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5月24日，文匯講堂全球南方系列十講的第三講“全球南方與‘一帶一路’基礎設施互聯互通”，在上海報業大廈43樓融媒體空間成功舉辦。中國石油集團經濟技術研究院院長陸如泉、中鐵二院運量與規劃研究所副所長李廣路與上海達之路控股集團董事長何烈輝做接力主講，復旦一帶一路及全球治理研究院常務副院長黃仁偉主持，一帶一路及全球治理研究院副院長丁純點評。100余位聽眾現場參與，與嘉賓熱烈互動。上觀APP、央視頻、文匯報視頻號直播。

現將內容整理為主講、點評、提問、快評等多篇，此為互動篇。

與非洲人交流關鍵是真誠

喜馬拉雅主播沈佳文：目前國人對非洲的了解大多集中在原始草原、野生動物與自然景觀方面。在去非洲的航班上，我看到不少非洲爸爸在給寶寶們換尿布，這讓我感到詫異。與非洲人交往，如何從破冰到建立信任再到成為好伙伴？

何烈輝：事實上，我認為不需要用到破冰這個詞，人和人之間的交往關鍵在于彼此的真誠。在非洲20多年，我總體感覺非洲人相對容易打交道。由于非洲社會原有的發展進程因為西方的殖民而被打斷了，因此非洲社會可以說是從原始社會直接進入到近代社會，很多時候還保留著人與人之間質樸的交往習慣，尤其在部落、家庭等觀念上。非洲人這種習慣與中國文化很接近：注重親情、易于溝通，喜好熱鬧等等。與非洲人交往，關鍵是要真誠相待。我建議你可以跟旅游團或者朋友組團去非洲多看多感受，一定會發現非洲與你的想象依然有很大區別。

非洲的自然和人文景點，原生態保留得較好

何烈輝線上回答提問

群星職校高級教師劉弘：去非洲旅行，有無這幾年較流行的工業領域項目？

何烈輝：到非洲旅行，目前仍以人文和自然景觀旅游為主。您提及的非洲工業旅游也有一些，如中國企業在非洲所建的一些工業園區和廠家，但那里的工業設施總體與國內還有一定差別，尚未達到成熟的工業旅游階段。

非洲國家和政府包括國內旅行社主要推廣的還是自然景觀和人文旅游，最著名的“一南一北”，南部指南非，那里有廢棄的金礦可以參觀；北部通常指埃及，有金字塔和撒哈拉沙漠等，像毛里求斯、摩洛哥等國的旅游業發展很快頗受歡迎。目前，非洲的發展水平與大多數發達國家尚有差距，自然和人文景觀的原貌保持得更好，人造景觀比較少。

吉布提中國海外軍事基地給中資企業更多安全感

金融從業者談佳隆：很多國家擁有海外軍事基地，吉布提也有中國的海外軍事基地。為了確保中國企業在海外的利益包括鐵路、港口、資源企業的安全，是否有必要在海外建立更多軍事基地？

何烈輝：我個人認為，必須讓中國企業在海外發展更有安全感，國家利益才能得到更好的保障。

比如，在吉布提首都吉布提市建有中國首個海外軍事基地——中國人民解放軍駐吉布提保障基地。吉布提扼守著曼德海峽，連接著紅海和亞丁灣，是全球第二大繁忙的航道，吉布提保障基地有效守護了中國的國際貿易航道；吉布提也是中國在亞丁灣執行反海盜任務的護航編隊修整和補給的重要站點。中國人民解放軍駐吉布提保障基地給駐非中資企業以“有祖國堅強后盾在此”的踏實感，在極端事件發生時吉布提也可以成為中轉撤僑的樞紐。

法律合規，是兼顧各方利益之策

上海市學生吳毅凡：有個案例，跨國企業與本地社區繞過政府，直接簽訂資源開發協議，這是否侵蝕了該國主權？請問如何界定中國國家利益和所在國地方利益的優先級？

李廣路：中國鐵路“走出去”面臨諸多挑戰，施工過程中可能會面臨如地方居民、環保組織等對項目推進的阻力。要平衡中國利益與當地利益，關鍵在于法律合規。一要深入研究當地法律法規，工程項目的實施必須依法合規；二要由專業團隊進行環境影響評價（如動物保護、噪音防護、河流土地等自然資源保護等相關生態環境保護規定），并給出解決方案；三要全面研判當地存在的其他潛在風險，并進行多情景推演、提出風險防控措施。唯有如此，才能有效保障中方海外利益，同時尊重當地居民、政府和社區權益。

在海外建鐵路，不能僅算經濟賬還有戰略賬

退休人員張琇娟：今天三位老師講的幾個國家我都去過，在中亞，我還聽到當地人夸獎中國人所建隧道優于他國。我坐過從老撾萬象出發至瑯勃拉邦的綠皮火車，對回報心存疑慮，請問是否要很長時間？

