表圈

（圖

源水印）

機芯在保證原裝的基礎上也要看品相。有的機芯運行起來沒問題，但其實可能齒輪少了一個齒，或者齒已經(jīng)嚴重磨損快斷了。機芯如果劃痕多，說明之前的保養(yǎng)師傅技術不好。如果有銹跡，說明進過水。如果很臟未清理，說明那個賣家和上一任表主都沒有好好對待它。遇到這些情況我都會盡量避開。有時也需要長遠考慮，有些古董機芯采用塑料零件，比如歐米茄1013、1012，那些零件哪怕現(xiàn)在還能用，未來也很容易老化斷裂，不建議買。比如盤面上有一些銹點可能現(xiàn)在很小，但已經(jīng)侵蝕到內部，無法去除，以后會越長越大。

中間那個半透明L形零件就是塑料的

至于表殼過度拋光的問題，常見于日本中古店，算是他們的習慣。我個人雖然比較喜歡未拋光的表殼，但如果表殼劃痕多到影響觀感，拋光一下也無傷大雅。是否過度拋光有個標準，就是殼型該有的棱角要依然能看出來，如果為了去掉劃痕把方角都快磨成圓角了，那還是再見下一塊吧。

有一些品牌的底蓋有特殊設計。比如歐米茄古董星座底蓋有一個天文臺和八顆星的浮雕，過度拋光可能會模糊。浪琴古董康卡斯底蓋上有一小塊琺瑯，保存不當很容易碎掉。如果有得選盡量選完好的。

左：歐米茄天文臺浮雕；右：古董浪琴康卡斯背后的琺瑯

我之所以如此強調品相，不是說品相稍差的不能買，只是賣家需要在價格上有所讓步（也可以用來講價）。

5. 關于保養(yǎng)和儲存

剛買來的古董表除非是一年內剛剛保養(yǎng)過，否則一律建議在佩戴前保養(yǎng)一次。平時如果經(jīng)常佩戴最好兩三年保養(yǎng)一次，遇到手表走慢了一定要及時檢查。如果只是收藏基本不戴則可以延長甚至不保養(yǎng)。水汽對古董表機芯傷害很大，而且無孔不入，哪怕是防水的古董表也不防水蒸氣，平時最好放在防潮箱里保持濕度在40以下，或是在表盒里放一包干燥劑，有條件的話可以買那種收藏專用的除濕柜。比如歐米茄古董星座大都是紅銅機芯，進水后很容易氧化發(fā)黑，是不可逆的。哪怕是鍍金鍍銠的機芯，過了那么久也多少會有鍍層脫落，暴露出內部的黃銅。

筆者的十六寸防潮箱

6. 關于維修

當然，我希望大家永遠不要遇到需要維修的情況，但不得不說，維修是玩古董表最頭疼的事情。

維修古董表比保養(yǎng)現(xiàn)代表貴很多，因為很多手表維修中心的員工只會替換常見機芯的零件，而古董表零件千奇百怪，不僅一般的師傅沒見過，經(jīng)常連原裝零件都找不到，需要找專門的制表師重新加工出一個零件。

這也是為什么我之前強調從一開始買的時候就要竭盡所能挑品相好的，千萬不要想著省錢買瑕疵表然后拿去修一修。事實上，很多古董表就是因為一個零件壞了，但是找不到替換件，就硬生生被丟棄或者骨折價賣了。

如果真的遇到了要換零件的情況，ebay和各種國外小眾網(wǎng)站是最好的選擇。但前提是你英語過關而且知道那個零件的名字以及機芯型號。即便如此，也只有那些大牌容易找到。對于普通人來說，能直接買到一塊壞了的同型號的表，把零件拆下來替換，然后再把那塊壞的表賣掉，是最理想的情況。雖然可能會很貴，而且會變成所謂的“積木表”或者“不對期”。

光是小小一個表冠就有很多型號，而且價格不菲

//古董表購買渠道分享//

這可能是大家最關心的事情，但我必須寫在最后。只有已經(jīng)了解了我之前說過的種種注意事項，才建議看這個部分。還是要老生常談一下：量入為出適度消費，避免盲從理性消費。

有句話說得好，“別把垃圾當古董”。市面上99%以上的古董表都是不配為之付錢的垃圾，只配被熔金或者提供零件。哪怕只在剩下的1%里挑，好東西也多的是。不要急，總會有下一塊中意的。我自己也吃過很多次“見獵心喜”的虧，所以現(xiàn)在硬性要求自己決定下單的時候至少先隔夜睡一覺。我也曾經(jīng)刷信用卡然后摳摳搜搜還半年錢。

我個人最推薦的購買渠道是拍賣行。因為它們會有專業(yè)人士先鑒定零件是否原裝，品相如何，結果會詳細寫在condition report里面，基本能幫新手避開絕大多數(shù)坑。現(xiàn)在的拍賣會形式很多元化，線上線下都有，而且注冊簡單，像網(wǎng)購一樣。有時候給的照片不夠多還可以發(fā)郵件給客服要更多。但是要注意買方手續(xù)費，像蘇富比一般是27%，也就是你一萬元拍得的東西，實際上要付一萬兩千七，如果是跨國的還要考慮運費、匯率、稅費問題。除了蘇富比、富藝斯、佳士得、bonhams這種啥都賣的大拍賣行，也有watchcollecting、ineichen這些專門拍賣手表的小拍賣行，買方手續(xù)費比較低甚至沒有。

其次也可以在chrono24上看，它是全球最大的手表交易平臺，古董表現(xiàn)代表都有，有一些賣家專門做古董表業(yè)務。但是需要靠買家自己的眼力甄別好壞，而且我覺得價格普遍偏高（但可以私聊講價）。

日本的中古表店也是一個好選擇，不容易踩坑，推薦程度僅次于拍賣行。但一般人不太可能動不動飛一趟日本，而且很多中古表店在chrono24上都有店，再不濟也能上他們自己的網(wǎng)站海淘。壞處就是面對面交流起來困難，也不是每一家都會那么耐心一個個開后蓋讓你檢查機芯，還有就是前面說的過度拋光問題。歐洲也有中古表店，瑞士和意大利居多，但都很難找，價格也貴。

國內這些年開始有一些鐘表自媒體經(jīng)營古董表業(yè)務。為了避免打廣告的嫌疑就不舉例了。我目前沒有試過，但中國人不騙中國人，對吧。

還有就是當鋪。雖然這個業(yè)務在中國不是很火，但在香港以及東南亞當鋪很多，偶爾可以淘到寶。但要注意當鋪的人專業(yè)程度有限，自己還是要留個心眼。大多數(shù)當鋪也只收勞力士這類大牌，選擇面比較小。

ebay和閑魚普遍不太靠譜。我第一塊古董表就是ebay買的，兩千人民幣，發(fā)條是斷的，盤面掉漆嚴重，屬于“把垃圾當古董”了。最好也不要去論壇上買，可能錢貨兩空。

最后的總結。手表的歷史不過百余年，現(xiàn)代制表只占其三分之一。最近幾年，大家多多少少對現(xiàn)代表有些審美疲勞，古董表卻如同滄海遺珠，默默等待著有緣人。只要用心去發(fā)現(xiàn)，總會找到心儀的那只。幾經(jīng)斟酌后下單購買，那便是你和它故事的開始。

時代洪流滾滾向前，指針轉動一圈又一圈，收藏古董表同時也是收藏并延續(xù)一段歷史，它會在腕間提醒我們大千世界的變與不變。

驚蟄

高級工程師，現(xiàn)居新加坡。玩表 6年，尤其喜歡收藏古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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