李廣路：客觀地講，全球范圍內，無論是國內還是海外，鐵路項目的投資回收期都非常長，特別是在客運鐵路領域，能依靠純客票收入實現盈利的線路非常少，京滬高鐵是其中為數不多的佼佼者。貨運鐵路，尤其是運輸大宗資源（如煤炭、礦石）的重載鐵路，其經濟效益相對顯著，是鐵路盈利的主要支撐點。

我們看待鐵路投資，絕不能僅僅算一本“財務盈虧賬”。鐵路的本質是一項重大的基礎性、戰略性、先導性的基礎設施，具有強大的社會公益屬性和廣泛的外溢效應。雖然難以精確量化每投資一萬公里鐵路拉動多少GDP，但其在激活區域經濟、促進人員高效流動、保障關鍵物資運輸、推動技術交流和產業升級等方面的巨大作用是公認且不可替代的。它打通了經濟“血脈”，優化了資源配置，帶來的整體社會經濟效益遠超項目本身的財務收支。

李廣路回答提問

中老鐵路也是一個典型的例子。項目采用中國投資70%、老撾投資30%的模式，體現了風險共擔、利益共享的原則，最終的成果和發展紅利由兩國人民共同分享。從財務分析角度看，它的投資回收期非常長，我們的財務效益分析評估周期通常設定在30年甚至50年。如果只看短期能否回本，很多戰略性項目就無法啟動。但我們必須算好另一本至關重要的賬——“國民經濟分析”賬。從經濟戰略價值來看，它為中國未來獲取關鍵戰略物資提供了穩定、高效的陸路國際運輸新通道，保障產業鏈供應鏈安全。從地緣政治與外交價值來看，它是共建“一帶一路”的標志性工程，極大地促進了中國與老撾乃至整個東南亞地區的互聯互通，深化了雙邊關系，有力推動了構建“中老命運共同體”。

中國能源企業以“系統鎖定戰略”取勝

上海政法學院研究生廖正杰：中亞資源非常豐富，美歐俄均有很多投資政策介入。中國的油氣企業在中亞發展的獨特優勢是什么？

陸如泉：中國油氣央企在中亞地區的發展優勢主要體現在商業運作模式和綜合一體化優勢。中國大部分能源企業實力較強，一般采用投資方（油公司）+工程建設（工程服務方）+金融服務的商業運作模式，用邁克爾波特競爭理論來說，就是一個系統鎖定戰略，能給中亞地區或者東道國提供其他競爭者不能提供的一攬子解決方案。一是成本低，可減少許多內部交易成本。二是建設速度快。中亞-中國天然氣管道建設時我們僅用18個月時間完成了1833公里的A/B線雙線管道鋪設。按照國際通行標準這條管道建設通常需要5年時間。大家熟知的除中國速度、中國質量外，還有中國的低成本控制能力。

民企走出去也大有可為

電力建設行業冷業：中石油作為第一批走出去的企業，在屬地化的過程中有哪些與其他央企或國企不同的地方？民營企業和屬地化的企業有哪些參與機會？

陸如泉：屬地化是幾乎所有東道國都很重視的訴求。他們非常歡迎外來投資，但比較反感外來供應商、服務商、承包商搶走本地的就業機會。三個本地化中最重要的就是采購本地化和人員本地化。目前，東道國非常了解國際管理規則，合同條款明確規定了如5年或者10年后屬地化比例的臺階式提升，可能提高到80%～90%，項目所采用的物資、人員必須來自當地。屬地化是通過法律合規來保障的。

民企在整個屬地化過程中有什么機會？我一個師弟畢業后，就在非洲地區幫助當地項目進行屬地化人員培訓。他們針對每個國家都會建立一個培訓中心、培訓學校，幫助企業雇傭的本地員工，教授他們掌握基本技能。比如生產操作型技能，再高級一點的是設計、管理方面的技能，培訓做得非常好。

運輸通道多樣化可對沖各類風險

機關工作人員張太星：理論上存在著國際爭端導致海運渠道的中斷，中緬或者中巴鐵路通道打通之后，油氣的陸運效率與以往海運效率相比，是否有優勢？

陸如泉：這是很好的問題。李所長剛才介紹中國現在進口石油的90%要通過海運，海運量大、成本低、更便捷，全球油氣貿易以海運為主。陸上管道運輸一般連接兩個國家，雙方政治關系友好，運輸量穩定，比如中俄和中哈，一般不需要經過多個國家，能有效降低地緣沖突風險。

另外這里不是純粹的經濟問題，和平年代盡可能保障國家參與全球油氣海上貿易交易的權利、能力和機制，一旦出現重大風險時，可以靈活切換到另外一個通道。通道多元化后可以對沖風險，本質觀念就是多元化。

提倡實施“陸海空天網”五樣結合的大通道

現場三人回答提問

李廣路：從專業技術維度看，中緬油氣管道中原油管道當前設計年輸送能力為2200萬噸。對比鐵路運輸，若中緬鐵路以單線模式建成，這一運力水平已與現有中緬油氣管道基本持平。

就風險分散而言，我非常同意陸院長的觀點。當前中國能源進口超80%依賴馬六甲海峽通道，這一地緣現狀客觀上潛在運輸風險。

從國家能源安全戰略看，我們需構建多國家、多區域、多方式、多能種的進口體系。通過不同運輸方式（鐵路、管道、海運）、不同能源形態（原油、天然氣、液化能源）的組合配置，可最大限度降低地緣政治對能源供應鏈的沖擊，這是保障國家戰略安全與經濟可持續發展的重要技術路徑。

黃仁偉：現在“一帶一路”的互聯互通要求高質量發展，不僅是陸海聯運，還包含著“陸海空天網”五樣結合的大通道，前景超出了我們的想象。

央企和民企各有優勢互補最佳

華東師范大學寶山實驗學校初二學生葉準一：相對民企來說，央企“走出去”有什么優勢？“走出去”過程會出現哪些與民企不同的問題？

陸如泉：小伙子的觀察非常敏銳，央企和民企在跨國經營中遇到的問題完全不同。央企有國家信任背書，很容易獲得投融資、募集資金，但民企在這方面就非常困難。但民企經營管理的靈活性又是央企不具備的，如民企在海外按照國際化薪酬雇傭一個跨國人才來協助商業談判，其決策非常高效；而央企要經過多層審批。央企也很羨慕民企的靈活性和高效。雙方之間最好有一個互補，這很重要。

應對投資國的政局波動，中石油會找到化解工具

民營企業董事長張維漢：我想了解近段時間尼日爾政局變化的后續，會否影響中石油未來的布局和經營？

陸如泉：感謝老先生的敏銳度，您的問題確實是中石油亟待解決的。中石油是目前尼日爾唯一、最大、最穩定的投資方。要相信中石油過去30年國際化經營的經驗，我們會找到合適的方式將風險降到最低。

新中國后幾代外交人積累了“一帶一路”的合作信譽

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研究人員周士新：兩位老師都提到能源外交和鐵路外交，當地政府如何發揮能源基礎設施建設以及鐵路建設作用？使領館如何給予幫助？

陸如泉：提到使領館的作用，要回到初心——為何要在全球南方開展業務，為何要做“一帶一路”建設？因為整個“一帶一路”節點國家或者全球南方的重要國家，都與中國建立起了良好的政治經濟關系，得益于中國幾代人持續不斷的經營，中亞國家、非洲國家、整個中東22個阿拉伯國家都與我們建立了正常外交關系，世界上沒有一個大國擁有我們這樣的本領。2024年9月的中非合作論壇，54個非洲國家中53個遠赴中國參與，我們當地的使領館發揮了穩定器、超級調解人、大后方作用，背后反映的是中國與這些國家長久的戰略穩定性、政治互動。

中歐班列不斷運行，榴蓮等進口食品保持物美價廉

劉弘：我突然發現嘉賓的名字就暗示了自己的最佳職業選擇。李所長的名字叫廣路，陸院長名字叫如泉，預示著鐵路越建越廣，石油如泉涌出。丁教授講硬聯通是骨架，軟聯通是肌肉，心聯通是血脈。如何讓老百姓在出國旅游時有更多這樣的體驗，包括為國自豪感？

李廣路：感謝您。中國老百姓幸福感的堅實基礎，首先源于國家的綜合實力。如今，琳瑯滿目的進口商品進入尋常百姓家，且價格日趨親民。這一現象背后，是我國對外貿易規模的不斷擴大、國內生產力的持續提升，以及國際物流通道體系（特別是跨境鐵路運輸）的顯著完善與運輸成本的實質性降低。

要切身體驗國際通道建設帶來的實惠，主講時提到的榴蓮就是一個生動的案例。

從旅游層面看，國際鐵路通道的建設，特別是高速鐵路的跨境延伸，正在重塑人們的出行方式。一個標志性進展是，2023年4月，中老鐵路正式開行昆明與萬象間的國際旅客列車，為中國游客提供了一條全新的、便捷的出境游通道，廣受歡迎。

對于身處長三角核心的上海市民而言，地理上距離大部分鄰國較遠，航空仍是主要選擇。但大家完全可以先去云南感受彩云之南的魅力，再乘坐中老鐵路國際旅客列車前往老撾，感受東南亞風情。展望未來，乘坐舒適快捷的高速鐵路直達寶島臺灣的那一天必將到來。

整理：李念